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把守護者帶回營地的路上，我們沒什么好說的。我們不可能有什么好說的。 “……你，真的是騎士嗎？” “……我曾無數(shù)次幻想再見到你時的場景，想過對你說很多話。現(xiàn)在你回來了，話到嘴邊倒是說不出來了。” 他沉默不語。我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見他對我的話和對四周的滿目瘡痍疑惑的神情。主要是，這么多年了，他看上去還是很年輕，臉也是蠢臉。 你在疑惑什么？這有什么好解釋的嗎？這不都是你一手釀成的嗎？ “你還是沒變。一切都變了，只有你還是10年前那副蠢樣子?！苯K究還是沒把對他的責備說出口。 “你還認得我嗎？”試探著問了一句，得到的卻是他的搖頭。本來還對這個白癡抱著一點希望的…… “是我。”閉上眼默默嘆氣。這也不怪他，畢竟10年沒見，小女孩長大成人了?！翱蔡夭坠??！? …… “現(xiàn)在不用我?guī)兔σ材軌虻綑还裆系娘灨珊辛税??！彼е嵛幔舷麓蛄?，最后只是憋出了這么一句來。這也正常，我也想不出我們有什么可談的。 “是我。那時候，我們經(jīng)常背著羅蘭茵偷偷吃餅干。對我來說，這些都是最美好的回憶?！?背過身，不想面對他：“……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們接著上路。 “……我還以為，如果再見到你……我會有很多話想對你說……現(xiàn)在真的見到你了，倒不知道說什么了?！?他默默跟在身后。 我們很快就到了地方。“這里是反抗軍營地，人類抗擊侵略者的最后一道防線。每個人都會戰(zhàn)斗到最后，無論結(jié)果是好是壞?！?最后再回頭看他一眼。 “那張蠢臉……你什么都不知道……能再次見到你，大家會很高興的。別忘了去看看他們。”簡單交代兩句便要離開。 “公主！” “……抱歉。我……還不知道如何面對你?！?…… 「紀念與你的回憶，希望你還活著」 寂寥。墓園里只有我一個。實際上，這片特殊的墓園里，沒有一座墓里面長眠著某人。我們沒辦法回收他們的尸體，算是個遺憾。 面前的這座墓碑則顯得可笑。更可笑的是，我笑不出來。 那家伙回來了。我應(yīng)該高興嗎？他的到來對我們反抗軍的意義呢？他現(xiàn)在是不是正在鼓舞人心？還是說，他正被我們唾棄著，正如這墓碑上的劃痕所展現(xiàn)的一樣？ 他就是騎士。這一點不會錯的?？伞?我不明白。既然他這段時間一直活著，他都去哪了？為什么不和我們在一起？他真的像流言所說的那樣是個逃……不，應(yīng)該不會。他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算了，想得越多，越是容易卷進思緒的漩渦，比起亂成團麻，我更喜歡放空它，什么都不想，感受一些深層次的本質(zhì)的東西。 我就這么坐下背靠在他的墓碑上，抱住自己的膝蓋，合上眼。后背是冰冷堅硬，座下也好不到哪去。凄神寒骨，悄愴幽邃。 默默嘆氣。 …… 先打掃一下他的吧。 …… …… 「紀念與你的回憶，希望你還活著」 他站在前面，注視著我刻下的字和邊上其他人的評論?！拔覐乃麄兡且呀?jīng)知道了，這里的狀況?！甭牭贸鰜恚呀?jīng)融入了這里沉重的氛圍。 “我們再也不需要這座墳?zāi)沽??！弊⒁獾剿麃砹耍易呱锨?，“幫我個忙，最近太忙，沒時間好好清理這些墓碑。” …… 「騎士團長伊娃 守護者的楷模長眠于此」「雇傭兵馬修 為自由奮戰(zhàn)的斗士長眠于此」「仙山拳佩兒 發(fā)揚仙山拳精神的拳法名家長眠于此」「龍騎士夏皮拉 至死盡忠的忠臣長眠于此」，四個「長眠于此」，兩個冠軍，零具尸體。 “伊娃，馬修，佩兒，夏皮拉……抱歉，沒能經(jīng)常來看你們?！蔽覀冋驹谒淖麧嵉哪骨埃繅K碑前都奉上了花圈。 “……看看誰來了。” 他把劍插進地里，手搭在劍柄末端悼念。 “……兩年前，我們在坎特伯雷北部執(zhí)行救援行動。” 我的成年禮是一道電車難題。我恨電車難題。當時的情況就是，僅存的一發(fā)范圍殺傷武器還剩最后一發(fā)，前面是流民們，我和拉赫的阿依莎等人，后面是被侵略者團團包圍的伊娃等人。然后前面又有侵略者攔路，為了更多人活下去，我選擇了拉下那電車的拉桿…… 在電車難題中，拉下拉桿的人被認為是有罪的，因為是他造成了另一條軌道上的人的死亡。我也被治了罪——不過不是被法院。阿依莎認為我的指揮不理智，并解除了拉赫和坎特伯雷的同盟關(guān)系?，旣惏惨惨驗闊o法接受朋友的死亡離開了我們，投奔拉赫。 “那天，我失去了很多同伴。也是那天，我們只剩下一半人。” 長抒一口氣，便退到騎士的墓前，象征性擺上花圈。 “原來，你真的沒有死，只是……離開了我們。你失蹤以后，發(fā)生了很多事。等你回來這段時間，我不記得自己流過多少眼淚?！?“……不過沒關(guān)系，都過去了，而且，這是我的個人問題。但……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你說過你會拯救所有人……？” “為什么！”還是沒忍住，沖他吼了出來。他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緊鎖眉頭和雙眼。 “我目睹地面上的人一個個倒下，一個個離我而去！伊娃，琳達，波比，所有信任我的朋友……我眼睜睜看著他們在我懷里慢慢死去。預(yù)言里的冠軍之劍，也終究沒能喚醒……都是因為你不在！有時候我會想，比起背叛，你不如死了算了……” 發(fā)泄過后心情稍微平靜了些，背過身?！啊懔?，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彼步K于拔出了劍。 “但我不明白……為什么？你明明……” 他想靠近我，卻被吼在半路?！澳愕降兹ツ膬毫?？！……為什么要……離開我們……為什么要……拋下我……” ……“說來話長。” …… 天使紀元502年11月6日 拉赫帝國 “呼，累死人了，這一回冒險可真折騰。我想想怎么和公主解釋……嘛，她應(yīng)該看了新聞吧。也許給我省事了。”我正在返回的路上。 突然，垃圾堆里竄出一個帶著紅發(fā)箍的小女孩擋在路中間。她穿著流民所的衣服。 “怎么了小妹……妹……誒……？” “你好副所長?！?“嘖……不對呀，我是不是見過你的尸體來著……哦，別在意。” “我好不容易讓他們互相殘殺……”小女孩的聲音突然像是被撕開了。 “都怪你，這不是我預(yù)想的結(jié)果?！?“我們……之前好像見過？”話音剛落，小女孩周邊涌動起暗紫色的波紋。 “敵人？敵人！”察覺到情況不對，立馬揮劍朝她額頭砍去！ 咔！ 劍在半空中卻被一只手握?。?“抱歉，今天不行?！币粋€和我差不多高的奇怪侵略者閃現(xiàn)到跟前！ 僅僅用手？！ “去他的戲劇性登場，施咒！你差點就玩完了知道嗎！”那人沖小女孩喊道。 “啊啊啊??！是！”紫色光柱霎時吞沒小女孩，下一幕她現(xiàn)出真身！ “是你？！” 果斷松開握劍的手試圖繞開前面那家伙給它一拳，卻被那家伙緊緊拉住了手，使不上力氣！放電不能！ “給我從歷史中消失?。?！”黑暗魔法師高舉法杖，空中浮現(xiàn)出一個巨大的藍色旋渦！引力迅速增長，我被拉到空中，吸了進去。 “等我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了。問了別人，年份對不上，但日期和今天，啊不，應(yīng)該說和那天一樣?！蔽疫@樣交代道。 “……什么？對你而言……這里是未來？” “對！” “……如此說來，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騎士嗎？” “當然！” “……如果這一切屬實，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我會找到回到過去的方法的?！?“過去……”公主若有所思，“回到10年前？如果你找到了方法……你又要離開了嗎？” 本來已經(jīng)確認的事，卻被她僅一句話動搖。 “我……我發(fā)誓我會守護小公主?！币粫r竟沒想起什么別的。 “那……” “我呢……？” “……”長久的沉默。大腦被沖擊到思考不能。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碎裂。 “我也許應(yīng)該再考慮一下?！?“……好吧。我已經(jīng)讓士兵給你準備了宿舍。雖然簡陋了點，但可以休息。以后的事……就讓我們好好想想吧?！?…… …… 帳篷頂黑黢黢一片。蒙蒙亮的光透進來，卻被蓬頂奪走了溫度。我本可以輕易撕爛它，可心底的黑潮把奔向它的我又拍了回來，惹得心底的脾氣泄不出去，光的溫度也進不來。（快進到回憶錄篇唯一幸存屋頂） 我恨電車難題。 “怎么面對她……又該怎么選擇……” “我是守護者……是守護者……這是職責也是使命……”我反復(fù)念叨著，反思著，試圖用這種方法給我自己找到個思考的方向。 “守護她是我的責任，她也是我的……” …… 也許撕爛這帳篷頂真的能帶來些什么想法，可這是她給我的。 長嘆口氣側(cè)過身躺，不去看那頂，而是放空大腦體會地面的溫度。冰冷的同時又有些許戰(zhàn)火的余溫，亦或者，后者只是我的錯覺吧。 “喲，伙計。”一個聲音冷不丁從腦后冒出，嘶啞低沉。 心一緊條件反射地翻身，順勢想抬手拿劍，卻被對方眼疾手快按住。那家伙的手很奇怪，沒有體溫，卻不冰冷，似乎實時與我同步。 這次翻身使我們能夠四目相對?！冒?，它似乎沒有“目”，我們只能勉強說是臉對臉。透過篷頂僅有的光蒙在它身上，無影無蹤，簡直就是被它漆黑的身體吞噬——上次看見這么黑的東西還是10歲那年的天花板。臉上看不出五官，只有兩個冒綠光的大洞充當“眼”和下面一條裂“口”。無法推測它剛才躺我身后時我為什么沒有感覺到那墨綠的光。 “敵人？怎么進來的？我們見過？”游歷過世界各地，什么大事小事我沒見過，死神都叫過我“貴人”，自然沒有被這東西嚇到。 “別急，冷靜伙計……我們確實見過，只不過那時候你可能沒有意識而已。還有印象嗎？你十歲那年，我們打過一場，可給我折騰夠嗆?！彼皇种鹉X袋側(cè)臥。 “所以你是敵人？” 正揮拳砸去，卻被單手接下?！罢O！我說冷靜！我又不是來打架的！我們沒有理由打架！伙計，你現(xiàn)在不開心是嗎？”“別扯有的沒的轉(zhuǎn)移話題，你是誰？” “……這么說吧，你之前為了改進自身，在進化的過程中總是在排出一些生存本能所認為不需要的東西——比如情感，老實說，你差點就被博士那個瘋子變成戰(zhàn)爭機器了老兄——我就是那些廢物的集合體的具象體現(xiàn)，明白嗎？作為一直被你埋著的那部分，我比你更了解你的內(nèi)心深處。十年前……或者說二十年……管他呢，反正是那次戰(zhàn)斗讓我有了機會回到了你身上。叫我影子就好。你應(yīng)該感謝我讓你成為了一個有能力去愛公主的人?！?“……等等，什么？” “嘖，不應(yīng)該呀，憑你的理解能力……” “我是說最后一句。什么？” “一個有能力……” “好了你可以閉嘴了，看來我沒有把純粹誠實之類的東西當作有用的東西……”我不禁掩面。 “……老兄，你其實對她是有感情的，只是對自己消失10年的不盡職而感到愧疚，再加上戰(zhàn)爭氛圍的陰霾才沒去說，對吧？” “閉嘴，絕對不可能有那方面的感情……公主一直是我的摯愛和至愛，我把她當作世間所有美好的集合，可我卻因為一時的大意以及自己的貧弱把她打碎了……這是我的錯……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以及，究竟是選擇回到過去避免這一切都發(fā)生，還是留下來彌補，留下來縫補……我不忍心拋棄任何一方?！?“船到橋頭自然直，老兄，現(xiàn)在不還沒打倒你的敵人呢嗎，這些以后的事就到以后再說?！?“……看來你確實是我的缺點的集合體呢，我不喜歡拖延，這樣感覺很不負責任，像是在逃避，目光短淺，不能給她一個確切的答案也就沒辦法給她安全感……” “好好好停停停，管你聽沒聽進去呢，我先給你出幾個法子，你看看有沒有興趣，說不準可以讓她對你回心轉(zhuǎn)意之類的？不過有個條件，到了某些部分，要讓我獲得咱倆的身體的主導(dǎo)權(quán)，畢竟你個笨蛋處理這種感情事是真窩囊啊。我就是看不下去了才在現(xiàn)在冒出來的?！?“……我原來沒把窩囊當廢物嗎？還是說作為替代當初我排出的是「情感易沖動」？” “誒喲嘿！閉嘴！你心底的真心話還會害你不成？” …… 作∶咕了這么久還這么水真的很抱歉，二模之類的已經(jīng)在路上了，全周無休，真的沒有時間寫。本來打算著本篇再寫點上8000的，一想實在鴿太久了還是先把這部分發(fā)出來吧，勉強算是個交代，望諒解。下次又要一鴿萬年了。考完時間應(yīng)該就充裕了。 關(guān)于后續(xù)，「回憶錄」篇（包含過去篇，未來篇，一點點糖，假騎篇）絕對不會是全部，等處理完這些就是大開世界觀的原創(chuàng)劇情了。鄙人是三體粉，絕對不會辜負我給我的故事起的標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