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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山(一)

2023-07-22 15:26 作者:元七夏的夢  | 我要投稿

天承十一年,東陵與南玥交戰(zhàn),東陵敗。 魯、柳、鄞三州淪陷,陵安王昭成稷戰(zhàn)死沙場,南玥國主借機提出條件,東陵需每年向南玥進獻(xiàn)大量財帛金器,且派一名質(zhì)子前往南玥。 彼時大皇子昭元澤身體羸弱,二皇子昭元旭嬌寵太過,三皇子昭元深身份貴重,質(zhì)子人選隨之落到最年幼的四皇子昭元羿頭上,東陵皇帝昭成宗為此頭疼不已。 就在這時,陵安王昭成稷之子昭如風(fēng)卻忽然承襲王爵,自愿代替四皇子為質(zhì)前往南玥。 天承二十一年,邊境屢有爭端,東陵皇帝終于無法再忍受南玥的貪得無厭,派南老將軍前往邊境收復(fù)三州。歷時半年,三州終于重回東陵之手,陵安王昭如風(fēng)也終于結(jié)束了十年質(zhì)子生涯,回到東陵。 天承二十五年正月十五,東陵帝都熱鬧非凡,街道上擁滿了慶祝元宵節(jié)的百姓。 四年的時光似乎讓這帝都的許多人都忘記了戰(zhàn)爭曾經(jīng)帶來的傷痛,而與這繁華盛況相悖的,卻有這樣一個地方,青縣霧山。 ———— 茫茫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將整個山道的路都封掉了,霧山村的人出不去,而旁人也進不來。 西南方向的小山腰上有一座小院,因著大雪,算是徹底地獨立于世了。 桐雪早知這場大雪來勢洶洶,便早早做好了準(zhǔn)備,存了兩三個月的糧食在地窖。這個晚上可謂是天寒地凍,滴水成冰,桐雪早早地鉆進了被窩,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 窗外突然一道黑影掠過,桐雪心中一驚,迅速從床頭拿起袖箭握在手中,直勾勾地盯著門。半晌毫無動靜,她有些急了,猶豫了會兒,還是披了件絨毯起身下床,緩緩朝門走去。 只聽“咣當(dāng)“一聲,窗戶忽然被撞開,冷風(fēng)驟然灌進來,連同那道黑影,黑影迅速回身關(guān)上窗,剎那間便竄到桐雪跟前。 桐雪一震,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覺頸間一涼,冰冷的大掌已勒住她,直將她抵在門上,袖箭猝然掉落在地上,她雙腳離地,窒息感撲面而來。 桐雪雙手握在那只冰冷的手背上,痛感使得眼角溢出幾滴淚水,意識逐漸變得模糊,就在桐雪以為自己真的要這樣死掉了時,那只手竟松了松,稍稍一滯后,忽又將桐雪摔在地上。 桐雪有些茫然,跪坐在地上順了順氣,鼻尖卻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味,她緩緩抬起頭,看見那人亦跪坐在地,一手撐著地,一手捂著腹。 他似乎傷得不輕。 沉寂了許久,桐雪慢慢平復(fù)了下心緒,伸手拾起慌亂中掉落的絨毯,再次披在身上,接著緩緩朝那人爬去。 他的腹部還在不停地溢血,胳膊、肩膀、胸膛皆有刀傷,約有數(shù)十道傷口,桐雪驚嘆,這樣還能活著,也是奇跡了。 帶著半分同情看著他的臉,而他也看著她,目光警惕而又飄忽不定。他的臉色很蒼白,發(fā)梢上還帶著些未消融的雪,臉上也有幾處傷痕,血色已干,他的眸光是冰冷的,就這般欺在他身前,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自外帶來的凜冽寒意,讓人直打哆嗦。 桐雪伸出手想觸碰他胸前那道傷口,那人卻忽然扼住她的手腕,眼里滿是告誡:“我死之前,掐死你,易如反掌。” 桐雪愣了愣,忽然半似嘲諷地輕笑起來:“正好我是大夫,恐怕一時半刻你還死不了?!?———— 大雪封山至今一月有余,霧山村去往鎮(zhèn)上的路總算是通了,村民們一時歡呼不已,家家戶戶紛紛挑著籮筐往鎮(zhèn)子上趕。 剛出東頭村口,便看到一行官府衙役。想來是官道通了,府衙的人循例過來看看。 里長滿面笑容,感懷地拱手上前:“各位官爺這段時日辛苦了,多虧了有青縣府衙相助,否則我們霧山村村民還不知道要被困多久呢!” 衙役長吳剛循例問道:“大家都無事吧?” 里長回道:“無事無事,吾村一百一十七戶人家,秋冬皆有存糧,捱這一個月還是綽綽有余?。 ?桐雪站在不遠(yuǎn)處的屋檐下,看著里長感激地與府衙的人寒暄,盛情邀請他們進屋喝口熱茶,而對方態(tài)度曖昧,句句看似回應(yīng),但尤為冷淡,眼神還飄飄忽忽地四處瞅,里長大約以為他們是查看房屋是否有毀損吧,也未曾多想,只絮絮叨叨地說著“人員沒有傷亡”之類的話。 桐雪若有所思,瞄了一眼對方的人數(shù)后,便背著籮筐一瘸一拐地走了。 ———— 晨間的陽光照耀著大地,將整座霧山包裹上一層金色,山頭白雪半消半融,綴在金色的晨光里,美輪美奐。 竹林下,桐雪背著籮筐撐著樹枝踏著緩慢的腳步前行,待到竹林的盡頭,她抬起頭,看著映入眼簾的院落,松了口氣。 推開小院的門,桐雪走進來,卸下背上的籮筐,從籮筐里取出一方草藥放進藥爐里。 走進內(nèi)室,四處張望了一眼,有些狐疑,轉(zhuǎn)過身,忽然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眼,嚇得她差點驚叫出聲。 桐雪幽怨地瞪著來人:“閣下當(dāng)真不會用腳走路嗎?” 對方?jīng)]理會她的話,低頭看了一眼桐雪的腿,皺眉:“你受傷了?” 桐雪也不打算理他,徑直走到桌子前,抬起左腿撕開褲腳,一條鮮血淋漓的傷痕映入眼簾。正打算上藥,無意間抬頭瞥見那人的眉頭皺得更深。 桐雪輕笑著道:“這樣的傷閣下怕是見過許多許多次了。”捏起小瓶撒了些藥粉上去,腿上傳來的刺痛令她不由地攥緊了拳頭。 那人突然走到跟前,蹲下身,抬手握著她的腳腕,并從桐雪手中接過藥瓶,開始給她上藥,還輕聲說了句:“到底是個女子?!?到底是個女子?是憐惜她受了傷還是覺得她不知道避諱? 桐雪略帶疑惑地低頭看他。 他的動作十分熟絡(luò),捏起絹布,修長的手指在桐雪腿上飛快地繞了幾圈打了個結(jié)。 將桐雪包扎好后,他便起身擇了身旁的凳子坐了下來,啟口問道:“所以,怎么受傷了?” “村里來了七八個衙役,說是巡察民情的,有些不像。”桐雪答非所問,拖著下巴笑盈盈地看著他:“閣下在我這里休養(yǎng)了一個月,想必傷勢已經(jīng)無礙,今日官道通了,閣下打算何時走?” 男子捏起一個茶杯倒?jié)M水放在桐雪跟前:“路途遙遠(yuǎn),我擔(dān)心自己死在路上?!?桐雪呆呆地盯著眼前的茶杯,然后一飲而盡,蹙眉:“所以?” 男子語氣定定:“再等等。” “可霧山村就這么點人,我常年獨居于此,平白多出一個你來,叫我如何解釋?”桐雪言語中微微露出些惆悵。 男子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桐雪,目光掃了一眼她的腿,思索了會兒,才道:“其實姑娘不必做到如此?!?桐雪微訝,不好意思地扶了扶裙角。 他到底在這里生活了一個月,無論在藥材上處理得多干凈,必然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桐雪只得將自己摔傷。 可看樣子他并沒有打算立刻就走,到底一個大活人在這,大雪封了一個月,憑空出現(xiàn)在這里,不僅和村民不好交代,便是今日那些形跡可疑的衙役,就讓人頭大。 “閣下當(dāng)真不怕那些衙役?”桐雪滿面愁容。 男子忽然笑了。 這人除了一副病態(tài)就是一臉冷漠,倒是沒見他笑過。 “姑娘放心,我不是什么江洋大盜?!?這人真的是......慣會打馬虎眼吧! ———— “雪姐姐!雪姐姐!”男童的呼喚聲忽然傳來。 是大虎,這貨怎么來得這么快! 桐雪對著男子“噓”了一聲,小聲說了句“你去地窖”,打開門走了出去。 男子斂去笑容,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一瘸一拐的背影。 剛打開院門,肉團子便沖了進來。 “雪姐姐,你真的受傷了!剛才小九跟我說你去鋪里拿了藥我還不太相信,你是怎么受傷的?怎么不上我家里來找我?我這一個月都快憋死了,要不我留在山上照顧你吧?我回頭跟我阿娘說一聲,讓她多做點好吃的給你。你是什么時候受的傷?不是說了有事山腰上大喊一聲嘛,你怎么——” “打住!” 大虎這絮叨的程度和他那個里長爹爹真是如出一轍。 “大虎啊,姐姐累了想休息,你先回去好不好?”桐雪下逐客令。 大虎有些不滿,接著一拍腦門,突然想起來阿爹布置給他的任務(wù):“啊!不行,衙門里來了幾個人,讓我們?nèi)ゴ孱^集合,說是在找什么人,叫大家去認(rèn)認(rèn)臉?!?桐雪果然沒有猜錯,這群衙役還真是尋他的。 大虎看著她的腿,面露擔(dān)猶。 “行吧,那你過來攙著我?!迸ゎ^瞥了一眼地窖的方向,一絲憂慮涌上心頭。 這廝會這么聽話嗎? ———— 村東頭著實聚了不少人。 原以為那些衙役打著巡察的名義便不會大張旗鼓地找人,看來是自己想錯了。 桐雪慢慢走到人群中。 “喲,雪丫頭,這腿怎么傷著了?”李嬸關(guān)切地問道。 桐雪尷尬地笑了笑,狀若無意地和大家寒暄著。 “官爺,您找的這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我們村可都是老實人?!崩镩L明顯已經(jīng)沒有之前的感念模樣,滿臉愁苦,似乎有一腦門的官司,可他深信霧山村民歷來老實本分,便言之鑿鑿對衙役們道。 “你只管把人都叫過來?!眳莿傉Z氣不耐。 里長回頭看了一眼大家,表情微微凝重,又轉(zhuǎn)頭看向吳剛:“人都在這兒了,吾村一百一十七戶,四百六十九人,除去大雪封山之前留在鎮(zhèn)上趕不回來的七個人,還有年前入京參加科考的兩名考生,余下四百六十人全部在此。”說著從李叔手里接過一本名冊遞到吳剛手中,又繼續(xù)說道:“官爺您看,這是名冊,我們村本來就地勢偏僻,況且又封了這一個多月,我們自己都出不去,更別說外人有沒有可能進得來了?!?吳剛象征性地翻了翻名冊,又抬眼看了看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 桐雪心中有些不安,她擔(dān)心眼前這七八個人只是個幌子,萬一此刻已經(jīng)有大批人馬去往村民的家里搜人。他的傷雖說好的差不多了,可若是動起武來,誰料得準(zhǔn)呢? 想必他們也不愿意將村里人卷進來,才這么耗著大家的,可若自己現(xiàn)在回去了又難免落人嫌疑,只怕他會暴露得更快。 “雪姐姐,你手心怎么冒汗了?是不是腿疼???我扶你到旁邊坐著吧,這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呢?”大虎關(guān)切地看著桐雪,攙著她往木樁子走去。 桐雪慢慢坐下來,一時心中五味雜陳。 不一會的功夫,西南方向的樹林里竄出一道紅煙,眾人齊齊看去,吳剛十分警覺,看著紅煙的方向眉頭深鎖,身旁的小衙役連忙提醒:“要不要過去看看?”一瞬的猶豫后,吳剛將名冊丟給里長,朝著其他衙役們一擺手,拔腿朝那個方向跑去。 里長錯愕,李叔連忙推了推他,意在請示。村民們也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一時間都有些恐慌。 里長連忙安撫大家,既然衙役都走了,大家都這般杵著也無用,便遣了大家回家去,自己帶著七八個大漢跟著衙役們?nèi)チ?,有八卦好事的人也跟在后邊?桐雪坐在木樁上發(fā)呆,那個林子離她的住處不遠(yuǎn),難不成真叫她猜對了,他被找到了? 大虎推推發(fā)呆的桐雪,小九也跑過來,看著桐雪的腿,小臉皺成一團。 “小九,鄧爺爺回來了沒有?”桐雪問。 他的藥鋪在里長家旁邊,這段時間小九一直在大虎家生活,鄧?yán)项^也知道餓不死他,所以也不著急趕回來。 桐雪一大早就去藥鋪拿了許多藥材,也問過小九,鄧?yán)项^是否回來過,她也知道官道方清,他可能不會這么快趕回來,只是自己干著急,便又問了一嘴。 小九呆了呆,搖搖頭,軟軟道:“爺爺還沒回來呢!” “雪姐姐不用擔(dān)心他,鄧爺爺現(xiàn)在指不定待在哪個酒館逍遙快活呢!小九在我家好得很,我阿爹阿娘又不會餓瘦了他?!贝蠡⒐闹鶐妥樱瑩е【诺募绨?,虎虎道。 小九比他矮一個頭,仰頭沖著大虎笑得軟綿可愛。 桐雪可不是擔(dān)心這個,她本是希望鄧?yán)项^早點趕回來,說不定還來得及做那件事,可是如今看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必要。 抬眼瞅向西南方向,心中惆悵,還是跟過去看看吧。 ———— 盡管心中已經(jīng)做了無數(shù)次鋪墊,卻還是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 桐雪趕到的時候,十一具尸體已經(jīng)齊刷刷地排成了一排,而放煙霧的人卻不知隱在了這山中何處。 大虎突然間抱緊了自己,低頭看去,這孩子到底還是孩子,連忙叫他先回家去,這里發(fā)生的事情實在不適合他參與,他卻執(zhí)拗地?fù)u搖頭。 桐雪無奈,只能任由著他。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是打鐵匠的母親,她跪在地上哀嚎著:“我的兒啊,兒啊你這是怎么了?” 桐雪看著她身前的那個男人,竟是打鐵匠老田! 十一具尸體,十具黑衣蒙面,只他一人是霧山村村民,為何? 身旁其他婦人連忙上前安慰,老田的妻子田嫂也木然地跪在一旁,聲淚俱下。 桐雪從村民的眼中看到了恐慌,里長此刻也焦頭爛額,安穩(wěn)了數(shù)十年,豈料一朝村里會莫名出現(xiàn)十具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尸體,老田又是為何人所殺? 桐雪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滅口? 里長向吳剛解釋說老田便是留在鎮(zhèn)上沒有回來的那七個人之一,因為打鐵鋪開在鎮(zhèn)上,大家便以為大雪封山之前他就留在鎮(zhèn)上沒能回來,誰知道卻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還是以這種方式! 尸體已經(jīng)僵化,因溫度極低,所以未曾完全腐壞,可是看這模樣,卻是死了有段時日了。 “官爺,這些黑衣人就是您要找的歹人嗎?”里長穩(wěn)了穩(wěn)情緒。 吳剛眉頭微皺,沒有回答他的話。 里長卻“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懇求:“請官爺為吾等草民做主,老田莫名慘死,這十個人也不知是何身份,入我霧山村有何目的,若官爺所尋的歹人還在村里繼續(xù)作惡,恐生民亂啊!吾等世世代代為民,種田為生,一直安安分分地生活于此,請官爺為我們做主??!” 里長這一跪和這一番話,讓跟來的這些村民也意識到了問題,連忙都跟著跪了下來,朝著吳剛拜了幾拜。 方才里長拍著胸脯保證的那些此刻在這些尸體面前已經(jīng)無處遁形了,不這么說的話難免有窩藏兇犯的嫌疑,而如此一來我們村便都成了受害之人。 果真是當(dāng)了十幾年里長的人。 其中一個衙役驗過了幾個人的傷勢后,便到吳剛耳邊低語了幾個字,吳剛眸光一凜,不知所想,抬手讓里長起來,說道:“人應(yīng)當(dāng)還在村子里,我會派人去搜,不過從此刻開始,村子里的人一個也不能放出去!” 里長身軀一震,便聽見吳剛牙縫里擠出最后四個字:“有進無出!” 桐雪目光一直停留在老田身上,總覺得有一絲古怪,可她不敢擅動,大約還是做賊心虛。 有四個衙役已經(jīng)小跑著往東頭村口去了,一是報信,二則封鎖。 里長知道盡管自己極力將霧山村人往受害者的位置靠攏,卻也不代表真正的清白,當(dāng)下也只能聽從吳剛的吩咐,封鎖霧山。 ———— 這一夜,桐雪失眠了。 他不在。 是走了嗎?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留下來一堆爛攤子。 她知道他大約這幾日會走,只是她沒有想到他一個字也沒有留下,就在所有人的目光被兇案吸引之時,他一走了之。這么重的嫌疑,他當(dāng)真不怕自己懷疑他、出賣他?還是說,他根本無懼于她? 官府的人當(dāng)天下午便趕到了霧山村,村子本就不大,三面環(huán)山,只一條通往官道的路,所以青縣府尹也沒帶多少人過來。只不過這不是尋常兇案,那十個人的身份可疑,府尹便親臨了,還帶來了一個有些古怪的少年,此刻正宿在里長家。 桐雪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腦海中一遍遍過著白天的畫面,卻忽然閃現(xiàn)出那個衙役長吳剛在經(jīng)過她身旁時不經(jīng)意地掃了一眼她的腿,也不知是何意,她現(xiàn)在有點草木皆兵了。 起身下床,披上絨毯,點上了燈,準(zhǔn)備去地窖里看看,說不準(zhǔn)人已經(jīng)回來了,正藏在地窖里等著她呢! 下了地窖,桐雪提著燈將四周照了個遍,確定無人,深深嘆了口氣,便又爬了上去。 打開門正準(zhǔn)備出去,手中的燈忽然被打落在地上,與此同時她感覺身子被騰空抱起,整個人被嵌入了一個人的懷里,又重重摔在墻上。 這熟悉的氣息...... 心中頓時竄起一股火氣,剛準(zhǔn)備開口大罵,緊接著“嗖嗖”的箭矢聲傳來,瞬間將木門扎成了刺猬。 桐雪抬起頭,便看到面前的男子臉色鐵青,整個胸膛箍在桐雪身前,好似怕她變得跟木門一個下場,厲聲道:“你出來做什么?” “我......”正想解釋點什么,又覺得不太對,連忙振振有詞道:“我家地窖,我還來不得了?” 那人氣得無語。 桐雪有些心虛,人家剛剛救了你,也不好態(tài)度這么僵硬,只得笑著道:“閣下原來沒走啊!” 他語氣淡淡:“我若走了,怕是明日又多了一具尸體?!?桐雪眼睛睜得老大,恍然大悟:“啊,果然是你?!?他挑眉,佯裝不知。 “那十個人是你殺的?煙霧也是你放的?”桐雪心想,這貨身上藏的東西還真不少,雖然她沒有親眼見到過,一開始也只是懷疑,現(xiàn)在看到他這樣的態(tài)度,也算能篤定了。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知道的真是不少?!?桐雪蹙眉:“怎么?后悔方才沒有狠心讓我被扎成刺猬?好讓你死無對證?” 對方不置可否。 現(xiàn)下的處境,桐雪也無心繼續(xù)開玩笑了,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木門,問道:“公子,打得過嗎?” “若是你肯老老實實地睡覺,或許可以?!蹦凶訃@了口氣,似乎有些失望。 桐雪自知理虧,羞愧地閉上了嘴。 見她不再說話,心想著畢竟是個弱女子,害怕也是正常的,便又開口道:“等一等吧?!?男子的聲音從頭頂上飄來,桐雪一怔,脫口問道:“等什么?等誰???” 轉(zhuǎn)念一想,還能是誰?“府尹大人?” “算是吧?!?桐雪半信半疑地盯著他。 短暫的僵持之后,外邊突然傳來了喧嚷,接著是一陣廝殺,不多時,便又安靜了下來。 桐雪想探出腦袋往外看看,但又有些后怕,萬一此刻一個箭矢飛過來穿過她的腦袋,那個死狀想來有些不大唯美,況且這人離得這樣近,在她鮮血泵出的那一刻,他估計又會嫌棄地將她丟在地上。 額,太悲傷了! 他看著桐雪臉上的表情變來變?nèi)ィ袂橛葹閺?fù)雜。眉毛一挑,忽然松開了手,后退半步,轉(zhuǎn)身邁著大步出了門。 桐雪怔了怔,反應(yīng)過來后連忙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王......公......公子!公子無恙吧,公子可否受傷?下官不知公子在此,下官有罪!下官有罪!”府尹大人滿臉驚恐湊上前來。 院子里一片狼藉,桐雪有些不忍直視。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多具尸體,而這些,都是那個古怪少年的手筆,他見到男子后雙眼終于有了些波瀾。 此前桐雪就覺著這個少年很是古怪,看著像一個隨從,可府尹大人對待他的態(tài)度比較曖昧,有些看人臉色的感覺,原來他真正的主人是他呀! 意味深長瞄了一眼男子的背,卻見他偏過頭看了自己一眼,桐雪立馬又瞅向了別處。 ———— 桐雪穿好衣服出來時,里長便朝著她遞眼色,她悄悄地走過去。 此刻只有那位公子坐著,古怪少年立在他身后,府尹大人顫顫巍巍地站在公子身前,里長則站在離門較近的地方,外邊是收拾尸體的衙役們。 “雪丫頭,你啥情況?”里長盡量用最低的聲音問桐雪。 桐雪也壓低聲音:“什么啥情況?” 里長:“你跟那位公子啥情況?” 桐雪淡淡回道:“沒有情況?!?里長不信,語氣變得急促:“這人都住到家里了,還沒有情況!” 卻不知道這一番話早已聽在了許多許多人的耳中。 “公子,您打算什么時候回......回府,下官可以護送您一程。”府尹討好地問,語氣低三下四,倒是讓里長有些吃驚,一時間開始思忖這位公子到底什么樣的身份,能讓一縣府尹低頭至此。 “不急。”男子啟口道,輕呡了一口茶水,又繼續(xù)說:“不是還有一具尸體嗎?府尹大人一方父母官,總要替百姓查清楚?!?府尹這方反應(yīng)過來那個“不急”的意思,或是監(jiān)督自己辦案情況的吧,連連答應(yīng):“是,是,下官一定竭盡所能!” 環(huán)顧了一眼四周,府尹又岔開話題,討好地說道:“下官見這小院甚是簡陋,恐委屈了公子,這就讓里長收拾出來一間寬大舒適的屋舍給您?!?男子淡淡道:“不必了,我身上還有些許舊傷,需要在這里休養(yǎng)一番。” “傷?您受傷了?下官這就去縣里請最好的大夫。”府尹急得帽子差點都戴不住了,住在這樣的地方已是委屈了,竟還受了傷! “不必,桐大夫醫(yī)術(shù)精湛?!蹦凶诱Z氣平平,不知所想。 被點名的桐雪卻是一個激靈,總覺得那聲“大夫”叫的很是怪異,他不是一向稱自己為“姑娘”嗎?何時當(dāng)自己是個大夫了! “桐......大夫?”府尹抬頭看了一眼桐雪,滿眼的不可置信,桐雪睜大眼睛回瞪著他,似是證明自己的地位一般,府尹還是不信,轉(zhuǎn)而看向里長,他朝著府尹鄭重地點了點頭,府尹心中半信半疑,可是一連聽到兩個“不必”,他實在有些惶恐,只好硬著頭皮答應(yīng),任由這位小祖宗瞎折騰。 終于在府尹強烈要求留些衙役守護而又被拒絕后,他帶著烏泱泱的人以及一群尸體離開了桐雪的住處。 里長離開之時,對著桐雪千叮嚀萬囑咐,可又覺得一切都是徒勞,終究還是拖著沉重的步子懷著沉重的心情走了,目光還不時地看向桐雪身后那屋內(nèi)的兩個男子,內(nèi)心百感交集,修元吶,叔對不起你,護不住你的雪丫頭了! ———— 桐雪推門而入,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那少年方才似乎說了些什么。 腿上的傷還沒好,又站了許久,桐雪覺得實在是累,便坐在凳子上開始倒水喝,畢竟是自家,方才在府尹面前也就算了,這會兒她倒也不必裝模作樣。 對面二人看著她喝完一杯茶,十分默契地等待她說點什么。 桐雪晃了晃腦袋,指著二人開口問:“你倆睡一張床,不介意吧?” 少年臉上閃過一瞬微不可察的錯愕,男子則失笑道:“桐姑娘,你就不想問點別的什么?” 桐雪蹙眉,語氣不善:“公子方才還嫌我知道的太多,我這人比較惜命,想活得久一些?!?男子對少年喚了一聲:“云木?!蹦巧倌瓯阒湟?,識趣地退了出去,還不忘關(guān)上了門。 他平靜地望著桐雪,良久,啟口道:“桐姑娘,我知你聰慧,有些事你大抵也能猜到,可我還是想與你坦白,或者說,你我坦誠布公一次,你,到底知道多少?” 他分明笑著,眼里卻是滿滿的冷。 第一次見他,便覺得冷。天冷,人冷,他的目光更冷,那時他滿身是傷,像個被圍獵的狼,弄得鮮血淋漓,卻還是忘不掉吃人。 隨著身體的康復(fù),他的警惕便漸漸淡了下去,直到冰雪消融,他又開始豎起防備。 就像今日,忽見他笑,她有些錯愕,沒有細(xì)想那其后的深意,現(xiàn)在看來,這人慣會用笑來掩藏冰冷。 看著這樣陌生的表情,桐雪第一次認(rèn)真地打量起他。 他的臉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儼然一副容姿卓絕的好皮相!而他的眉峰似劍,目色如星,眸深似海,加之一身黑色錦袍,又將一個滿腹城府的權(quán)臣之相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或是如今他不必再掩藏,所以便將這樣的面目毫不掩飾地展現(xiàn)在她面前? 可是桐雪卻在那樣一汪深海如淵的眸里,看到了無邊的黑暗,漫長,而孤獨...... 不由地生出些同情,這么些年,他應(yīng)當(dāng)很辛苦吧! “桐姑娘!”他有些不耐。 不知怎的,徒生出一股焦躁,是因為被她看破了什么,還是她臉上的同情刺痛了他? 桐雪輕輕笑了笑:“公子自覺身份不便告訴我,我也不必多問,但多少也能猜到,你或許......來自京都?” 桐雪淡淡地訴說著,語氣輕柔的像是在說什么睡前故事。 “我雖從未去過京都,卻也知那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公子身份貴重,想必性命也比普通百姓值錢了些。可說到底,這些事情與我何干?我是醫(yī)家,只會治病。那日你雖以性命要挾了我,可終究沒有下得了手,我自知公子并非是憐惜我,只是想活而已,我也想活?!?這是桐雪的最終期許,今日她的目的本就只有一個,活著。 他一直靜靜地看著她,想知道這個女子能胡謅出怎樣一番話來。 她本生得容貌清美,雖算不得人間絕色,卻因一雙翦水秋瞳清靈地出奇,襯得她如落入人間的精靈仙子。 “桐姑娘,多謝你的坦誠?!蹦凶雍鋈坏溃M管他知道這樣的坦誠可能連五分也沒有,“是在下小人之心了” 桐雪幽幽地看著他:“所以,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他愣了一下,皺了皺眉,哭笑不得:“桐姑娘當(dāng)真是很關(guān)心這個問題?!?“如今你安全了,傷也好了,不走,難道是打算在這里占山為王嗎?”桐雪瞪大了眼睛,直擊靈魂地質(zhì)疑道。 男子不由地輕笑:“我倒是沒這么想過,只是當(dāng)下,確實不宜?!?“你不會要等案子查清楚再走吧?” “算是吧。” 又是算是,信他才有鬼了,怕不是又在等什么人吧!想到此處,桐雪想到自己也在等一個人。 不走便不走吧!提前解決掉那件事也不是不行。 想了想,看著他道:“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了多留些時日,我若是趕你走,府尹大人也會讓里長幫你找別的住處?!鼻屐`的眼珠子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不如......我再幫你一個忙?!?———— 桐雪的木屋建在霧山村的西南方向,略比旁人高出一些,且距離較遠(yuǎn),附近沒有鄰舍,四周又幾乎種滿了竹子,故而遠(yuǎn)遠(yuǎn)看去,只是一片竹林鋪在此處而已。 在那一片竹林之中,只見一個黑黑小小的身影在移動著,慢慢鉆進林子里,往屋后靠近。 后窗之上,一個小腦袋探頭探腦地慢慢伸進來,圓溜溜的眼睛在屋內(nèi)掃來掃去,接著落在一個堅挺的背影上,他唇角揚起,輕捷翻窗而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人。 男子靜靜地坐在屋內(nèi),輕輕呡了一口茶水,食指落在杯沿上打圈,目光逐漸變冷。 “啊呀!” 桐雪正在院內(nèi)煮藥,一個肉團子便從屋內(nèi)被扔了出來。正想查看怎么回事,肉團子便爬起來沖進桐雪懷里:“疼疼疼,好疼呀!雪姐姐,你救的什么人呀!好疼好疼!” 桐雪看了看負(fù)手立在門前的男子,以及男子身側(cè)的少年,又看了看懷里疼得齜牙咧嘴嗷嗷直叫的肉團子,頓時明白了,一手便往那小腦門拍了上去:“誰叫你正門不走去翻窗戶的,活該!” “雪姐姐!”大虎直嚷嚷。 這個云木,也不知夜里宿在了哪根房梁上,不需要時見不著人,卻像個鬼魅一樣,無處不在。有這樣的人在身旁護佑,屬實抵得過一百個護衛(wèi)。 大虎見桐雪并不心疼自己,又坐回去煮藥去了,便氣鼓鼓地搬來一個小凳坐到了桐雪身旁。 “雪姐姐,阿爹說你屋里藏了個陌生男子,我還不信,居然有兩個,兩個!”他齜著牙,扭頭對云木做了個鬼臉。 “你這樣住著也太不安全了,不行,我一定得搬過來,保護你,你看你的腿還沒好呢!這該不會就是他們傷的吧?你還給他們煮藥!雪姐姐——” 桐雪立馬打斷他:“你怎么這么多話呀,就你這小身板,方才被摔出來都不費人家手指頭。” 大虎不服氣道:“我......我只是年紀(jì)小,日后拜了師習(xí)了武,我非得報這個仇。” 桐雪見他氣得牙癢癢,心念一轉(zhuǎn),扭頭指了指云木,對著大虎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那位哥哥武功甚好,你可以試試拜他為師?!?大虎氣得更甚,瞪大了雙眼:“拜他?剛才就是他給我摔出來的,雪姐姐,你是不是故意的?” 桐雪輕輕笑起來:“是啊,我每日過的甚是無聊,你若是拜他為師,想必日后我會多出許多許多樂事,哈哈哈!” “雪姐姐!”大虎氣得大叫,隨后想了想,又壓低聲音對桐雪說:“雪姐姐,你這樣怎么對得起修元哥哥?等他回來,我一定得告訴他,你趁他不在,私藏......私藏......藏......藏......” “藏什么?”桐雪在大虎的腦門兒上彈了一下:“我對不起的人多了,不多你修元哥哥一個,小小年紀(jì)知道個毛,快回家去!” 大虎不樂意:“我不回去,我要留下來看著他們?!鞭D(zhuǎn)念一想,又覺得氣不過,對著桐雪咬牙切齒道:“不對,是看著你?!?桐雪見他這認(rèn)真的模樣,只覺得好笑,想了想,不如叫他給自己跑個腿找點事做,便道:“這樣吧,我給你一個任務(wù),你回家告訴你阿爹,讓他請府尹大人派人到鎮(zhèn)上把鄧?yán)项^找回來?!?大虎問:“找鄧爺爺做什么?” 桐雪:“還有,讓小九在藥鋪里找找我昨日交代他找的東西。” 大虎又問:“什么東西?” 桐雪不耐:“別問這么多,快去!” 好說歹說,大虎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往外走去,迎面碰上府尹帶著幾個衙役過來。 桐雪一想,對著大虎大喊:“只做第二件吧,不必告訴你阿爹了。” 大虎瞅了眼府尹,心領(lǐng)神會地跑走了。 ———— 府尹一進院門就看到幾個人都杵在外邊,見他來也沒有要進屋的意思,便只好在院內(nèi)做起了匯報。 “公子,昨日睡得可安好?”他關(guān)切地詢問。 “案情是否有進展?”公子對他的問候并不感興趣。 府尹面色一滯,連連道:“有,有的,經(jīng)連夜查探,抓到一個嫌疑人?!?見公子沒有反應(yīng),府尹繼續(xù)道:“此人正是打鐵匠的妻子?!?田嫂? 桐雪眉頭一皺,抬眼看向府尹,聽他繼續(xù)說:“據(jù)那鐵匠母親說,他們夫妻感情不和,她懷疑這田氏紅杏出墻,還堅持說是田氏和奸夫一同殺害了她兒子,可那奸夫是誰,卻又不知?!?這個說法聽起來倒是合理,但是田嫂她是接觸過的,用柔善可欺形容她最為貼切。 公子淡淡地問:“有證據(jù)嗎?” 府尹不敢看他,語氣弱了下去:“還......還沒有。” 公子又問:“嫌犯可曾認(rèn)罪?” 府尹此刻一個頭兩個大,硬著頭皮答:“也沒......沒有,這個女人她嘴硬得很,一直不開口?!?“府尹大人斷案不能只靠指證和心中的臆測,還是需要一些實證。” 府尹惶恐地連連點頭:“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我不想看到屈打成招。” 府尹一驚:“下官不敢,公子放心,下官一定竭盡全力找出證據(jù)?!?公子淡淡地“嗯”了一聲,府尹擦了擦額頭的汗,打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對著公子拜了拜:“下官告退?!?“大人?!蓖┭┩蝗唤凶×怂?。 府尹一震,回頭疑惑地看著她。 桐雪笑著說:“您能幫我找個人嗎?” 府尹看了看桐雪,又看了看公子,他的表情沒什么變化,但也沒有制止,心中思忖了片刻,直覺告訴他,這位姑娘不太尋常,趕緊客氣地回道:“桐大夫請吩咐!” 桐雪也不客氣,繼續(xù)說:“如今村里人都出不去,只有大人的衙役們能出去,祈請大人幫我找一下我們村的鄧大夫,鄧離天,他應(yīng)是在鎮(zhèn)上,宿在某個酒館里,您幫忙派人到鎮(zhèn)上問一下,應(yīng)該很好找的。” 府尹聽的有些糊涂,這個當(dāng)口找什么人???桐雪解釋說:“是這樣的,鄧大夫醫(yī)術(shù)高絕,我想讓他幫忙看看公子的傷情?!闭f完朝著公子溫和地看了一眼,像極了一位大夫悲天憫人的模樣。 而公子則十分平靜地看著她胡謅。 那邊府尹一聽說與公子有關(guān),他本就不大相信桐雪這小丫頭的醫(yī)術(shù),鄧?yán)仙裣傻拿査麉s是聽過的,連連答應(yīng):“哦哦哦,好,好,我這就去找?!?桐雪看著府尹溜走的背影淺笑了許久,一抬頭,看見公子正神情復(fù)雜地盯著自己。 桐雪收了收笑,振振道:“這可都是為了幫你?!?昨晚,她笑盈盈地說:“不如......我再幫你一個忙?!?可是她一個人幫不了,須得有人幫忙,那個人就是鄧離天。 她坐到公子身旁,湊到他耳邊,語氣又輕又軟:“你身上的蠱,我能解。” 她果然知道。 爐子里的湯藥沸騰了起來,桐雪盛了一碗放在身旁的小凳上:“喏,喝吧!” 一大片黑色映入眼簾,男子端起藥碗坐在小凳上,抬頭目光直視著前方,心頭忽然漾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坐在這里,像個孩子坐在門檻上一般。 轉(zhuǎn)頭看見桐雪又盛了一碗,正吹著碗里的湯藥,小口小口地喝著。 他問:“你怎么也喝?” 桐雪不回,只瞄了一眼自己的腿,內(nèi)心唏噓不已,得,白折騰了,倒是讓那群刺客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 又過了兩日,府尹終于坐不住了,讓里長將桐雪請了過去。原本他是信不過桐雪的,可是他從衙門帶了兩個仵作,又從鎮(zhèn)上請了兩個資歷比較老的大夫,都查不出老田的死因,仵作在他身上沒有查到任何傷口,故而也不能隨意解剖,觀其舌苔且銀針試了多次也查不出中了什么毒,如此一來,不知作案手法,更遑論找到犯人了。 老田死了有一個多月了,應(yīng)是大雪封山之前,茫茫白雪,冰釋消融,掩蓋了許多,又帶走了許多。 田嫂已被幽閉,到現(xiàn)在一個字也不說,府尹很是犯難,又不能用刑。 這時,那位公子卻對府尹說:“大人若是查不出死因,或可求助桐大夫。” 府尹覺得既然公子都開了口,他也實在窮途末路,不如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讓那小丫頭過來試試。 桐雪在老田尸體周圍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他就像被凍僵了死去一般,但他不會是凍死的,他的身體沒有活血被凍傷的痕跡,應(yīng)當(dāng)是人死了之后被扔在林子里的。 仵作在耳邊解釋著他們的驗尸結(jié)果,桐雪靜靜地聽著,目光落在老田的臉上,總覺得有幾分古怪,她蹲下身,撥了撥老田的頭發(fā),思索了片刻,又抬眼看向立在門前的兩位大夫。 “二位大夫應(yīng)該常年住在青縣,習(xí)的是云燁山韓青山老前輩的脈經(jīng)?!蓖┭┑馈?大家都不明白她為何忽然說起這個,東陵國的大夫多數(shù)習(xí)的都是脈經(jīng),認(rèn)為這是醫(yī)學(xué)正道,卻也有個別旁門的會借閱南玥的巫蠱、或是西秦的毒療,實則醫(yī)學(xué)相通,大家也并非排斥,只是尋常大夫即便學(xué)了十年,也很難在巫蠱之術(shù)和毒物療法上有所進益,若是用量不當(dāng),可能還會害人性命。他們雖然不敢輕易去學(xué),但是醫(yī)術(shù)典籍卻也還是看的。 其中一個大夫點了點頭,另一個則開口道:“我幼時住在京都,曾見過四國醫(yī)學(xué)大家匯聚一堂,那時便覺得南玥的巫蠱著實厲害?!崩洗蠓蜣哿宿刍ò椎暮樱凵褡兊娩J利:“姑娘,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此人可是為巫蠱所害?”他將心中的猜疑說了出來。 “前輩也看出來了吧?!蓖┭┑馈?老大夫點了點頭:“此術(shù)非我所長,故不敢擅加論斷,沒想到姑娘小小年紀(jì),便有此等眼力?!彼麑ν┭┍硎居芍缘刭潎@,其他人聽了也一并對眼前的小姑娘有了改觀,難怪府尹都對她這般客氣。 桐雪心中已有了定論。 ———— 村里并沒有專門設(shè)置關(guān)人的囚牢,所以田嫂也只是被幽閉在家中的地窖而已,門口兩名衙役輪流值守。 桐雪掌了燈下來,看見田嫂正蜷縮在角落里,聽見聲音,她也不動,只抬了抬眼皮,見到來人后,憔悴的臉上浮現(xiàn)了三分笑容:“是你呀,雪丫頭?!?桐雪看著這樣的她,一時間有些心疼和懊惱,頓了片刻,她道:“我想著應(yīng)當(dāng)不會是你,可你卻非要瞞著他們?!?田嫂閉了閉眼,笑的凄涼:“我知道,只有你和鄧大夫,才能看出老田的死因?!?“所以你便想著殺我滅口嗎?”桐雪冷冷道。 田嫂聞言,身軀震了一下,她無奈地?fù)u著頭:“我沒有,沒有……”說著說著眼淚不自覺地流淌出來:“雪丫頭,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那就是他了,你的奸夫?!?田嫂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桐雪,眼里溢出幾分委屈:“連你也覺得......我有奸夫?” 桐雪沒想到事到如今了她還在演,一邊露出破綻讓她的婆婆發(fā)現(xiàn),一邊又極力解釋自己沒有奸夫。 “你大約自己覺得不算,可是旁人呢?你的婆婆呢?你的丈夫呢?” “我知這些年你過的不大好,沒有親人,沒有孩子,孤零零地在這里生活,很是無望!”她是村里的大夫,對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了如指掌。 田嫂嫁到這里有五年了,可是一直無所出,她的婆婆想為自己的兒子納個小妾,只是老田不肯,所以這些年,她的婆婆便時有時無地給她些怨氣。 可老田也是真心疼愛著她,她深知這一點,便請求桐雪幫自己看看。但天命難違,盡管有再好的醫(yī)術(shù),也醫(yī)不了某些不治之癥,她是真的無能為力。 “老田中蠱那日你肯定在的吧,他回了霧山,卻沒有回家,你知道他中了蠱,可是你沒有救他?!蓖┭┍涞穆曇羧砸蛔忠痪涞貍鱽?。 這樣的她讓田嫂覺得異常陌生,她從不知平日里那個陽光普照的雪丫頭有一天會同自己講這些,這么陰暗的事,這么冰冷的事,她竟說得這般輕松。 可這種輕松卻讓她近乎奔潰:“不,我救不了,我救不了?!?“可是我能,鄧大夫能?!?小九雖是鄧?yán)项^撿來的,可她知道他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還不回來看他,肯定是有人把他留在了鎮(zhèn)子上。 “你可知那晚我遇到了刺客?”桐雪平靜地望著田嫂。 田嫂看著她,目光渙散。 “最開始我也以為他們是沖著那位公子來的,可為何偏偏挑我在的時候?那落雨般的箭矢,是想要我的命??!” 桐雪本不想?yún)⑴c這些事的,她想要將那些懷疑永遠(yuǎn)壓在未知里,她不關(guān)心,也沒有興趣??墒侨缃裉锷┤}其口,那糊涂的府尹勢必就會這樣草草結(jié)案了,即便有那位公子壓著又能如何? 長久的懷疑最終都會變成一個實實在在的真相。如今她一個字不說,但懷疑已生,世人的心中都會有斷論,長長久久的懷疑著,最后就會變成真的了。 “雪丫頭,對不起,對不起。”田嫂哭得泣不成聲。 “你哪有對不起我?可你對不起老田??!你故意露出破綻就是為了替那個人頂罪,你不解釋是因為你不能說的更多,因為你不是主謀,你不知道我能看出什么,可是他不信你,他偏要我的性命。有人想要公子的命,他便想連我的一起帶走?!?這一瞬間田嫂覺得自己似乎真的不認(rèn)識眼前的姑娘,她是怎么看破這一切的? 只見桐雪語調(diào)一轉(zhuǎn),定定吐出最后幾個字:“我說的對嗎?衙役長大人?!?黑暗中忽然露出一張人臉,那熟悉的面孔,在霧山村解封的第一日便出現(xiàn)在桐雪的面前。 犀利的目光變得兇狠,吳剛勾起唇角,冷冷道:“你果然不該活著?!?“不要!” 箭矢飛來的那一刻,田嫂凄冽的聲音傳入桐雪耳中,伴隨著兵器相撞的聲音,箭矢轉(zhuǎn)了方向,嵌入墻體。 一個黑影飄下,與他纏斗起來,短短幾招,便將其制服。 ———— 里長家正廳中。 府尹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向公子請罪,萬沒有想到自己一直要找的兇手就藏在自己身旁。 桐雪對他深表同情,府尹此人雖然糊涂,卻也不是個能做壞事的人,最多算是消極怠懶用人不識吧!那吳剛顯然不是他馴養(yǎng)得了的。 方才將自己置于險境,如今細(xì)想著實有些后怕,虧得云木身手不凡及時出手,再一次對云木的身手表示驚嘆,不由得向他投來感謝和贊美的目光,卻在半道上與那人視線碰到了一起,微微尷尬。他的神色有些復(fù)雜,桐雪想著他約莫覺得自己有些先見之明,所以一直龜縮在桐雪家不肯走,順帶保護下她這個人證。 吳剛倒也很利落地承認(rèn)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他的確殺了老田,用的正是南玥的食髓蠱。 所謂食髓蠱,便是用銀針刺入頭頂,將蠱卵自頭頂帶入腦顱中,這種蠱以動物腦髓為食,最喜人腦,中蠱后兩三日內(nèi)沒有太大感覺,只是有些尋常頭痛而已,可是第三天夜晚會突然頭痛欲裂,這個時候其實還是有救的,只不過要立刻解蠱。 老田在正月十五日前的某個夜晚定是回來過,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田嫂和吳剛在一起時,瞬間暴怒,便動了手,他的母親聽到了些動靜,可她那時卻以為他們夫妻只是拌嘴,兒子心中不快才又離村的,后來卻漸漸覺得不對勁,尤其當(dāng)她看到她兒子的尸體時,她將所有的悲傷憤怒和猜疑都放在了田嫂身上,而田嫂的不解釋便是默認(rèn)。 吳剛也已認(rèn)罪,蠱是他去黑市買的,他與田嫂也確有私情。至于為何用南玥的食髓蠱,他的解釋是這樣死去后,尋常的大夫只看得出他是突發(fā)腦疾。 公子說,他剛逃往霧山時便在后山發(fā)現(xiàn)過老田的尸體,只是那時他傷勢太重,又有刺客追趕,所以無暇顧及,解封之后,他便第一時間去找了老田,得知青縣衙門來了人,便索性將十一具尸體全部暴露出來,由府尹出面解決此事。 而這樣做,不僅會讓殺害老田的兇手露出馬腳,也會招來那些刺客的同伙,當(dāng)然也能讓公子的同伴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 這種自我暴露式的破案實在是讓桐雪覺得兇險,萬一那云木腿腳慢了點,那晚她的小命豈不是就這樣系在了一個病人身上? 桐雪竟還自作聰明地摔傷自己,想以此掩蓋公子曾被她“窩藏”的足跡,殊不知他根本沒打算躲躲藏藏。 而那吳剛,在發(fā)現(xiàn)了那十個刺客尸體以及桐雪的傷之后,就已經(jīng)猜到這霧山村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了吧?便想借他們的手除掉桐雪。不過這些倒是桐雪自己的猜測了,吳剛應(yīng)該與刺殺公子的刺客有些關(guān)聯(lián),但看樣子又不是一個陣營的人。 既如此,那吳剛與田嫂又怎么可能是因為奸情才行兇殺人? 令桐雪感到驚訝的是,公子分明看得出這其中的破綻,可最后卻就此讓府尹結(jié)了案,吳剛死刑,秋后問斬,田嫂流放。 ———— 府尹帶著人犯走了,公子卻繼續(xù)留在了此處。 因為鄧?yán)项^回來了。吳剛借酒館醉酒鬧事之由將其一直鎖在牢房里,關(guān)了這些時日,桐雪覺得他更是邋遢了,頓生一股嫌棄。 鄧離天遠(yuǎn)遠(yuǎn)看著大隊人馬離村,又遠(yuǎn)遠(yuǎn)看見村口站著一堆人迎接自己,登時喜笑顏開,拎著酒壺,張開了雙臂,大喊:“九兒,我回來啦!” 一番鬧劇過后,里長頭頂上愁云慘淡,也沒了平日里絮叨的心思,安靜地回了屋。 鄧離天對著小九又親又抱,小九也不推開,笑得軟糯糯的,大虎卻是一臉嫌棄,搖頭翻白眼。 桐雪抱著方才小九遞給自己的小盒子,對著鄧離天笑得不懷好意。 公子站在她身側(cè),見她這番模樣,也不由地開始好奇那盒子的寶貝了。 鄧離天突然眸光一凜,再也笑不出來,“雪丫頭,你手里拿著什么?” 桐雪笑著道:“老頭,你不是一直想當(dāng)我?guī)煾竼??你把這個送給我,就當(dāng)做收徒禮吧!”她搖了搖手里的盒子,清靈的眼眸閃著亮晶晶的光芒。 鄧離天連忙放下小九,胡子翹得老高:“我只聽說過拜師禮,哪有人拜師還跟師父要禮物的?你這臭丫頭,我這可是百年不遇的寶貝,你說要就要??!” 桐雪卻不理他,扭頭就跑,邊跑邊喊:“云木,想救你家公子,就別讓那老頭追上我,哈哈哈!” 此刻鄧離天有種氣兒提不上來的感覺,指著桐雪的手都在抖:“臭丫頭,你這個臭丫頭!”說完就要去追,少年的身體卻忽然擋在他面前,老頭瞪大了眼睛,哪里來的熊小子? 公子搖了搖頭,負(fù)手慢悠悠地跟在了桐雪身后,唇角微微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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