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中央總是矗立高樓，夜晚和白晝對于這里的人來說沒什么差別，無非是日復一日的黑洞似的消耗，再掙來讓自己活下去的鈔票，如此循環(huán)。 雷獅扯松領帶，瞄了眼時間，晚上十點。他路過拐角處的水產(chǎn)店，濃重的魚腥味混在空氣里讓人犯惡心，他皺了皺眉頭， 想起來明天休息，要不熬夜買點魚肉片煮火鍋吃。 帶著這個想法他拐進大門，濕噠噠的地板被沾著血被碾成碎片的魚鱗和咸腥味霸占，老板帶著胡渣，大聲說著小伙子想買點什么魚？ 他說就這條好了，水槽里的草魚睜著一雙呆愣的眼睛。 花不了多少時間。雷獅打了個哈欠，提著那袋子魚付了錢，抬頭時無意間瞥過某個被黑布包裹的水槽邊被刮爛的一角。然后雷獅的動作很慢地停了下來。 一只漂亮的碧色眼睛，美得不可方物，雷獅頓了兩秒，想著不會是什么拐帶人口沉水保鮮，但是眼睛的主人看起來很活潑，根本不想被沉了水的死人。雷獅好奇起來，湊近去觀察那雙眼睛，那個瞬間圓潤的深色瞳孔的主人也看清了人類——撞擊聲轟然響起響起，那只眼睛消失在那團地方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槽里啪嗒的急躁的水聲。 包裹水槽的黑布被劇烈的動作掙落下來，雷獅這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人魚。 棕發(fā)的人魚躺在水槽里吐著泡泡，雷獅看著它漂亮的碧藍色魚尾，和它眼睛一樣的顏色，沒有發(fā)育胸部，身軀看著很瘦——應該是一只雄性。人魚蜷縮在小小的水槽里，他看著雷獅，緩慢露出一個很友好的笑容。 那瞬間雷獅回憶起了小時候幼稚得要死的童話書，海的女兒的故事他六七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信了，但他又拐了個彎——如果這東西真是人魚的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水產(chǎn)店。 嘎嗒嘎嗒，水槽里的人魚突然開始搖晃起這水槽的玻璃，從內(nèi)里發(fā)出咔咔的破裂聲，雷獅無意間看到人魚眉眼間的恐懼。 “哎呦，沒被嚇著吧?！崩习鍙膹N房出來，把一小袋魚肉放到桌上，回頭拍了拍裝著人魚的水槽壁，“看起來又要壞了。” 像是要順應他的話一樣，人魚一發(fā)力，水槽控制不住平衡，卡啦啦地撞到地上，玻璃碎片四處散落了一地，水溢出來，人魚躺在地上，睜著那雙眼睛，頸部的腮一翕一張，尾巴無力地垂落在地上，有不少玻璃扎著傷口，他發(fā)出模糊的痛呼。 老板回頭看了眼雷獅，解釋說：“最近生物技術(shù)突飛猛進啊，看你這樣是不知道吧，小伙子?！? 雷獅沒應答，應該說他一直對這些惡心人的項目不感興趣——他也不是什么圣母，然而這只可憐的基因雜交者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看起來也并不像那些藍尾的普通人魚一樣有著呆板的魚的眼睛。 雷獅起了興趣，他回頭問：“這魚賣嗎？” 老板用看怪物的眼神端詳著上班族，“這條有殘缺，本來就是被賣到這做有錢人的吃食，如果你想要的話一口價。” “好。”雷獅說，他看見人魚的眼睛亮了一點，又慢慢地暗淡下去。 在難過什么？雷獅想。人魚被放進新的水槽，他恍恍惚惚地湊過去看著人類的紫色眼睛，魚尾在水下漂浮著一動不動。 那個人注意到人魚的眼神，用口型示意：“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