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莫爾摩特，迪韋納圖斯

他們在隆隆聲中拖著一串煙塵穿過平原，轟鳴在悔罪樹間回蕩。山中湖修道院的牧師們留下了一排動力驚人的載具，當黎明將白茫茫的大地染成紅金兩色的萬花鏡時，安特羅斯看到目的地正從熱霧中里他們越來越近。他正弓著腰坐在他們在修道院里發(fā)現(xiàn)的一輛鷹首飛艇上。它們是由鋼鐵和黃銅制成的精致古董，沒人指望它們還能開動，但牧師們顯然把它們當作圣物保養(yǎng)。它們的引擎發(fā)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讓整個天空都彌漫著噪音和煙塵，將圣血天使抬離地面，在幾英尺高的地方航行。

拉賽勒斯就在他旁邊，凝視著從墨菲斯頓的飛艇掛起的沙塵。在他們身后，兩位牧師——辛和布倫努斯正躺在甲板上，緊緊抓著護欄。瓦特勒斯連長和他的一些隊員站在兩側(cè)，雙腿張開以抵消載具的顛簸，他們舉著爆彈槍，警惕那些模糊的身影。

莫爾摩特的建筑風(fēng)格和修道院類似，但當冉冉升起的太陽把它照耀成溫暖的金色時，安特羅斯看到，迪韋納圖斯首都的規(guī)模要大得多。整座城市都被包圍在一個幾百英尺高的環(huán)形幕墻內(nèi)，中間點綴著炮臺和導(dǎo)彈架。安特羅斯可以看到城墻上的士兵，他們舉著印有迪韋納圖斯標志和帶翼利劍的旗幟，還有一些帶著帝國國教的標志。

與山中湖修道院不同，莫爾摩特完好無損。彎曲的骸骨城垛像利爪一樣直沖云霄，與悔罪樹的恐怖之美相當。

寬闊的鋪路從數(shù)個方向通向城市，擠滿了難民和滿臉倦容的士兵。飛艇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揚起一團灰塵，但幾乎沒有人抬頭。幸存者們只帶著少得可憐的個人物品，用臨時組裝的擔(dān)架抬著傷員，在清晨的陽光下艱難前行。一群蹣跚的仆人拖著殘破的裝備和死在跋涉中的人，在難民中穿行。這一幕慘劇讓安特羅斯開始明白迪韋納圖斯的情況有多么糟糕。

他可以看到成千上萬流離失所的人跌跌撞撞地穿過貧瘠灌木叢，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遠處。聽著靈焰成員們以嘲弄的口吻討論這場戰(zhàn)爭是一回事，但實際看到戰(zhàn)爭的后果則完全是另一回事。有一些人和牧師混在一起——他們是帝國的普通公民，只是想活下去，那里有雙頰凹陷的老人，腳上纏著繃帶，一瘸一拐地走著，還有懷抱發(fā)燒嬰兒的母親，所有人都盯著前面的城墻，臉上帶著茫然的表情，他們什么也不記得，只知道必須繼續(xù)前行。許多人永遠都到不了他們的目的地了——道路兩旁都是死在首都附近的難民的尸體。

通往城市的大門敞開著，一群頭戴兜帽、身穿白袍的牧師迎接著那些蹣跚前行的人，為他們遞上水杯和大塊面包，扶著他們走到陰涼處。掛著贊美詩卷的機器在他們頭頂上飛舞，振著鴿白色的翅膀。它們一邊飛行，一邊播放著泰拉唱詩班幽靈般的錄音。在所有圣殿世界上都會出沒的遺物販子不著調(diào)地跟著贊美詩唱和。安特羅斯看到了一群肥頭大耳、穿著華麗、臉色紅潤的騙子，正興高采烈地向那些連自己都無法養(yǎng)活的可憐人兜售圣書和做工粗糙的圣髑盒。

圣血天使們把飛艇停在大門外，走過喧鬧的人群，人們對墨菲斯頓和其他阿斯塔特的高大身影報以驚恐的目光。墨菲斯頓在一個大十字路口的中央站定。大門內(nèi)交匯的四條道路寬到足以容納整個坦克方陣，但在周圍高聳的聯(lián)排房屋和圣殿的襯托下，它們看起來依然很狹窄。這些建筑的風(fēng)格與外面的悔罪樹相同：堅固的凹槽立柱支撐著穹頂塔樓和宏偉的山形墻，由數(shù)百萬塊扭曲的化石精心構(gòu)建。如果沒有這些悲痛呼號的難民，那這座城市看起來就像一座陵墓。禮拜堂和大教堂的臺階上擠滿了被太陽曬傷的幸存者，向試圖幫助他們的官員發(fā)泄壓抑已久的悲傷和憤怒。

當他們穿過人群時，安特羅斯一遍又一遍地聽到了同樣的故事：城市和鄉(xiāng)鎮(zhèn)已經(jīng)成了屠宰場，被稱為“開明者”的分裂教派背叛了他們的兄弟，處死那些不愿接受新教義的人。在安特羅斯聽來，似乎有很多人都接受了那個邪教。他聽到難民在抱怨皈依新信仰的家人和朋友。他們用震驚、絕望的語氣談?wù)撍麄?，稱他們?yōu)榕呀陶摺?/p>

安特羅斯和其他人走到墨菲斯頓身旁，引來了更多驚訝的目光。阿斯塔特們看起來像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成群的凡人向后退縮，驚恐地叫喊著，呼喊著守衛(wèi)。

+即使是那些知道它名字的人也不敢公開談?wù)撌小? 墨菲斯頓在安特羅斯的腦海里說。他看見拉賽勒斯點了點頭，不知道自己是否應(yīng)該聽到這句話。+它是他們的信仰，只會在他們最神圣的儀式中被提及。+

墨菲斯頓意味深長地瞥了安特羅斯一眼，安特羅斯意識到首席智庫是在故意對他說話。他又看了看人群，想知道自己是否能深入到當?shù)厝说乃枷胫?，搜尋一段能幫助他們找到石化之刃的記憶。但這不起作用。不管是什么巫術(shù)籠罩著迪韋納圖斯，它現(xiàn)在仍蒙蔽著他的第二視野。光是嘗試就讓他畏縮了，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思想——從記憶深處挖掘出來的想法和希望——被粉碎后的倒影。他越是努力探索別人的思想，就越是覺得自己的思想正在被審視。這種感覺讓他很不爽。他正要詢問拉賽勒斯他的視野是否還在失明，但他們引發(fā)的騷動引起了一個被難民包圍的官員的注意。

“喂？”那人喊道，他擠過一群爭吵的商人，走到墨菲斯頓跟前。

他咄咄逼人，似乎要向他們提出什么要求。但當他的眼睛從墨菲斯頓那死尸般的面容，掃到拉賽勒斯的傲慢目光，再到安特羅斯那超凡的俊美時，臉上一下子沒了血色，踉蹌著站住了，嘴巴一會兒張一會兒閉，似乎忘記了他本來想說什么。

傳道士布倫納斯從圣血天使身后走出，當那人看到一個身材更正常的人時，明顯放松了一些。

“兄弟們?！彼f，這時懺悔者辛也從戰(zhàn)士的隊伍中走了出來?！皻g迎來到莫爾摩特。我是傳道士西里亞克。你們是從哪兒來的？”他緊張地瞅了圣血天使們一眼，注意到瓦特勒斯連長和他的手下正大步穿過人群。“你們的這些同伴是誰？”

傳道士布倫納斯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抓住了他的雙手?！吧街泻薜涝菏亓耍　彼暗?。“開明者囚禁了那里的忠誠者！他們就要來了！叛教者要摧毀這些城墻，屠殺——”

“冷靜點，兄弟。”傳道士西里亞克答道。他抱住布倫努斯?！拔覀兟犝f了山中湖修道院失守的消息，但你不必再害怕了?！彼蛉巳簱]手?！按笾鹘痰吕S斯已經(jīng)召集了所有仍然信奉帝國信條的人們。三個團的沃爾斯卡龍騎兵放棄了他們叛教的兄弟來到這里為大主教而戰(zhàn)。每天都有更多忠誠的士兵來到這里?！彼难劬镩W爍著驕傲的光芒?！斑@里還有成千上萬的民兵。佐拉布斯即將迎來他的末日，兄弟。這些暴行很快就會結(jié)束了，等大主教處死那個卑鄙的騙子之后，他計劃創(chuàng)造一個更大的奇跡。他想把我們送回帝皇的懷抱?！?/p>

“你這是什么意思，兄弟？”懺悔者辛問道。

傳道士西里亞克竭力抑制自己的興奮，設(shè)法壓低了聲音?！霸诘刍寿n予他幻象之后，大主教在曠野里祈禱了許多天。德拉維斯正在尋求一種方法來打破籠罩著我們的邪惡沉默，讓我們回歸帝國之光。”

辛得意地瞄了墨菲斯頓一眼?！澳牭搅藛?，大人？您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已經(jīng)打破了詛咒。這絕非巧合。正如預(yù)言所言！”

傳道士布倫努斯癱倒在西里亞克的懷里，精疲力竭，情緒激動?！罢堅徫?，兄弟?！蔽骼飦喛藥е瘧Q的目光看著他。"我得送你去醫(yī)務(wù)室。"

西里亞克又召來了幾位牧師，吩咐他們帶他去找醫(yī)生。懺悔者辛對著幾乎失去知覺的布倫努斯低聲禱告，并承諾他會盡早探望他。

“帶我們?nèi)ヒ姶笾鹘?，”布倫努斯離開后，拉賽勒斯說道。

西瑞亞克看起來很為難，向辛尋求支持。“兄弟，你應(yīng)該知道，就算這在我的職權(quán)范圍內(nèi)，我也不會輕易帶生人去見大主教。我相信你的同伴不會構(gòu)成威脅，但是我需要——”

拉賽勒斯走上前，他那套華美的精工戰(zhàn)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龐大的身軀將西里亞克籠罩在陰影中，他驚恐地抬頭看著他?！拔覀兪鞘ゼ兴怪?。”拉賽勒斯說，不得不對這么低賤的家伙講話顯然讓他作嘔?！拔蚁蚰惚ＷC，我們的確會構(gòu)成威脅。”他撩起披風(fēng)，把手放在劍柄上?！叭羰窃倌懜屹|(zhì)疑圣血天使的意愿，你就會比你所預(yù)想的更早見到帝皇?！?/p>

西里亞克面露驚懼，抬手護臉躲到一旁。他兩腿發(fā)顫，幾欲逃跑，辛趕忙為他求情。

“傳道士西里亞克?！毙磷叩嚼惱账购湍翈熤g?！叭绻隳芨嬖V大主教我在這里，而且還是和圣血天使的首席智庫墨菲斯頓大人在一起的話，我向你保證，他會很樂意接見我們的?！?/p>

“可他不在這兒！”西里亞克說?！八簧砣チ税⒗澠皆?。就像我告訴你們的，有預(yù)言說他將得到神皇的指引?！?/p>

辛進一步追問西里亞克?！靶值?，阿拉茲平原在哪兒？我們必須盡快和他會面。不能讓墨菲斯頓大人等太久。你必須傳話給——”

“我們等他，”墨菲斯頓說，一邊打量盯著他們的難民。

安特羅斯看著墨菲斯頓，注意到他的左臂在顫抖，盔甲被一團黑色火花模糊了。墨菲斯頓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臂甲。他低聲喃喃自語，直到火花熄滅，但他的手臂仍在顫抖。

“要等嗎，大人？”安特羅斯說。

墨菲斯頓點點頭。“帶我們?nèi)ヒ妸W蘇夫神父?！?/p>

西里亞克目瞪口呆地盯著墨菲斯頓的手臂，似乎說不出話來。

“奧蘇夫還活著？”拉賽勒斯瞟了墨菲斯頓一眼，問道。

“你認識奧蘇夫神父嗎？”辛問道，他看上去很困惑，但還是努力給了西里亞克一個安慰的微笑。他朝圍在他們周圍的越來越多的人群點了點頭?！拔覀儾粫俅驍嚹愕墓ぷ髁??！?/p>

西里亞克急切地點了點頭，顯然很高興能讓別人來應(yīng)對圣血天使?！笆堑?，當然。當然認識。我的確認識奧蘇夫神父。那個老傳道士。不過他很少接待客人了。還有其他人選嗎？我敢肯定會有人……”他話音剛落，臉就漲得通紅。

“他會接待我的，”墨菲斯頓說。

西里亞克點點頭，開始在人群中擠出一條路來，揮手示意他們跟上?！罢堅徫覄偛拧彼荒樉o張。

“不必道歉，兄弟?！毙琳f，他和圣血天使們跟著那個神情尷尬的牧師離開了主干道。他領(lǐng)著他們往城市的深處去。他們走過的每一條街都比前一條街少了一些人，也窄了一點。安特羅斯很快就明白了為什么莫爾摩特被稱為“迷宮”。城市的每一環(huán)都布滿了宏偉的教會建筑：大教堂、陵墓和墓地——都力求超越彼此的恐怖之美。它們的門廊外墻將下方的林蔭道和噴泉淹沒在陰影中，讓人眼花繚亂，安特洛斯很快就認不清路了。每一個建筑細節(jié)都是由同樣的、彎曲的骨骼構(gòu)造而成，這讓導(dǎo)航變得更加困難。

隨著陰影愈發(fā)深暗，這些建筑看起來更加險惡了：扭曲的、打結(jié)的脊椎，彎成欄桿和山墻，到處都是咧著嘴的顱骨。天上依舊飛滿了帶翼機器，在街道上播放著怪誕而扭曲的音樂，但他們很快就走到了一個沒有難民的地方。有些頭戴兜帽的面孔從高聳的柱廊陽臺上俯視著他們。他們用難以理解的茫然表情盯著下面的巨人。

西里亞克帶他們穿過一片空曠的花園，走上一條陡峭的鵝卵石街道，來到一座修道院。這座修道院坐落在一座小山的山頂上，能俯瞰整個莫爾摩特。到現(xiàn)在為止，他們已經(jīng)走了將近一個小時，當他們走近那座雄偉的圓頂建筑時，安特羅斯停下來回頭眺望。在這個高處，他發(fā)現(xiàn)首都比他想象的還要大。莫爾摩特白如骸骨的迷宮般的街道綿延數(shù)英里，安特羅斯意識到，一定有上百萬人居住在擁擠的圣殿和修道院里。

在東面，他能看到城門和那個廣場，依然擠滿了人群。南面是一座宮殿建筑群——甚至讓周圍的大型建筑都相形見絀。宮殿由數(shù)十個封頂綠廊連接起來，給人一種巨型蜘蛛網(wǎng)的感覺，在幾英里外的安特羅斯甚至都能聽到塔樓上的鐘鳴。

城市北面朝向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洋。平靜的海面上點綴著小船，城墻外是碼頭和倉庫。

而城市西面被一座星港占據(jù)，規(guī)模如此宏大，即使離得這么遠，安特羅斯也能看得很清楚：星港附近有一個圓形劇場，至少有一英里寬。劇場被一圈搖搖欲墜的雕像環(huán)繞著，它們以一種帝王般的冷漠俯視著周圍的建筑。安特羅斯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宏偉壯麗的景象，但他看到了莫爾摩特中心的空洞。大多數(shù)廣場和集市都空無一人，街上只有少數(shù)人低著頭，默默地匆匆走過拱門。這座城市感覺就像是一段被塵封已久的記憶，和建造它的骸骨一樣毫無生氣，變成了遺跡。

修道院高聳的鑲板門打開了，一位滿臉嚴肅的牧師走出來迎接他們。他一瘸一拐地走過修道院的拱形門廊，在走進燈光底下時面露不適。他身材壯碩，但動作卻帶著老年人的遲緩，沉重地倚在一根手杖上。他的脊椎因戰(zhàn)爭創(chuàng)傷而扭曲，導(dǎo)致他不得不歪著頭看圣血天使們。他的頭發(fā)被剃光了，臉上布滿銀色的舊傷疤，鼻子似乎被打斷過很多次，幾乎彎成了S形。他這模樣更像是一個殘廢的老街頭打手，而非牧師，教會長袍跟他也不是很搭。他的左眼被一只固定在鐵制外殼里的目鏡所取代。當他試圖把目光聚焦在墨菲斯頓身上時，它在眼窩里慢慢轉(zhuǎn)動。

“王座在上啊，”他微笑著說。“墨菲斯頓大人？”

讓安特羅斯吃驚的是，墨菲斯頓是用恭敬、近乎友好的語氣與院長交談?！皧W蘇夫神父，”他說?！拔衣牭搅四承憾镜闹{言，說你已經(jīng)退休了?！?/p>

奧蘇夫難堪地皺起眉頭，試圖挺直脊背，以便向墨菲斯頓行禮。“我的鏈鋸劍已經(jīng)上過油并且準備就緒了，墨菲斯頓大人，就掛在我書房的墻上。能再次參與你們的戰(zhàn)爭是我的榮幸。莫大的榮幸！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并肩戰(zhàn)斗了。”

墨菲斯頓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拔抑皇窃陂_玩笑，亞當米斯。你對帝皇的忠誠遠超我所知的任何傳道士。你已經(jīng)被準許在暮年休憩，這是你應(yīng)得的。你也該歇歇了?！?/p>

奧蘇夫憤怒地搖了搖頭?！拔铱刹恍枰菹ⅲ扑诡D大人。讓我去拿武器吧?！?/p>

他正要轉(zhuǎn)身離開，但墨菲斯頓拉住了他。

“我需要你的學(xué)識，亞當米斯，而非你的武器。我想多了解一下你的家園的情況。我?guī)еo急任務(wù)來到此處，但迪韋納圖斯對我來說是一個謎。我必須學(xué)習(xí)莫爾摩特的歷史和它的構(gòu)造。據(jù)我所知，你已經(jīng)是這座城市最優(yōu)秀的學(xué)者了，你一直都是一個很有洞察力的人?！?/p>

老牧師似乎被墨菲斯頓的贊美捧迷糊了，但他還是帶著微笑?！澳茉僖姷侥?，我這把老骨頭真的很高興?！彼柭柤??！拔蚁胛乙呀?jīng)是個歷史遺物了，所以我也許能幫到您。”他朝身后的建筑揮了揮手?！半[者之墓是這座城市最古老的建筑之一，我們的圖書館里有一些最早的記錄。”

墨菲斯頓的臉仍然像以前那樣毫無表情，但安特羅斯能感覺到老人的回答給他帶來了欣慰。

奧蘇夫神父又聳聳肩，暗自發(fā)笑?！肮秩兆?，怪日子?！彼现_走上臺階，朝門廊走去，揮手讓他們跟上?！皻g迎來到隱者之墓，各位?！?/p>

他領(lǐng)著他們慢慢地穿過幾座點著蠟燭的小教堂，走進一間大食堂。這個長而簡樸的房間幾乎空無一人，只有幾個僧侶靜坐著用木碗吃飯。然后他停了下來，看著墨菲斯頓，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

墨菲斯頓命令瓦特勒斯連長和他的戰(zhàn)術(shù)小隊去探索這座城市，熟悉它的布局，并在每天早上向他報告。然后他轉(zhuǎn)向書記官拉賽勒斯，“在之后的日子里，編修員安特羅斯需要做的不僅僅是觀察了?！彼f，“我們必須加快對他的訓(xùn)練。”

安特羅斯強忍著不笑出聲來，但拉賽勒斯似乎很驚訝?！按笕?，這樣明智嗎？”

安特羅斯看得出來他很惱火，而且不難猜出原因。拉賽勒斯在煉金球里親耳聽到墨菲斯頓聲稱安特羅斯可能會給他帶來厄運。拉賽勒斯顯然不信任他。

“讓他做好準備，”墨菲斯頓說?！八仨氃诖笾鹘袒貋碇罢莆铡犊是笾牎分辛谐龅膬x式。你也知道爆彈槍起不了多少作用。清除那些異端的責(zé)任將落在我們?nèi)思缟稀！?/p>

拉賽勒斯怒視著安特羅斯，但沒有再說什么。

辛插話了?！罢堅徫?，大人，但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關(guān)于大主教的消息。我很想和他談?wù)?。也許他已經(jīng)在回城里的路上了？”他看向西里亞克。

西里亞克點點頭?！坝锌赡?。至少我們可以問問有沒有來訪者見過他?！闭f罷，辛向墨非斯頓做了個手勢，兩位牧師匆匆離開了。

墨菲斯頓和奧蘇夫神父一起離開了大廳，安特羅斯與書記官拉賽勒斯面面相覷。

拉賽勒斯不悅地微張鼻孔，仿佛他的盔甲上有什么污穢似的。然后他看了看食堂外面的院子?！澳蔷透襾戆??！彼f著，向朝陽走去。

四方形的庭院四周是幽靜的走道，但沒有任何牧師在陰影中行走的跡象。在庭院的中央，被褪色的拼花環(huán)繞著的是一座巨大的墳?zāi)?。它由柳條狀的腿骨和肋骨編織而成，和周圍的其他建筑一樣漂亮，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化石構(gòu)成復(fù)雜的設(shè)計——被光環(huán)籠罩的圣徒和盤繞的巨蛇巢穴。

拉賽勒斯繼續(xù)往前走，示意安特羅斯坐在鑲嵌地板上。

安特羅斯照吩咐做了，但拉賽勒斯仍然站著，并拔出了劍。當拉賽勒斯將劍抵在他的頸后時，安特羅斯無法完全掩飾他的驚訝，但他沒有因為這冰冷的觸碰而退縮。

“我們本應(yīng)該在巴爾，”拉賽勒斯說，輕蔑地看著滿是灰塵的庭院。“這里不該是我教你東西的地方。我們應(yīng)該在血禮大廳（Chamber of the Ensanguined），在第十五教堂的中心，被先人的智慧環(huán)繞。但恐怕你只能想象一下那樣的榮耀了，新兵。如果首席智庫希望我教你《渴求鐮刀》的咒術(shù)，那我必須先知道你的思想是否已經(jīng)準備好接受下一階段的發(fā)展了。放心吧，如果你證明自己毫無價值，我的劍將使你免受任何恥辱。”

“大人，”安特羅斯說，“我準備好了。無論——”

“那就去探求這無可預(yù)知的道路吧?！崩惱账沟驼Z道。

當安特羅斯試圖理解這句話的意味時，那些詞變得支離破碎。然后他意識到自己甚至不記得這話是誰說的了。他困惑地環(huán)顧四周，想起自己是孤身一人。干涸之海一望無際，向四面八方延伸：兇猛的余燼潮汐向血紅的天空卷起縷縷煙霧。巴衛(wèi)二的沙漠都形同地獄，但干涸之海的名聲尤為可怖。安特羅斯低頭看了看自己拼湊起來的防護服，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開始收縮開裂了。是什么讓他想要橫跨海峽呢？然后他想起來了。這片毫無特色的荒蕪景象只被一個東西打破了。他的咆哮著的沙漠漫游車。它看起來就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在蕩漾的熱浪中盤旋，在灰燼上嘔出汽油?！袄酌谞?，”他咕噥道。“我會為此揍你一頓?！?/p>

安特羅斯掙扎著穿過濃厚的空氣和駭人的高溫，無視防護服融化在皮膚上的疼痛。他的呼吸器過濾掉了大部分煙塵，但他依然覺得自己像是在吸進熔化的金屬?？諝庠谒姆卫锶紵?，直到他幾乎再也無法呼吸，但他還在蹣跚著前進。當他走近沙漠漫游車時，他看到了雷米爾，他正奮力與引擎較勁，試圖在燃料著到他臉上之前把它修好。

“安普羅斯！”雷米爾喊道，他從卡車上跳下來，手里攥著一根斷了的半軸?！拔腋嬖V過你我們能搞定的！”

安特羅斯皺起眉。他的名字當然是安普羅斯。他是從哪兒聽來安特羅斯這個名字的？

用血族部落的標準來看，雷米爾就是個巨人——身材魁梧，身高超過六英尺，不像大多數(shù)部落人的那種消瘦、佝僂的體態(tài)。“趕緊給我滾上來，安普羅斯！”他叫道，爬上了駕駛座。

安普羅斯爬過一座灰丘，在頂端跌了一跤。他的跌倒很快變成了翻滾，火舌在橡膠服的褶皺里閃爍。當他終于停在山坡底下時，他又惱又痛地吼叫起來。

“為什么我就非得聽你的話？”

“因為我說話總有道理，”雷米爾咧嘴笑著說，安普羅斯爬上車，坐在他身邊?！岸夷阒廊绻覀兗尤肓颂焓?，你會每天都對我感恩戴德的?！?/p>

安普羅斯回敬了他一拳，但這卻讓他的兄弟笑得更厲害了。

“我們快到了！”雷米爾說，他的眼睛在防化面具后面睜得大大的?！疤焓菇蹬R城！看在王座的份上，想想吧，安普羅斯。我們會見到天使?！?/p>

他們都在想象到時候的情景。他們在童年時代就聽過深紅天使的故事。那些穿越沙漠的巨人。披甲巨像，不受輻射影響，無所畏懼。他們的戰(zhàn)爭遍布群星，會摧毀所有反抗他們的部落。

“等我們完成試煉之后，他們就會帶我們?nèi)グ⒖怂埂ぬ炀?。”雷米爾輕聲說，他的聲音因激動而發(fā)顫?！八麄儠屛覀兂蔀樘焓??！?/p>

如果換了別人，安普羅斯肯定會覺得他在吹牛，但他相信雷米爾會帶他們?nèi)サ絺髡f中的圣血天使要塞。雷米爾在年少時就殺死了所有對手，成為了克魯爾部落的新安卡蘇爾·阿努阿斯（Anxur Anuath，實在不會了）。盡管只有十幾歲，但他已然聲名遠揚，以至于在將近一年的時間里，其他血族部落都沒有入侵過他們的領(lǐng)土。就連克魯爾部落中最頑固的長老也向他屈膝了。

“我覺得沒準能成，”安普羅斯說，聲音變得平靜下來，被兄弟的決心所鼓舞?！拔覀儠龅降模酌谞??！?/p>

他們透過骯臟的擋風(fēng)玻璃望向前方。他們面前有一條裂谷，也許只有二三十英尺寬，但卻深不見底。安普羅斯在兩邊都看不到裂谷的盡頭。

他剛想說些什么，最后一次懇求兄弟保持理智，但雷米爾直接一腳油門讓車向前飛馳。當沙漠漫游車拖著煙霧和灰塵沖向深淵時，他們倆都被猛地推在靠背上。

雷米爾把車開向一個天然的斜坡—— ?一個傾斜突出的巖石邊緣。風(fēng)呼嘯著掛過卡車，他們躍向迷霧與虛空。

他們似乎懸停在深淵之上。安普羅斯感受到他生命中的每一秒都在碰撞。他知道這一躍是過去與將來的一切的分支點。然后，在那個破碎的時刻，他看到了未來。就像在他生命中的許多關(guān)鍵時刻一樣，他清楚地看到了擺在眼前的事實：他們中只有一人會成為天使。

當?shù)妆P脫落時，他們才越過三分之二。

沙漠漫游車向一邊傾倒，從頭到尾，緩慢而優(yōu)雅地翻滾起來。

伴隨著金屬板撕裂和氣體泄漏的可怕聲響，他們墜落在另一邊。

一記痛苦的冰冷碰撞在安普羅斯的臉上炸響，有那么幾秒，他毫無意識。

然后他吸進了一口火辣的空氣，痛苦地嚎叫起來。他躺在離車幾英尺遠的地方，防化面具上沾滿了血，他的鼻子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抽動。

他環(huán)顧四周，看見卡車側(cè)翻在一邊?！袄酌谞枺　彼暗?。煙霧在漫游車周圍翻滾。雷米爾掙脫出了一條腿，但他的另一條腿仍被壓在車下。他被困住了。“安普羅斯！”他呼號著，聲音因痛苦而嘶啞，竭力想要掙脫出來。

安普羅斯踉踉蹌蹌地走到他跟前，如醉漢一般暈頭轉(zhuǎn)向。

他拽住雷米爾，用盡全力往外拖。

雷米爾痛苦地喘著氣，大腿噴出鮮血。

安普羅斯嚇了一跳。

“把我弄出去！”雷米爾喊道?！皠e讓我被燒死！”他的聲音里沒有恐懼，只有憤怒。

安普羅斯又拽了一次，但只是讓更多鮮血飛濺到空中。

雷米爾的眼睛在向上翻，他快要昏過去了。即使戴著面具，安培羅斯也能看到他兄弟的臉慘白得嚇人。

當安普羅斯看到火焰在舔舐油箱周圍時，他呻吟著咒罵了一句。

“你會活下來的，”安普羅斯說。“我不會讓你死！”

安普羅斯轉(zhuǎn)身看向熱氣騰騰的薄霧。令他吃驚的是，他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正平靜地站在炎熱的沙漠里。雖然在煙霧重難以辨認，但它看起來像某個戰(zhàn)士。安普羅斯看不太清，但他別無選擇，只能向他求援。他不會眼睜睜看著雷米爾死去。

“我會回來的?！彼プ±酌谞柕母觳舱f，然后沖向那個陌生人。

當他走到那人身邊時，煙霧又彌漫起來，呈現(xiàn)出一幅壯麗非凡的景象，讓安普羅斯倒吸了一口氣。站在裂谷邊緣的是一位天使。它身披金甲，背后收束著一對純白的羽翼。天使的臉朝向天空，仿佛在祈禱，俊美的五官沐浴在巴爾地獄般的血腥光芒中。干涸之海的所有怒火都無法觸動這個完美之人。它那锃亮的盔甲一塵不染，沒有任何腐蝕或污垢的跡象，完美的潔白面容散發(fā)出純潔和健康的光芒。

聽到安普羅斯的腳步聲后，天使垂下眼睛，轉(zhuǎn)過身來面對他。它拿著一把金柄利劍，穿過飄散的余燼向他走來，安普羅斯現(xiàn)在看清了它的臉。

他胃正在翻騰，嘴里滿是酸澀。安普羅斯立刻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這個陌生人的臉很美，但很違和。安普羅斯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這個人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這一刻仿佛發(fā)生在許多年前，而記憶告訴他，事實并非像現(xiàn)在這樣。

天使的臉極其俊美，卻透著一種徹頭徹尾的謬誤，安普羅斯嚇壞了。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所能喊出來的只是一聲窒息的“等等！”

偽天使笑了。“你是人類？”它的聲音很平靜，雙眼純凈無瑕。

“我叫安普羅斯?！彼鴼庹f，拉回呼吸器，掙扎著吸氣。“克魯爾部落的人。”他的皮膚立刻起了水泡，他迅速系上兜帽，但天使所看到的就已經(jīng)足夠讓他發(fā)笑了。

“什么樣的傻瓜會想穿過干涸之海？”天使問，臉上流露出善意的揶揄。

安普羅斯痛苦地呻吟著，強忍著逃跑的沖動。他跪倒在地，又疲憊又混亂?！耙粋€和我兄弟一樣的傻瓜，”他喘著氣說，無力地向他身后的沙漠漫游車揮手?！拔冶仨毦人??！?/p>

偽天使裝出一副關(guān)心的樣子，它伸出一只手想扶他起來。“是嗎？”

安普羅斯不敢拒絕，當他站起來時，他近距離看到了天使的臉。那張臉顯然絕非真實，他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他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恐懼和厭惡中尖叫。

“是的，”安普羅斯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憤怒和痛苦使他口齒不清?！爱斎?。我們注定要成為天使?！?/p>

天使同情地笑了。“看來你的朋友不會在挑戰(zhàn)之地有所作為了，安普羅斯。你必須去找他?；鹁涂鞜接拖淞?。你必須去救他。除非……”天使聳聳肩?！盎蛟S你看到了另一個未來？”

安普羅斯搖晃著，心中充滿愧疚。“你什么意思？”

偽天使又笑了，它的雙翼在身后展開，在放射性的薄霧中閃著光輝?！澳阋呀?jīng)看到了未來。你知道你們中只有一人能得到你們所追求的榮耀。你離開了，因為你已經(jīng)預(yù)見了。如果你的兄弟死了，你就會是那個人?！?/p>

安普羅斯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拒絕和譴責(zé)的話在他的腦海里盤旋，但是當他看向天使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說不出來。他知道這一刻不應(yīng)該是這樣，它已經(jīng)不是這樣了。天使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這樣質(zhì)疑他的動機。

“你在撒謊，”他喊道。“你根本不在這里?！?/p>

陌生人眼中閃過憤怒的光芒。它來得快去得也快，但足以引起安普洛斯的某種反應(yīng)。

天使眼中的怒火使他想起了什么。這個想法在他心中逐漸成形。突然間，他似乎必須記住這個陌生人的怒火讓他想起了什么。

偽天使看到了他的猶豫，怒火又勃然而出。

安普羅斯皺起眉，一個名字脫口而出?！袄惱账梗俊边@句話帶來了大量幻象。

天使沮喪地嚎叫了一聲，被空中爆發(fā)的記憶漩渦所吞沒，安特羅斯又憶起了他的真名——他作為圣血天使的名字。安特羅斯覺得自己取得了某種勝利，便撲向天使。

天使翻滾著穿過地點和人物的漩渦，它的金甲溶解成色彩的激流，灑在安特羅斯臉上，他睜不開眼睛了。他在天使的身后游曳，越來越確信地呼喚著拉賽勒斯的名字。當這些場景在他周圍旋轉(zhuǎn)時，安特羅斯看到拉賽勒斯出現(xiàn)在他前面，在光線與色彩的風(fēng)暴中剝?nèi)チ藗窝b。

安特羅斯在一片混亂中奮力追趕，在某種無法解釋的本能驅(qū)使下，他抓住拉賽勒斯的腳踝，把他拖向最明亮的地方。

他們又回到了食堂外面的院子里。一切都和安特羅斯坐下時的情景一樣。拉賽勒斯仍緊握著力場劍，劍刃上閃耀著靈焰。安特羅斯以為拉賽勒斯要動手了，他站起身來往后退。

拉賽勒斯盯著他，雙眼仍迸發(fā)藍光。然后他閉上眼睛，放下劍，讓它垂在石板上。他就這樣站著不動，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直到安特羅斯開口說話。

“大人？”安特羅斯說?！拔彝ㄟ^了嗎？”

“你任由你的兄弟死去？”?

安特羅斯最擔(dān)心的事情得到了證實——那個把自己轉(zhuǎn)移到他記憶中的偽天使就是拉賽勒斯。老兵窺探了安特羅斯的過去，看到了雷米爾的死。

“不，”他堅持說。“我只是去尋求幫助了。我只離開了一會兒?！?/p>

“可后來你猶豫了？”拉賽勒斯仔細地審視著他。

安特羅斯把目光移開了?！耙苍S有那么一瞬間。但無論我做什么也救不了他。”

拉賽勒斯聳聳肩?！斑@對我來說無關(guān)緊要，安特羅斯，但我知道這對你很重要。你背負著巨大的罪惡感，而它會影響你的判斷?！彼康酶恕！拔铱吹搅四銉?nèi)心的渴望——對成功的野心。現(xiàn)在我知道是什么滋養(yǎng)了它。你決心要證明自己。你想證明你兄弟的死是命中注定，而非你的過錯。難道不是嗎？”

安特羅斯什么也沒說，繼續(xù)盯著地面。

拉賽勒斯點點頭?！拔抑滥阋恢北换\罩在陰影中，我還以為會是更糟的事呢。我們可以完成你的訓(xùn)練，安特羅斯，但你要知道我會一直盯著你。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了解你了。”

安特羅斯點點頭。他豪不懷疑這一點。

“還有什么是我應(yīng)該留意的嗎？”拉賽勒斯仔細打量著安特羅斯，問道。

這次談話的某些內(nèi)容促使安特羅斯問出了比平時更大膽的問題?！澳鷮δ扑诡D的‘饋贈’了解多少？我是說它的起源。您有沒有問過他在哈迪斯巢都看到了什么？是什么讓他在那天沒有死在碎石之下？”

懷疑和憤怒掠過拉賽勒斯的臉。然后他嘆了口氣，點點頭，換上一種更平靜的表情?！斑@是一個合理的問題?？ɡ顾鹚沟靡灾厣鸀槟扑诡D，是因為圣吉列斯不愿看著他最有前途的兒子死去。（但丁：爹是這樣的）他在卡利斯塔琉斯身上看到了希望。他看到了一個與自己如此相像的靈魂，以至于它可以運用原體的力量。”他抬頭望著天空。“墨菲斯頓得到的饋贈就是天使之力?！?/p>

“您是怎么知道這些的？”

“因為我相信他。我對墨菲斯頓的信任是絕對的。我會毫不猶豫地跟著他下地獄。”他靠近安特羅斯，藍寶石般的眼睛閃閃發(fā)光?！八麜任覀兯腥恕！?/p>

拉賽勒斯話語里的激情讓安特羅斯為自己曾經(jīng)懷疑過首席智庫而感到羞愧，他謙卑地點了點頭。

拉賽勒斯似乎在等安特羅斯接話。然后他拿起鎖在戰(zhàn)甲上的金邊斑巖盒，用一把金鑰匙打開盒子，取出一本皮面小書。

“跟我一起念，編修員?！彼f，這是他第一次用軍銜稱呼安特羅斯。“看在王座的份上，集中精神。這本書里的詞匯很少，但也許你讀上一個世紀也不會明白它的真正含義?！彼嫘缘氐闪税蔡亓_斯一眼。“無論你的動力是什么，通往真理的道路都沒有捷徑可走。這本書會獎勵辛勤工作和專心學(xué)習(xí)者。如果帝皇有意，而且你能暫時忘掉死去的兄弟，我們就會知道你的天賦究竟有多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