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白花

沒有見過太陽的人，自然也不羨慕群星。

“別走?！笔疇斃×司韮旱氖?。

卷兒回頭看他，十爺半靠在床頭，看著他的眼里都是認真。

“我還想吃個肉包?！?/p>

“……”

日子就這樣過的平和。卷兒每天早起為十準備早餐和點心，九點半點左右，卷兒會發(fā)微信問他要中午想吃什么。十從原來的半天不回，到后來隔幾分鐘就回，甚至偶爾還能秒回。十惦記著卷兒美味的晚餐，下班的時間也越來越早了。

“帥哥，周末了，晚上一起看電影嗎？”手機震動一聲，卷兒發(fā)了微信過來。

十剛好在開會，對接幾起殺人案的進度，案件進程緩慢，受害者的家屬又諸多施壓，總之查案進程并不順利。會議室氣氛凝重，十身邊的氣壓低沉地要壓死人，幾個年輕的警官嚇得雙腿發(fā)抖。

十拿起來手機查看信息，看到卷兒發(fā)的信息，不自覺地浮現(xiàn)笑容。

正在報告的警員幾乎是第一次看見十爺?shù)男θ?，驚得筆都掉在了地上，發(fā)出啪嗒一聲聲響。

十掃了他一個眼刀，讓他繼續(xù)分析案件，邊聽邊回卷兒的信息：“不去。”

卷兒很快回過來：“電影院有甜甜的爆米花吃?！边€附帶幾張令人垂涎三尺的爆米花的圖片。

這段日子，卷兒簡直把十爺?shù)目谖赌媚蟮厮浪赖模朗疇攼鄢允裁?，不愛吃什么，做的飯菜永遠剛好在十爺?shù)哪莻€點上，幾乎沒有重樣過。

十爺認真地想了想。爆米花，香脆可口，二十年沒吃了。

“去?！?/p>

卷兒回了一個可愛的小表情，表示收到了。

十爺微微一笑，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存下卷兒的表情包。

會議室里的警員震驚地看著十爺?shù)谋砬樽兓?/p>

十爺表情不再嚴峻，甚至還粗略地表揚了幾個警員對案件的分析。

被表揚的警員受寵若驚，連連站起來對著十爺鞠躬：“謝謝十sir??！我們一定繼續(xù)努力！！”

會議結(jié)束后，十爺帶著資料離開會議室。警員們聚在一塊窸窸窣窣。

“十爺是不是談戀愛了……”

“剛才他對著手機笑了！”一個女警滿臉驚恐，仿佛看到了新聞聯(lián)播大結(jié)局。

“不知道是哪個神仙搞定了他！”

……

到了下班時間，十爺工作沒處理完，但答應了卷兒一起看電影，便帶上案件的資料開車回家。

十爺?shù)降谋绕綍r早，他回家的時候，看到卷兒和立風正在院子里澆花。

卷兒彎著腰剪花園里的雜草，立風提著一個小水壺站在他邊上。今天他穿的不是初見時穿的一身襯衫，而是簡單的T恤和長褲，像個親近的鄰家哥哥。

春風吹著立風的頭發(fā)，立風不知道和卷兒在說什么，兩個人都彎著眼睛說笑著。

美好得像畫一樣。

十爺看到這一幕，莫名地心里不舒服。兩個人看到十爺，卷兒歡快地和他打招呼，立風靜靜地看著他。十爺冷著臉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直地往家里走，打開家門，咚得關上。

“看來小十不太歡迎我?！绷L看著被十爺關上的門，笑了笑，“我先回去了，你送的甜點很好吃。”

卷兒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額頭：“不好意思立風，我去給他做晚飯啦，甜點你喜歡的話，我明天多做一些送去你家里?！?/p>

立風點了點頭，轉(zhuǎn)過身離開十的院子。他回頭看了一眼十房間的陽臺，嘴角微挑。

卷兒從花園里剪了一小束白色的花，在家里找空花瓶。

十正繃著臉坐在沙發(fā)上看資料，也不搭理卷兒。

卷兒解釋道：“今天給你準備點心的時候，材料買多了，甜點多做了一點，我就送去立風家里了。剛好看到立風的花園打理的很好，我請教了他一下，立風說他們研究所自己有研制驅(qū)蟲又不傷植物的藥物，就過來幫我弄了一下花園。你也說了嘛，夏天快到了，蚊蟲很多，昨天夜里有小蟲鉆進你房間，你沒睡好?！?/p>

卷兒幾句解釋倒是讓十爺心里莫名其妙的憋悶感消失了。原本，專門為了卷兒早點回家，卻看到卷兒和別人說說笑笑很開心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卷兒的解釋處處都為他考慮，倒也消了他的悶氣。

“他人怎么樣？”

他？卷兒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十爺說的是立風。

卷兒想了想：“我去他家里的時候，他家里放著很棒的鋼琴，墻上都是很名貴的畫，都出自很有名的藝術家，主要是印象派的。我一直以為搞科研的人家里都是書呢，看來是我刻板了。”

“哦，對了，立風家里有股淡淡的迷迭香的味道，聞著很舒服。”卷兒補充道。

迷迭香？

十爺眼里閃過一絲警惕。

他手里的資料，正好停留在受害者王賈的朋友的筆錄上。

據(jù)他朋友所說，當天，他們和王賈一起到酒吧獵艷，王賈的朋友先看上了那個女人，和那個女人搭訕的時候，他在滿是酒味的酒吧里隱隱聞到了女人身上的迷迭香氣味。后來那個女人拒絕了他，而選擇了王賈，兩個人一起坐著喝了幾杯，具體聊了什么并沒有聽到。

從監(jiān)控來看，賓館監(jiān)控里的女人，身形和立風差不多。

據(jù)卷兒所說，立風也是剛搬來這里。而恰巧這段時間，H市發(fā)生了這幾起兇殺案。

這個世界上，會有這么巧合的事嗎？

十看著卷兒蹲在地上插花，白色的小花單純而美好。不知為何，在十爺?shù)难劾铮前咨幕ù棠康夭恍?，仿佛是從葬禮而來，鋪天蓋地地遮住了陽光，只留下雨水和穿著黑色衣服的送葬人手中的黑色雨傘。

那個兇手，殺的都是年輕的大學生。剛好，和卷兒是相似的年紀。

十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他從地上拉起卷兒：“把花丟了?！?/p>

卷兒有些不滿：“從花園剛摘的，多好看?！?/p>

“把花扔掉！”十爺吼了一聲，語氣帶著憤怒，甚至還有不易察覺的恐懼。

怕失去卷兒的恐懼。

卷兒有些不明白為什么他突然發(fā)了脾氣，按照這一周以來的觀察，十不是因為一束花就發(fā)脾氣的人。

卷兒決定弄清楚原因，他假裝生氣道：“你說丟就丟，我偏偏不……”

十爺卻不等他說完，一把抱住了卷兒，雙手縮緊，幾乎把人錮地透不過氣來。

卷兒沒想到十爺突然抱他，手里的花都掉在了地上。

“怎，怎么了……”

“把花丟了?！笔杨^埋在卷兒肩窩里，聲音有些顫抖和疲憊。

“……好。”

“以后不要一個人出門，也不要讓別人進家門。如果不得已去別人家里，感覺不對勁一定要給我打電話?！?/p>

卷兒被緊緊抱著，他看到沙發(fā)上一疊資料，里面夾著很多血肉模糊的兇殺現(xiàn)場的圖片，駭人的很。他大致猜到，可能是最近H市不太太平，十爺擔心他出事。

卷兒輕輕拍了拍十爺?shù)谋骋允景参浚骸昂寐铮隙〞o我的黑貓警長打電話的。”

卷兒總是有意無意地表現(xiàn)出對十工作能力的贊同和敬仰。社會價值的認同，對一個人來說是很重要的，能夠緩解十的焦慮與長久緊繃的神經(jīng)。

但是兩個男人抱這么久，還是有點奇怪。

卷兒有些拘謹?shù)亻_口提醒：“黑貓警長，我有點呼吸困難了?！?/p>

十爺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失態(tài)，有些尷尬地把卷兒放開。卷兒深吸了一口氣讓空氣進入肺里，調(diào)侃道：“差點我就成為世界上第一個被抱死的人了?！?/p>

卷兒幽默的語言緩解了十的尷尬。

他打趣道：“黑貓警長這么舍不得我，看來令堂發(fā)我兩個月工資發(fā)少了，起碼再發(fā)個半年?！?/p>

十有些拘謹?shù)啬闷鹕嘲l(fā)上的資料，假意認真地看，不置可否。

卷兒去了廚房做晚飯，十看著卷兒的背影，心里有些復雜。

剛才，好像是自從那件事后，第一次主動擁抱別人。

卷兒是不一樣的。他能感覺到，卷兒是真心的在照顧自己，也從來不把他當作什么異類，只把自己當成是一個脾氣不太好的朋友。

有人敲了門，十放下手里的資料去開門，是立風。

立風還是方才見的時候的打扮，稍微把額前的長發(fā)整理了一下，好看的眼睛露了出來，少了幾分神秘和矜貴，倒有些平易近人。

“有什么事？”這副打扮倒不再讓十爺那么反感，但十還是冷著臉問他。

立風微微一笑，手里提著一個白色的袋子，他把袋子提給十：“這是一些無害肥料，化學合成的，很干凈，我想你們用的到?！?/p>

十猶豫了會，沒接。

卷兒聽到動靜拿著一顆切了半條的蘿卜從廚房里探出頭來。

“黑貓警長，不請立風來家里坐坐嗎？”

卷兒明顯感到十對立風的排斥。這段時間，十和卷兒非常親近，卷兒有時候故意弄糟一些事情，十也沒有生氣，頂多毒舌幾句，卷兒并沒有覺得十爺有多難相處，他只是本能斷絕了和所有人相處的機會。

但是，卷兒只是一個心理醫(yī)生，他總有一天會以心理醫(yī)生的身份離開十，他不可能一輩子是他的醫(yī)生。他必須在那之前，讓十能夠和其他人正常的交流。

十看了看立風，立風歪了歪頭，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立風歪頭的動作讓十感到莫名的熟悉，他接過立風手里的袋子，冷著臉側(cè)過身子讓立風進屋。

這是立風第一次到十爺?shù)募依铩?/p>

立風嘴角微微上挑，眼底神色如同他身上的迷迭香味般琢磨不透。

高高在上的王，拿著他的權杖，指點圣位下穿著盔甲的騎士。畫面如同撲克牌般黑白，唯獨騎士胸口，插著一把利刃，流出鮮紅的血，成了畫面里唯一一抹顏色。

劇情，終于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