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問藥——求醫(yī)問藥意惶惶

本篇作者：逸小仙er

（一）

卻說妖魅與刀小狼為伴，一連行了二十日左右，終于在比丘國境內(nèi)的鎮(zhèn)海寺停下了腳步。

這些日子里，妖魅幾乎不與刀小狼搭話，但也沒有丟下他的意思。只是永遠(yuǎn)保持著十步遠(yuǎn)的距離，小狼崽若是想跑快些趕上去，那他的身影便永遠(yuǎn)也追不上，可一旦小狼崽的腳力跟不上了，妖魅又時時刻刻地出現(xiàn)在他身前。

二妖吃了就走，累了便睡；就這么一直保持著熟悉又陌生的距離。直到一場冬雨過后... ...

妖魅一覺起來，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往日那小狼睡得再死，聽見動靜也會一骨碌地爬起來，今日怎么睡不醒？

象征性地等了片刻，妖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發(fā)現(xiàn)這小狼崽身上有些發(fā)熱，不禁暗道：莫不是染上了風(fēng)寒？

連日奔走，雖不曾撇下他，但這么大點(diǎn)兒的小妖怪能跟上自己也確實(shí)有些勉強(qiáng)，想必是昨日一場凍雨過后，著了風(fēng)。

“不...別讓我走...”

正恍惚間，小狼崽不知做了什么夢，呻吟了兩句。

見他夢囈，妖魅心道：傻小子是自己跟著我，如今遭罪也是活該。但他又轉(zhuǎn)念一想，這小妖畢竟替我擋過一刀，一路心誠，倘若在自己跟前丟了命，傳出去也不好聽。記得此地有個寺廟，不如往廟門前一丟，那些個吃齋念佛的僧人想必不會不管。

還未走到寺廟，妖魅遠(yuǎn)遠(yuǎn)地就望見那寺門東倒西歪，零零落落。

抱著僥幸之心，推開一看，長廊寂靜，古剎蕭疏；青草盈庭前，苔蘚爬滿徑。倒塌的殿宇，傾頹的廊坊。院子里盡是些斷磚破瓦，歪梁折柱。只有一口銅鐘，扎在地下，亦長滿了青苔綠蘚，棲息著飛蟲小獸。

小狼身子燙的厲害，見鎮(zhèn)海寺早已荒廢，妖魅也不久留，跟著潺潺水聲找到一條小河，用冷水給小狼降了溫，而后順著河道，終于找到了一處人家。

卻是七八間茅屋坐落在河畔，左右是些花草藥圃。

妖魅心頭一松，快步走進(jìn)了茅屋。

“何人無禮？”剛進(jìn)茅屋，妖魅便被一條綠藤攔住了去路。抬眼望去，竟是一只長得很像玉米棒子的妖怪。

這妖怪頭頂著一串小粉紅花，本想出言訓(xùn)斥，但見到妖魅懷中虛弱無比的小狼后，面色一松，二話不說便抱了過去。

“你先在此處等著，我?guī)メt(yī)治。”說完那女妖扭頭朝后院走去。

妖魅也沒在意，觀察了四周的布局后便挑了一處角落坐下調(diào)息，上次自己妖力大亂，險些喪命，得想個法子，讓其完全穩(wěn)定下來才是。

“仙姑！仙姑救命?。　?/p>

小半個時辰后，妖魅皺著眉，眼神落在了在院外跪拜的吵吵鬧鬧豬妖身上。

只見那豬妖渾身是血，捂著胳膊，手里還捧著半只耳朵，不停地在門前磕頭。

喧嘩聲自然也引來了院內(nèi)的女妖，不過這次出來的卻不是剛剛那只玉米棒子，而是一個體態(tài)優(yōu)美，穿著一身綢緞，捧著一根芝蘭的女妖。那女妖將那妖豬王引進(jìn)去后，剛剛帶刀小狼進(jìn)去的玉米棒子又轉(zhuǎn)身出來，見到妖魅便劈頭蓋臉道：“身為長輩，如此怠慢！若是再晚些，這孩子就毀了！”

“我跟他不熟?！毖纫娖涫莻€女流之輩，也未曾計(jì)較。

“可是那孩子在夢里叫你師父！”草花仙白了他一眼，將他領(lǐng)進(jìn)了后院。

說來也怪，本是暮冬時節(jié)，這院內(nèi)卻是蝶飛蜂舞，花草芬芳。到了里屋，剛剛那只幻芝仙正在扇火煮藥，廳堂里擺滿了藥，屋內(nèi)全是藥草之氣。

而在一方床榻上，妖魅看見了小狼，此刻他的氣息不再急促。而在一旁，還躺著幾只小妖怪，不知是何緣故，也都傷得不輕。

“這幾天不知怎么了，不少妖怪都跑來求醫(yī)?！?/p>

草花仙似乎是個自來熟，一邊照顧著病人一邊和妖魅搭話，相比之下那幻芝仙便高冷許多，低著頭專心熬藥。

“那兩個也是？”妖魅環(huán)顧一圈，目光鎖定在了兩只氣息強(qiáng)大的妖怪身上。

“哦，他倆啊。”草花仙迅速看了一眼后便道：“比武試劍，都在等對方留手，結(jié)果差點(diǎn)同歸于盡。已經(jīng)待了大半個月了，欸不是，怎么還膩歪在一起了？”

草花仙甩著藤條將無極劍圣和青冥劍妖分開，又拿著搗好的藥敷在哼哼唧唧的妖豬王身上。

小狼在此病了兩日，妖魅便在此等了兩日。幾天下來，茅屋內(nèi)又收容了幾只受傷的妖怪。

期間草花仙來看過幾次，見刀小狼已沒什么大礙了，便將心思放在其他妖怪身上了。妖魅耳邊自然清靜不少，但兩妖面對面，那小狼崽只是一個勁地盯著自己。他心里不禁有些發(fā)毛，想來想去，便道：“有空也去認(rèn)草識藥，下次染上風(fēng)寒，我可不管你，自己抓！”

刀小狼重重地點(diǎn)了兩下頭，居然真的跳下床跟在草花仙身后，但草花仙一直在四處走動，顧不上他，小狼崽便又蹲在了一直熬藥的幻芝仙身側(cè)。

傻小子，倒真有股死心眼的勁。

過了幾日，妖魅問道，藥理學(xué)得如何了？

刀小狼如是道：“幻芝仙姐姐說了，能直接吃就吃，吃不了的入藥，有毒就泡酒。”

不行，得找機(jī)會見見這茅屋的主人。滿屋子居然沒幾個正常妖，他有些憐憫地看向刀小狼，但見這小子一臉磨磨蹭蹭，便問道：“有話便放，別在那扭扭捏捏的?！?/p>

“哦～師父。”刀小狼撓了撓頭：“我就是想問一句，就是...就是...之前那兩只黑白大妖嘛，他們不是說...好像...說...說師父您，似乎……”

妖魅見他結(jié)結(jié)巴巴，心中已是了然。

也是時候了。

他也在好奇這小子知道了自己曾為惡三界，怎么還敢死心塌地地追上來。既然今日問了，也就把話說開。

“是，本座千年前作惡多端，幾十年前都還想毀滅世界呢！”

見妖魅這么爽快，小狼反而有些不知怎么辦了，癡站了半晌，才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那師父您這次下山，是要干嘛?。俊?/p>

言下之意，您老不是又要攪得世間大亂吧？

妖魅輕蔑地看著他，繼而眼神望向遠(yuǎn)方：“這次來，是為了救一個老對手?！?/p>

“既然是對手，為什么還要救他？”刀小狼不假思索地問道

這次輪到妖魅躊躇了，只見他眺望遠(yuǎn)方的眼神似乎空洞了幾秒，才扭頭道：“是摯友才對。”

?

（二）

“臭娘兒們，我兄弟幾人在此等候半天，為何無人照看！信不信我等燒了你這破醫(yī)館?。俊?/p>

喧鬧聲打破了寧靜祥和的氣氛，妖魅又感受到了那股熟悉且討厭的念頭。

“好！既然如此，不治是吧，不治！那醫(yī)館的人也別想活著！”

妖魅將眼神挪了過去，一只金剛甲王正在門外吵吵鬧鬧，他身后跟著的一只是長衫破損的兔子精，一只是蒙著面瞎了一只眼的妖鐮王。

這三只妖怪雖然傷的傷，病的病，但氣焰卻十分囂張。

“不是給你們說了嘛，現(xiàn)在醫(yī)館滿員，我們?nèi)耸置Σ贿^來，實(shí)在沒辦法！”

面對這蠻不講理的兇妖，草花仙屬實(shí)左右為難。妖魅想著要不要再看看，刀小狼卻已經(jīng)站在了幾妖身前，正當(dāng)他要猶豫要不要出手的時候，卻聽見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緊接著便有聲音高喊道：“哪個不開眼的妖怪，敢來本姑娘這里鬧事??？”

這一聲嬌呵如晴天霹靂，那三妖立馬老實(shí)了下來。眾妖抬頭，只看見一位身上環(huán)繞著朵朵花瓣，身著櫻粉長裙，腰纏霜雪白緞，手握一只桃花枝的仙女緩緩飄落。

“他們是干什么的？”靈蘿仙姬先聲奪人，一下便將在座的各個妖怪鎮(zhèn)住了。

“尋死來的?！币姛o人應(yīng)答，妖魅更不嫌事大。

“不不不！我等求活！我等想求活！”三妖一聽有妖怪說他們是來尋死的，慌得立馬跪下拼了命地磕頭。

但仙姬沒有理睬他們，轉(zhuǎn)而將目光移向了剛剛的發(fā)聲之處。

“你是誰？如此狂妄？”

靈蘿仙姬杏眉輕蹙，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只披著斗篷的妖怪，非常強(qiáng)大。那股強(qiáng)悍的氣息，她在主人那里，也見到過。

“怎么？幾十年的功夫，不認(rèn)識了？”

“誰跟你認(rèn)識？！”見此妖出言不遜，仙姬轉(zhuǎn)驚疑為嬌嗔，纖蔥玉指捏著桃花枝便要打。

“一言不合就動手，還是那般驕縱！”千年妖魅揭下斗篷，難得笑了笑。

靈蘿仙姬一陣端詳后手中那柄桃花枝還是‘啪嗒’一聲敲在了妖魅頭頂：“喲？這不是那個打不還手的好好先生嗎？怎么？現(xiàn)在能還手了？要來找本姑娘報仇？”

“多好的姑娘，怎么就生了張嘴？”那一記桃花輕輕落在身上，不痛不癢，妖魅繼續(xù)譏諷道。

“行了，你先進(jìn)去?！毕杉ЫK于不再與妖魅爭嘴，抬手對著地上的三妖賜了三朵花瓣：“這花瓣能緩解你們的痛苦，要想活命，就給本姑娘老老實(shí)實(shí)等著！”

... ...

“那三妖，有何可救？”房間內(nèi)，妖魅搖了搖頭。

靈蘿仙姬此時胸懷卻大度起來：“只不過有些想要活下去的欲望罷了，倒是你，氣息還是當(dāng)年那么蠻狠，不過為何有些紊亂?！?/p>

“一言難盡，不談也罷?！?/p>

仙姬見他不愿多講，便從袖中掏出一粒安神丹遞給他：“興許有用?！?/p>

妖魅沒有推辭，轉(zhuǎn)而問道：“你不在神木林待著，跑這來干嘛？”

“唉，我家主人臨時閉關(guān)，招呼也不打一聲。還是一只烈云火鳳來找的我，我便在神木林設(shè)了結(jié)界，在這臨時搭了間茅屋，給他護(hù)法咯?！?/p>

“師父...這位漂亮姐姐是誰??？”見二妖交談停下，刀小狼才出聲詢問。

仙姬這才注意到妖魅旁邊還有只小妖怪，當(dāng)下便要伸手將其擁入懷中，但看到這小妖黑黢黢臟兮兮，似乎不如小紅豆和樂樂那般可愛，伸出的雙手一下變僵在半空，一頓掙扎后才訕訕收回：“千年老妖，這小孩誰??？”

“是...”

“我是他徒弟，他是我?guī)煾??！钡缎±菗尨鸬馈?/p>

“什么??？”仙姬一下沒了剛剛從容的姿態(tài)，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她的目光在二妖身上不斷游離，指著妖魅：“這不...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但看到刀小狼一臉誠懇，不似假話。那妖魅也沉默著不作聲，她才正色道：“小妖怪，你可要知道，他可是... ...”

“我知道！”

“那你還跟著他？！”

見仙姬一臉錯愕，她身旁的妖魅也開口道：“這也是我想問的，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你為什么還敢跟著我？”

這次，刀小狼沉思半晌，慎之又慎地回答道：“妖魅師父，雖然您曾經(jīng)為禍?zhǔn)篱g，但是你這次目的不一樣，我是你徒弟，我就得相信你?！闭f著他頓了頓，又道：“您那時出手，平息了雪猿之亂，對我和村子有恩。既然我刀小狼認(rèn)了你這個師父，那我就不會因?yàn)槟鞘裁慈吮撑涯?！?/p>

“要不是看在你那股... ...”

“更何況，前幾日我受了風(fēng)寒，您抱... ...”

“行了，剩下的就別說了！”妖魅趕緊將他話頭掐斷。

仙姬卻不樂意了，睜著眼睛，一臉吃瓜的模樣：“說啊，興頭上怎么不說了？”

“仙姬大人，那幾只妖怪說了，是有三只自稱什么‘八驍將’的妖怪，攔在陷空山，見妖就打，四處為惡，所以我們這才這么多傷員！”草花仙跑來，三妖總算將這個話題揭了過去。

一聽見‘八驍將’的名號，妖魅已然搶先一步，惡狠狠道：“走吧小子，待了這么多天，也該練練手了！”

（三）

“哎喲！哎喲喲！兩位大爺，我們真不是八驍將！”陷空山，一只狂角大將被踩在地上，抱頭討?zhàn)垺?/p>

“不是八驍將，那你們... ...”

“我們?nèi)谎?，怎么能是八驍將呢？”不遠(yuǎn)處，一只逆鳴大將躺在坑里，鼻青臉腫地解釋道。

“對對對，我們就是名字里恰好帶了個將，想打著八驍將的名號，逞逞威風(fēng)！”頭頂?shù)墓穷^大將倒掛在樹上，吆喝道。

妖魅一下興致全無，甩腿將狂角大將踢到一邊，對身旁的刀小狼道：“小崽子，剛剛那幾招給我好好練著，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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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長廊寂靜，古剎蕭疏；青草盈庭前，苔蘚爬滿徑。倒塌的殿宇，傾頹的廊坊。院子里盡是些斷磚破瓦，歪梁折柱。只有一口銅鐘，扎在地下，亦長滿了青苔綠蘚，棲息著飛蟲小獸。幾句改選自《西游記》原著第八十回：姹女育陽求配偶 心猿護(hù)主識妖邪

原文如下：

長老忽然吊下淚來，真?zhèn)€是：殿宇凋零倒塌，廊房寂寞傾頹。斷磚破瓦十余堆，盡是些歪梁折柱。前后盡生青草，塵埋朽爛香廚。鐘樓崩壞鼓無皮，琉璃香燈破損。佛祖金身沒色，羅漢倒臥東西。觀音淋壞盡成泥，楊柳凈瓶墜地。日內(nèi)并無僧入，夜間盡宿狐貍，只聽風(fēng)響吼如雷，都是虎豹藏身之處。四下墻垣皆倒，亦無門扇關(guān)居。有詩為證，詩曰：多年古剎沒人修，狼狽凋零倒更休。猛風(fēng)吹裂伽藍(lán)面，大雨澆殘佛象頭。金剛跌損隨淋灑，土地?zé)o房夜不收。更有兩般堪嘆處，銅鐘著地沒懸樓。三藏硬著膽，走進(jìn)二層門，見那鐘鼓樓俱倒了，止有一口銅鐘，札在地下。上半截如雪之白，下半截如靛之青，原來是日久年深，上邊被雨淋白，下邊是土氣上的銅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