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再次打開筆記本開始自言自語的記錄著突如其來的一切。

王翃自殺（主兇？），可能動機：誘導偵查方向？（舍棄任意一個暗手都能辦到，除非變數(shù)在自己）待核實！！

舞臺上，已然成了氣象，鑼鼓喧天中，斬鬼的戲應聲開場。

依照先前約定，舞臺上的陳傅需要改一些動作和調(diào)子，別的要和自己家學完全一致。

歡呼聲，鑼鼓聲，如浪潮跌出，漲至極出，臺上紅袍持劍神君，輾轉(zhuǎn)騰挪間，劍光四射，周遭惡鬼羅剎分分倒下，原本正走罡步換作倒走，劈劍斬鬼變做了揮劍斬鬼。

混在人群里的張明記下了那個唯一沒有起身鼓掌的戴眼鏡老頭兒。

好戲散場，觀眾席里的老頭老太太們顯然是過了把戲癮，為數(shù)不多的孩子和年輕人雖不懂戲，但是會吃東西就開心。臨時搭的桌兒上，瓜果盤的東西多半被孩子們掃空，余著的多半被老頭兒老太太們帶了回去。

“阿妹，戲好看嘛？”張明笑呵呵的問著。

“好看的，你跟大善人很熟？”

“大善人……哈哈，對，很熟?！?/p>

李成巧琢磨不透眼前的人，時常會做一些奇怪的舉動，好在沒有壞心思。她想起之前被派的任務，回道：“打聽清楚了，這種戲，老人們以前聽過，就是五幾年那會兒的事兒?！?/p>

“妹子，這個老頭兒你認識嘛？”張明拿出自己用速寫記下的那個老頭兒，她點點頭。

“那他是什么時候來的村子？”張明問，

“有些年頭了，平聽說平時很少出門，我都沒碰上過面。”

“那你怎么知道他的？”

“聽那些愛閑聊的老人說的，他經(jīng)常自己一個人蹲在家里，看書，聽戲，弄些什么石頭?！?/p>

張明點了點頭，將畫收回說道：“戲好看嘛？”

“嗯，好看的。”她點頭應答。輟學后，每天面對農(nóng)活家務的她娛樂的時間和方式不多，這場簡單易懂的戲，的確算是她少能見到的樂子。

“先帶著成思回去吧，我忙活事兒去了，不是我敲門不準開?！?/p>

李成巧并沒有多問，只是照做，牽著正在剝橘子吃的小家伙回去了。

張明看著隨著人群散開的姐妹，當即收回目光，找到目標時發(fā)現(xiàn)，那個之前盯上戴著金絲眼睛的老頭兒，正和陳傅攀談著。

“小子，你這個鐘馗斬鬼是誰教你的？”

“是我爹教的?！?/p>

“學的不太行啊?！?/p>

“怎么說？”

“哼，鐘馗斬鬼，最后拿下，本該是劈，你怎么用揮？本來該凌厲神勇的地方，你這么一弄像女子舞劍一般。大煞風景！”

“行家啊，老人家，您看過？”張明走上前來搭訕，問著面前的老人。

陳傅見張明上前，也沒再開口，轉(zhuǎn)而自顧自的卸妝。

“這戲名堂不小，看過的，看過的?！?/p>

“您能給說說嘛？”張明突然低眉順眼，做出學生俯身傾耳以請的姿態(tài)，老人很是受用，當即講起了里面的的門道。

“那老人家，您知道無生老母嘛？”

老人不假思索的回答：“不知道?！?/p>

張明接著開口道：“我這有個故事，您老給我說了這么多，我得回您點禮，您覺著如何？”

“老頭子年紀大，過了愛聽故事的年紀了，回見。”

“老人家，想清楚啊，再見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老人用中指推了推眼鏡，準備轉(zhuǎn)身離開。

“陳守強是我爹，您應該是我?guī)煚敯?？?/p>

老人沒有回頭，唱著不知名的詞，大致聽著唱詞是：“世事繁復，我眼不觀，人心蕪雜，我心難觀。惡做善辯，黑做白說。莫苦，莫悲，一炬皆空?！?/p>

“這唱的什么？”張明呢喃著。

“不知道，但是很有意思。”陳傅回道。

“意思？”

“人活一世，只奔著柴米油鹽去，那他唱的那些什么黑白，善惡不就是為了一口飽飯就可以顛倒的事？那些什么道理，人心那用去想？”陳傅淡淡說著。

張明搖頭：“為一口飽飯是非不分，顛黑倒白可以是惡人作惡，也可以是愚昧無知的人只能如此，不管哪個都不是好事。更別談什么無苦無悲，一炬皆空了，這樣的命，比螞蟻還輕賤?！?/p>

陳傅不再言語，點燃手卷煙，看著眼前的張明，張明沒有回應他目光，而是對著漸行漸遠的人大喊：“老畜生，你強奸過一個幾歲大的孩子是吧？”

老人止步，回頭看著他。

“老畜生，你喜歡拿火燒她是吧？”

老人取下眼鏡，攥在手里，鏡框很快變形，他掰斷鏡片，走向張明，兩只眼睛的流出的意思，像是在看一只可以隨意宰殺的雞。

“老畜生，你的根是不是給切了啊？”張明又大喊，旁邊的陳傅絲毫串聯(lián)不起這一連串的舉動與他的相關(guān)性在哪，暫時先往后退了幾步，拉開與眼前這個人的距離。

“小雜碎，嘴上長屁眼了？”老頭怒喝，手腕一抖，鏡片直往張明脖頸飛去，張明早有提防，閃身一避，掏槍大喊：“怎的男人沒了根，手上也沒勁了？老畜生，現(xiàn)在有證據(jù)表明你涉嫌教唆他人自殺，強奸幼女，傳播邪教，這是拘捕令，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呈堂證供！”張明拿出手銬，朝著老頭走去。

老人一頓，立刻將剩下的鏡片取下，他大喊道：“沒有人能審判我！”陳傅見老頭要自殺，當即抄起石頭，甩向老頭的手，突如其來的飛石，打的他胳膊巨痛，下意識松開手中的鏡片。

張明當即按下這個前一刻看起來還面色和善的老人，此刻臉上的五官已經(jīng)扭成一團亂麻，猙獰可怖。

“明哥，你這給我?guī)煚斠煌ò醋。矣行┎幻魉园?。?/p>

“我給你一個機會看我審訊結(jié)果，你自首怎么樣？”

“又來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你老想著拷我干嘛？”陳傅“一臉無辜”的看著張明。接著又說道：“需要熱心市民幫忙嘛？”

張明點點頭說：“好?！标惛祫傄簧锨?，就有三個預先蹲在附近的人走了出來，跟著一起上了車。

“辛苦兩位兄弟?！?/p>

“沒事，兄弟單位有需要，應該的，這位是？”

“這是幫助擒獲歹徒的熱心市民陳傅，也是目擊證人。”

“明白了。按照上面的安排，我們會負責協(xié)助押送犯人回市局，張隊，咱不多講程序，趕緊辦事吧?！?/p>

張明借著后視鏡撇了眼陳傅，便踩下油門，離開了村子。

一路上張明與兩位本地警員從從警初衷聊到世俗的職位升遷，他聽著二人的吹捧，也吹著所有人的了不起，他知道車子到了警局時，畫出半個句號知識時間的問題，車上一言不發(fā)的兩人，如同不存在一般。

張明換了副駕，他將座椅后調(diào)，躺著，腦子里的線條開始不斷清晰，有頭有尾，慢慢的牽到那個老頭身上。多年前，這個人來到了村里，蠱惑那些身處困境，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可憐蟲身上，意志薄弱的確最容易入侵，但他一定借用了什么手段，從這里開始，殺人煉丹，自殺自殘就成了教徒們的信仰和拜托痛苦的秘法。在改造那段時間里，潛逃，混江湖積攢小名聲，有了自己的妻子徒弟，靠著把式立住了跟腳，按那兩個畜生說的，一切成立的情況下，就是陳傅的爹摧毀了他的一切，他作為幸存下來的人，又開始自己的流亡，由于鬧了命案，自己那些惹人注目的把式一定不能再拿出來。對照掮客老梁那邊的消息，十九年錢，他在道縣城郊撿破爛，收入還對付，從福利院領(lǐng)回來一個女娃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王翃，按張明自己對王翃的基礎(chǔ)理解，只要一切正常，王翃不可能沒有和這老畜生有往來。也就是說，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在逼問掮客老梁和他的老伙計老莫得知，兩人曾經(jīng)幫一些黑心商家拉人力的時候，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女孩子，搶著找事做，幾次輾轉(zhuǎn)，人流落到了夜場，去當陪酒女。

按照老梁的說法，他與夜場老板喝酒吹牛時聽到的消息，起初那女孩的漂亮臉蛋，招了不少生意。有一次一個外地富商，看上了她，她不從，那人就在酒里下了藥，叫那姑娘來陪喝。中途女孩醒了過來，裝作順從咬斷了富商的根子，逃了出去。事情本就不光彩，富商花了不少錢都沒能找到人，最后把氣撒在了夜場老板的身上。喝酒的那晚，鼻青臉腫的老板，喝了很多，也罵了很多，最震驚的莫過于十幾歲的女娃，滿身燙傷后的疤，下體是裂的。

借由此推斷，一個原本正常生活的人突然出來打黑工，一定是家中變故，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就是女孩兒的傷是在家受的，而且時間跨度很長，而且可能是層層遞進。拜這個老畜生所賜，埋下了一個恐怖且無人性的兇手。也是拜這個老畜生所賜，自己的村子里有了那場橫禍。

“好好的人，都在被這樣那樣的渣滓折騰，折磨。我們的職責，就是用一切，去阻止這些渣滓的出現(xiàn)?！睆埫鲝奶梢紊献饋?，向著車里的人說著。

車里幾人都有些莫名其妙，頓了一會兒后，臉上不再是拿份為過日子掛滿的疲倦和麻木，而是一份堅定與熱忱。他們的工作，即是書上大而高的話，又是鑄在現(xiàn)實里的鐵墻。

格格不入的，是一旁一言不發(fā)的陳傅，和被五花大綁的老畜生。一個，沒有對一切的共鳴，只有燒在自己身上的火，一個只是把人命當游戲的畜生。

審訊室里，光照在那個老畜生的臉上，現(xiàn)出的是一副扭曲到極致的姿態(tài)，鼻涕眼淚被他抹在各處，張明張巖二人審了一晚，只有哀嚎，叫冤。

張明，摘下警帽，給他遞上一杯茶，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嗚~我冤.....”

“哭了一晚上，也該累了，你有錢請律師嘛？”

他拿著杯子喝了口水說搖了搖頭。

張明說道：“組織會給你請免費的律師，希望你和他聊過后，你能好好回答我們的問題?！?/p>

兩人都出了審訊室，張明對等在外面的大伙，搖了搖頭，說道：“時而松，時而緊，方便我們更快拿下他，要想快速攻破，只有從王翃這個人切入了。大伙兒再抓點緊，我去協(xié)助兄弟單位打黃賭毒，有兩個關(guān)鍵人物是重點。副隊，你分兩隊人，一隊盯陳傅，一隊去道縣樺林街865號（純編，有雷同，純巧合）找十九年前廢品站的信息，這老畜生當年就是在那混的，還有打聽清楚當年他收養(yǎng)的人叫什么名字。我要知道一切。現(xiàn)在出發(fā)！”

所有人至少已經(jīng)連軸轉(zhuǎn)了兩天連夜，但他們知道，自己半刻都停不得，一停下來，一慢下來，身后，就會有悲劇，他們都是只會把悲劇留在自己前面的人。別說再轉(zhuǎn)兩天，即便前面都是死路也要走成活路。所有人都清楚，那個收押室里的，牽扯到幾個省的命案、重案。從上個世紀中，一直到現(xiàn)在；恐慌的源頭，悲劇的源頭，都在這里。

“頭兒，陳傅說要單獨找你?！?/p>

“行，你們照計劃進行。我去會會他。”

張明走出警局，看見眼前的陳傅，問道：“來自首？”

陳傅擠出一個笑問道：“今天你生日，坐下來吃點？”他提提手里塞滿塑料盒的袋子。

見張明猶豫，陳傅又說道：“會有你想知道的事。”

“沒買酒吧？”

“我可不喜歡看你受處分，方便我進去嘛？”

“辦公室沒辦法，和我去食堂吧。”

“行?！?/p>

二人一路無言，走到了食堂。

陳傅把裝著燒烤炒粉的盒子一個個擺好，張明攔住了他說：“別耽誤事了，東西可以回來再吃，我現(xiàn)在有事很急?！?/p>

“知道，你現(xiàn)在抓的人可能就是一切的根子。但是也不差你吃點東西的功夫。我姨媽常說的：“好好吃飯?！币菜徒o你?！?/p>

張明沒動準備起身，被陳傅攔了下來。

“好好吃完，我不會讓你失望?！标惛荡蜷_一碗河粉，遞給張明，還從一旁的冰箱里拿出兩瓶玻璃瓶可樂。

“都是我自己烤好了拿來的，還有豬腳尖。這個豬腳尖，先鹵后烤，軟糯帶著嚼勁，香辣入味?！?/p>

“別扯了，你吃東西其實根本就沒味道，干嘛那么努力讓自己像個人？”

陳傅沒有回答，自顧自的大口嗦著粉，喝可樂和吃肉。

十來分鐘后，他終于停了下來，兩只手握拳，伸向張明，說道：“我自首。”

張明點了點頭，按回了陳傅的手，吃起了分出來的半桌子東西。

隨后押著人，進了審訊室。

“姓名？”

“陳傅?！?/p>

“年齡？”

“25。”

“職業(yè)？”

“生源屠宰場，屠戶?！?/p>

“詳細描述作案過程，以及使用的兇器?！?/p>

“我的第一場犯罪是在半年多前，綁架了兩個...”從做人彘，到殺人取眼，時間，地點，作案工具，全都一個不落的交代完。

“你為什么這么做？”

“那兩個人棍是活該，后邊的人命，既是我想發(fā)泄自己無處停放的怒火，又是借此，讓你們展開調(diào)查，把所有的真相全都查出來?！?/p>

張明問：“真荒唐啊，你殺無辜的人，良心不會痛嗎？”

“那種東西，運氣好的人才能有。我一早就沒把自己當人了?！?/p>

“你把人命當什么？”

“我眼里沒有人，在我看來你們就像是一本書，或者說有的人是茅坑里的屎，不過是我樂意或不樂意摧毀的東西而已?！?/p>

“那你自己又是什么？你憑什么覺得自己能隨便虐殺別人？又沒有想過，你自己其實就是個沒有道德和情感的畜生？”

“是啊，我不止沒把你們當人看，也沒有把自己當人看，你不過是運氣好點，走得出那些傷害，甚至能忘掉自己的親人。比起我，你又何嘗不是個盲人？不過是依靠著你們自以為的信仰，支撐子自己不出事的瞎子而已?！?/p>

“你從不把別人當人看，又不把自己當人看，又怎么可能體會得到什么是信仰呢？一個沒有感情，將道德視為虛設(shè)的你，又哪里能懂這些？你的話，就像你自己吃東西告訴你自己多好吃一樣。虛假，站不住跟腳。你仇恨什么？你配嘛？就因為你自己痛苦，你也要制造和你一樣的痛苦？你現(xiàn)在就是你自己最討厭的樣子。這個世界，從來沒有人可以仗著自己的不幸和悲哀，去踐踏別人的性命?！?/p>

“行了，停止你自以為正義發(fā)言，跟本說不到點子上。我是半點不想看你這副自以為是的面孔。我能來說這些，純粹就是覺得自己的目的夠了，這根本沒有美好的日子該結(jié)束就結(jié)束吧。要不是惦記著小時候和親人一樣的小雨姐和你，我隨便找個地方，自己一抹脖子就是終點了?！?/p>

“眼盲，心也盲。”

“對，就是你們正常人明亮，好好活著吧。去當這個世界的正常。我生來就是等死的賤命。”

張明說道：“只是你自己選擇了成為劊子手，自己在作踐自己罷了。”

“你不是還有人物嘛？快別說這些凝視深淵，深淵回望的屁話了。我坐等槍子?！?/p>

“好，一切如你所愿！”張明將口供收好關(guān)閉錄像，隨后跟著掃黃打非的兄弟隊伍，直破賣淫現(xiàn)場。

......

張巖看著老畜生說道：“我們走訪了三省，找到了當初的邪教徒，他們已經(jīng)指認你是一九五一年時帶著他們進行邪教活動的頭目，另外“笙歌夜總會”已經(jīng)被我們差的差不多了，你說十九年前，一個沒有根子的嫖客，會不會令人印象深刻呢？”

“我不想的！”

“你不想什么？”張巖追問。

“我也不想做這些事啊，你知道我有多愛小欣嗎？”

“小欣是誰？”張巖問道，

張明則拿出王翃的照片問道：“是她嗎？”

他看著照片上神色清冷的女人，用一種極快的語氣說道：“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啊，她本該是我最好的玩具，你們看過她的P股嗎？上面有我用烙鐵燙出的疤，真是好看極了。”

兩人想打斷這種沒有絲毫人性的發(fā)言，他突然頓住，緊接著像發(fā)了狂似的，喊道：“這個婊子，敢咬我！老子給她吃，教她本事，她應該敬我如神，這種婊子死了都是活該！”

喊完的他又突然停住，突然大笑起來：“不過都是玩具罷了，那些受騙的傻子，吃點山里的蘑菇，聽我兩句話，就真相信什么無生老母，上趕子自焚，都是傻子！哈哈！傻子！還有那兩個蠢徒弟，以為放把火就能燒死我，活該被我玩！都是些蠢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