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呼，人真多啊…”

于錦琳的考場在合肥十五中的頂樓，這個高中位于市區(qū)中心，和十四中就隔一條街道，占地面積不大，卻有四千五百個學(xué)生，教學(xué)樓就有八層高，不過在周圍一圈商業(yè)街和化學(xué)回收建筑中倒也不怎么顯眼。

“今天只有…五門，差不多，咱省卷子也就這樣。”

本來，巢湖市的高考生都在本地考，但據(jù)說場地不符合新考試要求，便作罷了。

“喂喂？我去…”

考場范圍完全沒信號，但這對于萬能的于錦琳來說并不是問題，輸了幾個號碼，一大堆程序碼的運行界面就出現(xiàn)在她的平板上，一直等到她想看到的那幾條出現(xiàn)，于錦琳才開始做改動，其實也就改動了三行數(shù)字的語序。接上了神秘網(wǎng)絡(luò)，于錦琳給那幾人打電話。

“喂喂？”

“嗯，這里是林新，表妹已經(jīng)被我抓住了，你放心?！?/p>

“那趙鼎然你們找到?jīng)]？”

“沒找到呢……她是多少號？”

“發(fā)給你了?！?/p>

“這個考號也太后了點……”

“放心，我會去找她的。”突然間，于錦霏就把林新的電話給掐了，自己介入進來。

“那就拜托了，別讓我失望?！?/p>

“不會讓你失望的啦～”

于錦琳掛斷了電話，慢慢地下了樓，走進早就約好的一家餐廳——聽說上峰又做了些調(diào)整，把服務(wù)業(yè)和工農(nóng)業(yè)都分了10%出來，用李玥的話來說，可能這種行為就是在壓失業(yè)率吧。

李玥一路尾隨著她，趁著她走進包廂的時候，猛地躥到她背上，使勁環(huán)住她的脖頸。

“怎么樣啊～沒想到吧～”

“疼疼疼，放開…”

李玥先是從她身上跳下來，然后掏出一卷新出爐的調(diào)查報告：“你要的，中立國聯(lián)邦大學(xué)經(jīng)濟調(diào)研組的官方數(shù)據(jù)，我可是弄了好久?！?/p>

“謝了，喝酒嗎？”

“不喝，要喝也是明天?！?/p>

“總計國經(jīng)類占比均超過75%，私經(jīng)類占比分別為傳統(tǒng)11%、高新15%、服務(wù)20%……基建1%，還有游戲影視類行業(yè)，24%，這個有點刺激?！?/p>

“嗯哼，大概能明白怎么回事?！?/p>

“怎么回事？”

“走走競爭路線唄，反正這幫子公企，不給點爭搶壓力哪來的業(yè)績，現(xiàn)在又不是十年前，那會兒大家危機感壓身，誰敢不干啊?！?/p>

“計劃局還有權(quán)不？”

李玥笑了笑：“咋沒權(quán)啊，這些都有計劃局的人盯著呢，'超出自由'，這種搞控制的小手段，元首會的那些，比經(jīng)濟學(xué)家們還多?！?/p>

“得了，資料我回去慢慢看，反正感覺這些私人小產(chǎn)業(yè)，還不錯嘛，這旁邊的飯店，瓷磚啥的。”

“都有控制權(quán)的，不過讓步以后，確實好一點，至少東西豐富多了嘛。大公司收購合并，中小產(chǎn)業(yè)自由經(jīng)營，多好的算盤。”

“別聊這些正經(jīng)話題了啊，該開飯了，那幾個小可愛怎么還沒到？”

“說起小可愛，你知道不，上次給你頒完獎，全校都傳說著你喜歡趙鼎然的事情。”

“啥？”于錦琳驚了，但不知為何覺得是情理之中。

“好像是因為你那時候逃跑先牽了趙鼎然的手來著。”

“誒？”于錦琳先是感到疑惑，然后突然明白了?！澳峭炅?，趙鼎然這幾個星期恐怕是沒臉見人?！?/p>

“為什么？”李玥也很好奇于錦琳的真實想法。

“女生和女生談戀愛…不會很奇怪嗎？”于錦琳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移向別處，有些害羞。

“實在不行的話，你可以和趙鼎然談?wù)?，我相信她一定會原諒你，這個可比和于錦霏談容易多了?！?/p>

看她不回答，李玥突然站起來：“如果你沒這個勇氣和她聊，那我就幫你去和她解釋，這樣耗著，總不是事啊?！闭f罷，李玥像是要走出門。

“別，不行！”于錦琳連忙攔住她，甚至有些激動，突然，她看見李玥如同戲謔一般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們兩個還是有點感情的?！?/p>

“什么什么～”門突然打開，似乎有人已經(jīng)在外面聽了許久了，剛剛的對話被人聽到，于錦琳自顧自地躲到墻角吹空調(diào)去了。

“喂，于錦霏你在外面待了多久??！”李玥也覺得十分羞恥，這樣的談話被別人聽到。

“你們剛進來我就在了呀，別忘了，我是合法開車的準成年人，比你們走路快多了?！?/p>

看見于錦琳在墻角一個人自閉，于錦霏大概猜到了原因：“放心吧，我不會和趙鼎然姐姐說的。”

“她哪里去了？”

“在看鯽魚呢，看得那叫一個起勁。”

坐了一會兒，趙鼎然就被林新姐妹給拖了上來。

“林心我?guī)砹藛选?/p>

“不愧是你，讓她找個位置坐吧?！庇阱\琳檢查了一下椅子，有八張，夠了。

林心堅決不挨著于錦琳坐，就坐在了趙鼎然旁邊。

“可以上菜了嗎？”

“來了來了，你們要的臘腸…還有扁豆?！?/p>

進來了一個十分漂亮的女服務(wù)員，林新已經(jīng)開始忍不住贊美她的美貌了。

“沒看錯的話，你不是人吧？”

于錦霏這話非常奇怪，對方的答復(fù)也很特別：

“呃，我確實不是人。”

“如果待會兒有空的話，請務(wù)必和我們一起聊聊天?！?/p>

她退出去了，把門關(guān)好，于錦琳問于錦霏：“你怎么啦，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嗎？”

“沒什么，一點小事情。剛剛查了報告，這人的社會關(guān)系有些特殊，我一會兒拿她給你舉個例子?！?/p>

“特殊，大概是什么？”

“一會兒就知道了。”于錦霏一臉壞笑，雖然她也不是人，但現(xiàn)在這情況，說別人不是人，有的時候卻是大實話——畢竟全世界有一百多萬不是人類的。

半小時過去，桌子上只剩下了空碗和剩菜，趙鼎然拿出自己的收集盒，將剩菜收集起來，打算拿回去給家人享用一番。

“怎么了，你家的經(jīng)濟問題還沒解決嗎？”

于錦琳有些擔(dān)心。

“不不不，上次給的專利費已經(jīng)夠了?！?/p>

“那你這是？”

“媽媽沒吃過大城市的飯菜……”趙鼎然臉上露出一些愧疚：“其實吧，假如沒有你，我高考完之后恐怕就要直接去工作了，我們…交不起大學(xué)學(xué)費…”

“這么說來，是有聽說呢，某蘇聯(lián)實驗室研究出了一個更強力一點的催化劑，一旦增產(chǎn)，你這邊的專利收入就會下降…我是真不想看到你為生計奔波一類的?！?/p>

于錦琳翻找起自己的背包，拿出一整疊各式各樣的專利申請證明。

“這里是我的四十五種新技術(shù)，有工業(yè)催化，工業(yè)生產(chǎn)工藝和農(nóng)業(yè)產(chǎn)業(yè)機械，反正也不是什么能維持長久的東西，你挑五張，簽個字，保證讓你讀完大學(xué)?！?/p>

“不、不行…”趙鼎然拒絕了：“我已經(jīng)欠你很多了，用我媽媽的話說，就算是把我自己整個賣給你也不夠還債…我不想再欠更多?！?/p>

與于錦琳所想的不同，之前給趙鼎然的專利費一直都在供她家還債——為了各種各樣的必需支出，她家欠了很多錢，在這筆巨款的支持下才慢慢還完。除去債務(wù)償還，她家的收入就只夠勉強生活和上高中了，能遇到于錦琳，在她媽媽看來是她一生的幸運。

“那就當(dāng)我請你，好吧，如果這些專利你不想要，那就拿點你應(yīng)得的東西。”

把之前那架直升機的鑰匙和質(zhì)量通過證書強行塞進她手里：“把它賣了，換取你應(yīng)得的報酬?！?/p>

“但這是我們一起造的，怎么能我一個人吃獨食？”

“放心吧，我和李玥，那可是吃腦子飯的?！?/p>

“我們家不缺這點錢?！薄班培牛　绷中陆忝靡脖響B(tài)了。

“你們…嗚嗚…”

趙鼎然哭了起來。

“抱歉，打擾了?！?/p>

剛剛那個服務(wù)員把圍裙脫了，換上常服，和經(jīng)理請了個假，就上來赴于錦霏之邀。

“Ro-6070，立正！”于錦霏喊道。

“是！長官！”她突然站得筆直。

“條件反射，有點嚴重啊，曾經(jīng)的戰(zhàn)爭英雄，現(xiàn)在也和我們這些常人混在一起享受生活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Ro-6070回問道。

“拜托，只要有登記記錄，那我就可以查到?！?/p>

“Ro-6070，1965年自由法國的傳奇水上戰(zhàn)斗機，孤身擊落5架M-50“飛熊”重型戰(zhàn)斗機，在1967年便悄然退役了，現(xiàn)在與妻子Ro-6071過著舒服的小日子?！?/p>

“基本正確。”Ro-6070沒有否認。

“今天，主要是談?wù)勀愕钠拮印！?/p>

“她怎么了？”

旁邊幾人聽得一愣一愣的，又是戰(zhàn)爭歷史，又是妻子的，于錦琳頓時領(lǐng)會了她的原意，她突然覺得不太對勁，看向趙鼎然的方向——她臉上露著某種期待的微笑表情，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已經(jīng)給她打了個電話，待會兒就分享一下你們二人的情感歷程?！庇阱\霏拍拍腦袋。

“在這么多人面前嗎？”

“又沒什么好丟人的，拜托，你可是開放的法國人?！?/p>

于是這一晚，她們足足聽了兩個小時，從相識，講到相知，最后到她們的生活——聽得最起勁的是誰？當(dāng)然是我們可愛的趙鼎然同學(xué)，她沉浸在了向往之中。

“看來這兩人的關(guān)系沒人挑明會很難辦的?！被丶业臅r候，李玥偷偷對著于錦霏說。

“那怎么挑明？”于錦霏不太懂這種事情。

“做一個于錦琳的還原類等身娃娃，送給她，看看趙鼎然的反應(yīng)。她是個單純的人，只要給她一點點受激提示，她的真心就會變成行動的，錄個視頻給于錦琳看看，就不信于錦琳不懂?！崩瞰h說得有條有理，讓林新和于錦霏懷疑她曾經(jīng)做過這事。

“走啦走啦，于錦霏，別站著不動，我有點困啦…”

“好吧，走了，拜拜?！?/p>

“拜拜！”林新姐妹陪著趙鼎然一路走回了家，李玥和于錦霏則開始考慮她們的計劃。

二：

“終于，十科都考完了?！?/p>

于錦琳伸了個懶腰，想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

知道自己考得好的人正歡呼著，還有一些則是垂頭喪氣，一臉馬上就要掛的表情。更多的則是默默地收拾東西，打算乘專門安排的長途汽車回家。

“呼…呼呼……”

于錦霏今天沒來叫醒她，來找她的變成了林新。

“喂喂，于姐，起來啦！”

于錦琳沒動靜。

“居然睡得這么死…嘿嘿嘿～”

林新像是一個馬上要干壞事的人，向四周掃視，然后關(guān)緊了前后門。

將手放到她的那對巨球上，用手捏了捏——感覺還真不錯，有點上頭，自己沒有，就更覺得別人的好。

“揉一揉…不要緊吧？”

借著身材嬌小的優(yōu)勢，她小心翼翼地進到于錦琳的桌子下方，把臉塞入球間，慢慢地蹭著。

于錦琳顯然是被這種癢癢的感覺弄醒了，處在半睡半醒狀態(tài)的她把壓在臉下的手抽出來，按住林新的后腦勺。林新正享受著呢，沒注意到她手的動作，一轉(zhuǎn)眼間就被弄得無法動彈。

“唔唔…！”

林新感覺自己馬上要窒息了，連忙用手捶對方。

“林新？你怎么在這里？”

被反復(fù)捶打才醒的于錦琳揉著眼睛：“難道不是…”

“不是什么？”

“算了算了，今天你沒事嗎？”

“有事的，我還要去幫趙姐拿東西?！?/p>

“哦……那你先忙去吧?！?/p>

林新飛快地跑了出去，留下于錦琳一個人收拾自己的東西?！澳脰|西，是什么東西呢？”

跟著人群，于錦琳慢慢走出學(xué)校，找了一輛出租汽車乘上：“去我地圖上的這個地方。”

“你要去的地方是巢湖市吧？啊，十分抱歉，我們的車不能跨市投送的?！?/p>

出租車司機很客氣，于錦琳不好說什么：“那就送我去巢湖軍事基地?！?/p>

“巢湖軍事基地？您是要去干什么？”

“別吵，快去?！?/p>

出租車在城市交通地圖的指引下七繞八繞，經(jīng)過一座立交橋，又穿過兩條公共汽車線，到了一處哨卡。

“停下，非軍事人員禁止靠近?！眱擅奖呱蟻恚瑪r住了這輛出租車。

“我有事找你們管理員?！?/p>

“等等，先讓出租車離開?！?/p>

于錦琳趕走了出租車，不忘扔給他五十元，甚至還耍酷似的說了一句：“不用找了。”

“給你證件?！庇阱\琳掏出一疊卡，抽出一張放在對方手里，哨兵看了一眼她的名字：

“哦呀，是于錦琳大小姐，您來做什么？”

“去，別用那種名字稱呼我。我要借艘快艇。”

“直接用你爸以前的座駕就好了，北嶺T02，這車可快著呢。”哨兵顯然是認識她，搞不好，這個基地的非流動人員都認識她。于國成也算是名震一時的空軍名將了，在這里，他的養(yǎng)女似乎也廣為人知。

“那不是個裝甲汽車專業(yè)戶么，怎么有快車？”

“國成當(dāng)年想帶著你去北方旅行，為了你專門改了這輛車，可惜你還沒坐過，他就……”

“那就別說了，把車開出來。”

一隊訓(xùn)練回來的新兵看著自己的團長開出一輛自己從未見過的車，讓一個陌生女子上車，還親自開車，都快把下巴給驚掉了。

“怎么了？高考完了嗎？”

“剛高考完?！?/p>

“你還小的時候，你爸就囑咐我們說，一定要把你培養(yǎng)成才，這次高考完，你感覺如何？”

“隨隨便便吧…”

手里拿著一杯橙汁，于錦琳不太自在地咬著吸管。

“你…”“再說就不理你了，哼。”

團長于冉見她這種傲嬌一般的態(tài)度，也不好繼續(xù)說下去，只是他還有一點事情要交代。

“你真不記得我了？一眼沒看出來嗎？”

“唔…是有點眼熟，我小時候見過你吧？”

他把車減速，扶正了一下不小心歪掉的陸軍帽，露出自己的臉，好讓于錦琳辨認一下。

“哦，你是于冉哥哥！”于錦琳驚叫道?！翱墒牵悴皇莻€廢柴嗎，怎么當(dāng)這行了？”

“你還和當(dāng)年那個小天使一樣，喜歡叫我廢柴。之前你第一次罵我廢柴的時候，我就立下誓言，說一定要努力給你看。結(jié)果你就搬去巢湖市了。怎么樣，九年下來，你哥變帥了沒？”

“也就那樣，喂，別捏臉??！”

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于錦琳則別過頭去。

“呵，有點脾氣了啊，不過也好，你有脾氣，我就不怕外人欺負你了?！?/p>

“誰敢欺負我啊，盡瞎擔(dān)心?！?/p>

接下來，兩人都沒再說話。于錦琳剛下車，于冉突然問了她一句。

“今后，是和我一樣進軍職，還是你自己摸索呢？”

于錦琳曾經(jīng)覺得這個問題十分遙遠，不過現(xiàn)在，似乎確實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我會好好考慮的，再見。”

走入學(xué)校大門，一如既往地有人與她打招呼，也有人問她剛才的那個男人——但于錦琳不是很想回答，現(xiàn)在，眼前正有一個天大的問題等著她去回答，雖然說是說和林新她們一起，但是，她小時候就想和養(yǎng)父一樣從軍，這個愿望，她藏了很多年了。

“也罷，走一步看一步好了?！?/p>

另一邊，李玥和林新抱著新制好的娃娃到了趙鼎然的出租屋門口，李玥輕輕地拍了幾下門。

“誰呀？”這棟屋子的主人錢老太太打開了門。

“我們是趙鼎然的朋友，嘿嘿，真不好意思打擾您。”

趙鼎然的媽媽借了些錢，在好心人的幫忙下找到了這處便宜的出租屋。這一片屋子都是新修的，是拆除廢棄工廠區(qū)域得來的，都是清一色的二層單戶房。錢老太太本來腿腳就不好，外加上兒女都不回來看她，就顯得有些寂寞，之后在社區(qū)安排下，這棟房子和另一戶的兩位老人共用，還開起了出租屋——這幾位老人家不圖別的，就圖一個不孤單。

“她的房間，在二樓，二樓的一個…哎呀…哦，一個紅木門房間里?？煺堖M，請進。”

扛著個能裝下人的大袋子，李玥的行為讓路人覺得十分怪異——路上還有軍警的專門搜查，和他們解釋都花了很多個十分鐘。

“鼎然～”

一陣收拾東西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了出來，好像還有跌倒的響聲。林新連忙跑上去，找到了那個紅木門，連敲了好幾下：“鼎然姐！沒事吧？”

門應(yīng)聲而開，趙鼎然用手按著自己的下巴，似乎是剛才磕到了地板：“你們…這是？”

“給你送個終極大禮！”林新開心地大笑著。

“你剛才在玩什么呀？”

“沒、沒玩什么！”

“喲，電腦這么燙，還沒玩什么呢～讓我看看！”

“不要！”趙鼎然用身軀護住自己的電腦：“不給！”

“這么激動？”李玥掰開她的雙手，將趙鼎然松開的手臂往兩邊一撐，再向后一推，趙鼎然便應(yīng)聲而倒。

“和我斗？今天我看定了?！?/p>

趙鼎然都快要把絕望寫在臉上了。

打開剛待機的電腦，游戲程序自動恢復(fù)，一陣萌音從電腦里傳了出來。

“完了，一切都完了…”趙鼎然雙手捂臉。

“不就是幾個G的百合類游戲么，你怕什么？”李玥見怪不怪了，因為于錦琳姐妹的電腦里更多，于錦霏的硬卡里甚至都超百G了。

“嗚…還是很丟人，今晚看來要連夜扛著房子離開這個地球了。”趙鼎然仍然不忘俏皮兩句。

“明天來我家聚會，這是地址和錢，自己打車過來?！?/p>

李玥扔給她一幅地圖，然后帶著林新出去了。接下來才是甜食大餐——遠程看趙鼎然的反應(yīng)。

見她們都走了，趙鼎然將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那個包裹上：“這么大的包裝啊…”

拆開一看，是一個塑料盒，打開盒子上方的固定用插接口，一個相似度99.1%的于錦琳娃娃鉆了出來。

它實在是太逼真了，無論是手感還是骨骼，任何細節(jié)都被于錦霏處理得如此完備?？峙挛ㄒ蛔霾怀龅?，就是于錦琳身上自帶的那一點點淡香味了。

“我去，你怎么在里面？”趙鼎然想伸手去扶她，然后發(fā)現(xiàn)了一點異狀：眼睛眨都不眨，也沒有生命體征一類的，只能是個過度仿真的玩偶。

對這個倒在地上的玩偶，趙鼎然害羞了半天，最后似乎做出了決定，將它一把抱起，放在自己的床上，甚至用幾個小枕頭給她墊好了背部，就像是真的在給于錦琳提供一個舒服的位置一樣。

“哇哦～太主動了吧，哇，還泡了杯茶，專門用手試水溫，一步步兌成合適的。”林新看傻了，李玥在一邊自顧自地磕著糖。

搗鼓了一小會兒，趙鼎然不知從哪個地方搬來一個筆記本支架，腳架在它的雙腿兩側(cè)，然后把筆記本放在桌臺上，自己則一翻身上床，緊靠著那個玩偶的臉和身體，不肯放松一步。

“這個筆記本…好眼熟啊，不是于錦琳初中置辦的那臺么，送給趙鼎然了？”

“當(dāng)然?！绷中率讲嫜骸皩τ谶@么點小財，于姐可是從來不吝嗇的，況且是送給趙姐的呢?！?/p>

“真是的，真有這么親密的日常的話，我恐怕會就這么被糖噎死?！?/p>

玩了許久的游戲，飯點到了，趙鼎然下樓吃飯，還不忘給這個人偶帶上一碗。直到現(xiàn)在，一切都還顯得十分正常，不正常的頂多是把人偶當(dāng)真人的行為。

不知不覺中，夜幕降臨了，趙鼎然也該睡覺了。

“嘿嘿…”

攝像頭那側(cè)的趙鼎然正喃喃自語，她用手指戳著那個娃娃的臉，小聲地說道：

“雖然知道你是個人偶，但還是忍不住啊，唔，身體有點發(fā)熱呢，正好你身上比較涼快，抱著睡覺吧?！?/p>

過了幾分鐘，李玥聽到那一頭傳來的喘氣聲，還有越來越奇怪的摩擦聲與小吸盤一樣的聲音。

“什么東西？”李玥調(diào)高了一點亮度，鏡頭那側(cè)正對著趙鼎然閉上的眼睛——似乎是在擁吻。外置攝像頭則顯示她正趴在人偶上，被窩也不停地動。

李玥的臉“蹭”地變紅了，她大概知道趙鼎然在干些什么事了，這不是她這樣的半桶水能看的。

“怎么了李玥？你在做什么？”

林新在她身邊坐下，李玥趕緊捂住了她的耳朵，想用遙控器關(guān)掉畫面，但是不太巧，電池沒電了。那一側(cè)的聲音越來越奇怪，趙鼎然看上去也越來越興奮。

“今天這兒童衛(wèi)士我當(dāng)定了！”李玥抓住電線頭，猛地扯下，屏幕便黑了；錄像還在運作，但只要明天把錄像交給于錦琳就行——實在不行就口頭解釋。

“我改主意了……”李玥拿起一杯茶，直接灌了下去。

“什么主意？”

“以后千萬不要讓于錦琳和趙鼎然獨處，不然，于錦琳恐怕隨時有可能會失去她重要的東西的！”

“誒？那是什么？”

李玥不應(yīng)該帶林新一起，雖然李玥只是個半吊子，但林新可是純潔得像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

“嘛，你不知道也罷?！?/p>

三：

“那個，我出門了啊?！?/p>

“嗯?！卞X老太太接過趙鼎然遞給她的衣服桶，今天是她在這里的最后一天，傍晚，她的媽媽就會來幫她搬東西?！敖裉煸琰c回來，你媽媽說了，想看看你?！?/p>

李玥掛上鉤索，爬上圍墻，把昨晚那個飽受折磨的娃娃拖了出來，它的外表面和專配的衣物上有些濕而黏的部分，李玥當(dāng)然知道那是什么，碰都不敢碰一下。

“在這里…好了?！?/p>

取走攝像機，幫趙鼎然洗干凈被子和人偶，還擦了床和旁邊的欄桿，將洗完的東西晾在窗臺上，李玥才離開這里，不做的話總覺得不合適。

“也不知道于錦琳她到了沒?！币贿呍诠卉囌镜戎熊夒娷?，一邊掏出手機來打電話：“到了就讓她先避一避…于錦霏好像會跟過來吧？那沒必要了?！?/p>

另一頭，李玥家附近的一片沙土游樂場里，于錦琳和于錦霏已經(jīng)開始動手架設(shè)烤架。

“真香……你也聞聞看？”

“拜托，肉菜魚一樣都還沒放，哪里香了？”

明明和周圍來圍觀的小孩子一樣高，于錦霏卻只用一只手就拎起了裝滿肉蛋的皮箱，箱子都快有她的三分之一了，小孩們都非常羨慕她，上來和她搭話。

“這木炭就挺香的，不過嘛…總感覺聞完之后腦袋有點暈…是鼓風(fēng)的問題么？”

“額…呵呵呵…”于錦霏趕緊把手里的一瓶粉色瓶藥劑放到車上，上面還有一個愛心標志，然后說：“或許是你沒有睡好吧？來來來，架烤架?！?/p>

那點藥是絕對沒超量的，甚至用少了很多，說是會促進什么什么物質(zhì)分泌，影響情緒一類的。

“呀，就到了？”

一個中年女子開著一輛小卡車停在旁邊。她的副駕駛從車上蹦了下來，車便開走了。那人穿著一身淺粉色的短連衣裙——那是林新，手里還提了個袋子。

“林心呢？”

“查成績呢，第一天的已經(jīng)出了?！?/p>

“這么快？看了我的沒？”于錦琳穿起圍裙，打算先把烤肉弄好再說，但還是很關(guān)心成績。

“你，呵！”林新大笑一聲。

“我我我我怎么了？”

“去，您就別問了，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行?！?/p>

說完這話，林新便混入孩子群打鬧去了。

“哎呀，真是的?！?/p>

李玥歷經(jīng)千辛萬苦，從人擠人的公交車上下來，找了個小凳子坐著，一臉不適。

“咋啦？”

“早知道就不趕早高峰了，唉！擠死了。”李玥長嘆一口氣：“不過嘛，你怎么沒穿我讓你穿的……”

“別吧，這是臟活兒，那件衣服弄臟了就不妙了?！?/p>

“你怕什么？這么心靈手巧的人也說這種話？”

“誰知道會有什么意外呢…”

于錦琳拿起一片洗過的生菜，往李玥的嘴里塞，堵住她的嘴巴：“行了哈，別說了，只要我答應(yīng)了你，就一定會做到?！?/p>

“怎么跟我欠了你一樣…”被強行投喂，李玥突然感到有點害羞：“先說好，是你求我在先！”

“好啦，實在不行下次帶你坐驅(qū)逐艦啦?！?/p>

“……哼！”李玥頭也不回地向于錦霏那里走去。

“呼，這樣一來，就差一個人了?！?/p>

爐子的溫度還挺高，于錦琳出了許多汗，有幾滴汗滴在電爐底的熱炭塊上，發(fā)出“滋滋”的響聲。

“呲溜”，于錦琳的臉被誰舔了一下。

“什…！”于錦琳條件反射一般跳開，剛想大聲斥責(zé)那人的行為，卻發(fā)現(xiàn)是趙鼎然。她的臉紅紅的，眼神還有些怪異，用從未見過的眼神看著她。

“哦，鼎然啊，你來了怎么不跟我們說一聲？”

“我是來見你的?！被卮鸬弥苯用髁?。

“呃，只是見我嗎？有什么事呢？”

“呃，”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說胡話的趙鼎然連忙拍拍自己的臉頰，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剛剛的話，就當(dāng)沒聽到吧。她們幾個呢？”

“那里。”于錦琳指了指那群小孩。

聽見了趙鼎然的聲音，這把李玥嚇了一大跳，連忙把氣球交給林新，她跑向于錦琳，沒想到卻正面迎上了趙鼎然。她叫住了李玥，用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誠語調(diào)說道：

“禮物我很喜歡，謝謝你們了，不過嘛，和真正的小天使于錦琳還是有差距的哦，若是以為用這個就可以讓我放棄于錦琳，那是不可能的?！?/p>

李玥聽得出她這段話是肺腑之言，但那么個玩具就解開了她的心結(jié)，讓她變得這么主動和開放，真是個奇妙的事情。但轉(zhuǎn)念一想：

“這樣于錦琳不還是處于危險之中嘛！”

“嘿，李玥，吃了早飯沒？來塊肉不？”

“先別說這個了！你不覺得今天的趙鼎然很奇怪嗎！”

“嗯…她剛才舔了我的臉…”

“啥？你就沒有一點其他的感覺？”李玥驚呼道。

“嘛…沒什么奇怪的啦，還有眼神有點奇怪，其他的不都和以前一樣嗎？”

“聽我說，很不好意思背著你做了這個實驗，但是我不得不讓你離趙鼎然遠一點?！?/p>

“為什么？”于錦琳感到莫名其妙。

“看看這個，戴上耳機！”

把昨晚的視頻四倍速看完，于錦琳對趙鼎然的印象完全被顛覆了：“這…是怎么回事？”

“很顯然她暗戀你很久了，而且一大堆一大堆的情感因素夾雜在一起，都快成心理變態(tài)了。”

“她？暗戀我？”說到這個，于錦琳臉一紅。

“于錦琳醬，在這里看什么呢～？”

聲音聽上去很愉快，但夾雜了一絲讓李玥感到害怕的東西在里面，李玥打了個寒顫，轉(zhuǎn)過頭去看。

“把烤肉留在那里可不好哦～會浪費時間噠。”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嬌，李玥察覺到那令她害怕的東西是什么了，身后傳來一股寒意。

于錦琳手上的鍋鏟都被嚇得掉在了地上，趙鼎然按住李玥的雙肩，把她推到一邊，接上一個快速的繞后動作，來到于錦琳的身后，手里握著一根鋼簽。

“真人比不會說話的人偶還要溫柔，偶爾犯了錯也不會批評我，我做好了還會給我更多滿足感，真是…于錦琳怎么能這么棒呢，嘿嘿嘿……”

要不是現(xiàn)實中沒有表示害怕的額頭陰影線，于錦琳的額頭上就應(yīng)該布滿陰影線了。

“鼎、鼎然，你不要亂來，你要干什么？”李玥嚇得聲音發(fā)顫，說完這話，急急地吹了個口哨，呼叫不遠處于錦霏的安全支援。

“諾，這個。”趙鼎然掏出了一個帶鐵鏈的粗鐵環(huán)，還有配套的鎖和鑰匙。

“啊？不要??！快放開我！”于錦琳看出來這是個項圈了，就現(xiàn)在的局勢來看，自己馬上就要被套住了！

于錦琳奮力掙扎著，但今天的趙鼎然就像是整個人都換了一樣，身體里有一股從未有過的神力。

“把它，扣在脖子上?！壁w鼎然一邊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輕笑聲，一邊讓項圈離于錦琳更近一些。

四周圍著一圈小山，這條通道十分隱蔽，旁邊甚至沒有其他人，若不是于錦霏站得近，剛剛那聲口哨她也肯定聽不見。沒旁人看著，自然也就沒人相助。

“啊啊?。〔灰?！”

在于錦琳驚恐地注視下，趙鼎然似乎要把這個項圈套在于錦琳的脖子上，但一瞬間，她將它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把鑰匙和鐵鏈的一端都塞到了于錦琳手中。

“誒？”于錦琳式疑惑。

“??？”李玥式疑惑。

“嗯？”于錦霏式疑惑。

于錦琳從她的摟抱中猛地掙出，與她拉開了一定的距離：“你在干什么啊！”

“我…我…”趙鼎然說不出話，低著頭，于錦琳才注意到她手中那根連著她脖子的鏈子。連忙用鑰匙打開脖子上的鎖，將項圈取了下來，趙鼎然不太情愿地把項圈脫下，交到于錦琳手里。

“沒弄疼你吧？”于錦琳心疼地用手摸了摸她的脖子。

“嘿嘿，沒有啦，只要于錦琳大姐想，怎么懲罰我都無所謂…嘛，還是會有點害羞，我會盡力去習(xí)慣的！”

“這種奇怪的事情不要習(xí)慣?。∧阍趺戳?，快清醒一點點！”于錦琳回頭看向李玥：“她昨天一天發(fā)生了什么，怎么質(zhì)變得這么快，一點征兆也沒有！”

“她玩了幾十個G的奇怪游戲，可能是對她的心靈造成了什么震撼，總之肯定和這個有關(guān)?！庇阱\霏回想起昨天林新和她說的電腦游戲，向于錦琳解釋著。

“那，這究竟是…應(yīng)該怎么辦？”

“反正勸是勸不回來了?！崩瞰h瞟一眼正假裝哼歌的林新，她立刻就不哼了：“就讓她跟著你吧，她的長輩這邊，我會想辦法去搞定的。”

“好耶！吃早飯去啰！”趙鼎然跑出兩步，然后回頭看向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于錦琳：“主人先請吧～”

“不要用這么奇怪的稱呼啦！”

最后一天的早上，趙鼎然終于找到了能讓自己完全滿足的方法，那就是成為于錦琳的貼身跟班，以及，通過其他人的嘴向于錦琳傳達自己的愛——盡管后者是其他人主動幫她做的，甚至趙鼎然本人都沒有想到。

“嘛，先說好，我可不允許你戴項圈什么的，跟著就跟著，不要做這些讓我覺得我們兩個貴賤有別的奇怪事情，還有，我可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我的什么女仆，我們兩個是同學(xué)，同窗，僅此而已。”

“不還是你的女朋友嗎？”

“欸？什么意思？”

“她們已經(jīng)向我說了哦，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這對我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了哦?！?/p>

“誰說的？”

“于錦霏告訴我的?！?/p>

“這個于錦霏，不是告訴她不要亂說的嗎？”

“那就是確有其事了。”

“沒、沒有啦！幫我拿一下果汁，有點渴…”

“好的，我的主人。”趙鼎然把果汁遞了過去。

“咕嘟咕嘟…還有，不要叫我主人?！?/p>

“好的，于錦琳大人！”

“唉…”

五人有說有笑地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看著遠處的青山與樹林，享受著聚在一起的珍貴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