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圖源：微博：STARember）（原著：墨香銅臭）

[文: 若情況許可 (bilibili)]

紅紅兒稍微配合著御醫(yī)，回答了幾個問題，便沒有再說話。

臉上纏著的繃帶已經(jīng)被御醫(yī)們拆了下來，紅紅兒緊緊地捂住臉，同時避免回答一些關(guān)于他右邊半張臉的問題。

他怕，他怕如果再說多幾句話，就會被御醫(yī)們發(fā)現(xiàn)異樣。

他見過人們看到他紅瞳時的反應(yīng)，有嫌棄的，有憎惡的，也有把他當(dāng)作是掃把星，恨不得把他踢得遠(yuǎn)遠(yuǎn)的。

十余年里，這種情況，他早已司空見慣了。從剛開始會因為人們的指點而感到憤怒，到后來的漸漸麻木，不加理會。

可是，他接受不了，這種反應(yīng)會出現(xiàn)在太子的臉上。

那個世上除了他已故母親外，唯一給予過他一絲溫暖的人。

他接受不了。

過了一會兒，御醫(yī)們向太子匯報著紅紅兒的傷勢。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傷得怎么樣了，只見太子一邊聽，一邊眉頭緊鎖?？吹降钕掠譃樽约旱氖虑閾?dān)憂，紅紅兒端坐在椅子上，用那一只又大又黑的左眼，偷偷地看他。

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太子轉(zhuǎn)過頭看他。

紅紅兒怯怯地扭過了頭，臉又開始不自覺地滾燙起來。

這時，有宮人通報，國主陛下與皇后駕臨。眾御醫(yī)替紅紅兒重新纏上了層層繃帶后，立即齊齊起身，迎出去行禮。再次細(xì)看了一下紅紅兒的傷口，太子把紅紅兒抱上一張床，道：「你躺好，先休息。」頓了頓，又放下床邊簾子，便離開了。

聽到太子已經(jīng)走遠(yuǎn)，紅紅兒從床上坐起身來，好奇地環(huán)顧四周。

床上的用具全是用上好的金色絲綢制成，質(zhì)地柔軟，十分舒服且干凈。紅紅兒睡的從來都是冰冷的地板，運氣比較好的那天或許還會有一個竹席墊墊背。他在床上興奮地滾了幾下，已經(jīng)開心得快把剛才受到的折磨拋諸腦后了。

在寬大的床上躺了一會兒，紅紅兒隱約地聽到了殿外傳來一些爭吵聲，便坐起身來，從床簾的縫隙里往外瞅。可就在這時，一只手撩開了簾子，隨即便再次見到了那副帶給他溫暖的眉目。

紅紅兒一怔，便乖乖地躺回了床上。太子笑了笑，道：「方才外面吵架，嚇著你了嗎？別在意，不關(guān)你的事?！?/p>

紅紅兒愣愣地看著太子，搖了一下頭。

「太子殿下，這位小朋友的傷勢已經(jīng)處理好了，只需靜養(yǎng)即可。」一名御醫(yī)在太子身后道。

「有勞了?！固宇h首道，后又彎下腰，問紅紅兒：「你家在何處？我送你回去？」

家……那不是我家。

紅紅兒又搖頭：「沒有家?！?/p>

那位名為風(fēng)信的侍衛(wèi)，不知何時斷了一只手臂。他托著自己被吊起的手臂，道：「沒有家？莫非當(dāng)真是個小乞丐？」

「沒有……」紅紅兒嘀咕了一句。

他其實并不想要撒謊，可一想到家里「父母」嫌棄他的模樣，便擔(dān)心他們會像之前面對鄰居一樣，告訴太子關(guān)于他是天煞孤星命的事實。

太子撓著下巴，略一思忖，便道：「既然如此，那先帶他跟我回太蒼山吧?！?/p>

殿下……他愿意收留我？太好了！

正當(dāng)紅紅兒想從床上站起身來，抱住太子，一把冷冰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舉動：

「他撒謊?！?/p>

紅紅兒頓時像被凜冽的寒風(fēng)一吹，凍得僵在原地。

太子聞言，轉(zhuǎn)過頭望向了那名臉上滿是冷漠的侍衛(wèi)：「怎么說？」

「皇城里的無家可歸的流浪兒都是一伙的，經(jīng)常到我家附近來討吃的，我全都認(rèn)識，從沒見過這個孩子?！?/p>

能與太子殿下一同居住的美夢被毀，紅紅兒瞅著那人，一聲不吭。

「而且他衣服上有好幾個補丁，看這針腳一定是大人給補的，他家里至少有一個年長的人在，所以絕對不是乞兒。」那人接著道。

聞言，紅紅兒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衣服。

是有補丁不錯，可那是因為「母親」懶得幫他買新衣服，便隨便找了幾件破衣服，扔給下人補了兩下，就當(dāng)作新衣扔給了他。

太子也低下頭望了紅紅兒的衣服一會兒，便道：「你家里還有大人嗎？」

他又使勁地?fù)u頭。

「肯定有。他不回去，這會兒家里人多半在急著找了。」那不近人情的少年又道。

「不、不會！沒有人！」紅紅兒連忙喊道，說完就張開雙臂，想抱住太子。

殿下！您不要趕我走，好嗎？我不想回到那里去，求求您……

「你這小孩兒干啥呢？這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懂嗎？」那斷了手臂的侍衛(wèi)道，似是看不慣紅紅兒身上還是泥污血跡混雜，他把站起身的紅紅兒推了一下，把他壓回了床上。

紅紅兒安分地坐回了床上。

數(shù)雙眼睛盯著他，紅紅兒縮回了手，還是選擇撒個謊：「家里吵架，被趕出來了。走了很久，沒地方可去?！?/p>

半響，一名御醫(yī)提議：「殿下若是為難，可以將他放在這里，差幾個宮人照料便是了。」

沉吟片刻，太子搖頭道：「我看，還是先由我照看著，等他傷好吧?？礃幼铀依锱率且矝]法好好看顧他的。風(fēng)信回頭去處理戚容撞翻的那些攤子的時候，順便差幾個人找找這孩子父母在哪里，告知一聲也好，讓他們不必?fù)?dān)憂?！?/p>

紅紅兒的眼里頓時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差點當(dāng)場感動得熱淚盈眶。

……謝謝您，相信我……

一旁那個冷漠的少年慕情看著淪為傷患的風(fēng)信，反了個白眼道：「我來吧。」說著便邁了一步，伸手要去抓起紅紅兒的衣領(lǐng)。

紅紅兒看到是那個屢次三番破他美夢的人，又不想在殿下面前顯得那么弱小無助，便從床上跳了下來：「我可以自己走?！?/p>

他刻意回頭瞥了慕情一眼，孩子氣地在地上蹦了兩下，證明自己即便受傷也還是生龍活虎。見狀，太子笑著道：「別亂跑啦！」說完，一彎腰，就將他抱了起來。

紅紅兒再次貼上了那個帶來溫暖的胸膛，愉悅地縮在那個擁抱里。

……真好。

.

三人帶著紅紅兒出了宮門，緊挑著小路走，而紅紅兒則一路乖乖地窩在太子的臂彎里。

看著他這副模樣，身后的那兩名侍衛(wèi)免不了幾句嘀咕。

紅紅兒開心得很，也沒有多加理會。他一直依偎在太子的懷里，抬頭呆呆地望著那近乎完美的下顎。

「他是天上的神仙吧?！?/p>

紅紅兒常常這么想。

未幾，風(fēng)信便不耐煩了。他瞥見前方巷子口歇著一輛破破爛爛的板車，指著道：「殿下，您是太子，這樣成天抱著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到處走不好吧。要不把小孩兒放那兒拖著走吧！」說完，便一伸手，把紅紅兒從太子懷里拽了出來。?

不要！別！我現(xiàn)在還是對板車有陰影，我要繼續(xù)縮在殿下懷里！

他連忙努力掙扎，而風(fēng)信沒有多加理會，便把他人一下子放到了車上。

這時，不遠(yuǎn)處一人忽然道：「您這是……太子嗎？」

立即有人大叫道：「是是是！那就是太子！昨天他面具掉下來，我親眼看見了他的臉！就是他?。?！」「抓住他?。?！」

不好！

「殿下，跑！」慕情猛地拽著太子向沒有人群的方向跑。

殿下，您先走！這次換我來保護您！

傷還未痊愈的紅紅兒在拖車上站起了身，握著拳頭，準(zhǔn)備大展拳腳。接著，他身體一震，只見斷臂的風(fēng)信拖著板車，邊跑邊催促著太子：「殿下，我斷了一條手臂，攔不住這些暴民的，走！」

唉。

然而，巷子外，大街上的百姓們已神情激動地涌了過來，堵住了所有的去路。四人無路可退，眼看著無數(shù)雙大睜的眼圍堵了過來，紅紅兒硬著頭皮，正打算拼死一搏時，十七八雙手已經(jīng)伸向了太子……

不要！你們走開！

人潮雖涌了上來，卻并沒有握起拳頭圍毆他們，取而代之的反而是：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昨天在神武大街上那一躍，可真是精彩極啦！」「好厲害呀！我當(dāng)時還以為是神武大帝親臨了呢！」「殿下救小孩沒錯的！別人的命是命，咱們窮苦人家的小孩兒就不是命了嗎？」「殿下才是真正為咱們著想的……」

人們將太子數(shù)次拋起在半空，捧在高處，七嘴八舌地歡呼著。他們將他簇?fù)沓鰜?，到了大街上，匯聚越來越多的人群。紅紅兒和風(fēng)信、慕情被遠(yuǎn)遠(yuǎn)隔在外層，完全擠不進(jìn)來，只能跟在長長的隊伍之后，跟著游行。

看著那一張又一張熱情洋溢的臉龐，紅紅兒既替太子高興，同時多了一份落寞。

他是人間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除了我以外，還有數(shù)千數(shù)萬的人像我一樣敬仰著他。

恐怕殿下很快就會忘記我了，也不會再這樣專一地關(guān)照我了……

不過，沒事。只要我能陪在殿下身邊，慢慢長大變強，護您無恙，我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真的。我發(fā)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