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地記者》(未完待續(xù))

“我從天堂來到地獄,見證和平下的死亡?!?/span>
李天寫下這句話后,皮膚上的麻癢感并沒有消停,反而更加難以忍受。
至今他的汗毛還在根根豎起。
天上的暴雨還是沒有停歇,伴隨著雷電聲嘶力竭的怒吼之聲,一切都像回到了遠古時代。那個時候人類還沒有誕生,連恐龍都沒有出現(xiàn)的土地上,也是這樣的情景。
旁邊士兵的無線電發(fā)出“莎莎”的響聲,他沮喪的將它關(guān)掉,卻一個手滑。那個無線電就掉進了戰(zhàn)壕半米多深的泥水之中。
“電磁脈沖哪有那么容易消失,上尉。”李天合上紙質(zhì)筆記本,“我的攝像機都不能正常工作,何況別的電子儀器?”
上尉沒有回答,他只是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濕漉漉的香煙,李天也就拿出打火機。弄了好久后,香煙終于被點燃了。
黑暗中,一個火光突兀的閃現(xiàn),像指明航向的燈塔。卻很快的消失,只留下一個黯淡的光點。
“我不需要一個記者教訓(xùn)我?!鄙傥窘K于開口了,“我當兵是為了國家,而不是參加該死的戰(zhàn)爭?!?/span>
“這兩點并不沖突?!崩钐炻柫寺柤绨?。
“所以我更加瘋狂了,不是嗎?”少尉竟然笑了起來,“至少我有可能回不去了?!?/span>
兩人陷入沉寂。
遠方突然傳來幾聲槍響,有時候在雨中還有縹緲的慘叫。但迅速沒有痛苦的死亡才是少尉和李天想看到的。
“來不?”少尉將燃燒的香煙遞到李天的面前。
“不,我不吸煙的。”
“哇,戰(zhàn)地記者竟然有不吸煙的,真是少見?!鄙傥舅坪醮篌@小怪。
“這可不是二戰(zhàn)?!?/span>
李天抬頭看著一片漆黑的天空,絲毫不在意雨點從臉上滑落。
“活著真好?!?/span>
“活著不好?!鄙傥緭u了搖頭,“我們應(yīng)該等著鋪天蓋地的火力支援,然后用機械化軍團平推過去?,F(xiàn)在呢?我們躲在下水溝一樣的戰(zhàn)壕里,像傻子一樣在聊著狗屁的哲理。”
“這不關(guān)我們事?!?/span>
“是不關(guān)你的事,記者先生。”少尉似乎對反駁李天的話很感興趣,“你是記錄我們死亡的使者,就把我們被打成漿糊的視頻發(fā)布到網(wǎng)上,再貼上一些悲傷的標題,國會也會潸然淚下的請求人民的幫助。然后呢?呸!你會成為著名的戰(zhàn)地記者,政府把那些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投入戰(zhàn)場,循環(huán)往復(fù),直至戰(zhàn)爭結(jié)束?!?/span>
少尉最后深吸了一口煙,就將仍在燃燒的煙頭扔進水里。那光點迅速窒息在深不見底的泥水中。
“說實話,如果把你的話寫到報道中,或許會更加精彩?!崩钐煊痔统隽藬z像機仔細的擦拭,“但我不會?!?/span>
“對對對,你是民間的戰(zhàn)地記者。你本應(yīng)該在家享受那該死的親情和溫暖,然后與一個柔弱的女孩白頭偕老?!鄙傥究嘈Φ?。
“現(xiàn)在人們忙碌于塵世間的一切,也是時候揭露前線的一切了?!?/span>
“我選擇了地獄,也選擇了死亡?!?/span>
少尉低頭不語,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四周除了響徹的雷聲,夾雜的槍聲,雨擊打大地的聲音。別無他物。
“攝像機能用了?!崩钐焱蝗淮蚱屏思澎o。
“這不是什么好消息?!鄙傥究粗鴶z像機亮著的顯示屏,“雙方都要進攻了?!?/span>
“但還是不關(guān)我們的事,少尉,你只是保護我的維和人員而已?!崩钐煺酒鹕韥?,少尉也就跟著他拎起了手中的突擊步槍。
“我們不屬于任何一方,包括我們的國家軍方。你要認清這一點,我們的頭盔和防彈背心都是顯露的藍色,我不能眼睜睜的看你做傻事。”
“你還要說多少遍,別廢話了!混蛋?!?/span>
少尉嘟嘟囔囔的罵著,不滿的隨著李天離開這個冰冷的戰(zhàn)壕。
雨很快就停了,而黑暗之中的黎明,隨著如同細絲的陽光,輕撫著千瘡百孔的大地。
“你最好把你的槍收起來?!崩钐鞂χ傥菊f道,“我們不是武裝人員?!?/span>
“記者先生,你沒有任何權(quán)利對自己的保衛(wèi)人員指手畫腳?!鄙傥痉磽舻?。
他們穿越在雙方的無人區(qū)內(nèi),暴雨帶來的后果之一便是泥濘的沼澤。自從這場被戲稱為“文明人的晚宴”的戰(zhàn)爭開始后,就沒有一件事稱心過。
“他死了?!鄙傥景牍蛟谝粋€士兵尸體的面前,艱難的翻過士兵的身體。這位死者的臉上雖然滿是泥水,但仍然可以覺察到他的年輕,他的腹部至今還遺留著暗紅色的鮮血。
李天舉起了攝像機。
“他死了?!鄙傥疽廊徽f道,“在我們的國家,死者應(yīng)該安息?!?/span>
“但這并不是我所考慮的。”李天冷冷的說道。
少尉竟然沒有反駁,他只是將這位叫杰克的士兵狗牌摘了下來,順便從他的武裝腰帶里掏出了一張他與家人的合照,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每個士兵的死亡都代表著一個家庭的破裂。
“你這樣做的話,我們的拍攝工作很難進行。”李天按下了暫停鍵,“我們要用多久的時間把每個尸體都像這樣祈禱一遍?”
“因為你不懂死亡這個詞的真正意義?!鄙傥菊酒鹕韥恚安贿^,我下次不會這樣做了?!?/span>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李天緊盯著少尉的雙眼,“那是你的戰(zhàn)友,但你不能給他絲毫的幫助。”
“而我不想談?wù)撨@件事。”少尉避重就輕的說了過去。
“那還有一具尸體,而這里的尸體數(shù)以萬計?!庇浾咧钢惶帲霸偃ヒ淮??”
“還活著?!鄙傥镜卣f道。
在報廢的坦克附近,一位身穿著紅色軍服的女人斜靠在泥土堆邊,她的胸口正中一槍,穿過了肋骨。右手拿著手槍,表情堅毅。
不知為什么,李天想起了自己的妻子。
“堅持?。 崩钐旆畔铝藬z像機,女人顫抖地放下手槍,而他用背包里的毛巾按住了女人的傷口,防彈背心沒有有效的抵住彈頭,而鮮血繼續(xù)往外緩緩地流著。
“該死!少尉,請求支援?!?/span>
“她是敵國的士兵?!鄙傥緹o動于衷,“我沒有第一時間擊斃她,純粹是想看你的反應(yīng)而已?!?/span>
“我要說多少遍我們是國際的人?”李天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們應(yīng)該實施人道救援!”
“喏,那還有一個傷兵?!鄙傥局钢硗庖惶幍胤?,“再去一次?”
伴隨著一陣槍聲。
“趴下!”
李天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無力地倒下,少尉的步槍在他的面前迅速的上膛,伴隨著火光,以及彈頭鉆過空氣,在廢棄坦克上留下白色的痕跡。
聲音重新回到了耳邊。
“他媽的是戰(zhàn)斗機器人!”少尉罵道,“他們竟然敢出動這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