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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孩子的計劃在飛船里引起了轟動，蔥和蒜造成了‘食物中毒’事件。而一個長相可怕的調(diào)查員注意到了他們的異常。他們只好低調(diào)行事，可美食的誘惑再一次讓他們蠢蠢欲動，他們會暴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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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澤宇?|?科幻作家，時裝攝影師。酒醉時披了件黑色幽默，奔上舞臺演繹了場荒誕的秀。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夢》。

本文首發(fā)于未來事務(wù)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眾號

好吃星球

第七章 合作菜園

全文約4700字，預(yù)計閱讀時間9分鐘。

旋風(fēng)穿過田野，草葉飄逸在兩人的腿間。

他們雙眼憤怒相視，面對面站在丘陵脊背上。

“來吧。”清二低吼一聲，后撤半步，身體向前弓，“我將代表生命與責(zé)任對你宣戰(zhàn)?！?/p>

艾由隨手甩出嗡嗡作響的嘴溜子，“那我就代表科技與智慧，接受你的挑釁?！?/p>

他們在漸起的狂風(fēng)中盯向彼此，而這時，在丘陵的另一邊，一個人在悄悄靠近，帶著金屬撞擊的聲音。

事情發(fā)生在半個小時前。

這一天，風(fēng)比往常變得更加猛烈。草原灰冷冷的，清二正爬上一面斜坡，坡不算陡峭，但草有點滑滑的，他手腳并用，肩上挎著袋子。這次出來探索與上次相隔了幾天，他早就憋壞了，用這段時間記下了幾株食用植物的圖案，而現(xiàn)在正是要發(fā)揮作用的時刻了。

他的胃里空空的，的確，他有點厭食，所以才這么瘦，可還沒發(fā)展到厭食癥，但現(xiàn)在卻不是因為厭食癥，而是他知道藻泥不再好吃了。

他爬上這座艾由坡，這片丘陵都叫艾由坡，當(dāng)然是艾由起的名，她在這里發(fā)現(xiàn)的蔥，誰先發(fā)現(xiàn)了食物，誰就有權(quán)為發(fā)現(xiàn)的地方命名，如果他是長老，這規(guī)矩就得改改，因為只有長老才有命名權(quán)。

這時，狂風(fēng)變得有點嚇人了，他只身一人，非常謹(jǐn)慎地注意著身邊的一切，在草叢中尋覓，從探險隊成立后，他還沒發(fā)現(xiàn)過任何一樣食物。

可他確信這次一定有收獲，因為記下的圖案里有一樣植物在這丘陵上曾看到過，他就是在尋找它，用腳尖挑開茂密的草叢，在荊棘間尋覓那一串串的植物。

草高得超過了他的膝蓋，把他的腳踝劃得刺痛。他正把腳伸進一片草叢，忽然在不遠的地方飛起了一片東西，是一群動物，撲開翅膀向著天空逃走了。那是云雀，一種小小的鳥，是嘴溜子一次追蹤下認(rèn)出來的。這些不能吃，星雨說過，清二當(dāng)然知道，何必要講呢？活生生的東西怎么能吃，可有時他又覺得植物也是活的。

當(dāng)了解了很多事之后，就不再那么害怕了，而新的認(rèn)知讓他渴望了解更多。

當(dāng)翻開一片密集的草叢時，他看到了卵形的葉片，而葉子后面隱藏著那些他要找的東西。

他面無表情地把它們摘下來，一個個丟進背包里。他激動時就會這樣，有一種壓抑讓他刻意隱藏住喜悅，唯恐好事會在驚喜中消失。但他心其實正處在一個高高的調(diào)子上，還在不斷上升，沖破頭頂。也就是這樣，他沒發(fā)現(xiàn)一個危險正在靠近他。

“你在干什么呢？”

這一聲把清二手里的東西嚇得掉在了地上。

他抬起頭，看到艾由不知什么時候上來了，手里拿著一株草。

清二氣乎乎得彎下腰，又把那植物撿回來，丟進袋子里。

“別隨便把東西往回拿，你確定能吃嗎？”艾由看著他，用懷疑的語氣問。

“當(dāng)然確定了。”清二不想理她，繼續(xù)采摘著。

“是水果？”她還在問。

“不是，是菜。”他瞥了一眼艾由，她在聞手中的草。那草根部又白又壯，葉片像花一樣張開，有六七厘米那么長。

“綠色的花？”他有點好奇。

“這個??？”艾由把它從鼻子前放下，“它也是菜?！?/p>

清二笑了起來，他看到過這種草，田野那有很多。

“把草說成是菜也太隨便了吧?！?/p>

“怎么不行呢？既然你能隨便摘些東西就說是菜，我又怎么不可以呢？”

“我不是隨便說說的?！鼻宥咽掷锬谴畺|西丟進袋子。

“那你知道它的名字嗎？”艾由看著他，晃著她那株草。

回答艾由的問題要相當(dāng)謹(jǐn)慎，她總會設(shè)置陷阱。

“我不想告訴你?！鼻宥f，“那你呢？你那根草和圖畫上對比了嗎？”

“沒有?！?/p>

“哈！真是不負(fù)責(zé)任呢?！鼻宥⌒Φ?，“所以它不是菜?！?/p>

“是的，因為它就叫菜。”艾由用淡然地語氣說。

“就叫菜？”

她拍了拍停在肩膀上的嘴溜子，“來告訴他名字?！?/p>

“油白菜?！弊炝镒又ㄖㄒ宦暋?/p>

清二震驚了。

“名字里本來就帶著菜哦，你覺得不是嗎？”

“真不是你亂起的名字嗎？”

“當(dāng)然不是，嘴溜子認(rèn)出來的，它還記得地球上的這樣?xùn)|西?！?/p>

這邏輯沒有問題，但艾由不是靠自己辨認(rèn)出的，她只會依賴嘴溜子。

“你不能只靠一臺機器人！”

“為什么不行？嘴溜子是從地球上來的?！?/p>

“它是遠古科技，憑什么相信它？”

“喲，你如果還想當(dāng)那種古板的長老，地球這環(huán)境就不適合你了?！?/p>

清二有些生氣，人類應(yīng)該依靠自己的智慧。

“如果你當(dāng)上長老，肯定會打破禁忌，到時候所有人都因你遭殃?！?/p>

“可我必定會當(dāng)上?！彼f，“你又能怎么辦呢？”

她好像故意要激怒他。

清二面紅耳赤，像把夕陽涂在了臉上。

“來吧?！鼻宥蟪芬徊?，“我要對你宣戰(zhàn)?！?/p>

艾由笑著露出尖尖的虎牙，“那我接受你的挑釁?！?/p>

狂風(fēng)大作，兩人面對面得看著彼此。此時，在他們腳下，一陣金屬撞擊石頭的聲音傳來，丘陵邊緣露出了一個的腦袋，他一邊走上高坡，一邊用手中的扳手斧敲打著大地。

“我聽到你們要開戰(zhàn)了對嗎？那我也要加入?！毙菈m說著走到兩人身邊。

“這事與你無關(guān)，因為你是不會當(dāng)上長老的。”清二不會將星塵視為威脅。

“當(dāng)然可以，因為我有板手斧?！?/p>

“喲，以為力量就能決定一切？”艾由輕蔑地看了他一眼。

星塵的斧子在手中掄得直響，他相信，這樣便能嚇到所有人。

嘴溜子俯身向下，在他眼前盤旋。

“好呢，我這就把它打下來?！毙菈m笑著說，可他還沒動手，嘴溜子就已經(jīng)掉了下來，躺到了地上。

艾由對此情景早有盤算，她轉(zhuǎn)過身，面對向海灘，張起雙手，在嘴邊圍成個喇叭。

“姐姐！星塵把嘴溜子弄壞了！”她向那大喊道。

二

“聞到香味兒了吧？”艾由得意的問清二。

油白菜的清香味兒很饞人，就算清二不說，咕咕叫的肚子也說了。

白煙繚著，從兩個扣在一起的盆子里往外滾，上面的盆子鑿出了幾個小洞，這樣就不會被熱氣頂開了。星雨這段時間除了曬鹽，也在研究一種叫蒸的做菜技法，現(xiàn)在已經(jīng)弄懂了，把中空的竹子劈開，用干藤編的繩子一片片連在一起，架在沸騰的水上，用水的煙氣將食物熏熟，那便是蒸。

星塵氣哼哼的用板手在石頭上敲著，他剛剛成了權(quán)術(shù)的犧牲品，但他的解釋沒用，因為他什么吃的也沒發(fā)現(xiàn)。

“那刀豆呢？”清二忍不住問，他非常想品嘗自己找到的食物，可星雨姐姐卻沒有煮它們。

“有其它用處?！毙怯暾f。

星雨挑開盆子，將竹片上的油白菜倒出，星塵已經(jīng)把蒜砸碎了，撒上清香的的小蔥，用一層細鹽攪拌均勻。

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吃到可口的食物了，口水止不住的在嘴里滋生出來。饑餓是難以忍耐的，祖先爺爺最先按捺不住，也是第一個被燙到手的。

稍稍吹涼一些，他們用拌好葉子卷住藻泥，放進嘴里品嘗起來。

菜的鮮味兒混上蒜泥、蔥葉后變得更豐富了，不同層次的滋味兒在舌頭上打轉(zhuǎn)。

“要是沒有藻泥就更好了。”艾由說，可光吃菜是沒辦法吃飽的。

“姐姐，你還沒告訴我刀豆要用來做什么呢。”清二問道，星雨說可以吃，但為什么不吃呢？

“因為一個故事。”

“什么故事？”

“阿豆的故事?！?/p>

她打開日記，大家認(rèn)真地聽起來。

【好吃日記-阿豆】

晚上的時候我問阿豆，“你不喜歡吃豆子嗎？”

她說是，從小就不怎么吃。

可豆子很好吃啊，豆子可以炒成很多菜，吃起來面面的，但是她連豆角也不怎么吃，也許并不是因為今天的工作餐是豆子吧，而是因為今天的工作。

作為設(shè)計師，其實壓力是很大的。

“每一次都是我親自測量。”她說，“可現(xiàn)在還不是總設(shè)計師，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你一直都是按客戶要求做的？”我問。

“嗯。”她回答說，“我能把人們想要的東西實現(xiàn)?！?/p>

但是，設(shè)計師并不是要實現(xiàn)別人的要求，而是了解他的愿望，給他更好的，說是服務(wù)，實際上是合作啊。

就像食物，只是尋找它，并不一定能得到，需要要了解它，了解它的愿望，它自己都不知道的愿望，這樣它才會回報你。

尋找和收獲的意義是不同的。

家里有塊田，我是從小就種過地的。小的時候我以為撒下種子便什么事都不用再去管了，但這樣的話收獲很小。就像我種的豆子，永遠只有那么幾株，因為它們在與野草競爭著。但是一旦把它們當(dāng)成自己的朋友，便可以精心的照顧起來，收獲也更大了。

種植是件辛苦的事兒，可卻能得到豐碩的回報，了解每一樣作物，便知道它的愿望。改天讓阿豆吃一次我親手種下的豆角，那時候她一定會覺得好吃的。

這么一想，今年還沒有種過呢，等休了年假的時候再種一次吧，那么今天就寫一下如何種植的事……

種植？將它們的種子裝進土地，便能收獲？

清二似乎看到眼前一片草原上長滿了各種好吃的菜，他帶著飛船居民們在地球上開墾，是啊，不僅要讓人們接受地球，還要讓他們知道它的愿望如何變成自己的愿望。

他們吃好油白菜后，那片摘了刀豆的地方，心滿意足地去了那兒。

祖先爺爺拔去野草，泥土被星塵用斧子翻出來。艾由拿著水桶，在星雨的講解下，清二把自己采來的豆子一顆顆地播撒回土里。

這片大地留下了他們的痕跡，雜草不見了，以后只會長出刀豆和油白菜，而這些東西已經(jīng)屬于了他們，或是他們已經(jīng)屬于這里了。

直到太陽落下，他們擦著頭上的汗，看自己勞動的成果，把世界變得更好吃，這是他們的愿望，而那些食物則成了他們的朋友。當(dāng)豆子播種下后，大家累得氣喘吁吁的，祖先爺爺拍著巴掌，每人都有一種難言的喜歡藏在心中。

“取個名字吧？”清二說。

“讓給你了?！卑苫氐?。

“合作菜園怎么樣？”

“那么，翻土和驅(qū)蟲的事就交給我吧?！毙菈m高興地說。

就這樣，美味探險隊的第一塊菜園在地球上誕生了，這是大家一起創(chuàng)造出來的，現(xiàn)在什么也沒有，但他們相信，很快就會擁有一切了。

天快黑了，他們回到了五號艙，一邊感受著口中蒸油菜的香味兒，討論著種菜的事，一邊打開了進通道的門。

他們意猶未盡著，可當(dāng)門一開，全愣住了。

一天的喜悅頃刻不見，門外站著一個人。

一個有著可怕表情的男人。

誰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在這兒。

孩子們趕緊低下頭，從他身邊走過。

而那個人正一臉疑惑地打量著關(guān)閉的艙門。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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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編 | 康盡歡

題圖?| 電影《湮滅》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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