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當救援船從云層中呼嘯而下時，天空開始下起了紅寶石般的雨滴。

從“歐羅巴號”下來的星際戰(zhàn)士們的嚴峻面孔已經(jīng)清楚地表達了他們內(nèi)心的想法。他們看到了城市街道上的屠殺，但沒有人會說哪怕一句話。誰也不愿問當戰(zhàn)斗駁船和混沌戰(zhàn)艦交戰(zhàn)時，在灰色的云幕下發(fā)生了什么，這讓他們的兄弟感到羞愧。

拉芬看著墨菲斯頓嚴肅地接受了一名老兵士官的匯報。“歐羅巴號”主炮的一次幸運命中，在“免戒號”上撕開了一個直通武器庫的缺口，那艘戰(zhàn)艦已經(jīng)舉步維艱了。有那么一會兒，士官說，懷言者的船發(fā)生了件奇怪的事情?！皻W羅巴號”的典記長和智庫異口同聲地喊叫起來，那時某種駭人的恐懼從下面的圣殿世界中回蕩出來，某種黑色而強大的邪惡溢出?！懊饨涮枴币彩艿搅藖喛臻g裂隙的反沖。不久之后，那些發(fā)誓永不后退的傲慢煽動者們從戰(zhàn)斗中脫身，以最快的速度駛向小行星帶的外層。而“歐羅巴號”因引擎損壞，無法追擊混沌戰(zhàn)艦，所以船員們眼睜睜地看著“免戒號”逃到射程之外，落進一個頭骨狀異空間門的幻影中。那張猙獰的臉在黑暗中停留了很長時間，然后消失了。

拉芬看了一眼暗淡的天空，又看了看智庫。“這算是勝利嗎，墨菲斯頓大人？”死亡之主朝等待著的雷鷹編隊走去?！皶簳r算是?！彼届o地說。

他們在軌道上又停留了一個太陽周，而戰(zhàn)團奴工和契約船員則加快了“歐羅巴號”的維修。由真空環(huán)境作戰(zhàn)老手組成的星際戰(zhàn)士特遣隊被派往“貝勒斯號”地獄般的死亡地點的碎片帶，負責在殘骸中尋找幸存者或仍對戰(zhàn)團有價值的材料。有幾個密封的逃生艙被發(fā)現(xiàn)，里面是驚慌失措的神龍人，他們是阿基奧的重生戰(zhàn)士，在戰(zhàn)斗開始時就當了逃兵。

圣血天使以帝國對待所有敵人的方式，讓他們選擇爆彈槍或氣閘。大多數(shù)人選擇了前者，當他們被近距離爆頭處決時，還念著阿基奧的名字，跪在地上哭泣。其中一支小隊在“貝勒斯號”的殘骸內(nèi)找到了一個堅硬的鋼制容器，里面裝著飛船上保存的基因種子?！皻W羅巴號”上的許多牧師和祭司都認為基因種子被污染了，應該扔進聚變爐里，但墨菲斯頓不這么認為。重要的種子被放置在了安全的地方，以便帶回巴爾：只有指揮官但丁才能決定這些基因種子的命運。

拉芬思考著，他想知道：他曾經(jīng)的導師科里斯的靈魂還會留在他的基因種子里嗎？本尼克，西米恩和其他人呢？他們會在某天復活嗎？還是會因為接近阿基奧的叛亂而受到詛咒?（總覺得這一段是對《血脈》的暗示）

他跪在歐羅巴大教堂中央耳堂附近的一個小副圣壇里。這個巨大的房間在線條和形式上與“貝勒斯號”上的相似，盡管裝飾、彩繪和墻上的禱文都不同。

在這里，拉芬有一種奇怪的迷失感：幾乎就像他是在某個平行世界，現(xiàn)實的另一個版本，在那里，道路不同，結(jié)局也改變了。他聽到身后有腳步聲走近，便抬起頭，有那么一瞬間，他期待是阿基奧向他走來——不是那個背生雙翼的金色化身，而是他在賽比列上見到的那個強壯而驕傲的戰(zhàn)士。

墨菲斯頓放慢腳步，向拉芬微微頷首。靈能者的戰(zhàn)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高階圣袍?！靶值?，”他以問候的語氣說。

拉芬慢慢點了點頭?！按笕恕！彼胝酒饋?，但墨菲斯頓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動。“我該如何效勞？”

靈能者沉默了一會兒。“我們會用自己的方式撫平傷痛，然后繼續(xù)向前，拉芬。牧師們告訴我，你已經(jīng)好幾天沒離開教堂了。”

“是的。”拉芬承認?！拔矣X得這……是必要的?！?/p>

“很多人會同意。在為祭奠亡者和肅清儀式之后，你的許多戰(zhàn)斗兄弟勸我說，有必要把這次不幸的事件從我們的記錄中抹去?！?/p>

“這將是一個錯誤?！崩移届o地說?！斑@意味著我們沒有吸取任何教訓?！?/p>

墨菲斯繼續(xù)說?！皻W羅巴號已經(jīng)準備啟航了，我已經(jīng)命令領(lǐng)航者規(guī)劃去神龍的航線。我們有……必要清除任何關(guān)于異端斯特雷計劃的痕跡?！?/p>

“您要摧毀那個鑄造世界。”這不是一個問題。

“滅絕令?！敝菐斓吐曊f?！耙粋€悲傷但不可避免的結(jié)論?！彼ь^看了看教堂主廳的圣壇。放在磁場里的忒勒斯托之矛現(xiàn)在沉寂了，但當它慢慢地繞著槍柄旋轉(zhuǎn)時，仍然散發(fā)光輝。

“我也會得到這樣的命運嗎？”拉芬平靜地問?！拔液湍莻€悲慘世界的人民一樣，都受到了污染?！?/p>

“有些人會這么說。”墨菲斯承認?！鞍蜖柗矫嬗腥耍?span style="text-decoration:line-through;">阿斯托拉斯）建議處決你，還有薩比恩的幸存者。在得知你能使用圣槍后，他們擔心你會步阿基奧的后塵……”

“說簡單點，大人。就說結(jié)果吧?！?/p>

靈能者盯著他?！昂冒?。冷靜的頭腦占了上風。你對我們戰(zhàn)團的奉獻和榮譽，無論多么非正統(tǒng)，都是無與倫比的。當我們回到母港時，指揮官但丁會親自接見你，不過在那之前，他允許我先表彰你的無私。你會成為整支連隊的領(lǐng)導者，已故的西米恩連長指揮的第六連。

拉芬呼了一口氣?！案兄x您，大人，但我必須恭敬地謝絕指揮官但丁的謬譽?！?/p>

“你拒絕？”

他點了點頭?！叭绻蚁氤蔀檫B長，那我應該憑借自己的能力。我覺得我還配不上這樣的職位......至少現(xiàn)在不能?！?/p>

“那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呢，孩子？這個結(jié)果不會讓人滿意的?！?/p>

戰(zhàn)士抬頭看著智庫?！澳敲?，我可以請您幫個忙嗎？”

“但說無妨?！?/p>

“我請求仁慈，大人。請寬恕和同情那些誤入歧途的戰(zhàn)斗兄弟們，那些不情愿地跟隨我的胞弟的人?！彼肫鹆藞D西奧和科爾烏斯，他們被帶到了“歐羅巴號”上，剝?nèi)チ宋淦骱脱b備，戴上了鐐銬。“他們唯一的錯誤就是因?qū)κゼ兴沟男叛龆苊杀?。他們的信仰被背叛，被利用。他們不該因此受到指責?！?/p>

墨菲斯頓考慮著他的請求?！拔铱梢越o他們安排凈化儀式……但這些儀式相當艱苦。許多人將無法存活?！?/p>

“他們會活下來的，”拉芬說，“他們的信念會因此加倍堅定?！彼酒饋恚呦蚴?。在墨菲斯頓的注視下，戰(zhàn)士把手伸進磁場，徒手撫摸著矛柄。他握著長矛，有那么一會兒，拉芬又感覺到了手中長矛的重量。他凝視著淚珠槍尖——金屬似乎在光線下移動，上面閃爍著死者的鮮血。

“你看到了什么？”死亡之主問。

拉芬看到了暗紅色，他知道那是他弟弟的血，閃閃發(fā)光，然后消失了。“大天使，聆聽我?！彼吐曊f。“把我的兄弟阿基奧帶到您身邊，帶到帝皇身側(cè)。原諒他的愚蠢，也原諒我的愚蠢。我請求您?！彼拖骂^?！拔覍⑸挽`魂獻給神皇，獻給圣血天使?！彼]上眼睛，在靈魂深處，他感受到了原體的印記，不可磨滅，如赤金日輪般耀眼。

在黑暗中，“免戒號”顛簸地向前航行，向真空噴出氣體和燃液，它爬向大漩渦和懷言者的巢穴，慢慢地流血而死。

加蘭拍了拍手臂上的傷，站了起來。傳送場的扭曲能量把戰(zhàn)帥的手變成了一團扭曲的骨頭和肌肉。他已經(jīng)殺了那個要為這個錯誤負責的奴隸，把它喂給了雙頭畸變獸，那個怪物是他最優(yōu)秀的三個戰(zhàn)士……至少，在從薩比恩發(fā)動那拙劣的傳送之前是。

在他的腳下，加蘭的私人通訊仆人畏縮不前。當他把這個奴隸作為他的隨從時，他允許它保留了一些個性。對戰(zhàn)帥來說，擁有一個毫無懼意的仆人太過無趣?！罢f話?！彼叽?。

“來自恐懼之眼的信號，黑暗君主?！彼鼑\嘰喳喳地說?！坝嵪⒅腥紵撵`魂標記上帶有他最邪惡最憎惡的自我，大掠奪者的可憎印記。”

“阿巴頓?！奔犹m說，突然感到疲倦。他無視仆人的尖叫，公然說出了至高統(tǒng)帥的名諱?！爱斎涣恕！睉蜒哉邘е饪痰挠哪α似饋??！拔以搶λf什么呢？告訴我，小奴隸，我該怎么給出說詞，告訴掠奪者我沒能給第十三次黑色遠征帶來許諾的新盟友？我該用什么甜蜜的謊言來掩蓋馬爾法拉克斯和斯特雷……還有我自己的失??？”

“我…我不知——”

“閉嘴！”加蘭吼道?！爸挥形一盍讼聛怼Ｎ抑荒塥氉猿袚熑?！”戰(zhàn)帥的怒火很快就平息了。“把我的死亡之幕（death-shroud，個人覺得不像是指死亡壽衣）拿來。我需要它。”

亞空間的虛無領(lǐng)域能讓人只一瞥見就會墜入瘋狂：有機生命體根本無法想象這里的能量波濤。這是一幅扭曲情感的原始景觀，從噩夢中裁剪出的高潮和低谷。在這個無形的領(lǐng)域里，在馬爾法拉克斯的巢穴——翻騰而不可知的地獄里，憤怒的嘶吼與尖叫用精神物質(zhì)筑起了仇恨的牢籠。在與斯特雷的聯(lián)系被殘忍地切斷后，惡魔的意識受到了傷害，它痛苦地向無盡的瘋狂景象嚎叫。它高聳的怒火會持續(xù)難以計數(shù)的年代——但在亞空間中，時間與其他現(xiàn)實一樣沒有任何意義和關(guān)聯(lián)。

總有一刻，馬爾法拉克斯會冷靜下來，懷著抑制的非人憤怒，開始構(gòu)思微妙而殘暴的復仇。仇恨指向一個人，指向那個毀滅了宏偉大計的人。

總有一天，馬爾法拉克斯的損失會被清算，每一個圣血天使都會為拉芬放逐了它而付出千倍的代價。

（完）

（短篇續(xù)作：救贖 Redeem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