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筆記(22)
1.對《茫茫黑夜漫游》(以及《堂吉訶德》等)這種帶有流浪漢色彩的作品,實在不太愿意去欣賞,于是也就總是讀的很快。這部著作是弱化情節(jié)的,重點在于一個個事件和場景——臟亂差的場景和人物完全不同于托爾斯泰、普魯斯特這種清新文學。同時,在語言應用上也有其特色,我在《局外人》的時候曾注意到加繆大概會用“我回到了家。我吃完了午飯?!保ㄓ洸磺寰唧w的了)這種看上去很流水賬的字來表達“局外人”的特征。這部作品也是如此,作品一開始的文字是真的很“差”,但這種差反而是作者想用來表達的人物特性......
因為完全沒認真讀這部作品,所以事后簡單搜了下論文,發(fā)現(xiàn)大概也就是這些。我不知道是該夸自己在不懈的閱讀之后終于有了一定的眼力,還是該貶低自己在完全讀不下去這種“不知道主人公在干嘛的作品”背后的心浮氣躁。
知乎上有個回答,說《紅樓夢》的弊端在于沒寫完,這影響了它的地位。下面有人反問說,《追憶似水年華》《審判》《城堡》《沒有個性的人》等作品不也沒寫完嗎?那個答主的回答不知所云。個人以為,癥結在于它們的關鍵點不一樣,后幾部作品是弱化情節(jié)的,重點在于寫人或者那個外在世界,但《紅樓夢》的主題并不新,在揭示人的存在上也并沒有達到啟發(fā)性的深刻,關鍵在于情節(jié),它鋪的那么開,能不能以既有水準收回來。至于中文之美,以及那些詩詞,個人感覺還是要到詩詞歌賦中去尋找比較好。所以在這個角度來說,未完結對《紅樓夢》的影響比另外幾部作品要大一些。《卡拉馬佐夫兄弟》第一部的故事總歸是完整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重點也在于心理分析。
2.卡夫卡的《審判》感覺和《城堡》有些相似,這里的世界很奇怪。按照正常的理解,每個組織以及它們內部的每個人都是有利益訴求在的,這些利益訴求在相互博弈之中構成了現(xiàn)實的樣子。但到底為什么要逮捕本來無罪的K,又為什么要認定K有罪并死刑——從中完全看不到任何的解釋,就好像一個超越了一切,超越了利益的扭曲怪物一樣。我想到了盧曼的系統(tǒng)論,但這二者之間沒有什么聯(lián)系,只是想到了它。卡夫卡借助K和神父的對話闡述了短篇小說《法的門前》的各種理解......也算是見識到了一個理解他短篇小說的途徑吧。
科克托:真正的眼淚不是為了一頁悲傷的文字而流,而是為了這個奇跡:一個詞處在它正確的位置上。
3.看了《太陽照常升起》,不喜歡海明威的文風??赡苤皇悄壳安幌矚g,以后會喜歡也說不定。
可能是因為我不喜歡那種不知道作者在干嘛的作品,作者當然不是什么都沒干,只是需要讀完一遍之后再回過來反復看,去想,從而獲得一種更深層次、更內在的結構。但因為現(xiàn)在還沒這個心思,所以不太讀得下去這種。
為了休息下眼睛順便消消食,打算去操場走幾圈,聽一首貝多芬OP111就回來,大概是食物堆著不跑不舒服,于是隨便跑了幾圈,然后又走了一陣子。放空的感覺配上111,很舒服。重新戴上眼鏡后,感覺世界一下子明亮起來了......
曾經吃完火鍋,坐車回學校的時候往往感覺又餓了。這周吃完之后散步了幾千米,回宿舍后卻還想吃健胃消食片——不由得感受到了自己之前從未在意的歲月流逝......
摘幾段海明威的話:
真正的神秘主義不應當與創(chuàng)作上的無能混淆起來,無能的人在不該神秘的地方弄出神秘來,其實他所需要的只是弄虛作假,為的是掩蓋知識的貧乏,或者掩蓋他沒有能力敘述清楚。神秘主義包含一種神秘的東西,和許多種神秘的東西;但無能并不是一種神秘;過火的報刊文字插進一點虛假的史詩性的東西成不了文學。也要記住這一點:一切整腳的作家都喜歡史詩式的寫法?!?/p>
“作家寫小說應當塑造活的人物; 人物,不是角色,角色是模仿。如果作家把人物寫活了,即使書里沒有大角色,但是他的書作為一個整體有可能留傳下來;作為一個統(tǒng)一體作為一部小說,有可能留傳下來。如果作家想寫的那個人物談論舊時代的大師,談論音樂,談論現(xiàn)代繪畫,談論文學或者科學,那么就讓他們應當在小說里談論這些問題。如果人物沒有必要談論這些問題,而是作家叫他們談論,那么這個作家就是一個偽造者; 如果作家自己出來談論這些問題,借以表現(xiàn)他知道的東西多,那么,他是在炫耀。不管他有多好的一個詞兒,或者多好的一個比喻,要是用在不是絕對必要、除它無可替代的地方,那么他就因為突出自已而毀壞了他的作品。散。散文是建筑物,不是內部裝飾,巴洛克風格早已過時。作家自已理智上的思考本可以寫成文章低價出售,但放到人工塑造的角色的嘴里,當作小說中人物說的話去發(fā)表,雖然可以多賺點錢,算盤打得不錯,卻成不了文學。小說中的人物不是靠技巧編造出來的角色,他們必須出自作者自己經過消化了的經驗,出自他的知識,出自他的頭腦,出自他的內心,出自一-切他身上的東西。如果他運氣好,又認真,寫出來的人物完整,那么人物就不止一個線度,就能經久。好作家應當幾乎事事都通,當然,他不可能事事都通。大作家好象生來有知識。但實際上不可能;大作家同別人相比,只是天生在學習的速度上較快一點,不必刻意去追求。他憑智力可以判斷他對于現(xiàn)有的知識是接受還是不接受。有些東西不可能很快學到,要學到手須得花費很多的時間--我們人人都有的時間。這些東西是最最簡單的東西,但弄清這些東西卻要花費人們一輩子的工夫,所以每個人從生活里得到的一點新東西是十分寶貴的,這是他留給后世的唯一的遺產。每一部寫得真實的小說都為知識總和的積累貢獻出了一份力量,讓后來的作家去受用,后來的作家多少總得付出一定百分比的經驗才能懂得和吸收他天生有權吸收的知識,他必須作為起點的知識。如果一位散文作家對于他想寫的東西心里很有數(shù),那么他可以省略他所知道的東西,讀者呢,只要作者寫的真實,會強烈地感覺到他所省略的地方,好象作者已經寫出來似的。冰山在海里移動很是莊嚴宏偉,這是因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一個作家因為不了解而省略某些東西,他的作品只會出現(xiàn)漏洞。作家不懂得什么叫認真的創(chuàng)作,急于叫人們看到他受過正規(guī)的教育,有文化教養(yǎng)或者出身高貴,這位作家只是學舌的鸚鵡?!?/p>
我愛《戰(zhàn)爭與和平》,是愛它對戰(zhàn)爭和人的絕妙的深刻的、真實的描寫,但我從來沒有相信過這位偉大的伯爵的議論。我真希望當初有一個具有足夠權威的人忠告他,讓他刪棄最笨重、最沒有說服力的議論,讓他得以實現(xiàn)真實的構思。他原可以創(chuàng)造出比古往今來一切人更有洞察力、更為真實的更多作品。然而,他那沉悶的、救世主式的思想并不見得比那些福音傳教士式的歷史學教授高明,我從他那里得出一條教訓:千萬不能篤信自己的大寫的思想,而要盡可能寫得真實、坦率、客觀和樸素。
4.看不太下去《沒有個性的人》。只是掃讀了一遍,看了一篇評論,大概知道它在講什么,是怎么講的——目前對這些不太感興趣,所以沒有看其他作品時那種投入,那種想要順著字里行間漂流的感覺。等過一段時間(也許一年,也許幾年?)更成熟些再看吧。
5.如果說小說現(xiàn)代性起于“講述”到“顯示”的轉變,那么相比《包法利夫人》,《情感教育》無疑在這方面來得更加成熟。福樓拜對寫作付出了大量時間和心血,他寫的場景絕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無意義,要在讀過全局后再以一種慎思的角度去仔細觀察他在這些地方運用的手法。
雖然這么說,但讀起來的觀感確實不如那些重視情節(jié)的作品(放在那個年代,我更理解這本書寫出來后遭到的那些冷遇了)——這也是人之天性使然吧。雖然這些作品都不是讓讀者爽才存在的,但重視情節(jié)的作品相比只顯示的作品讀起來總歸要更爽一些,又或者說后者的快感只有在細細品味之中才能感受到——不是來自于表面上的感官,而是來自于對作者深層次才能的領略。我之前曾疑問,為何自己在所謂的經典作品中沒有收獲到感動(難道是因為自己讀太快了?),現(xiàn)在看來,那些感動本身也只是一種無所謂的情感。
摘兩句福樓拜的話:
福樓拜在 1853 年 8 月26 日寫給露易絲·科萊的信中說道:“依我之見,藝術的最高境界 (也是最困難之處)既非令人發(fā)笑或哭泣,也非讓人動情或發(fā)怒,而是像大自然那樣行事,即引起思索?!?/span>
福樓拜在 1853 年 9 月 16 日給同一個朋友的信中還寫道: “藝術的首要特質和目的是幻想。 情感……完全是另一回事并且屬于低層次的東西。 我在觀看一些毫無價值的情節(jié)劇時掉了眼淚,歌德的作品從未讓我流淚,但卻讓我贊嘆不已。”
6.有個寫作點子,小說名叫《否定過去的人》,這個人大很討厭過去的自己,覺得過去的自己說的話做的事都太愚蠢了。不過如何評價他這種人生觀倒無所謂,核心在于形式。一方面是讓這個人回憶自己過去的事情:2030年時,30歲的他回憶18-30歲的這段時間,例如,他當時喜歡過一個女生,但現(xiàn)在看來那段戀情很蠢,于是他一方面會把自己瘋狂求愛的過程記錄下來,另一方面因為寫作的是30歲的他,所以他會在字里行間輕蔑那個時候的自己,以及那個喜歡過的女性——這樣就產生了一種矛盾感。
與此同時,因為在寫這篇小說的同時他也在成長,所以他也會反對那個在寫小說的自己,于是在小說中,會用刪除線和其他種類的字體表示2031年的他在回顧這篇作品時,對2030年寫這部作品的自己的看法。這樣多個視角都交雜在了一起,而且都是屬于同一個人的。就像賦格一樣,縱向有和聲,橫向有多個旋律并行,對應到這里,就是每一個場景都交疊著出幾個不同年齡的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和聲),文章整篇又會勾勒出這三個不同階段的自己的整體樣貌(復調)。
雖然如此,不過口嗨而已,沒時間和精力細細構思,更沒水平寫出來。
7.笑死,因為看過《安達與島村》,不知不覺就將《雪國》中的島村理解為女生了。還在差異,她為什么會如此在意一個女性的美麗,作者是不是想寫些百合情節(jié)。直到好久才意識到島村原來是個男的......
たとえ島村の方へ振り向いたところで、窓ガラスに寫る自分の姿は見えず、窓の外を眺める男など目に止まらなかっただろう。
看他對外貌的描寫,和歐美小說的風格很不一樣,很不一樣......
我之前覺得gal中的對話都不是很長,算是一個弊端。不過這部作品,以及海明威的那部,對話也都不長。奇妙的是,具體場景也不算無聊。等我多讀一些日本的作品再回來對比吧。
8.掃讀了《德伯家的苔絲》,還不錯。只是這個譯本看得太別扭,所以掃讀。
9.看了《歐也妮.葛朗臺》,沒什么特別想說的。
有點累,先不看《名利場》這種長篇了?!毒S萊特》也等過一陣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