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科貝拉，迪韋納圖斯

赫斯本上尉的嘴唇綻放出笑容，一陣手臂的浪潮將他舉起。當他越過人群的頭頂時，他感受到他們的歡呼聲承載著他。勝利的贊歌響亮得幾乎蓋過了傷員的哀嚎。在他周圍，支離破碎的科貝拉大要塞崩塌在地。開明者（Enlightened）和沃爾加提之間的最后一道障礙已經(jīng)被攻克，它古老的大門被轟開了，槍炮也陷入沉寂。他的龍騎兵已經(jīng)戰(zhàn)斗了12天，承受了自遠征開始以來最嚴重的損失，但看到那些破碎的大門后，一切都是值得的。在他們身后，城外的大東路上排列著成千上萬的士兵，古老的石板被金色鐵甲和疲憊的微笑面孔所掩蓋。開明者們異口同聲地高呼：為了帝皇！

那些能靠近他的人抓住了他的長袍，希望能在上尉破舊的衣服上抓住一絲神的氣息。在奉獻了四十年之后，赫斯本終于引起了神的注目。不，他想，試圖粉碎他的驕傲，他們都應該得到神皇的注目。“也許是我在指揮，”他喊道，試圖表現(xiàn)出一些謙卑，“但大門是被你們的勇氣攻破！”不管他怎么努力，他還是抑制不住驕傲的笑容。當勝利的軍隊高聲呼喊著他的名字時，他開始大笑起來。

開明者涌入科貝拉：他們踐踏著守軍的尸體。他們曾經(jīng)的兄弟們被龍騎兵的炮彈炸得粉碎，尸橫遍野。護教民兵的連枷和鏈鋸劍散落在地，旁邊躺著它們主人的尸體。戰(zhàn)斗結束了，威脅消失了，死去的民兵組成了一幅可悲的景象。赫斯本感到一絲憐憫，但他很快就忽視了它。民兵們得到了迪韋納圖斯的真理，但他們拒絕沐浴帝皇之光。這是一個悲慘的結局，他希望至少在死亡中，他們能看清異端的真相，并得到寬恕。

當龍騎兵排成縱隊進入大廣場時，赫斯本怒吼著命令，派人爬上破碎的雕像和寺廟，在廢墟中占據(jù)陣地，把槍架在通往科貝拉腹地的大道上。城門雖已陷落，但前方仍會有艱苦而血腥的戰(zhàn)斗。赫斯本躺在人群的手上，享受著這一刻。天空籠罩著低云，令赫斯本羞愧的是，他發(fā)現(xiàn)這是一種解脫。不像那些死去的民兵，他從不懷疑奇跡的神圣，也從未習慣去欣賞天空那不可思議的變化。

當他們穿過廣場時，赫斯本聽到了夾雜著歡呼和吶喊的殘酷笑聲。過了一會兒，他看到了聲音源頭。一個異端還活著，被赫斯本的龍騎兵包圍在廣場邊緣。她蜷縮在一個炮臺的廢墟中。那個炮塔在戰(zhàn)斗中倒塌，現(xiàn)在像一頭被殺死的野獸躺在人群中間。炮臺后面有一個坑，里面全是燒毀的坦克，這個異端顯然躲在鋸齒狀的金屬碎片里。當開明者向她投擲火把時，她恐懼地尖叫著，嚎叫著，周圍的一些廢墟已經(jīng)燃燒起來了。不用多久，她就會被火焰吞沒。

赫斯本的笑容消失了，因為他意識到那個異端只是一個小姑娘，頂多15歲，而且手無寸鐵。

“停下！”他喊道?！拔覀儾皇乔莴F！”

人群的喧鬧淹沒了他的聲音，于是他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靠在抬他的人的頭上和手上。

“住手！”他大吼道。

驚訝帶來的沉默穿過人群，勝利的士兵轉身看向赫斯本。

當他看到部下臉上的懷疑和憤怒時，他的勇氣幾乎消失了。他們就像獵犬一樣，只會追殺獵物。他的疑慮轉瞬即逝。他在想，面對這樣的野蠻行為，無生王子會怎么做。他又憤怒地大喊起來。“兄弟！她不值得我們動手。不值得玷污帝皇之眼。不要把自己貶低到這些墮落靈魂的地步。他們迷失在錯誤信仰的陰影中，但我們沒有。我們是開明者?；叵胍幌挛覀兯邮艿慕虒В　?/p>

“這些人該死！”附近的一個龍騎兵吼道。他把激光槍指向天空?！八麄兎裾J奇跡！”

“他們否認王子！”另一個喊道。

“你想放她回兄弟會嗎？”另一個喊道?！白屗ゎ^來對付我們？”

人群一致地咆哮，用槍敲打胸甲，一些人在朝女孩扔石子。

赫斯本上尉又喊了一道停手的命令，但那些喧鬧的暴民根本聽不見。他滿腦子都是憤怒?！按说刃袕接峙c被我們殺死的蠢貨何異？”他喊道，但他們依舊沒有聽見。人群仍然把他舉在空中，但握得更用力，更有攻擊性。

他環(huán)視了一下人群，看到他的一些手下后退了，臉上滿是羞愧，但其他人已經(jīng)開始從擁擠的人群中向他擠來，他們怒不可遏，嘴里罵罵咧咧，舉起槍。在經(jīng)歷了一場艱苦的戰(zhàn)斗之后，他們仍然充滿嗜血的欲望。赫斯本上尉掙扎著想要掙脫，但人群變得更加瘋狂，抓住他的手更緊了，把他像祭品一樣交給了接近的士兵。

“詛咒你們！”他喊道，試圖拔出他劍，但他做不到?！拔乙獦寯滥銈?！”

光照亮了廣場。

如此明亮，以至于讓任何面對破碎城門的人都暫時失明了。赫斯本起初以為是透過云卷的陽光，但當他回頭時，他發(fā)現(xiàn)了真相。

當一個幽靈般的耀眼隨從騎馬穿過大門時，人群安靜下來。那是一位神圣的宿主，由陽光雕刻：高貴的獅子，博智的飛龍和數(shù)百只翱翔的鷹。若隱若現(xiàn)。它們沒有影子，透過那些白熾般的肉體，甚至可以看到遠處的景象。在隊伍上方有幾十位頭戴光環(huán)的圣徒，他們展開翅膀，揮舞著劍，直上云霄。然而，盡管這些生物如此壯觀，但廣場上的每一雙眼睛都盯著立于他們之前的身影。無生王子騎在一條蜿蜒巨蛇上——那是頭真正的怪物，與赫斯本以前見過的任何東西都不同。它有五十英尺長，背有閃亮的寬闊雙翼，長著一只巨鷹腦袋。但赫斯本的眼睛越過了羽蛇，盯著它的騎手。無生王子穿著白金兩色的拋光戰(zhàn)甲。陶鋼上雕有細絲和復雜的圖案。他將迸發(fā)光輝的寶劍舉向云端，頭盔系在腰間，齊腰的黑發(fā)披散在盔甲上，與锃亮的銀白鐵甲形成鮮明對比。王子的臉從下被冰冷的藍光照亮，那是鑲嵌在他胸甲中央的藍寶石發(fā)出的光芒。他是一個神圣的異象，在熱霧中生輝—— 如同一顆從天上墜落的星辰，化作人形。帝皇的先知心中充滿了神圣的智慧。

面對光榮先知的炫目化身，龍騎兵們跪倒在地，匍匐叩首。仿佛是帝皇本人正騎著一頭神話中的巨獸向他們走來。當先知走近時，光線變暗了，那些幽靈般的形體也消失了，只留下騎在帶翼坐騎上的王子。即便當他的皮膚上不再閃耀光芒時，他看起來也是如此神圣。

王子的劍尖掠過人群，直到最后赫斯本驚愕地意識到那是指向他的。

“你想讓我們怎么對待這個異教徒，赫斯本上尉？”王子清晰悅耳的聲音響徹廢墟?！罢酒饋?，兄弟，說說你的想法?！?/p>

當赫斯本吃力地爬起來時，整個城市陷入了寂靜。他環(huán)顧四周，看到了整支軍隊跪伏在地的奇異景象。他手下中有幾個勇敢的人敢于抬頭，但大多數(shù)人都把頭叩在地上。

無生王子走近了，巨蛇將碎石像枯葉那樣壓碎。

赫斯本感到了比面對暴徒時更甚的恐懼?！拔业拇笕?。“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我并非故——”

“瀆神者！”一個聲音從廢墟中傳來，一連串的火箭彈呼嘯而過，從王子身邊的磚石上轟下大塊石塊，把他的巨蛇坐騎裹在塵土中。

赫斯本拔出激光手槍，回頭看了看，詛咒著自己的疏忽。廣場顯然不安全。他憤怒地打出一系列手勢，命令開明者采取行動。他們一躍而起，發(fā)出靴子和盔甲的丁當聲。一些人在王子周圍圍成一個保護圈，另一些人則舉起武器，在門口和窗戶處采取防御姿態(tài)，在街道上搜尋槍手的蹤跡。

煙塵散去后，赫斯本發(fā)現(xiàn)無生王子并沒有尋找掩護。他仍然平靜地坐著，面帶微笑。然后將劍舉向黑云，低聲祈禱。

一股電荷在空氣中蕩漾，一陣微風不知從何而來，在灰塵中制造出旋渦和漩渦。當赫斯本上尉感覺到王子的神圣存在正穿過城市時，他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在蹲在他身邊的衛(wèi)兵臉上看到了同樣的驚奇。

“帝皇與我們同在，”他低聲說，眼里涌出淚水。

當王子繼續(xù)祈禱時，他周圍的風暴變得更加強大，一場旋風開始在他周身形成，卷起了頭頂?shù)脑茖印?/p>

最后，那股力量變得如此強大，讓云層向后翻滾，陽光傾瀉在廣場上，揭示了引發(fā)迪韋納圖斯分裂的殘酷景象。

赫斯本強迫自己直視奇跡，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云層消失了，被王子的風暴撕開，在它們本該露出正午的湛藍天空的地方，赫斯本看到整個世界都在注視著他。自內戰(zhàn)開始以來的每一天，天空一直都是一面鏡子，是下面這個世界的鏡像。赫斯本甚至幻想著他能看到自己，在幾英里高的天空中，蹲在一輛坦克旁邊。

“為了帝皇！”赫斯本喊道，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

王子的奇跡尚未結束。隨著陽光涌進現(xiàn)場，又出現(xiàn)了另一個奇怪的景象：一群民兵從廣場另一側的一座廢棄教堂里漂浮起來，他們踢打著，扭動著身體，手中的武器噼里啪啦地落在下面的石板上。

王子把空著的手伸到旋風中，一束圣光將他吞沒了。他胸甲上的藍寶石閃閃發(fā)光，在他張開的手掌周圍投射出耀眼的藍色光輪。然后他握緊拳頭，把那顆光球拋向天空。它如閃電一般向頭頂上的鏡像城市疾馳而去，拖著漂浮的人群，把他們推得更高。

而他們在天上的鏡像也在下落。他們穿過彼此，然后同時摔在地上。

撞擊是如此慘烈，讓赫斯本都忍不住同情他們。他離那些在石板上爆炸的人只有20英尺遠。

王子放下手，光芒消失了。云層翻滾著復原，遮蔽了鏡像城市，使廣場陷入黑暗。

每個人都盯著王子，意識到他們目睹了第二個奇跡。王子平靜地走到赫斯本身旁，朝那個孩子揮手，仍然畏縮在炮臺下?！澳阆胱屛覀冊趺磳Υ?？”他問，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

“王子……我的大人，”赫斯本結結巴巴地說。“我從未想過要否定您的神圣事業(yè)——或者您的偉大愿景?！彼挚戳艘谎劭奁暮⒆?，盡管他害怕王子，也為挑戰(zhàn)這樣一位圣人感到羞愧，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搖了搖頭?！暗菤⑺浪⒎枪x?！彼踝幽请p炯炯有神的眼睛?！翱纯此?，我的主人。她不是異端，只是一個想活下去的可憐人。難道我們應該讓自己屈服于敵人的殘忍嗎？”

整個要塞陷入了沉默，驚于這一言論，王子從他巨大的坐騎背后盯著赫斯本。然后，蛇繞著圈靠近了，王子舉起一根手指，在他的一只眼睛上沾下一滴鉆石般的淚珠?！皠倮泻芏喾N，”他的聲音在煙霧中回蕩。他向周圍的廢墟和尸體揮舞起劍?！爱斎?，肉體上的勝利是值得慶祝的?！彼麖澫卵瑢⒕К摰臏I珠滴在赫斯本的額頭上。“但心靈上的勝利更為可貴。”

光明在赫斯本的腦海中爆發(fā)。他踉踉蹌蹌地跌倒在地，光線變得更亮了，他一時看不見東西。他看不見王子了，但他仍然能聽到他在對人群講話。

“兄弟們，我從異象中走向你們。通過變化獲得啟蒙的愿景。在如此漫長的時間里，我們一直受縛于教條。現(xiàn)在是時候重新開始了。是時候重新學會思考了。現(xiàn)在由我們決定什么是正確。不再靜坐祈禱。也不再對帝國的滅亡束手旁觀。是時候行動了！”

震耳欲聾的吼聲響起。

“我們要奪回帝皇的鋒刃，將它帶到泰拉！將它歸于王座之下！”

又是一陣咆哮。

“但是，”王子說，聲音放低了一些?！叭绻覀円谭钌衩?，我們就必須像神明一樣思考。我們不能再被迷信和仇恨蒙蔽雙眼。我們必須拋棄盲目的狂熱。我們必須像光輝王座之主一樣明智。”他停頓了一下，赫斯本的視線恢復過來，看到王子在對他微笑?！拔覀儽仨毾窈账贡旧衔疽粯用髦?，”王子說，示意赫斯本站起來。

當赫斯本上尉爬起來時，他感到一種奇怪的感覺——肩上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重量。

龍騎兵們敬畏地盯著他，一邊后退，一邊喃喃地祈禱，還做起了天鷹手勢。

“不要害怕，兄弟們，”王子笑道?！暗刍室呀?jīng)將一部分靈魂投入在你們的上尉身上。這樣的祝福只會讓我們的使命更加神圣。”

令赫斯本上尉吃驚的是，離他最近的一些士兵跪了下來，仿佛他是一件圣物。

他向后退著，不知所措，腳跟踩在了一片裂口上。在墜落之前，他拍打起那雙寬闊有力的翅膀，當他穩(wěn)住自己時，揚起了一團灰塵。翅膀？赫斯本努力向后看，在余光中看到了一抹鮮艷的色彩——被微風吹皺的藍粉色羽毛。帶著一種奇妙而愉快的伸展感，他將翅膀全部展開——在他的兩側有幾十英尺長。他大笑起來，一股巨大的活力在他全身涌動。

“指揮官赫斯本，”王子說，仍然笑著?！澳阋呀?jīng)證明了自己是一位真正的領袖。整支軍隊的殺戮欲望都不足以影響你的判斷力。我們最后一次進軍的時候到了。王子大聲說話，院子里所有的士兵都能聽見。“在他們目睹了這一切之后，你的部下會對你保持絕對的忠誠?！彼麑χ巳汉鸬?，“我說得對嗎？”

士兵們咆哮著回應，用槍敲打著胸甲。他們的勝利和上尉的轉變使龍騎兵們激動得幾乎陶醉。他們的哭聲震耳欲聾，王子和他的新指揮官臉上都洋溢著喜悅。

“我們將以最快的速度攻向沃爾加提?！碑斣肼暯K于平息下來時，王子說道。“圣吉列斯之子們將會來到迪韋納圖斯，他們要把劍據(jù)為己有。他們打算把它奪走，埋在巴爾被遺忘的墓穴里。就像你們英勇?lián)魯〉哪切┊惗艘粯樱パ焓箷褎Σ卦诘刍实哪抗庵?。我們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我們要去沃爾加提，轟開那些盲信者的大門，奪回帝皇的戰(zhàn)利品。記住，當勝利屬于我們的時候，泰拉的每一個聲音都會歌頌你們的名字！”

士兵們又吼了起來，把他們的步槍舉向天空，王子再次閃耀著光芒。然后他轉身走出城門，成群的龍騎兵在后面追趕。即使有太陽的照射，但當王子離開時，廣場似乎陷入了黑暗，仿佛那崇高的光輝隨他一同離去了。

赫斯本感到一陣恐慌，懷疑那是否只是他的幻覺。然后他環(huán)視了一下廣場，發(fā)現(xiàn)附近的士兵都還在用同樣驚愕的表情盯著他。他彎了彎肩胛，令他高興的是，那對充滿活力的翅膀還在那里。在它們撕破他盔甲的地方，一些皮膚暴露了出來，赫斯本看到在他的翅膀與背部相連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系列巴洛克式的符號和螺旋狀的字符。他看不懂這些符號，但它們是如此美麗，一定是來自神圣的起源。

士兵們期待地看著赫斯本。他不清楚他們想要他做什么：然后他明白過來了，用盡全力扇起翅膀。他從地面上飛起來，越過倒塌雕像破碎的臉和被毀城垛的頂部。當他飛得更高時，他感受到空氣穿過他的羽毛，一種難以置信的興奮席卷了他。他陶醉于飛行的感覺，在空中盤旋翻滾，而下面的軍隊則用沉默的驚奇盯著他。一時間，他忘乎所以，只記得失重時的快感。然后他想起了王子的警告，阿斯塔特也在奔向沃爾加提。他滑過云層，有些笨拙地落在廣場上。

他的部下歡呼著，喜形于色地向他沖來。

“現(xiàn)在不是慶祝的時候！”赫斯本喊道，他感到自己的翅膀在身后慢慢地拍打著，努力掩飾自己的興奮?！盁o生王子已經(jīng)發(fā)話了。我們要追隨他走向勝利！向沃爾加提進軍！”

王子的半數(shù)軍隊已經(jīng)在行軍路上，赫斯本命令剩下的人排成隊伍。最后一列縱隊從他面前走過，就在他準備在軍隊的前列加入他的主人時，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引起王子演講的那個姑娘。

他回頭看了看毀壞的炮臺，發(fā)現(xiàn)那個衣衫襤褸、營養(yǎng)不良的孩子還在那里。她臉上的恐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驚訝的表情。

赫斯本向她微微鞠躬，在發(fā)生了這一切之后，他覺得自己也變得寬宏大量了?！巴献甙?，孩子，”他說。“到埃索米諾河畔去。那里沒有戰(zhàn)爭?！?/p>

她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

“祝你好運，”赫斯本說。然后他拍打著翅膀，飛向空中，從他那光榮軍隊的隊列中滑翔而去。

女孩站在那里注視了一會兒，她那骯臟瘦弱的身體因疲憊而瑟瑟發(fā)抖。然后她重重地坐在扭曲的炮管上。當軍隊離得很遠的時候，她笑了起來。

“王座在上啊。”她喘著氣說，笑得更歡了，掙扎著說出話。“你怎么知道這會奏效？你怎么總是對的？”

一群人慢慢地從她身后的殘骸中爬出來，臟兮兮的，渾身都是血跡。他們穿著不相配的長袍和戰(zhàn)斗服，這表明他們是迪韋納圖斯的民兵，他們攜帶著五花八門的武器：噴火器、粗制的激光步槍和看著就很殘忍的連枷，有些都還滴著開明者的血。幾十個男人爬上來圍在那個笑著的女孩周圍，其中大多數(shù)是身材魁梧的男人，肌肉上有疤痕和紋身。然而，領頭的是個女人。她的頭發(fā)被剃光了，皮膚上紋著神圣的圖案。她穿著同樣骯臟的迷彩服，手握一把看上去很致命的激光手槍，但她的舉止與那些男人截然不同。當他們的臉因狂熱和憤怒而猙獰時，她的臉上卻帶著彎曲的淘氣微笑。

“我當然知道這會奏效，”她說著，狠狠抱了一下那個女孩，“因為他們都是白癡，而我不是?！彼聛恚瑥难例X里剔出一點食物殘渣。她把它舉到光下，若有所思地審視著，說道，“達摩婭，你必須記住，在白癡的王國里，聰明人就是國王。”

達摩婭笑得更厲害了，抹去曬黑的臉上的污垢和淚水?！澳敲茨阆乱徊酱蛩阕鍪裁茨兀?，偉大的聰明人？”

其中一個民兵，一個狂熱者，手里拿著一把鏈鋸劍，從其他人中間擠了出去。他像是一只低眉的野獸，臉剛硬得像一塊花崗巖。“你聽到他說什么了嗎，利維婭？”那人的聲音又低又粗?！?strong>圣血天使。要來這里。他們想要那把劍。我們知道叛教者想要偷走它，但現(xiàn)在連阿斯塔特也想?！?/p>

利維婭對他露出頑皮的微笑?！巴踝诱f的可不止這些，阿布德羅斯。你在聽嗎？”

男人舔了舔嘴唇，氣得臉都紅了?！拔矣植豢赡苈牭矫恳痪潴a臟的——”

“沃爾加提?！边_摩婭笑著說。

利維婭朝那個女孩眨了眨眼。“他說了伏爾加提。那為什么王子要帶他的叛教者去伏爾加提呢？”

“因為石化之刃在那兒！”達摩婭喊道。

“因為石化之刃在那兒。”利維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抹去了血跡和污垢?！拔覜]有鸚鵡翅膀給你，達摩婭，但你可以把自己當作我的新將軍?！?/p>

達摩婭又笑了起來，在一具死去的龍騎兵身上抓起一把斷劍，開始在尸體間跳躍，將劍揮向假想的敵人。

利維婭爬上報廢的炮管，看著越來越多的民兵聚集在她周圍。

“這個光彩奪目的背教者可以稱自己為王子，他確實挺漂亮。他或許擁有赫斯本的龍騎兵團的支持，也能在別人替他干臟活的時候打扮得光鮮亮麗，但讓這支臃腫的軍隊到達沃爾加提將是一場艱難而緩慢的戰(zhàn)斗。想想沃爾加提的地形。當他們到達山頂時，他們會被凍得半死，在龍騎兵離城門不到一英里的地方，他們就會被火力包圍?！彼龘P起眉毛?！暗覀儗⑹艿綗崃覛g迎?！?/p>

阿布德羅斯怒視著她，試圖用憤怒來掩蓋恐懼?！熬退阄覀冊O法拿到了石化之刃，死亡天使也會來追殺我們。”他舉起鏈鋸劍。“我們的武器怎么對付阿斯塔特？”

利維婭聳聳肩。“你可能是對的。也許我們都該回家了，阿布德羅斯。可能會很危險。而且，如果圣血天使拿到了石化之刃，他們可能會在失去或破壞它之前，在某些戰(zhàn)爭中好好利用它。”她拍了拍腦袋。“想想吧，阿布德羅斯！他們是阿斯塔特。他們是死亡天使。他們不會對我們守護帝皇之刃的誓約感興趣。他們不會理解把它保存在迪韋納圖斯的必要性。他們會把它帶入戰(zhàn)爭?！彼蝗粐烂C起來?！澳惆l(fā)誓過要守護石化之刃，直到帝皇歸來，阿布德羅斯。”她揚起眉毛?！安皇菃幔俊?/p>

阿布德羅斯把頭扭向一邊，脖子上的肌肉隆起?！拔覜]有忘記誓言，利維婭，”他咆哮著，用沾滿血跡的鏈鋸劍指向她的臉?！暗绻覀儼咽袕奈譅柤犹崮贸鰜?，它會有多安全？那座修道院就是用來保護石化之刃的。熾天使守護了它幾個世紀。當我們背著圣血天使在塔馬勒山脈行動時，能有多安全？”

“沃爾加提已經(jīng)完了，”利維婭和藹地微笑著說，好像在對一個困惑的孩子說話?！熬驮谶@會兒，王子正在帶領他的叛教軍隊。盡管艱難，但他們會爬上那些山口，而沃爾加提將會淪陷。星球上一半的人都接受了他的謊言。而另一半人躲在莫爾摩特的高塔里，等著大主教動動腦子祈禱。現(xiàn)在看來圣血天使可能會搶在叛教者之前奪走石化之刃。”

當她環(huán)視著她的追隨者時，笑容從她臉上滑落?！拔覀兪堑刍首詈蟮南ＭＯ胂肟?。我們是唯一有意愿也有機會實現(xiàn)誓約的孩子。熾天使們認為沃爾加提堅不可摧。他們認為自己是凡人無法企及的。當叛教者帶著石化之刃去泰拉的時候他們還是會這么想。你們聽到王子的話了。他想從那里奪走石化之刃?，F(xiàn)在只能靠我們來拯救它了。除此之外別無它法。你們知道這是事實?！?/p>

利維婭又聳了聳肩?！暗夷芾斫饽愕目謶?，阿布德羅斯。這樣做很危險?！彼D向年輕的姑娘?！斑_摩婭，你呢？沒準你也想回家了？”

達摩婭不跳了，用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回答?！笆募s就是我的家。”她抬頭望著天空?！叭绻夜钾摿说刍?，我還能擁有什么？”

阿布德羅斯盯著那個女孩。然后他放下鏈鋸劍，帶著謙卑的表情點了點頭。

利維婭給了他一個扭曲的微笑?！斑@些圣血天使……他們有多厲害？”

阿布德羅斯憤怒地皺起眉頭，但當他的兄弟們帶著揶揄的表情看著他時，他的嚴峻開始動搖了。

“你們真該死！”他厲聲說，在他們一哄而笑時也露齒大笑起來。

達摩婭滑過瓦礫堆，假裝用她的那把斷劍刺向阿布德羅斯。

利維婭咧嘴一笑，朝大門揚了揚下巴?！叭ノ譅柤犹幔矣赂业穆斆魅藗?。我覺得最好在他們開打前到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