“你們看的通用法術(shù)教材是翠仙組織編撰的，修訂版的工作由我負(fù)責(zé)?！?/p>

一聲絕望的慘叫打斷了巴德的話，大法師憤然抬頭尋找聲音來源，他的視線突破重重障礙穿透棚頂。麥琪婭跟著巴德的視線追去，她抓住如海潮般褪去的奇妙感覺，模糊窺視到了吊塔上層一出好戲。

侍奉巴德的那名年輕學(xué)徒痛哭流涕滿地打滾，身上蓋著開獎的彩票，花花綠綠的紙如同被褥將他整個人埋起來，好似一場喜喪。那位年輕人的發(fā)財夢徹底破滅，他面如死灰，雙眼因絕望變得通紅。麥琪婭的意識如管中窺豹，愈發(fā)模糊，直到心中那抹奇妙的感覺徹底變成黑色深淵。女孩視線所及，只有簡單裝飾吊燈的天花板，陣陣慟哭聲傳來震得吊燈微微晃動。

巴德仍舊盯著天花板看了許久，他把悲愴混著茶水一口飲下，心滿意足的表情仿佛在說，這是絕佳的茶點佐味。大法師扯起破風(fēng)箱似的喉嚨繼續(xù)說：“我的侍者今早不干了，因此我需要一位新侍者，屬于我這邊的，你明白？”巴德在輪椅上挺直僵硬的身子，他瞇著眼一臉嚴(yán)肅，用不容回絕的口吻威脅道：“你敢說‘不’。讓你和晶球里的東西作伴！”

“是、是的！大師，我同意！”

用不著威脅，塔里的小學(xué)徒做夢都想成為大法師的親傳弟子，更何況女孩剛才還切身體會到混沌大師的厲害之處。

“倒垃圾的活兒還得接著干，咱不能讓他們起疑。”說完，大法師露出惡作劇般的壞笑。

“他們？”

“他們。門外那些人，將來我教你怎么甄別‘他們’。學(xué)會了一眼就能看穿，那幫人心里裝的東西可惡心了?！卑偷赂尚茁暋ＹN在門上的隔音符文已放慢了轉(zhuǎn)速，聚在門口的法師放棄了攻破城門的打算。老人繼續(xù)說：“他們絕對不敢走到塔外的棧道上，體重是一方面，更為關(guān)鍵的是那顆球能說會道，受到欺騙丟了狗命的法師可不少。明天起，你倒完垃圾就來房間報道，我教你一些好玩的。要是讓其他人知道......”

“就去下面和水晶球作伴?！?/p>

巴德點點頭，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大法師把書桌上的一個銅制信筒遞給麥琪婭，一并交給她的還有兩封信。

“幾件事交代給你去辦?！卑偷麓罂诤戎Ｋ榫w高漲，一陣咳嗽后說：“沒蓋戳的信交給本月的塔間日務(wù)管理法師。另一封信、信筒和桌子上的衣服你悄悄帶走藏好，別讓別人發(fā)現(xiàn)，務(wù)必妥善保管?！?/p>

五指議會法袍頓時在麥琪婭眼中褶褶生輝，這是無數(shù)法師夢寐以求的東西，巴德居然輕易交給其貌不揚的小丫頭。

“法袍是出席阿斯托比拉五指議會的活動時必須穿的，你出席會議如我的耳目一般。至于其他的雜事，我都寫進信里了。等你一個人的時候拆開來看看就會知道，信筒交給誰信里也有寫?！?/p>

巴德滿意的點點頭，抬起手正想著命令麥琪婭離開房間時，大法師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道：“對了。不會飛吧？”

“不會，大師。象牙塔念書的時候沒修道具馭行課。”

“馭行？騎掃帚？那么麻煩干什么，我是說真正意義上的飛，像鳥兒那樣憑自力遨游天空。你抱著這件衣服和信筒出門，下一秒各種法術(shù)就會蹲在拐角后面給你個大驚喜。

“別笑，我是說真的，有前車之鑒，那人從我這拿了封信走。保潔部花了五、六天清理血跡，一年后還能從犄角旮旯發(fā)現(xiàn)碎肉。那小子曾經(jīng)前程遠大，是個得力助手，唯獨做事情太毛躁，個性張揚。

“所以你得走窗，把東西放進垃圾車?yán)镌倩貋?，裝模作樣從正門離開。今后也是，來找我最好走窗戶?！?/p>

巴德駕著輪椅靈活的繞開書堆，領(lǐng)著麥琪婭來到窗邊。他一把推開窗，迎著撲面而來的洶涌海風(fēng)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對麥琪婭命令道：“跳?！?/p>

海邊特有的咸腥潮濕鉆進房間，風(fēng)揉亂麥琪婭綠色的頭發(fā)，吹得書頁瑟瑟亂響，更加讓人心煩意亂的是巴德強迫式的口吻。

跳下去意味著什么她比誰都清楚。麥琪婭屏住呼吸，望著海平面盡頭，遠方云門高聳，隨時要砸向令人不寒而栗的黑色火山島似的。厚重云層間電閃雷鳴，偶爾落下幾道粗壯曲折的線，一頭扎進噩夢島深處，雷暴激起幾許微光勾勒出嶙峋怪石張牙舞爪的模樣。她胡思亂想起來，塔間法師盛傳噩夢島影響力日漸衰微，全是巴德坐鎮(zhèn)混沌之塔的結(jié)果。當(dāng)然，他們還有另一套解釋。

“跳下去！”

巴德的聲音再度響起，聽起來縹緲高遠，像從另一個世界穿越星際而來。

我太胖，可能飛不起來。

麥琪婭試圖鎮(zhèn)定心神，但無論怎么做只是徒勞。巴德的聲音如同卷起的滔天巨浪，把她拖入深淵。女孩感到身體逐漸陷入地板，重力終于有了可以作為主角粉末登場的舞臺。平時人們總習(xí)慣無視它的存在，重力只能卑微的在鳥糞砸頭、墜落尸體、腦袋上落個蘋果等小場面里打下手。麥琪婭一陣恍惚，她意識到自己又進入到神游狀態(tài)，腳踝處吹來陣陣死亡氣息，海風(fēng)將她的法袍鼓起，像個懸在塔尖的花苞。一雙白皙的肉腿蹬個不停，這樣的花蕊可不多見。

重力仍在繼續(xù)發(fā)揮作用，它第一次有當(dāng)家做主的感覺。多年來重力致力于讓一切懸在空中的東西接受大地制裁，眼下馬上能有個成功范例了。

恐懼死灰復(fù)燃完全壓過內(nèi)心的好奇，帶刺的藤蔓再度自心間發(fā)芽，很快成為女孩內(nèi)心絕對的統(tǒng)治者。它盤踞心頭開始發(fā)號施令，麥琪婭記不得最擅長的咒語、想不起這種時候該以何種方式保全性命?？謶忠豢滩煌５南蛩噍斨g法師背地里議論有關(guān)巴德的另一種可能——混沌大師對麥琪婭示好，東拉西扯全是偽裝，目的只為讓獵物放松警惕。

是的，麥琪婭的確放松警惕了。她吃了茶點，一度笑得前仰后合。

- 待續(x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