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翻】在地下城尋求邂逅是否搞錯了什么 英雄譚 阿斯特莉亞回憶錄2 正義失墜 十一章
十一章 戰(zhàn)士晚餐~FINAL WAR EVE~
夜幕落下,歐拉麗的頭頂染上一片蒼茫之色。
天空放晴了。
厚厚的灰色云層消失了,現(xiàn)在群星不再被任何事物覆蓋。
在美麗星光照耀下的都市也點亮了數(shù)盞魔石燈,蘊含著溫暖的光芒。
耳邊傳來的是到昨天為止,從未有過的喜悅喧囂。
「明明不久前還是葬禮般的沉重氛圍……竟然讓都市死灰復(fù)燃了」
瓦蕾塔從巨大市壁眺望著歐拉麗的狀況。
進攻『第七區(qū)畫』后已經(jīng)過了數(shù)個小時。受到動員參戰(zhàn)的所有暗派閥士兵都撤退了,把戰(zhàn)線拉回包圍都市的巨大市壁。堅守陣地的冒險者們也沒再追擊或深追,周圍彌漫著停戰(zhàn)般的寂靜。
「奧利瓦斯那混賬,所以我不是說了別做多余的事嗎。讓那群難得奄奄一息的家伙們又春風(fēng)得意起來了啊」
現(xiàn)在仍顯得很從容的瓦蕾塔罵道,就在這時──咚、咚。
在她身后,奏響了輕快而急促的兩人份的腳步聲。
「今晚的歐拉麗非常熱鬧呢,維娜!」
「是啊,蒂娜姐姐大人! 看起來無比開心,我,現(xiàn)在也想破壞(祝福)一切呢!」
【阿萊克托眷族】首領(lǐng),妖精迪斯姐妹兩人手指交纏在一起,如同孩子般跳舞。
她們對著瓦蕾塔微笑,言語中滲透著與天真無邪的笑容相反的殺意。
「「吶瓦蕾塔,可以往那里扔鮮紅花束(魔法)嗎?」」
「沒聽我說話嗎,混賬妖精們。要是給他們多余的刺激,冒險者反而會發(fā)揮出蠢貨般的力量。那群瘋子就是這樣的人種」
聽到蒂娜和維娜邪惡而又無邪(Innocent)的笑聲,瓦蕾塔一副懶得搭理的架勢說道。
「而且,要是大意地暴露了干部(我們)的位置,芬恩的『槍』可會飛過來的哦?」
瓦蕾塔這么告訴她們,兩人說著「「那太可怕了!」」,干脆地打消了殺意。
這些『妖魔』們再怎么壞掉也并不愚笨。這幾天,她們無數(shù)次想要去『調(diào)戲』在派閥內(nèi)部不斷戰(zhàn)斗的【芙蕾雅眷族】──特別是赫格尼和赫定,卻因為強韌勇士(Einheriar)們說著「只有第一級冒險者們的『儀式』決不允許打擾」,四處警戒的森嚴警備而放棄。
她們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是,如何去享受忍受同胞的凌辱(主菜)一點。
她們不可能因為雜兵的緣故受了手傷,就拿不好劍杖。這點和正好執(zhí)著于勇者的瓦蕾塔心境相似。
不承認自己和這對壞掉的姐妹是同一種人的瓦蕾塔不耐煩地冷哼一聲。
「歐拉麗還是老樣子超出常規(guī)啊」
而就在這時,體格健壯的初老獸人正好沿市壁內(nèi)部的臺階上來。
「再怎么窮盡『不正』,也無法匹敵純粹的第一級冒險者這點非??上?。和吾之主神(主人)的教理完全相?!?/span>
「巴斯拉姆……『精靈兵』的準備如何了?」
「再過兩天肯定能搞定。作為承諾巨大戰(zhàn)力的交換,必須反復(fù)實施『調(diào)音』確實是個難點。雖說是吾等睿智的產(chǎn)物」
巴斯拉姆晃動著手中的錫杖回答道。
【阿帕忒眷族】的王牌,令【芙蕾雅眷族】陷入窘境的『精靈兵』,從其偏離常規(guī)的制成到每次投入實戰(zhàn),都必須要由魔術(shù)師和咒術(shù)師(Hexer)們進行調(diào)整是一大缺點。否則作為素體的冒險者和被強行注入的『精靈』會發(fā)生排斥反應(yīng),開始精神錯亂及肉體崩潰。最糟糕的是,連巴斯拉姆的錫杖都無法控制他們。
再怎么應(yīng)用『不正』,這都會產(chǎn)生代價,影響運用。
『無法匹敵純粹的第一級冒險者』巴斯拉姆的這番話也是出于這個原因。
「你們準備好了就行。無論歐拉麗再怎么回光返照,都像那一晚一樣給它踐踏蹂躪掉?!B同邪神大人珍藏的『計劃(劇本)』一起」
由于『精靈兵』擔任著暗派閥核心的巨大戰(zhàn)力,迄今為止瓦蕾塔她們決不貪心,大多從事『妨礙』工作的原因也在于此。
正如勇者(芬恩)預(yù)測,瓦蕾塔等人在等待『時機』成熟。
「但是……小看【阿斯特莉亞眷族】了啊。光想著注意洛基、芙蕾雅派就沒問題了呢……」
瓦蕾塔單腳踩在攔板墻上,俯瞰著『英雄之都』,最后現(xiàn)身的維特晃動著血一般的紅發(fā),站到她的身旁。
除了負傷的白發(fā)鬼(奧利瓦斯),暗派閥最高位的干部陣容全體集合。
「『正義』的眷族們已經(jīng)就這樣成為都市的『希望』了呢。不錯、不錯,她們想必也是『被選中的人』呢!」
如同為英雄譚興奮不已的孩子一般,男人發(fā)出喝彩。
瓦蕾塔斜眼看著他,向腳邊吐了口唾沫。
「別露出惡心的笑容,『無臉』。這和你的主神趁機行惡也脫不了干系哦。竟然不和我打招呼就擅自改變陣型,是不是該稍微給我道個歉??? ……你家的邪神大人現(xiàn)在跑哪去了?」
維特保持笑容,眼神中卻帶有利針般的殺氣,毫無一絲畏懼地述說。
「真遺憾,吾主已經(jīng)出發(fā)了」
淺淺睜開瞇成線一般細的單眼,嘴唇勾畫出緩和的弧形。
「按照計劃,作為『絕對惡』之王……前往『終焉』身邊」

走過都市中央的一角,有一間兩層的酒館。
這是為無處可歸的民眾開放的建筑物之一,現(xiàn)在則漏出光芒,被熱鬧的聲音包圍。
「嘎呼、嘎呼! 嗯咕、嗯咕──好吃~~~~~~~~~??! 活過來了!」
端起大盤子,往嘴里大口扒飯的是一位人類男性。
是從奧利瓦斯的炮擊下挺身保護琉的那位暴徒。
「真的完全活過來了……。雖然我身為受到保護的對象,用盡各種手段也是事實……」
看到這番景象,臉戴蒙面的琉不由驚呆了。
無視可能是因為失血而大吃大喝的男人,緊挨著她的阿莉澤不知為何閉上眼睛,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畢竟莉昂超級拼命呢! 還說『我不想讓被阿荻寬恕、又保護了我的他死去!』。不過實際上,他也是重傷到僅次于亞絲菲的程度,性命危在旦夕……」
停止移動湯匙的男人用手擦了擦嘴角。
顯擺起現(xiàn)在還穿著的,留有燒焦痕跡的鎧甲。
「呵呵呵,你們以為我是為了什么總是穿著這身鎧甲?。 《际嵌嗵澚诉@身上級冒險者的防具?。 ?/span>
「……靠偷竊勉強度日的人不可能有錢購入上級冒險者的鎧甲。該不會,這也是贓物?」
這時,琉瞇細了眼瞳。
那如同看到盜賊的憲兵般的眼神,讓男人一瞬間畏縮。
「唔……???我、我會、我會還的! 好好修理完,就去【眷族】賠罪! 所以說、那個……!」
聽到男人這樣說。
隔了一拍,琉蒙面下的嘴唇和緩下來。
「……我明白了。我相信你。既然你說會贖罪,我就先不制裁你」
「嘿,莉昂竟然要放過他嗎? 你不是有說過做了壞事就必須要受到報應(yīng)嗎?」
被阿莉澤這樣指出,琉此時第一次覺察到自己心境的變化。
不過,她很快就接受了這點。
重要的是不被一個『正義』所束縛,時而去接受、傾聽,不斷詢問『正義』為何物,透過友人的身姿,她意識到了這點。
「阿荻告訴過我寬恕也是有必要的。只是僅此而已。……話說,什么啊,阿莉澤? 你那笑瞇瞇的表情……」
「只是看到莉昂似乎有所成長,非常開心而已! 真是的,看你這瀟灑凜然的模樣! 真想抱住你呀!」
就在這時,阿莉澤笑容滿面地從旁邊抱住她。
彼此的臉頰貼在一起,琉的臉立刻染上淡紅色。
「阿莉澤??? 請別這樣!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咿呀??? 不、不要用臉去碰我的耳朵??!」
看到晃動身體互相嬉戲──雖然有一位是真的在害羞的──正義的眷族們。
看著這些符合年齡的少女們的身姿,咧嘴笑著的男人慢慢地用手指摸了摸鼻子下面。
「那個、啊……那個、怎么說呢。雖然并不是要立誓什么的…………我、不會再做壞事了」
多少有些害羞和緊張,還有決心。
男人露出憑依之物消失的表情笑道。
「我會努力、去當個正經(jīng)人的。為了不讓在天上的那個小鬼失望……」
「是啊……阿荻肯定也會高興的」
阿莉澤瞇起眼睛,琉的唇邊也帶有笑容。
「雖然有點晚了,但請允許我向你表示感謝。謝謝你挺身保護了我……還有,也非常感謝你沒有忘記阿荻」
三個人分享起笑容。
與此同時,琉心想這份光景也是阿荻引起的,為已不在此地的朋友感到自豪。
正義是流轉(zhuǎn)的。她的意志就由他和自己等人不斷傳承下去。
也許是覺得不好意思,男人丟下句「那,我去小便了」就離開了。在他的背后幻視到流轉(zhuǎn)的正義,琉果然還是洋溢著微笑。
「不好意思在你們愉快聊天時打擾你們……這樣好嗎,團長? 搞這般大手筆?」
仿佛是和男人交替,輝夜來到了琉她們的身旁。
臉頰微微泛紅,單手拿著酒瓶的她,將視線看向周圍。
享受精心準備的飯菜和酒水的是普通市民、以及冒險者。
宛如宴會款待般供應(yīng)的食物,滋潤著每天都疲憊不堪的人們的身體。
其中有向冒險者們表示感謝的人,也有含淚謝罪的人。
向她們?nèi)舆^石頭的青年、女孩(莉亞)的母親等人也對【阿斯特莉亞眷族】低頭道歉,面帶笑容或者假裝生氣的妮澤等人也原諒了他們。
輝夜微微撇嘴,說出了非常認真的規(guī)勸。
「竟然還有招待的酒……就算都市的氣氛再怎么煥然一新,這樣饕餮盛宴下去糧食轉(zhuǎn)眼就會用盡哦? 這些飯菜和酒水是哪里來的?」
「其實我也不大清楚?。 ?/span>
「請不要說得這么理直氣壯……。不過我聽說是【赫爾墨斯眷族】準備的」
強忍著對挺起單薄胸膛的阿莉澤發(fā)出嘆息,琉把視線轉(zhuǎn)向斜對面的桌子,正咬著烤熟的肉的法爾加注意到她的視線,回以笑容。
「沒錯,放心吧。按照亞絲菲的指示,從都市繁華街回收的『必要物資』還有剩余?,F(xiàn)在拿來招待的……」
虎人青年看了看窗外隔壁的店家,聳了聳肩。
「是我們家的主神,不知道從哪里運來的啊」
?
「呀~、真是累死神了!每天都在連接都市外的創(chuàng)設(shè)神(烏拉諾斯)用的秘密地下通路(近道)來回往返??!」
赫爾墨斯對眷族在談?wù)撟约阂皇潞敛恢椋v述起自己的辛苦。
在那戶店家的二樓,身手并用地比劃。
「協(xié)助豐饒神(德墨忒爾),搬運她保管在『隱藏之家』的大量糧食……雖說很重要,但還真是至今為止的麻煩事(工作)里最不起眼的啊」
「辛苦了,赫爾墨斯。不過。沒有被包圍都市的暗派閥察覺到吧?」
在聽他講話的是阿斯特莉亞。
對于她的提問,赫爾墨斯說著「不用擔心這點」,裝模作樣地把手放在胸前。
「除了我之外,出入貝奧盧山地山腳的某條小路的就只有打扮成旅人的下級冒險者(洛莉艾)等人。我們有小心不讓敵人察覺到。不過,就是因為人手少,所以花了相當長的時間,直到今天才搬運完」
【赫爾墨斯眷族】的情報網(wǎng)不分迷宮都市內(nèi)外。
作為特例,被公會允許在歐拉麗自由出入的中立派閥(赫爾墨斯眷族),幾乎總會有『都市外擔當』的眷族在其他國家、其他都市活動。自『大抗爭』那一夜,所有人都被暗派閥困在巨大市壁內(nèi)側(cè)的現(xiàn)狀之下,【赫爾墨斯眷族】能夠在都市外隱秘地迅速行動的原因就在于此。
「再加上,因為同樣的理由沒能帶什么援軍過來。這點我非常抱歉」
「沒事,已經(jīng)足夠的。多虧你們,都市的孩子們才能全都得到食物。而且你們連醫(yī)療用具和道具都帶了進來」
聽到赫爾墨斯的道歉,阿斯特莉亞搖了搖頭。
在中央本陣擔任指揮的芬恩等人也一直煩惱的物資不足,是繼與暗派閥戰(zhàn)斗之后側(cè)一大懸而未決之事??梢哉f只要解決了這個問題,歐拉麗一側(cè)的士氣就一下子高漲起來了。
「你們讓窮困的人們恢復(fù)了活力。這樣我們就能投身戰(zhàn)斗了。真的非常感謝你,赫爾墨斯」
「你能高興比什么都好。──所以,該怎么說呢」
女神輕輕一笑以示感謝,赫爾墨斯一臉認真地端正了坐姿。
「阿斯特莉亞,能否給予我一點獎勵呢?」
「獎勵?」
就在一瞬間。
男神飛撲向歪頭不解的美麗女神。
「──阿斯特莉亞媽媽! 我、超級努力過了~!」
化作幼兒的男神想要全力抱住她。
瞪大眼睛的阿斯特莉亞毫不猶豫地輕快回避掉。
正義女神并沒有落魄到身手比不過旅人之神──手持劍與天平,有時會做出裁決的她也有著精明武斗派的一面──。
「作為獎勵,我想要你給我膝枕,摸摸我的頭啊~!」
不過,敵人不僅發(fā)出嗲里嗲氣的聲音,還要求起天國(幼兒之地)。
阿斯特莉亞對此只能露出苦笑,
「哼!」
「咕噗???」
不過,從身旁降下了另一個鐵錘。
「再接近阿斯特莉亞大人我就要打飛您了!!」
「你已經(jīng)把我打飛ーーーー了???」
臉色通紅的亞絲菲揮出的拳頭在赫爾墨斯的臉頰炸裂。
神明在地板上滾動,結(jié)果撞到了墻壁,大步逼近的眷族則繼續(xù)追問。
「您到底怎么回事! 完全看不到身影,凈叫人擔心! 請事先告訴我們一下??! 您這、您這混賬!」
「對不起、對不起啊亞絲菲小姐! 等等,我的、我的臉、要變形了……!」
綻開在皮膚上的打擊聲順利地削減赫爾墨斯的性命,只能加深苦笑的阿斯特莉亞說著「亞絲菲,差不多該……」委婉制止了她。
「呼ーー、呼ーーー……?。 ?/span>
「嗚…………這是因為那個啦。上級冒險者(你們)無論如何都必須留在都市里進行戰(zhàn)斗」
亞絲菲因為太過憤怒而喘起粗氣,赫爾墨斯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
他撿起掉在地上的帽子,撣了撣灰塵,收起了玩笑的態(tài)度。
「我不想告訴你們多余的情報,增加你們的負擔啊。真是抱歉,沒能在這么重要的時期和你們在一起」
「請、請不要拍我的頭……反正,您肯定完全沒考慮過我的事情……」
面對帶有歉意的同時笑著砰砰拍起自己頭發(fā)的主神,亞絲菲因為和剛才不同的意思而臉紅。
「才沒有這回事呢?!冗@件事告一段落后,和法爾加他們一起去一趟前團長(莉迪絲)、還有其他家伙的墓(那邊)吧」
「…………好的」
他的話讓亞絲菲停止了動作。
她垂下面龐藏起潤濕的眼睛,然后輕輕點頭。
「在你們打情罵俏時跑來打擾你們,不好意思哈~」
「打、打情罵俏……???才沒有這種事!」
而就在這時。
一位小人族一臉無所謂地進來,而亞絲菲面紅耳赤地回答。
不知被哪陣風(fēng)吹來的萊拉,用輕佻的語氣說出了要求。
「我去了一族的勇者大人那里,了解了一下【赫拉眷族】的怪物相關(guān)的事。幫忙做下魔道具啊?!救f能者】」
嘴唇浮現(xiàn)出老鼠的笑容。
那是找到以無人能敵的『霸者』為對手的突破口,哪怕僅有丁點也要提高勝率,狡猾而又齷齪的『策士』的笑容。
滿臉驚訝的亞絲菲馬上露出疲倦的表情。
「但我已經(jīng)接到了【勇者】的委托,正在準備大量的『耳飾(Accessory)』……」
「只靠這點完全不夠啊。芬恩也同意我的提案了。為了干掉那個女人,你就幫個忙吧~。魔道具制作者(Item Maker)~」
「我可不是隨便就能變出來道具的啊……! 而且這不是不花時間絕對完不成的東西嗎! 我姑且還是個傷患好嗎???」
「不睡覺不就來得及嗎。而且也有相似的防具『原型』了啊。那群魔術(shù)師和我也會幫忙的啊~」
「啊,喂,【狡鼠】! 請不要推我!」
在這樣對話時,亞絲菲被壞笑的萊拉制住了。
被小孩子般的嬌小小人族按住腰部、發(fā)出悲鳴的人類少女離開了房間。
「……赫爾墨斯。我見到厄瑞玻斯了」
不久。
回歸靜寂的室內(nèi),女神開口說道。
「我聽說了。你竟然一個人直接跑去見敵方老大了。聽到這事時我都快嚇暈了」
如同鏡子一般,赫爾墨斯也和阿斯特莉亞一樣,露出神明的面孔。
松弛的氛圍消失,兩柱彼此交換起緊繃的神意。
「所以? 怎么樣啊?」
「毫無改變。完全是天界時的厄瑞玻斯?!瓫]有任何改變,比任何人都想要毀滅歐拉麗」
阿斯特莉亞的話語讓赫爾墨斯閉上眼睛。
他的側(cè)臉看著既像洞察一切的賢人,又像疲憊不堪的老人。
「地下世界之神明嗎……。雖然和洛基還有我是一樣放蕩不羈(類型)的,但我完全不知道他與暗派閥有所瓜葛,作為邪神活動」
亦或是,一心為對方擔憂的友人的面孔。
「這就是你『真正的期望』嗎,厄瑞玻斯? 已經(jīng)不能再一起舉杯暢談了嗎……吾之神友(友人)啊」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在昏暗、陰暗的黑暗之中。
在不知具體位置的『迷宮』深處,『惡』投下笑容。
「別開玩笑了,厄瑞玻斯……我可是差點送命啊」
邪神面前站著的是另一位邪神。
褐色的皮膚和緋紅色短發(fā)。是一位有著與冒險者相比也毫不遜色、體格魁偉的男神。
「我的派閥,還有塔納托斯那邊都損失慘重啊。你要怎么賠我們???」
「我可是打心底覺得抱歉啊。真的哦? 所以呢? 情況如何?」
面不改色反問的厄瑞玻斯令對峙的邪神咂了下舌。
不過或許是意識到再怎么抱怨也沒用,他說出了自己看到的東西。
「順利到令人反胃啊。有一步步進展下去」
說著,他和厄瑞玻斯擦肩而過,走了出去。
「這全部都是你的計劃(劇本)。之后你自己干吧。我不奉陪了」
「這是當然的。謝謝你,樓陀羅」
看到衣服上留下燒焦痕跡的背影,厄瑞玻斯送上了僅停留在表面形式的感謝。
疲勞困頓,或者說像是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之物』一樣膽怯的眷族們追著男神(樓陀羅)離開,『絕對惡』轉(zhuǎn)過身去,發(fā)出腳步聲,開始向黑暗深處走去。
「好了,這是最終樂章了。開啟終焉吧──歐拉麗」

『死之七日』,第五天。
【阿斯特莉亞眷族】擊退了奧利瓦斯率領(lǐng)的大部隊后,過了一晚的清晨。
短暫的平靜似乎結(jié)束了,歐拉麗的頭上再次出現(xiàn)灰云的身影。
不同以往的寂靜。
之前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生在都市各地的暗派閥襲擊──『妨礙』完全中斷了。
注視著敵人占據(jù)的巨大市壁動向的各個派閥的警戒人員也撲了個空。
話雖如此,這卻完全不能解除緊張,整個都市籠罩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中。
「自那一戰(zhàn)之后,就完全銷聲匿跡了啊。暗派閥那群家伙」
加雷斯緊盯著聳立在視野的巨大市壁,邊轉(zhuǎn)動脖子邊低語道。
地點在中央廣場。除了成為難民的民眾,這里還是駐扎著許多冒險者的本陣之一。
「敵人……放棄了嗎?」
「不可能。他們依然控制著市壁,監(jiān)視著我們」
艾絲完全按表面意思理解加雷斯的話語,歪起了小腦袋,里維莉亞馬上給出否定。
環(huán)顧周圍市壁的王族妖精閉上眼睛,用纖細的尖耳側(cè)耳傾聽。
「更何況,都市外側(cè)依然有點嘈雜」
「唔姆……看來,還在活動啊。這就是所謂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嗎」
聆聽久經(jīng)沙場的第一級冒險者們的對話,經(jīng)驗尚淺的艾絲反復(fù)歪頭不解。
睜開眼睛的里維莉亞告訴了年幼的少女那個。
「艾絲,你去做好準備」
「準備……?」
「沒錯,『最后之戰(zhàn)』即將來臨」
仿佛要面向所有都市居民,她仰望天空。
「要打的話,就提前把遺留下來的問題,全都解決掉」
?
「抱歉,莉昂在嗎?」
【阿斯特莉亞眷族】根據(jù)地,『群星之庭』。
前來拜訪的一位女性敲了敲會館的門。
「夏克緹……?」
看到被同伴(諾茵)帶進會客室的麗人的身姿,琉表露出略微的驚訝。
與此同時,內(nèi)疚感涌上胸口。
──為了跨越這個困境,就連親妹妹(阿荻)的都要利用……。這就是,我此刻的『正義』。
──騙人的……不要! 我不會認同的,怎么可能去認同??!
腦海中浮現(xiàn)出和她最后的對話。
當時像發(fā)脾氣的小孩子一樣單方面地大喊大叫,責備夏克緹的記憶,令琉嘴里滿是苦味。
(好尷尬……。就算現(xiàn)在我不再迷惘了,但也曾這樣和她爭執(zhí)過……)
也不明白來訪的她的真意,琉無法和對方視線交匯,
「莉昂。這個給你」
這時,夏克緹遞出了一件物品。
「這……難道是,『大圣樹的枝干』???」
夏克緹對睜大眼睛的琉回以點頭。
「『琉米璐亞之森』,你故鄉(xiāng)的枝干。從惡黨的違法市場(Dark·Market)扣押下來的。因為一直都有騷動,沒法提及此事……終于能交給你了」
琉也知道,在『大抗爭』爆發(fā)前,【伽尼薩眷族】在追查惡黨的違法市場的去向。
正是從她的妹妹(阿荻)那里直接聽說過的事。
「看來很難送回你的故鄉(xiāng)。所以,能拜托你收下嗎?」
「我嗎……? 不,但是,拋棄村落的我并沒有收下的資格……」
對琉而言,這個請求讓她不得不感到困惑和強烈的躊躇。
然而,夏克緹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會這么說,轉(zhuǎn)達了妹妹托付給自己的『遺志』。
「阿荻她,一直想將這個還給你」
「??!」
琉瞪大雙眼。
同時回想起那晚霞的記憶。
堅定地說想要看到朋友的笑容,心地善良的知己的身姿。
「雖然不想說出這是那孩子的遺物。但,能否……請你收下妹妹的心意呢?」
漫長的沉默。
這并非糾結(jié),而是抑制險些溢出的感情所需要的時間。
「…………………………我明白了」
壓抑住顫抖的聲音,琉從夏克緹手上接過枝干。
據(jù)說能給予妖精加護的『大圣樹的枝干』,如同在訴說與少女間的羈絆一般,飄散出淡淡的光粒。
「找你就這一件事。我先告辭了」
說完這句,夏克緹干脆地轉(zhuǎn)身離開。
琉突然對想要離開的她大喊說。
「夏克緹! 那個時候非常抱歉! 我完全不考慮你的心情,一個人自說自話! 明明你才是最為痛苦的! 真的……十分抱歉」
她走到走廊,對麗人停住腳步的背影道歉。
于是,夏克緹轉(zhuǎn)過側(cè)臉,笑了笑。
「不用道歉,莉昂。你那個時候那么生氣……其實,我對此非常高興啊」
晃動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
夏克緹遠遠地眺望走廊的窗戶。
「這樣,我也終于……可以去見那孩子了」
麗人這次真的離開了了。
琉看向她剛才在看的窗外。
看向夕陽西斜,灼燒灰云,氤氳出淡紅色,有種悲傷之感的黃昏前的天空。
「……阿荻。你告訴我的事情,你遺留給我的物品」
她握住交接給自己的大圣樹的枝干。
思緒與從那個廢墟中回收,現(xiàn)在仍在自己手邊的少女的遺劍(劍)重疊。
琉向友人留下的流轉(zhuǎn)的『正義』,獻上決心和誓言。
「我也會拼上這一切,去戰(zhàn)斗」

「抱歉。沒能馬上來見你……」
離開『群星之庭』后沒多久。
夏克緹站在墓碑之海里。
立著布滿裂痕的劍,或者木棒的簡單墳?zāi)埂?/span>
是為與暗派閥的交戰(zhàn)中死去的人們準備、急忙建造的墓地。
「……其實,我不想過來。你的尸體也,并沒有在此地安眠……」
很多墳?zāi)估锊]有死者在長眠。
里面只有殘存下的一部分肉體、遺物。代替失去原型,或者難以回收的尸體,埋葬著犧牲者靈魂的一部分。
夏克緹眼前立著的妹妹的墓也是一樣。
「……夏克緹」
「我應(yīng)該有說過不用陪我過來吧,伽尼薩」
感受到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在自己身后站住的氣息,夏克緹頭也不回地說道。聽到眷族淡然的聲音,主神也回以平靜的聲音。
「你不哭嗎?」
「我還不能哭」
「──那么我來替你??!」
「…………哈?」
不過,那也只是短暫一瞬間。
「嗚噢噢噢噢噢噢!!?阿荻ー?。 ?/span>
夏克緹下意識回頭的瞬間,伽尼薩就開始嚎啕大哭。
「我可愛的眷族啊ーーーーー??! 嗚噢噢噢噢噢噢噢?。 ?/span>
從大象面具下迸出了眼淚和鼻涕。
激情滿滿地嚎啕大哭,不,原來是男子漢的哭泣。
半張著嘴,茫然地僵在原地的夏克緹,需要片刻時間才回過神來。
「……喂、喂,住手,別哭了。被別人看見可會令派閥蒙羞的」
「不,我不停!!」
伽尼薩以華麗的步伐躲開了伸手阻攔的夏克緹,回想起和眷族的美好回憶。
「阿荻! 你那么溫柔,那么可愛,還稍微有點小強硬! 還會自然而然地說出誒嘿,表現(xiàn)出裝可愛的小小心機! 對誰都直率而又溫柔,總是讓大家露出笑容! 你的這些地方、我都最喜歡了啊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話無窮盡。思緒也無從停歇。
神明挺起胸膛,宣泄起忍耐至今的積壓感情。
「阿ーーーーー荻ーーーー!!?嗚啊啊啊?。。 ?/span>
代替夏克緹,伽尼薩嚎啕大哭。
這是不分表里,足以融化冰河般凍結(jié)的理性的熱淚。
愣愣地看著他的夏克緹終于露出微笑。
「……您,真是一位,聒噪的神明啊」
她低語道,爾后又無言地仰望天空。
「伽尼薩。下雨了啊」
「嗚噢噢噢噢噢……噢? 雨?」
聽到眷族的話,伽尼薩也把視線轉(zhuǎn)向頭頂。
黃昏的天空,飄浮著氤氳有淡淡紅色的云彩。
「確實是陰天,但感覺沒有下雨的征兆……」
伽尼薩閉上了嘴。
「……不,沒錯呢。是一場陣雨呢」
然后背過身去。
「衣襟會濕掉,也沒辦法呢」
在男神的背后。
沒有人看到一位姐姐臉頰上滑落的雨滴。

時光流逝。
無數(shù)傷痕累累的人未得治愈,生命自力竭之人手中滑落,葬禮從未間斷,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支配都市。
灰發(fā)魔女會歡迎這份寂靜吧。
與此同時,也會去嘆息這份沉默并非永恒吧。
黃昏被染上月光,然后再度破曉。
『死之七日』,第六天──。
?
「…………」
指針轉(zhuǎn)動的聲音響起。
從放在墻邊的大鐘,傳來沉重而又靜謐的秒針之聲。
公會本部,作戰(zhàn)室。
坐在椅子上,任憑時間流逝的芬恩和洛基瞑目養(yǎng)神。
「──來了」
不久。
伴隨這簡短一句話,睜開眼睛的芬恩露出了閃爍著銳利光芒的碧眼。
仿佛被他的聲音引導(dǎo)著一般,走向作戰(zhàn)室的腳步聲越來越響,大門伴隨著刺耳的沖擊聲被打開。
「報、報告?。?偵察隊回來了!」
被焦慮驅(qū)使的女性公會職員,開口第一句就發(fā)出失去平靜的巨大音量。
「正如指示,發(fā)現(xiàn)『目標』……還有,判斷其具有超過預(yù)測之上的『威脅』……」
面無血色,喉嚨顫抖,說出了得到的消息。
「一邊將一切破壞殆盡,一邊向這邊突進,就是這樣……」
那是他等待已久的報告。
同時,也是不希望應(yīng)驗的恐懼本身。
對于這『最惡』的到來,洛基用唾棄的語氣說道。
「……厄瑞玻斯那個混賬。這邊才是『本命』嗎」
「是啊。已經(jīng)不需要猶豫了」
不顧眼看著拳頭就要砸向桌子的主神,芬恩從座位上站起。
「向全部【眷族】傳令。今晚零點,將所有能戰(zhàn)斗的人召集到中央廣場」
「遵、遵命!」
公會職員二話不說遵從了芬恩的指示。
她離開的走廊深處瞬間慌亂起來,小人族勇者也準備離開作戰(zhàn)室。
「你要去哪,芬恩?」
「我去迎接」
對于神明打在自己后背上的問題,他的回答只有一個。
「迎接如今歐拉麗的『最強』」

太陽快要西沉的傍晚。
夜幕自云海盡頭,東方的天空逼近而來,激烈的吶喊聲沒有絲毫減弱。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豬人的剛劍和貓人的閃槍來回交錯。
兩只野獸令彼此的身體沾滿淋漓鮮血,仍在發(fā)狂。
歐拉麗西南部一角。在暗派閥中斷襲擊的現(xiàn)在,這里是歐拉麗唯一的戰(zhàn)場。
第一級冒險者同志的互相廝殺。
被瓦礫森林包圍的另一個戰(zhàn)斗荒野。
為了誕生『最強勇士(Einheriar)』的『儀式』正在漸入佳境。
「……那頭蠢貓」
就在半刻前,因為毫厘之差失去了武器的白妖精,現(xiàn)在跪在地上,捂住手臂,憤憤地吐出血塊。
「可惡、可惡……可惡啊啊……??!」
「「「混賬!!」」」
被猛豬的怪力粉碎連攜的四位小人們倒在地上,仰望天空,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和悔恨。
「又、輸?shù)袅恕斀o奧塔……還有阿倫?!贿^,啊啊…………」
背靠瓦礫、遍體鱗傷的黑妖精伸出顫抖的手,抱住愛劍。
「這份悔恨也…………僅限這次,會化作毀滅那群家伙的烈焰…………!」
赫格尼緊抱愛劍,以不服輸?shù)恼媲檎駣^心靈。
沒有流淚?;骷ち鞯谋加垦壕褪且磺小:斩ㄒ彩?,阿爾弗利克他們也是,就連現(xiàn)在也在戰(zhàn)斗的奧塔和阿倫也一樣。
在包圍戰(zhàn)斗荒野、守護勇士圣域的其他團員,和最低限度的治療師的屏息注視下,最后剩下的兩匹獸人拼盡了死力。
「────────────────────────────────────────────────────────────────────────────────────────────────────────────────────────────────────────────」
接著。
結(jié)局很快就到來了。
戰(zhàn)車般使出渾身解數(shù)突擊的阿倫,被奧塔的大劍從正面接住。
巨響聲響起。
地面塌陷,產(chǎn)生裂紋。
沖擊的余韻漸漸淡去,迎來了貫穿耳朵的寂靜,其中膝蓋跪地的,是貓人。
「……………………………………嘎、啊」
阿倫的身體沉入地面。
面對單膝跪地、大喘粗氣的戰(zhàn)車,奧塔解除了架勢。
「阿倫……感謝你」
憤怒和焦燥都煙消云散,露出清澈的雙眸如此宣告。
與此相對,阿倫用僅有的力量握緊拳頭。
「吵死、了……!!我才不是、特地、為了你……!」
「……」
「你……就由我來,干掉……我才會、變強…………?。 ?/span>
和赫格尼等人一樣,被憤怒的火焰燒灼,咬牙切齒。
不久,他將傷痕累累的拳頭砸向地面。
「──混賬?。?!」
伴隨著對自己的殺意和憤怒,承認自己敗北的喊聲在空中飛舞。
沒有人注意到,銀發(fā)之神在聽著他的吶喊。
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銀色瞳孔眺望著一切。
喘著粗氣的阿倫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花了好長時間才抬起頭來。
「給我贏,奧塔……! 你要是輸了,我絕對饒不了你! 絕對!!」
「……我知道」
豬人僅僅對仰望自己的銳利眼神回以頷首。
「我會,打倒那家伙」
立下誓言的【猛者】背對著阿倫他們。
經(jīng)過與他們的戰(zhàn)斗變得更加堅固的鋼鐵肉體嘎吱作響。
「……芬恩」
穿過瓦礫森林后不久。
一個獨自注視戰(zhàn)場的瘦小身影令奧塔停下腳步。
「真不好意思啊,來迎接你們的不是你們的女神。不過,到時間了」
注視著等候已久的小人族的身姿,他察覺到了一切。
「……要開始了嗎」
黃昏結(jié)束。
吞沒了西邊余暉的夜色籠罩天空,芬恩說出了那個。
「是啊,『決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