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懊悔嗎？

我站在大家身邊，不知怎的，我的心中翻騰著這句話。雖然目前這樣的情形我可以預(yù)料到，有很多事情我現(xiàn)在都并不是很了解。畢竟對于在這里的那些耳濡目染到偶像的人來說，我不過是個外來者。

或者說，我大概料到我們不會進入前幾名直接獲得lovelive總決賽的門票，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結(jié)果會是這樣的……慘敗。

露比還撲在黛雅的懷里嚶嚶地哭著，千歌的頭垂著，臉陰沉在劉海的陰影里。

她們不知道結(jié)果嗎？畢竟都有所直播的，肯定知道我們不是凱旋而歸的。

難道是知道了，故意過來看我們的笑話嗎？但是這里的人……應(yīng)該沒有蠢到那個地方，況且還是女生……而且看大家都這樣真誠。

等我們的歡迎團逐漸散去。黛雅帶著大家向海岸邊走去，一邊安慰著仍在不斷啜泣的露比，我悄悄地跟在大家后面。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是擔(dān)心黛雅會回過頭來數(shù)落我，確實我沒有做得那么好，和黛雅在那段時間的通信確實有搪塞的嫌疑，但是我們大家真的努力過了。

對，努力過了，而且我并不承認(rèn)我們比繆斯她們少做什么，甚至做的還多很多。這是我所不能理解的，為什么我們的結(jié)果會是這樣？

不懊悔嗎？

我不知道。

鞋子在沙灘上踩出沙沙的節(jié)奏，明月在云朵之間隱隱約約起來，內(nèi)浦的燈光不強，這里的海面的波紋還能反射出明月的印記。

我逐漸明白小時候?qū)W的德彪西的那首曲子的意境了……

夜晚，海灘上已經(jīng)沒有人了，我們坐在那里，看著平靜的海面。

“媽媽說過，內(nèi)浦的海面是最能讓一個人安靜下來的呢。”黛雅說，一還不斷地?fù)崦乖谧约合フ砩纤穆侗鹊念^發(fā)。

“黑澤學(xué)姐……”

“得票數(shù)為零嗎？”

“對的……是這樣的……”

黛雅嘆了口氣，任然撫摸著露比睡熟的腦袋，仿佛自言自語一樣說道：“果然還是演變成這個樣子了?！?/p>

“可……可是……”

“想不通嗎？”黛雅緩緩地打斷了我們，并沒有怪罪的語氣，“想不通為什么做了這么多，卻換來0的結(jié)局，對嗎？”

“是……吧……”曜似乎并不想說這個。

“我話說在前頭，你們并不是一無是處，但是現(xiàn)在的學(xué)園偶像環(huán)境的確……“黛雅感嘆道，“但是僅僅這樣子是不夠的?！?/p>

千歌背對著我們，獨自站在一旁的路燈下，望著遠(yuǎn)處的海面發(fā)起呆來。

“7236，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

我們面面相覷，并不知道黛雅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這是去年在lovelive上面登錄的學(xué)園偶像的數(shù)量。而這個數(shù)字，是五年前第一次Lovelive的比賽的十倍以上?！?/p>

我心里暗自一驚，十倍？我沒聽錯吧？

千歌小聲嘀咕了一句，也是我們心里在嘀咕的：“這么多啊?！?/p>

我忽然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就像是站在這里看著星空一樣。無數(shù)次的抬頭，每次抬頭都會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在這一刻，學(xué)園偶像就像是漫天的繁星，而我不過是在這片土地上，無比平凡的一個人，我所在的地方甚至都不發(fā)光的。

“如果你們真的以頂點為目標(biāo)，我勸你們還是趁早放棄。”鹿角圣良的話還在我的耳邊回蕩著。

我想起前段時間聽過的一段歌詞“Now tell me what are we fighting for……”

“學(xué)園偶像的確一直很受歡迎，但是自從Lovelive大賽之后，人氣更是爆炸性的增長?！摈煅呕貞浿?，“自從μ‘s和A-Rise之后，學(xué)園偶像逐漸成為了年輕人的主流文化中，屹立不倒的一個存在?！?/p>

“為了給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幾乎同時，所有的團體都在提高自己的水平?！?/p>

“那……”梨子想要打斷黛雅那毫無感情的陳述，卻被黛雅的話擋了回去。

“你們沒有人支持，我們沒有唱出歌來，這都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黛雅緩緩地說。

啊……你們……

無數(shù)的思緒涌上我的腦袋，之前發(fā)現(xiàn)的蛛絲馬跡，以及被黛雅告知的故事……那個要我守護的秘密。

“你們沒有唱出歌來……？”千歌忽然回過頭來。

“這話是什么意思？”善子也跳起來，臉上寫滿了疑惑。

露比警覺地睜開假寐地雙眼，臉上還帶著之前哭出來的淚痕和微微紅腫的眼眶。

黛雅嘆了口氣，仿佛要用這短短地一段時間組織好自己要說的幾千個字。而我知道——我事后才知道這并不是事情的真相——這一切是我頂著很大的壓力沒有說出來的，哪怕觀察力很敏銳的曜問過我好多好多次。

“兩年前，早就有傳聞傳出浦之星要合并廢校?！镑煅胖v起來，”我和鞠……同屆的另外兩個學(xué)生組成了學(xué)園偶像。一切都很順利……只不過……“

黛雅嘆了一口氣，望向深藍色的天空。

“我們也站到了東京的舞臺上……但是我們沒能唱出聲音來……被現(xiàn)場強大的壓力所擊垮……”黛雅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愧疚和痛苦，但是很快又調(diào)整了過來。

“所以說，你們能夠唱出聲音來，說明你們不是一無是處?！?/p>

“但是我們并沒有獲得任何支持啊……那不就是我們根本就不被人家認(rèn)可嗎？”曜不解道。

“不，雖然偶像就是為了給觀眾帶來美好的歡樂時光的，但是你們沒有被認(rèn)可不代表你們沒有做好，也許是他們還不熟悉你們……也許是……你們和別人確實有很大的差距?！?/p>

對比下Saint Snow的表演，我們確實還差很多，而就連她們也沒有入圍Lovelive的總決賽。但是就這樣承認(rèn)自己是弱者是不是……會很懊悔啊……

我不知道，我們面前的路還有多少，還能走多遠(yuǎn)……

“其實說句實話，你們能唱出聲音來，已經(jīng)是很不錯了?！?/p>

“那你一直以來反對我們……“曜把自己的不解倒了出來。

“因為我知道，遲早有一天你們也會走到這樣的結(jié)果。“黛雅的聲音里卻并沒有失望，反而像是一種安慰或者訴說。

我的耳邊又響起了，黛雅在我們第一次live的時候說的話。

“這是在前面所有的偶像們的努力，以及全城鎮(zhèn)的居民的善意，才讓你們有今天的成功，可不要忘記了?！?/p>

一瞬間，我感覺我的眼角酸酸的，鼻子也是……

只是在那一刻，我感覺從海面上吹來的風(fēng)變得寒冷了起來，天空中的星星也不見了，海面的平靜仿佛很快就被打破了，破碎的浪花開始拍打著海岸。

怎么樣？

你懊悔嗎？

做了這么多，卻還是不被別人認(rèn)可，也沒有逃出別人的預(yù)測。

我回到了家里，聽著遠(yuǎn)處的濤聲，卻絲毫沒有入睡的想法。

我揭開窗簾，天空中早就沒有了月光的蹤影，突兀的云彩在天空中映出魔幻的形狀。

我尋覓著熟悉的角度，卻發(fā)現(xiàn)千歌那里門窗緊閉——當(dāng)然這個窗戶也是我們走之前才修好的，因為梨子那縱身一躍。

“千歌親？”我試著輕聲呼喚了一聲。

沒有任何回應(yīng)，我的呼喚被淹沒在了濤聲和風(fēng)聲中。

我還想喚她一聲，可是聲音不知道為什么哽咽了。

梨子也是，我聽見她十分鐘后也是推開了窗戶，但是在我跑到窗口之前把頭縮了回去。

我們誰也不想說話，都在承擔(dān)著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痛苦。

千歌在承受著全團的痛苦，因為她是發(fā)起者，出了問題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扛起來——當(dāng)然，這也是好多年之后她和我講的了……

“雨晴，你睡了嗎？”媽媽敲了敲我的臥室的門。

我沒有回答，任憑無聲的淚水在臉上蔓延。

我做錯什么了嗎？明明繆斯做的我們都做了——拍攝PV，出新曲，做宣傳……

黛雅的話與其說是安慰我們了，不如說讓我們更加難受了……她說的話的確不假，因此你也不好反駁，但是這的確很讓人失望，不如說是我們自己很讓自己失望吧……

“但是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不過是個幫忙的好心人，何必為此責(zé)怪自己呢？”

“不……我不是……”

“你入戲太深了吧……”那個人居然笑了笑，和之前幾次隱隱約約的身影不同，這次的他的身影更實在了，好像他就在我身邊一樣的感覺。

“你……好像更真實了呢……”

“她們成功了，你不過是幕后刻苦付出的那個人，僅僅存在于她們的記憶里，或者主辦方和你接頭的，真正的粉絲不會記得你的，但是如果出了什么差錯，那么所有的問題都會怪罪到你的頭上?！?/p>

“我才不需要你的見解！我現(xiàn)在不想討論這件事情！”

我氣得仿佛快要哭出來了。

“哎喲喲喲喲，你和她完全一樣子啊……”他說話還是那么輕挑，而之前的語重心長仿佛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你不會被記得的，算了吧。”

“你不要這樣！我不會聽你的，你不過是我身體里的一個寄生的東西罷了！”

他的表情很大幅度的抽動了一下。

“你再說一遍……寄生？“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很恐怖。

“對，寄生！”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我忽然向他發(fā)泄起來，但是我馬上就后悔了。

我忽然感覺到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了我的喉嚨，一瞬間我完全動彈不了?；仡^看看的時候，我的身體還在平靜地躺著。

他的臉距離我很近，仿佛就要貼上來一樣。我試著把他推開，可是我的雙手像是被他控制了一樣舉不起來。

“記住，咱們兩個人不過是合作的關(guān)系，可不是我住在你的身體里這么簡單，如果你不聽話……小心我下手不客氣，到時候，你小心你被我關(guān)起來……再也見不到她們了。“

他的手松開了，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自己的脖子，大口呼吸著。然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坐起來，坐在床上喘著粗氣。

哼！我才不會聽你的呢！她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就是Aqours的第7人！

我很奇怪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一個靈魂可以控制我到這種地步？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這種展開我只在國內(nèi)的那些小說中見過。

我站在窗口，讓自己沐浴在海風(fēng)中。

等等，那是什么？

要不是那一團蜜柑色的東西在動，我根本注意不到，但是那東西轉(zhuǎn)瞬即逝。

是千歌嗎？好像是……她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我一時間以為是自己的幻覺。隔壁梨子那邊忽然一陣混亂的聲音傳來，我才意識到不對勁，連忙打開衣櫥，隨手梳了下頭發(fā)，穿上幾件衣服就沖出門去。

“雨晴醬，你……“梨子在門口看到了我。

“對，我也看到了?！拔抑苯哟驍嗔怂囊蓡?，拉起她的手就沖向海邊。

不，我絕對不會失去你們的！絕對不會！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在乎的東西，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空氣中彌漫著下過雨的那種新鮮的芬芳，水汽卻沒有蒸騰起來。一切是那么的寂靜，除了一兩聲鳥叫。

然而越是這樣的寂靜，我就越覺得事情不對。

積攢了一夜的雨水，也再次淅淅瀝瀝地落下。

忽然一下，我的腳下一滑，向前跌倒，一頭黑色的長發(fā)散開在我面前。

我的腳踝傳來的劇痛，以及裙擺的開線也在提示著我受傷的事實。

“雨晴醬，沒事吧？”

“別管我……千……千歌！”我掙扎著站起來，“快去，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海邊了。”

梨子看了我一眼，頭也不回地跑向海邊……在她眼里，我看到了點點淚花。

跌跌撞撞地，我也跑到了海邊的堤岸上，海灘上仍然空無一人，只有早晨來覓食的海鳥在沙灘上尋尋覓覓。

我窮盡目力所能，在海灘上找尋那蜜柑色的頭發(fā)，可是卻一無所獲。這種感覺我第一次擁有，難不成她跳海了？我又一次感到自己心臟的存在，只不過這次不是那種沉重，而是除了剛剛跑步的疲勞以外的那種急促地?fù)潋v。

“千歌——！“梨子在前面呼喊道。

“千——歌——！“我也下意識地扯著脖子呼喊起來。

只不過，在堤岸旁邊的公路上，我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她們剛剛放下自行車，就奮力向這邊跑過來，花丸貌似落在最后，不過都在奮力地奔跑著；善子手里的傘雖然阻礙了她，但是她來不及把它收起來，而是拖著那雨傘向我們這里奔跑著；露比的粉紅色雙馬尾在空中飄蕩著。

我奮力向她們揮手。

“千歌——！”梨子的聲音開始帶了哭腔，斷斷續(xù)續(xù)起來，“千……歌——！”

距離海岸不遠(yuǎn)的地方，千歌的腦袋冒了出來，蜜柑色的頭發(fā)在濕了水之后變得更暗了。

已經(jīng)是早上了，但是陰云密布的天空沒有一點光透出來。

我也從海邊的海堤上走下來，向海邊跑去。

“你在做什么呢…… “梨子問道。

千歌假笑著回答道：“你之前不是說，想要潛下去，聽聽海的聲音嗎？“

“嗚呣，是的?！?/p>

“我也想下去看看。看看能不能看見什么?！?/p>

“那……那你看見了嗎？“

千歌搖搖頭，臉上帶著那種特別可愛的傻傻的表情：“什么都沒有……“

我踏進海水里，冷徹的海水讓我暫時感受不到腳踝的劇痛了。

“什么都沒有？“

“嗯，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看見?！扒Ц璞硨χ覀儯聪蜻h(yuǎn)處的海平面，“所以我想，我還是要努力，因為我看不見前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繼續(xù)努力下去的話，是會維持在0，還是會從0變成1，還是說從1變成10……”

她讓海水從自己的掌心緩緩流下，臉上還是帶著那種裝出來的元氣。

“不過我不會放棄的……如果在這里放棄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我會繼續(xù)當(dāng)學(xué)園偶像的……”

“千歌……“梨子試著打斷千歌。

“畢竟現(xiàn)在還是零啊……零……零啊……“

千歌的腦袋低了下去，渾身顫抖著，聲音里破碎的哭腔正在集合在一起。

沒事，我的好千歌，哭吧……

“大家那么努力地練習(xí)，一起作曲，做服裝，做PV。一直努力，想要讓大家享受美好的時光，想要成為閃閃發(fā)光的學(xué)園偶像……“

“我們?yōu)槭裁词??。。。　扒Ц柚刂氐呐拇蛑约旱哪X袋，劉海落下來擋住自己潸然落淚的雙眼，”為什么?。?！“

“我不甘心??！“

“不管是因為差距太大，還是說現(xiàn)在情況和以前不一樣了。但是那些都不是重點啊。我只是……我只是好不甘心啊……”

“太好了呢，你能坦率地說出來就好了呢……”梨子從背后抱住了千歌。

“但是我這么消沉的話，大家會不會也……”這是我來日本后唯一一次看見千歌哭，哭得是泣不成聲，“大家好不容易才當(dāng)上學(xué)園偶像，這樣子的話，大家……大家……“

“別說傻話了……大家又不是因為你才當(dāng)學(xué)園偶像的呢，都是自己愿意才做的。不管是我，還是曜，還是露比、花丸，或者是善子和雨晴?！?/p>

“所以啊，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坦率一點……“

我們一起向千歌那邊走去，在海水里趟出一片片浪花。

“你不是孤單的，你還有我們呢，我們大家一起，一起走向那邊……我們也許做不到立刻把0變成100，但是我們可以試著，把0變成1?！?/p>

“其實我們，也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呢……“梨子的眼里閃爍著淚光，不由得，我自己的眼睛里也熱騰騰的。

“答應(yīng)我們，千歌，答應(yīng)我們，我們一起走?！?/p>

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剎那間，從身后的山上剛剛升起的明亮的陽光照亮了這里。

我們一起Sunshine的故事，千歌，請務(wù)必帶我們一起走下去。

你永遠(yuǎn)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們，還有大家，還有整個內(nèi)浦的居民。我們永遠(yuǎn)，永遠(yuǎn)永遠(yuǎn)，站在一起。

這，或許才是學(xué)園偶像最讓我們幸福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