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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戰(zhàn)聞錄夏祭·石之章】入圍作庚《造形賦神》

2023-08-09 11:15 作者:幻想戰(zhàn)聞錄official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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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學(xué)生把筆頭放下,尋思是該去追求一場冒險經(jīng)歷了。

  “可惜我生晚了點(diǎn),不然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和巨大的龍搏斗?!彼珶o聊了,于是嘲笑了自己一會兒,出門去了。

  他夾著塑料繩的拖鞋,在柏油路面上停一會,鞋底就和路面粘上了。一切都驅(qū)趕著他貼著陰影走。這座城市對他來講應(yīng)該毫無秘密可言了,應(yīng)該……工人們用PVC板和梯形瓦圍了出了墻,和翻修的道路組成了新的迷宮,他忽而就迷失在這熟悉的城市里。

  他走了許久,到餓了,聞到了豬油炒飯的味道,便往那處去,是一工地外圍。他掃了碼,便拿了一盒飯,也像工人似地蹲著吃起來了。

  工人打趣他:“怎么,吃膩了學(xué)校的食堂了?”

  他答:“那是牢飯?!?/p>

  這工地的飯也確實(shí)管飽,不消半盒,他撐了,他張望四周,尋思怎么能體面地把這碗飯倒掉。他瞥見了那工人,用指頭摳出來水煮蛋的黃,瀟灑地扔了。那圓滾滾的黃,摔在地上也沒有散,轱轆滾去低處。他追著蛋黃,見到黃珠子都快堆成了山,于是他就把盒飯打開,把米潑灑,點(diǎn)綴這頭了。

  他渴了,向工人討口水喝。他在黝黑的他們中白凈得分明,他們問他:“學(xué)生們都放假了嗎?”

  他答:“是暑期社會實(shí)踐?!?/p>

  “喔,我們這有六分錢一塊磚的計件?!?/p>

  他也不辯什么,把水壺還回去了。

  另一男人,正從衣柜里翻找出兩條煙來,摸了個大黑塑料袋,往里一裹,忽然聽得砰砰兩聲,他趕忙把塑料袋扔進(jìn)柜子里關(guān)上,下面還有盒玻璃裝的名酒。他是工頭,住這板房里。他還未叫出“進(jìn)來”二字,外頭那人就推門了。轉(zhuǎn)眼過去,由驚而惱,便喝問:“你是哪的學(xué)生?”

  學(xué)生從兜里掏出一盒煙,緩緩剝出塑料封繩,食指拇指一捻,抽出一根煙來。工頭接過,掏出自己的火機(jī)點(diǎn)了。

  “學(xué)生抽煙?”

  “不抽的?!?/p>

  “那這是……”

  “特意為您準(zhǔn)備的?!?/p>

  “會來事——要實(shí)習(xí)證明?你把那盒子煙給我,章我?guī)湍闵w啦?!?/p>

  “倒也不是,我想要張出入證。”

  工頭猛嘬了口煙,問:“你哪里人?”

  “北方來的?!?/p>

  “啊,聽不出口音,來工地想干嘛?”

  “我學(xué)文科的,搞點(diǎn)社會調(diào)研?!?/p>

  “文科,有什么用啊。”

  “呵,確實(shí)沒用。讓我陪工人聊天就行了,也不會礙什么事,交個作業(yè)?!?/p>

  “前幾天有個北方人,往我們這砸了水泥偷了鋼筋走了?!?/p>

  “你看我這胳膊砸得動嗎?”

  “行吧,這事其實(shí)不歸我管,不知道誰讓你找我,你要進(jìn)工地里面,你自己買個安全帽偷摸進(jìn)去就行了?!?/p>

  “給你打聲招呼?!?/p>

  “你就當(dāng)沒見過我,我也沒見過你,知道吧?!?/p>

  學(xué)生哈哈笑了會兒,又掏出兩三根煙來,往桌上放了走了。

  “小青年也不懂規(guī)矩,護(hù)火都不會……”

  工頭埋怨了一會兒,桌上撿起第二根煙,把火續(xù)上了。那確實(shí)是他最愛抽的牌子。

  “不知哪個工人給他指點(diǎn)的?!?/p>

  工頭注定臉上是容不下好顏色的。他一出門就以罵人似的口吻吼叫:“早說啦,那些東西為什么還沒有搬走!”“喂喂,想死啊,注意安全!”

  他一刻不停在說,他空咽了一口,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口水已經(jīng)全噴灑出去了。他的防守就有了松懈,會有人就會來問他:“頭兒,什么時候發(fā)工資?!?/p>

  他把水壺擰開,又?jǐn)Q上,伸出食指勾搭兩下,叫那工人過來,他把手臂搭在工人的脖子上,握住了工人的肩,攙著工人上樓。

  “老板說他難,一睜眼幾百號人吃喝拉撒要他管?!薄澳阈艈?,不信,我也不信?!薄澳惆堰@想成總公司大樓樓頂,我就在這拉一橫幅?!?/p>

  他把工人往那沒砌好的水泥窗洞上一推,撕開薄薄一層防護(hù)網(wǎng),“到時候你就站這里?!薄昂笆裁??”“‘還我血汗’就行了,我去找?guī)讉€記者幫你出頭?!薄澳惆阎割^咬破,涂上你的名字,張漢?!薄皩?,身子再探出去點(diǎn),還想不想要錢了!”“握住這個鋼絲繩,再探出去點(diǎn),這鋼絲繩有你胳膊粗,不會斷的?!?/p>

  “砰!”

  鋼絲斷了,這是工頭始料未及的,或許有幾根斷絲,但是抗拉強(qiáng)度怎么也該撐得住的。崩裂的繩頭抽扭過來,他閉上了眼,鋼絲在工頭的臉上刨下了一塊肉,血黏糊在臉上,他以為是汗,去揩,不停地揩。

  他睜開眼,沒有聽得尖叫,卻見得窗外昏沉一片。他覺得自己在做夢,剛剛明明是好大的太陽。瞪大眼睛搜了四周,一棟高樓卻也見不著。他往下看去,工人們舉起打火機(jī),大地只有這些零星火光在顫抖。

  “這是……哪?

  工頭反復(fù)開關(guān)了手機(jī)的飛行模式,打開地圖的定位,直到手機(jī)剩下最后一絲電量,他長按下電源鍵。他奔下樓去,在場的工人就攏到他這來了。

  “點(diǎn)人!”

  一片慌亂之中并沒有人應(yīng)答他,工頭便自己數(shù)了——三十人。這數(shù)字并不符合施工隊的任何一個建制。工人想讓工頭解釋發(fā)生了什么,他撇下一句,“我問誰?”

  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要壓住工人們的驚恐,于是便說:“等明天天亮了再去看這是哪吧,現(xiàn)在大伙都攏一塊休息。”

  他扶了下額頭,頓頓道,“我去盯梢,要是有事,我會叫你們的?!?/p>

  他走向黑夜去,為眾人守夜。工人們擁向他們的壁壘——他們一磚一瓦建起的樓房。

  工頭在想,要不要從挖掘機(jī)里弄點(diǎn)柴油出來,做個油燈,但他又懶得去尋燈罩棉芯,便安慰自己:那光會引來蚊蟲。

  學(xué)生和他走到了一起。

  “抽煙么?”

  工頭指頭夾過煙,顫巍了一會,他還不能確定那個摔下去的工人是不是幻覺的一部分。那具尸體,并不在落點(diǎn),那也沒有血。

  “沒心情?!?/p>

  工頭說著,把學(xué)生遞來的煙夾耳朵上了。

  “誒,你臉怎么破了,要碘伏么?”

  “不用。你讀書多,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大概是誤入桃花源?”

  “什么?”

  “高中時候?qū)W過的一篇文章叫《桃花源記》?!?/p>

  “早忘了。”

  “那我想想怎么和你解釋……穿越,就那些電視里的?!?/p>

  “喔,那什么,刷抖音見過,那不是什么,遭了的車撞或者雷擊,一下到古代去了。咋一次穿這么多人?”

  “連樓房都在,大水泥鋼筋,說不準(zhǔn)古代人會把這當(dāng)成某種神跡而膜拜呢?!?/p>

  “那你說他們會不會來朝拜,然后供奉上金銀珠寶,就算隨便一花瓶,擱現(xiàn)代也賣挺貴吧?!?/p>

  “如果能回去的話?!睂W(xué)生笑了笑,“古代人認(rèn)為石頭房子是給死人住的。”

  “晦氣!”

  “但是我們是文明的現(xiàn)代人對吧,不用理會,我們或許只是迷失于某人的敘事當(dāng)中,而產(chǎn)生了這樣的情節(jié)?!?/p>

  工頭忽然把耳朵上的煙卷取了下來,塞進(jìn)了學(xué)生口中。

  “我教你個事?!?/p>

  “我不抽煙?!?/p>

  “不是,另一個事情,你以后用得上的?!?/p>

  他讓學(xué)生叼著煙,自己點(diǎn)著打火機(jī)把火湊了上去。

  “這樣伸手去擋風(fēng),這叫護(hù)火,不是沒風(fēng)就不要擋,擋一下表示尊敬。如果是年長的人給你點(diǎn)煙,你一定要自己去擋,只有混出頭的大哥,小弟給他上煙他不護(hù)的。我吃過虧,接別人的煙,挨過一巴掌?!?/p>

  “那多謝指點(diǎn)了?!?/p>

  學(xué)生吸入了他人生的第一口煙,一口撇成兩半,一半進(jìn)肺,一半進(jìn)胃,他立馬嗆了出來。工頭壞笑了一下,告訴他,抽煙先進(jìn)口,第二下才進(jìn)肺里。學(xué)生平復(fù)下來,緩緩吸入了第二口。

  “不愧是讀書人,學(xué)東西就是快。哎,諸葛亮是不是也是學(xué)文科的?!?/p>

  “他應(yīng)該會點(diǎn)理科?!?/p>

  “文科也有用啊!”

  “有什么用得上我的,我會盡量幫忙。這個故事會怎么發(fā)展,我希望能有一個讓人笑出來的結(jié)尾?!?/p>

  “你們文科生喜歡這樣說話嗎?”

  “不,是我在發(fā)癲??傊?,朝著最好努力。天亮之后有什么計劃嗎?”

  “先出去尋路”

  “派多少人去?”

  “看看路,預(yù)計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一個吧?!?/p>

  “頭兒,你得想清楚一個事:你為什么能是頭兒?”

  “天亮了再商量吧?!?/p>

  太陽是照常升起的,這讓他們相信自己仍在地球的某處,用網(wǎng)上曾聽過的各種神秘故事解釋當(dāng)前發(fā)生的事情。

  工頭黑著眼,把所有人召集在一塊。

  “我們不能原地等著,消耗不允許,我們得派人去尋找出路?!?/p>

  這一點(diǎn)是無異議的,但是誰去,這件事會有分歧。工頭見眾人不語,便說:

  “我們投票吧。”

  話音剛落,就有一人暴起、嚎叫,“投票,投個屁票!哪次吃虧不是我,你們就知道欺負(fù)老實(shí)人我一個。愛他媽誰去,我就在這里餓死也不去?!?/p>

  “你別鬧事!”

  “我管你怎么搞,我不參與?!?/p>

  老實(shí)人鬧了氣,工頭把那句“我說話不好使是不是?”咽了下去。

  “我去吧?!?/p>

  有人站了出來,他是工頭的同鄉(xiāng),稍微沾點(diǎn)親戚,是姨媽托工頭照顧的。

  “李拓,你別逞能?!?/p>

  “就讓我去吧,別在這里耗著了?!?/p>

  李拓過來拍了拍工頭的肩膀,“我知道好幾個野外求生的技巧,紀(jì)錄片不是白看的,方向感也好,不會走丟的,天黑還沒找到出路我就回來,而其他人現(xiàn)在要干的事就是弄明白中飯怎么吃?!?/p>

  說罷,李拓便出發(fā)了。

  工頭清楚了,這里已經(jīng)不是工地,他能用那點(diǎn)微小的權(quán)力去刁難人的機(jī)會已經(jīng)失去了,還有那相應(yīng)的縹緲的權(quán)力。

  此刻在他心中涌現(xiàn)了一種責(zé)任感,他必須讓這個集體團(tuán)結(jié)起來,以應(yīng)對未知。他于是抽出了那兩條煙,把它舉過頭頂,工人們只抬頭望了一眼,都自發(fā)跟著他走。他繞了工地一圈,所有人都攏聚在一起的。不會錯的,沒人不認(rèn)識那個,和天下。只要抽一口那個,自己就好像上流了。工頭走向高處,撕開塑料膜,煙盒往腋下一夾,抽出倆包,拿牙揪開蓋子,一捏圓了紙盒,神神氣氣二十根煙全倒出來。臺下工人都舉起手掌來,手臂交錯,手指纏繞,密排著,像絞肉機(jī)的齒。工頭一包包拆開,給他們喂食。

  他們紛紛點(diǎn)燃,煙霧沉積下來,如碗一樣把他們扣在里面,每個人都沉迷于此了。工頭在上面,看不清下面,他一聲吼開煙幕。

  “喂——聽我說,這煙是備著給領(lǐng)導(dǎo)的,各位抽完可都是我領(lǐng)導(dǎo)了,那就聽進(jìn)去我?guī)拙洌含F(xiàn)在誰也搞不清情況,但是我們一定要團(tuán)結(jié),擰在一起才有出路。話就這么多,以后有什么事,一塊想辦法。我會盡一切努力將大伙帶回去的?!?/p>

  眾人舉著夾煙的手,振臂,畫了個圓,表示了贊同。工頭走下臺去,學(xué)生把他拉到了一旁,兜里抽出來兩根和天下。

  “你一根,我一根。”

  工頭點(diǎn)燃火機(jī),兩個人額頭貼了一塊,把煙燃了。

  “我抽不出來,這根貴的和我那包有什么區(qū)別?!?/p>

  “你長點(diǎn)胡子就懂了?!?/p>

  “說實(shí)話,”學(xué)生壓低了音量,“你沒必要團(tuán)結(jié)所有人?!?/p>

  “什么意思?!?/p>

  “團(tuán)結(jié)一半人就夠了。”

  “那不行,我走的是群眾路線?!?/p>

  “所有人都討好,等于所有人都沒落好?!?/p>

  “后面再說,待會我們發(fā)動人去找水和吃食。”

  工頭一口吮下去,煙的火星從那頭竄到這頭,也叫他沉湎了。

  日暮,拓并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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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天上飛來了個女人,工人們把她當(dāng)仙姑拜,根據(jù)她的特征,工人們稱呼她為紅白上仙。

  向紅白拜,她送來了水和糧。紅白所述為工人們不能理解的語言,學(xué)生提出了見解,是日本話。

  “你放屁,仙姑怎么可能說日本話?!?/p>

  “誰手機(jī)還剩有電的,拿出來錄音翻譯一下?!?/p>

  學(xué)生剛辯完,就挨了一巴掌。工頭出面把那人按住了,他卻不停吼叫,“仙姑怎么可能說日本話!你怎敢這樣侮辱!”

  “行了,行了,把他拉下去冷靜冷靜。”

  工頭過來安慰學(xué)生,“我們沒有幾根慧根,神仙語句還是別揣摩的好?!?/p>

  “我看那仙姑穿得像AV女優(yōu),明明是日本傳統(tǒng)的巫女服,卻硬要把腋下露出來……”

  工頭忙去堵學(xué)生的嘴,“我知道你挨這一下有怨,你少說兩句,仙姑給了咱水和糧,怎么都是要拜一拜的。”

  紅白為工人們指點(diǎn)了一個方位,便消失了。工頭指派了一人前去查看,不消半會兒,那人就跑了回來。

  “翻過那山包,下面有村莊!”

  如此,大伙覺得接下來的生活至少有了著落。于是他們嘆恨惋惜了一會阿拓,那個出去尋路還沒有回來的人。

  工頭點(diǎn)了幾個精明小伙,權(quán)衡了一下,還是把學(xué)生帶上了,去村莊一趟。登上山包,雖然所站高度可能配不上“俯瞰”一詞的闊氣,但是工人們還是竭盡可能的俯瞰這村落。

  平房,全是平房,木結(jié)構(gòu)的、鋪茅草的、磚瓦式的……就算是那最氣派的大院,也才兩三層,無法與他們曾經(jīng)的造物相比。

  “看來我們真是到古代來了?!惫ゎ^感慨了一下。

  學(xué)生說:“沒有決定要素能說這里是古代,或許這里只是保留了古風(fēng)古貌的桃花源?!?/p>

  工頭忽然來了興致,邊走邊說,“讀書人,我考考你,‘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什么意思?”

  “做人如果不為自己,那么天地就容不下他。”

  “錯啦!那個‘為’是二聲,意思是修為,就是人要修為自己的意思。古人講話,是有道理的,沒有道理的話絕不會傳下來,現(xiàn)代人惡毒,揣摩,就把這些字詞改了意思。還有那無毒不丈夫,明明是無度不丈夫,你看看,現(xiàn)代人多么……”

  “據(jù)我考究‘為’是‘修為’這個說法是從十年前流行的,而‘無度不丈夫’從未在任何典籍里出現(xiàn)過,從古至今人都是一樣的,自私。”

  “這孩子讀書讀傻了,待會見見古人你就知道了。”

  學(xué)生一咂嘴,往原地站了,對他們說:“我去撒尿,你們先走?!比缓笥峙牧讼鹿ゎ^的背,兩個指頭往嘴上一貼,比了個抽煙的動作。工頭會了意思,也說:“我也去上廁所,你們先走,我倆馬上跟上。”

  兩人把煙點(diǎn)燃了,學(xué)生先開了口,“頭兒,‘回家’依然是團(tuán)結(jié)所有人最好的口號,你老說古人、古人……沒有確定之前不要這樣講,會打擊所有人的自信??缭娇臻g比跨越時間簡單,我們只需要確定方位,發(fā)出求救信號,就能回家了?!?/p>

  工頭連連點(diǎn)頭,“是是是?!?/p>

  學(xué)生耐得住煩,彈了彈煙灰,說:“關(guān)于你的那個問題,確實(shí)是我,我自私,不管真相如何,向往美好的心愿不會改變。從小我的父母就叮囑我,高尚之人以助人為樂,我又叛逆,長成了自私自利之人,非得如此我才能感受到自我。我喜歡去見別人的苦難,才能感悟了人生的意義,我要見工人吃苦,這也就是我一開始來工地的原因。”

  工頭聽得云霧,“嗯……這個是不是那什么,讀書人才會得的那個什么……心理疾???”

  學(xué)生:“我覺得我不是,只是一般自私?!?/p>

  “上次我們聊天的時候……你好像也說了差不多的話。嗯,我答應(yīng)你,我會盡最大努力,讓這個故事有一個讓人笑出來的結(jié)尾。唉唉,和你待得久了,說話也繞了,早知道我該去學(xué)文科,你把你考試分?jǐn)?shù)掰我一點(diǎn)。”

  “能掰就給你掰。”

  “你看,你哪里自私?”

  “走吧。”

  “煙抽完了,尿還還沒撒呢”

  工頭三步并作兩步,邁向了那小池邊,正打算往里來一泡,學(xué)生又拉住了他,他往池里點(diǎn)了點(diǎn),興奮地說:“池里有蝦?!?/p>

  “啥?”

  “池里有蝦啊!”

  “我咋沒看見。”

  “真有,真有!換一頭尿,換一頭尿,下次過來撈?!?/p>

  倆人笑了笑,完事,跟上前頭。

  他們進(jìn)了村。

  村人所說言語,是和紅白上仙一樣的,他們定是仙境的子民。村人所著衣物確實(shí)是不同的,至少有古風(fēng)余韻。工人們問學(xué)生,這是什么衣物,是哪朝哪代?

  學(xué)生只答:“不知?!?/p>

  他們牽住了村人的袖子,想問一些事情??墒菬o論怎么比劃,他們的意思表達(dá)不出去。人群之中竄出來了鈴鐺發(fā)飾的女孩,她掏出了紙和筆,遞給工人們。

  “這什么意思,讓我們把話寫下來嗎?”

  “寫下來他們也看不懂啊,真笨,畫啊,畫畫!”

  “我來!”

  工頭拿過筆,讓老實(shí)人彎腰,他把紙貼在老實(shí)人背上畫畫。

  “先問他們這里是哪?”

  “畫什么?”

  “先說自己是什么人吧?!?/p>

  工頭用直線畫了個樓房,再在周圍畫些小人,為了凸顯樓的高聳把人畫得很小,他給村人指了指他們來的方向。

  “然后畫什么?”

  “問他們位置,這里是哪?!?/p>

  “我畫個地球吧,讓他們點(diǎn)?!?/p>

  工頭剛一把圓一畫,旁邊就有人提醒,“他們哪知道地球是圓的?”

  “喔也對。”工頭就把圓給勾了。

  “這樣,畫個木屋,表示村莊,上頭再打個箭頭,意思就是這里……”

  “嗯嗯……”

  “再打個問號,畫兩條線從木屋延展出去,表示路,這樣一湊,就是‘問’‘路’?!?/p>

  戴鈴鐺的女孩接過工人的紙張,眉頭蹙在一起,顯然是沒參悟意思。

  “頭兒,好像是看不懂?!?/p>

  “先……先弄點(diǎn)吃食去吧?!?/p>

  他們向村人比劃,用指頭指嘴巴,做出咀嚼和吞咽的動作,這回村人懂了,帶著他們?nèi)チ思小?/p>

  工頭拎出來老實(shí)人,指了指他的戒指,“現(xiàn)在大伙正是難關(guān),有東西都一塊兒使,財產(chǎn)都是公共的,今天拿你戒指當(dāng)些油糧,如果哪天我們能回去,這戒指我肯定賠給你?!?/p>

  “你說好,立字據(jù)。”

  “你信不過我?”

  工頭不再說,手一伸去。老實(shí)人想起抽過工頭的煙,那么貴的煙他都敢散,便依從了。

  老實(shí)人的戒指戴很緊,在漫長的歲月中,那戒指已經(jīng)長在了他的骨肉里,重活滋生了老繭,把戒指的邊緣包覆起來,卻也避免了戒指在勞作中的磨損。他自己拔不出來。工頭于是叫了三個小伙,讓他們幫老實(shí)人去拔。三個人伸出三只手,三根拇指三根食指,掐到了老實(shí)人的戒指上,三對指頭緊密相貼,完整覆蓋了這個圓形,一拔,還是手滑,使不上勁。老實(shí)人的指頭已經(jīng)麻木了,對工頭說,“要不你切了去吧?!?/p>

  “那怎么可以,我?guī)l(xiāng)出來打工,從沒讓人缺胳膊少腿回去過?!?/p>

  工頭琢磨了一個辦法,他弄了一根鋼絲來,穿過繭,扎進(jìn)了戒指內(nèi)壁緊貼的肉中,一串出來,讓別人抓住,這樣就能使出力氣拽了。小伙使了老大勁,鋼絲勒緊自己肉里了,依舊是沒拽出來。工頭察覺了,只用一根鋼絲不夠,使力只在一頭,一拉就別住了,拔不出來,于是又加了一根鋼絲。

  這一下,輕輕松松就扯下來了,戒指,帶著一圈蠕動的肉。

  他們拿到糧鋪,比劃了比劃,換到了三百斤來斤大米。有此喜悅豐收,他們背好了,回去了。

  工頭回到了工地,正打算宣揚(yáng)他們的累累碩果,可留下來的人都一臉?biāo)莱?。工頭問,“怎么回事。”

  “死了個人。”

  工頭心里一炸,“誰,誰又死了?”

  “文全。”

  “他媽死哪了!”工頭使勁晃著面前的人,“到底怎么回事,我知道你們平時和安全員有矛盾,他雖拍了你們照罰過你們款,你們怎么能這么對他?!?/p>

  “他是跌死的?!?/p>

  “跌死的?好端端一個人走路能跌死?你給我開什么玩笑!”

  “是跌死的?!?/p>

  “是跌死的?!?/p>

  “是跌死的?!?/p>

  “你們……”

  工頭頭發(fā)蹬直了,他用食指挨個戳到每個人臉上,不停地問,反復(fù)地問,無論怎樣,得到的回復(fù)都是,跌死了。

  “你們這么做,要下地獄的。”

  工頭抱起了文全的尸體,往那高樓上走去,他捧起米,攏了個小山堆,叫人拿出三根煙,插在米上點(diǎn)了。

  “你們要為他在這里守著,我有本事查出來真相,但是我知道,查出來了,砍掉他的頭,只不過是再少一個人而已。這個處境下,我不希望再少人了,我們要一同回去的?!?/p>

  他好像有些嗚咽,帶了一點(diǎn)情緒,喊著:“你們給我在這里磕大頭!磕到文全能原諒你們?yōu)橹埂!?/p>

  學(xué)生知道,那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他們統(tǒng)一了口供,工頭是查不出真相來的。

  學(xué)生便說:“我也覺得,只是跌死了?!?/p>

  工頭擺了擺手,“先磕三個頭吧?!?/p>

  等到煙熄滅,他們下樓,開始生火煮飯。眾人無言直至夜幕降臨,叮叮哐哐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有人砸開了水泥,抽出了鋼筋,磨銳了尖,藏在了褲腿里。

  如此,他們才敢躺臥。工頭多弄了一根,偷摸遞給了學(xué)生。第二日清晨,他們照常打招呼,似乎忘卻了昨天的事。

  “外鄉(xiāng)人!”忽然傳來了女人的聲音,工人們望向林中薄霧,一個身影正在接近。工頭打了個手勢,讓旁人去拿鐵鍬鐵鏟,立在兩旁。

  那身影近了,戴著斗篷,手上托著什么,用布蓋住了。

  女人摘下了斗篷,露出了那駭人的狼耳,說:“我是林中的精怪,我在早年也聽得過你們的言語。聞著血味便來了,你們可以稱呼我為影狼?!?/p>

  工頭:“你要干什么?”

  “來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我收的酬勞也十分公道。我們精怪,是要吃人肉的,不過這里有這里的規(guī)矩,你們也應(yīng)該見過了一個穿紅白衣服的女人,她讓我不得生吞活剝了你們?!?/p>

  一個工人沒拿穩(wěn)鏟子,掉到地上砰砰地響。

  影狼打趣到:“哎呀,這位小弟弟不要害怕嘛,我是不能直接吃了你們的?!?/p>

  工頭回到:“他是新來的,沒見過世面,在外頭,吃我們的人排著隊呢?!?/p>

  “言歸正傳,我想要人肉,但我不能自取,你們?nèi)粲惺w,可以拿來給我,我會給你們黃金。尸體,放著也是放著對吧?!?/p>

  工頭忽然清了清嗓子,以濃厚的口音,講起了南方方言:“大伙怎么看這件事?!?/p>

  旁人也以方言答到:“剛死了人,她就來了,怕不是有蹊蹺?!?/p>

  “說不準(zhǔn)文全是她咒死的,且不能如她的愿?!?/p>

  工頭一擺手,對影狼說:“我們剛商量了一下,逝者為大嘛,交出同伴尸首這事,多少有些心理負(fù)擔(dān)?!?/p>

  影狼訕笑道,“這就不太講究科學(xué)了。不過也不要緊,我準(zhǔn)備了一份禮物給各位,展現(xiàn)我的友善?!?/p>

  影狼揭開了布,“來,赤蠻奇,給各位打招呼。”

  “你好。”

  她手上端著花瓶,花瓶上頭是個人頭,那頸干露出來了一小節(jié),赫然是插在瓶口里的。

  “這是……花瓶姑娘,從小體弱,被父母扔了,方士撿回?fù)狃B(yǎng),放入花瓶之中,培以精油,身在瓶中,長成如此,年方十八?!?/p>

  “喔,有什么用?”

  “她能聽得懂你說話,又能聽得本地言語,與你做翻譯?!?/p>

  工頭接過花瓶,放在桌上擺弄了一會,便問:“喂她吃什么。”

  “和人一樣。”

  影狼一揮手,又戴上了斗篷,退去,消失在林中,落下一句話。

  “隨時喚我,任何人的肉,都收?!?/p>

  她一離開,工頭就喘上了粗氣,舌頭擰了幾圈,蹦出了帶著繞音的方言:“快去砍樹,做個牌位,寫上‘尊十方萬靈紅白上仙神位’,拿棉布浸油做芯,給我用血染紅,點(diǎn)燃供上!”

  那些能聽懂南言的工人紛紛擾擾,行動開來了。

  那些聽不懂的,仍挺原地,看著那瓶中的姑娘出神。

?

?

  饞蟲并沒有料到,古法釀制的酒,會如此純濃,他開壇竟然只喝了一口,酒香味就彌漫了整個工地。其他工人被勾了過來,他們拿起鐵鏟,用木柄把饞蟲架起來,把他壓到了工頭前面。

  “說吧,酒怎么來的?!?/p>

  “拿了工地的一些工具,向那頭村民換的?!?/p>

  “我們是不是還沒有規(guī)矩,偷集體的財產(chǎn)怎么說?”

  “剁他的手?!迸匀烁胶?。

  工頭駁斥到:“不能剁!餓兩天吧?!?/p>

  “太輕了。”平頭站了出來,“怕不是工頭老鄉(xiāng),你偏袒他吧!”

  “那就餓三天?!?/p>

  “你是會討價的,頭兒,這樣能服眾嗎?”

  工頭沒理他,只用方言問,“大伙還有其他意見嗎?”

  “那就這樣吧!”這一句換回了正常講話?!敖酉聛砦覀冊撊ド逃?,派誰去往村里問路了,有了赤蠻奇,應(yīng)該可以和村里人正常溝通了?!?/p>

  “誰去?!?/p>

  “我們發(fā)揚(yáng)風(fēng)格,誰自愿去?!?/p>

  學(xué)生一點(diǎn)頭,就應(yīng)了。

  “學(xué)生身子瘦弱,再來個人陪他去?!?/p>

  胡工站了出來:“我怎樣?!?/p>

  工頭給在旁的侯成使了眼色,他和胡工一塊站了出來。

  “侯成去吧,胡工你年紀(jì)大,歇會,這小子身強(qiáng)力壯,讓他去吧?!?/p>

  工頭起身,招呼大家退了,他又牽住侯成,用方言說:“在外頭你小子脾氣收著點(diǎn),我讓你出去辦事是抬舉你,你別給我丟份。只聽學(xué)生的!”

  侯成只得點(diǎn)頭。學(xué)生插了嘴:“嘿頭兒,最近方言是不是說得有點(diǎn)多了?我是北方人,聽不懂啦?!?/p>

  “啊,我可以教你講啊。”

  “不是這個意思……下回見吧?!?/p>

  學(xué)生叮囑侯成,讓他把花瓶姑娘拿布蓋著,那模樣露出來總是駭人的。侯成說話口音很重,學(xué)生也搞不清他聽懂沒。兩人進(jìn)了村莊,學(xué)生念了得幾句打招呼的日語,“擴(kuò)你急哇,擴(kuò)你急哇?!?,學(xué)生總覺得侯成在盯著他。

  幾番招呼下來,總是留住了一熱心人。

  “讓赤蠻奇問他,這是什么地方。”

  學(xué)生聽得侯成在嘟噥什么,便罵他:“你怎這么愣,把赤蠻奇給我?!?/p>

  路人見得兩人拉扯來去,沒了耐心,覺得誤了時間,搖了搖頭就走了,學(xué)生話說得急了,忙叫侯成,“追他!追他!”

  南言里會模糊追和拽的發(fā)音,侯成里面上前去,拽住那人胳膊,就不讓走了。路人也急,不清楚這什么意思,使勁想把侯成推開。這一上手,侯成當(dāng)是打架,一來兩三拳就招呼。路人大叫了起來,不一會圍上了幾圈人,學(xué)生忙上來想將他們分開。

  “私密馬賽,私密馬賽。”

  胡亂間挨了一拳,學(xué)生鼻子呲喇噴出血來,他一陣目眩,感覺天忽然調(diào)了個,他要摔倒了。他把花瓶姑娘往懷中一護(hù),神志不清的當(dāng),摸了摸瓶子還是整的,他松了口氣。

  “啊——”

  是女人的尖叫,學(xué)生感覺有什么將要向他刺來了。睜眼一看,蓋住赤蠻奇的布,已經(jīng)飄落了,村人有人抄起了鐮刀,有人拿出了長棍……

  學(xué)生頓感不妙,“侯成,你快來帶著花瓶姑娘跑,一定要把這個給工頭帶回去啰……我體力不行,咱倆分兩頭跑,你往村外,我往村里,曉得?”

  侯成一點(diǎn)頭,學(xué)生便念,“跑?!?/p>

  侯成單手就上了墻。學(xué)生往婦孺中一鉆,連摸帶爬,滾到巷深處去了。

  學(xué)生跑啊跑,終于跑出了巷子,卻又一絆,滾坡下去了。

  一條靜靜的河邊,那白裙少女正浣著白色床單,飄灑了幾滴河水,順著風(fēng)落到了學(xué)生臉上。

  少女走過來,那紅白上仙從天上飄落的時候都沒有動搖過他的唯物論,但現(xiàn)在他卻覺得見到了天仙。少女沖他微笑,為學(xué)生揩去了臉上的血,學(xué)生從未如此清楚地感受他人的存在,于是學(xué)生便想,她要是我就好了,如此一來,我便能自愛而自尊,而擺脫自私了。我將親吻我的肌膚每一處。

  少女要離去了,于是他的心開始疼痛起來,他開始自夸,那便是十月懷胎也未必能痛得過他。

  忽然,一行信息不以任何字體浮現(xiàn)在了學(xué)生腦子里:他必須立刻與她合交。

  他追了上去,在索吻之后,舌頭相觸,他們互相了解心意。他們手腳纏繞在一起擰成了結(jié),正如造人伊始的蛇母和蛇父一般。這是一種離奇的返祖,獸形開始在他們身上顯現(xiàn),有如犬類的陰莖插入,增生的球形組織充血膨脹,將他們鎖死,直至結(jié)束,都無法分離??伤麄兒鋈恍盐蛄肆異u,陰毛開始成長,蜷曲的毛將他們包覆球。

  村人趕來的時候,只見得毛球,但父親卻認(rèn)得,他女兒在其中。

  當(dāng)侯成抱住赤蠻奇跑到工地,他知道,他要挨巴掌了,待會受那一下的時候,他要盡可能的浮夸,好博得同情,最好就只挨那一下,不要有多的了。于是他拿指甲摳破了牙齦,又覺得不夠狠,拿起石頭敲碎了一顆牙。

  “學(xué)生丟了。”

  “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丟了!”

  那猛烈的巴掌如他所料,他便飛出去,伏在地上竊笑了。

  工頭把他拎起,問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說:“我在村里被人打了,我明明啥也沒干,什么事都聽學(xué)生的,那人伸手就打我,我就還了手,哪知村人上下全都一條心,我打了一個,立馬十個百個追我來,我和學(xué)生就跑散了?!?/p>

  “你??!你媽!你該丟條手和胳膊回來?!?/p>

  工頭把他一撇,喘不上氣。忽然一聲“恭迎——紅白上仙!”,工頭遠(yuǎn)遠(yuǎn)聽得這話,氣就咽了。

  工頭是講排場的,把人召了過來,讓人排成兩行跪拜。有人不肯跪下,工頭問:“為何不拜?”

  “不拜外家神?!?/p>

  “我也不勉強(qiáng),你們退吧。”

  上仙這次帶了個人來,那人渾身綠衣著,頭上帽子金星,寫著個“龍”字。

  工頭端出花瓶姑娘,說:“請上仙指教?!?/p>

  紅白忽然把赤蠻奇抱起來,驚異著說了些什么,赤蠻奇回了話之后,紅白擺手,讓穿綠衣的那人退了。

  那人拳掌一抱,作了揖,說得一句“后會有期”,離去了。

  “請上仙指教?!惫ゎ^重申了一遍。

  紅白擰了下赤蠻奇的耳朵,讓赤蠻奇替她說了話:“她說她不是神仙,你們別跪了,快站起來?!?/p>

  “上仙有神通,當(dāng)歆享香火?!?/p>

  “諸位莫拜了,我也只是給那神打工的?!?/p>

  “他們有在此處讓膝蓋著地的自由?!?/p>

  紅白嘆了口氣,掏出了封魔針,往自己小臂上扎去,“看好,我是人,會流血,會疼痛?!?/p>

  工人們大驚,遂站起。

  工頭問:“可知此是何處,我們又是如何到這的?”

  “這里是幻想鄉(xiāng),你們所在的世界被我們稱為‘外界’,通過一種名為‘神隱’的現(xiàn)象,你們被傳送到了這里?!?/p>

  “神隱?”

  “雖然是一種隨機(jī)現(xiàn)象,但從因果來講,你們來到這里一定是受了什么的選召。你們是外界的工匠吧,命蓮寺的僧人托我來,想求你們幫他們鑄一尊石頭佛,這是那些鬼怪工匠不能勝任的?!?/p>

  “什么?”

  “包吃,有得些工錢?!?/p>

  工頭臉抽搐了一下:“可知我們?nèi)绾位厝???/p>

  “要等神隱的主謀蘇醒?!?/p>

  “那是何時?”

  “希臘奶。”

  “希臘奶是什么意思?!?/p>

  “不知道?!?/p>

  工頭把花瓶抱起了使勁搖晃,厲聲道:“你怎么可以不知道?”

  “希臘奶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背嘈U奇說,“她建議你們在這做工換錢討生活,等著。”

  “等著……”

  聽完這兩個字之后,所有工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工頭回望去,打量了所有人的表情。他們原本都是擅長等待的,因為工資從未準(zhǔn)時下發(fā)過。

  但,他們也無法等待了。

  待紅白離去,良久,工頭向眾人問,“你們愿意給他們打工嗎?”

  沒有人回復(fù),工頭在心里想,為什么他做不了老板呢,因為沒有錢嗎?

  后幾天里工頭一直在籌劃,怎么去村里,把學(xué)生給救出來。他在臺階上坐著,聽得咋呼一陣,幾個工人把饞蟲揪住了按到了工頭面前。

  平頭站出來說:“你們老鄉(xiāng)合伙起來,給這家伙喂吃的,說好了罰他餓三天呢!你們這算什么?”

  “我不知道?!惫ゎ^冷冷道,“在外頭咱都是一塊打工的人,多少留些臉面。”

  “誰要臉面?要誰臉面?工頭,話是你說的,事就得按規(guī)矩辦,罰就是罰,罰做不到,那就加倍罰!”

  “那依了你?!惫ゎ^站起來,拍了拍平頭的肩膀,“餓他三十天!都不準(zhǔn)給他喂東西。把他關(guān)去樓里,不準(zhǔn)叫他下樓,誰要是給他喂東西,一同關(guān)上去?!?/p>

  工頭哀嘆著,靠近了,摸了饞蟲的肚子,用方言說,“現(xiàn)在飽著吧……不是老鄉(xiāng)不幫,是有人不讓你活啊?!?/p>

  饞蟲被安排進(jìn)了大樓的高層里。工頭下了令,不準(zhǔn)他下樓。

  只消一天,饞蟲就餓得受不了了,他的胃已經(jīng)細(xì)成了繩子,勒住了食道,縱使這樣他仍沒有抑制住進(jìn)食的欲望。他忽然想起來了,這鋼筋水泥之間,另外的有機(jī)體——尸體,文全的尸體。他跪在尸體前,斗爭許久,終于用唯物論擊敗了鬼魂的詛咒,消除了吃人肉的第一道心理障礙。忽然他又想起來關(guān)于朊病毒的傳言,同類相食是神的禁令,這樣他一口下去就得了瘋?cè)瞬?。他輾轉(zhuǎn)反側(cè),抓耳撓腮,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新的蛋白質(zhì),蛆。他一捻,把死人的皮膚撕開了,伸出舌頭去,在肌肉的夾縫中一卷,五粒蛆蟲如數(shù)吸到他口中,反復(fù)咀嚼,定比牛肉還鮮美。他不停的撕開,不停地吸取。他想起那天過節(jié),他吃完粽子,還要舔干凈粽葉上的米,黏糊的東西,把舌頭粘上,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吃相難看。

  他飽了,便睡了。

  樓外的平頭受了某種精神上的壓抑,使得他失去了吞咽的功能。在數(shù)天的煎熬之后,他提起了自己的口糧,打算繞過看守,給饞蟲送些吃的。他決定去爬手腳架。工頭收了所有的安全繩,防止饞蟲爬下來,也防其他人爬上去。他不怕,他是手腳架干活的老行家了。在樓的后側(cè),他晃了晃鋼管試了試,米袋一系,一蹬一跳,上了去。

  “喂,饞蟲!”

  大約樓層到了,他隔著窗洞窺伺其中景象。他見到了一副骷髏,和另一副碩大腫脹而流水的軀體,已經(jīng)被蛆蟲千穿百刺。忽然一只蒼蠅碰到了他的后頸脖,他一驚,松了手,跌了下去。

  他的尸體被工人們找到,工頭便問,“他怎么死了?!?/p>

  他們都答:“跌死了?!?/p>

  工頭不再多問。

  工地上煙的消耗越來越大,如今煙已經(jīng)成了寶物。只有胡工抽得慢,兜里還剩下不少。那個老東西,僅在每天晚飯后來上一根,其他人都巴巴望著,指望他發(fā)。他只輕輕一吐,打發(fā)那些找他要的人。

  他抽著,忽然對大家說,他覺醒了特異功能,練就了氣功,已經(jīng)水火不侵了。說罷,拿著煙頭往舌頭上一戳,聽得滋滋一響,煙頭滅掉了,他把舌頭伸出去,貼著嘴唇旋轉(zhuǎn)了一周,“看吧,一點(diǎn)傷口都沒有。”

  工人們紛紛問去,怎么做到的?胡工擺手連連,說這特異功能可不是想練就能練,得是龍鳳奇才。

  工頭嗤笑道,“龍鳳奇才?我來給你驗一驗!”

  他叫人把胡工綁起來,把嘴咧開。先是燒了開水往里灌,再烤了鋼筋,捅進(jìn)了胡工的嘴里。

  “水火不侵是吧,誰還醒了刀槍不入,也可找我驗一驗?!?/p>

  他把鋼筋一扔,搓了搓手,說了那句話:

  “去找影狼,拿他的尸體換黃金。”

?

?

  鈴奈庵。

  本居小鈴還未聽得村中的私語和嘈雜,只在自己的屋里,把外界人遞給她的紙張攤開來端詳。這些圖案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些個外界人到底想說什么,讓識文解字之人很是煩惱。

  當(dāng)稗田阿求推她的背的時候,她驚跳了起來。

  “啊,是阿求啊?!?/p>

  “在干什么呢……”

  “外界人留下的紙,還想著怎么解讀呢?!?/p>

  “如果你看不懂,說明它就不是文字,為何要執(zhí)著于解讀呢?”

  “文字是從圖案里演變來的,象形之法……如果解不出來,就感覺自己輸了?!?/p>

  “不知道你這好勝心是在和誰比,我?guī)湍憧纯窗?。?/p>

  小鈴給阿求讓了坐,阿求接過紙,“你權(quán)當(dāng)我胡亂說,游戲罷了?!?/p>

  “我可不喜歡你謙虛又客套?!?/p>

  阿求看著第一幅畫,問小鈴:“這像什么?”

  “方形的塔和小人。”

  “塔與人……巴別塔,神使人們言語不通,‘巴別’即為‘變亂’之意。”

  “那第二幅是圓,然后劃掉了?!?/p>

  “圓的否定之意?!?/p>

  小鈴撓頭,“圓的否定,難道是方么?”

  “是缺和損、傷和殘……”

  “那第三張圖是?”

  “村莊,道路……這個是箭頭,還有問號?!?/p>

  “村莊——故鄉(xiāng),道路——所來?!?/p>

  “搞不懂這個問號和箭頭?!?/p>

  “不,小鈴,如果我們一直再用象形解讀,那就要自始至終,不要陷入文字和符號的圈里?!?/p>

  “箭頭,是所指,即征服。問號呢……”阿求也陷入了停滯。

  “什么東西像問號呢?”

  “越解越詭異了……我是亂解的,就這樣吧!”

  小鈴嘟囔起來嘴:“差一口氣,我要梗死了!”

  阿求把腰一伸,念到,“千千萬萬說不盡,不如推背去歸休。”

  “你念的哪里的詩?”

  “翻譯即反意,解讀往往有害,不要陷入太多?!?/p>

  阿求打完哈欠,抽椅站起,走到書架前挑了些書,走到門口前臺放了。

  “喂,小鈴,來結(jié)賬啦?!?/p>

  “我這就過來?!?/p>

  小鈴抽出絲繩和牛皮紙,給阿求的書打了包。門外熙攘聲音透了進(jìn)來。小鈴問:“門外是在演能樂么,這么吵……”

  “你不知道么?鹿邑家的閨女打算和外界人結(jié)婚,正辦婚禮?!?/p>

  “???”小鈴一臉不可思議。

  “前幾天才聽說外界人鬧事,帶著妖怪進(jìn)了村里,還把鹿邑家的閨女給……”小鈴?fù)蝗粷q紅了臉,似蚊子叫,“強(qiáng)奸了。”

  “沒聽清。”

  小鈴心一板住,面如佛圣,語氣和緩,道,“給強(qiáng)奸了?!?/p>

  阿求把書提溜,一擠眉,對小鈴講:“或許的家里老漢拉不下臉,把事情美化了一番,說兩人早有情感,便讓兩人結(jié)婚了?!?/p>

  “這樣……”

  “也或許是老漢要打死那男人,女兒心軟想救人,便說要嫁?!?/p>

  “感覺這說法也不太美好?!?/p>

  “那你相信無緣由的愛么?”

  “一見鐘情?至少聽起來很浪漫又少女對吧?!?/p>

  “確實(shí)啊,挺少女的?!?/p>

  阿求推門,融入人流之中了。門外的聲音讓小鈴愈發(fā)靜不下來,她打算出門去,去見見那對新人。

  到了鹿邑家的后院,小鈴掏出了鎖鐮一扔,掛在了墻上,正打算往上攀,就見對墻一雙手,抓住墻沿,人爬出來往墻頭坐了。

  是那個外界人。

  小鈴一驚叫,那人也嚇一跳,慌亂從墻上滾下來,連摸帶爬站起,往外頭跑去了。小鈴決定跟著他去看看。

  學(xué)生逃得慌亂,并沒有發(fā)現(xiàn)跟在他身后的小鈴。

  他往工地逃去。他需要去見那人。

  忽然他聽見了,那許久未曾聽聞的富有現(xiàn)代氣息的內(nèi)燃機(jī)的聲音。黃鐵皮的挖掘機(jī)正向他駛來,工人們拿著鋼筋和鐵鍬,隨著挖掘機(jī)推進(jìn)著。

  學(xué)生向工人們招手,工頭從挖掘機(jī)上跳了下來,他一個箭步邁向?qū)W生,點(diǎn)著學(xué)生的胸口……

  “你怎么回來了?你怎么回來了?”

  “我沒事?!?/p>

  “我們正打算去救你呢?!?/p>

  “去救我,也沒必要這陣仗吧,是去打仗嗎?”

  “和打你的那些惡人去斗。”

  學(xué)生把倆手一張,展示了他換的新衣服,“你看,我身上沒掉肉,他們待我挺好,我和他們穿得也一樣了。”

  工頭抱著頭,后退了幾步。

  學(xué)生接著說:“我有一個新的提議,或許我們可以放下一切,像他們一樣生活,而和他們成為一體呢?!?/p>

  工頭忽然把鋼筋掄上了學(xué)生的肩膀,惡狠說到:“就連你也想從我這里帶走人嗎?”

  “我們……我們知曉了廉恥,懂得了仁愛,也明確了如何行惡?;谶@些共識,我們是可以同行的?!?/p>

  “沒有我們!”

  工頭舉棒一揮,讓挖掘機(jī)轉(zhuǎn)過頭來,回工地去了。

  學(xué)生不知道,他該跟上嗎?

  在日暮之時,他回到了家庭。

  小鈴見了,那個象形的答案,那個美妙的而機(jī)械的彎曲,正如紙上的問號,那正是挖掘機(jī)的臂。

  最后的解讀也明朗了。

  小鈴一路飛奔,跑進(jìn)了村里,向村人訴說他見到的鐵皮妖怪,那個東西一定會摧毀村莊。

  “那個怪物有如一間房那么大,底下是兩條毛蟲馱著它跑,碾過的土像被下了符文一樣。那粗壯的臂,尖銳的鏟,誰碰一下就得噴腦漿……”

  村人們激奮,要拿起農(nóng)具保衛(wèi)自己的房屋。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去通知博麗巫女。”

  “去拆了那個鐵皮妖怪!”

  他們在巷陌中會合,舉起草叉鐮刀,浩蕩向工地開去。

  工頭正沉湎于學(xué)生離開的悲慟之中,見了圍上來的村民們,他立馬振作精神,喜笑顏開!

  他拿出赤蠻奇問,“這些人想要什么?

  “他們要求你們把挖掘機(jī)交出去?!?/p>

  “好?。∷麄兙垢襾韯儕Z我們重要的武器,平等的象征,自由的保障!”

  他呼吁到:“那些家伙要來奴役我們,工人們拿起武器!這個世界由誰創(chuàng)造?”

  “是我們工人?!?/p>

  “他們要來奴役我們,我們?yōu)槭裁床荒芘鬯麄?!?/p>

  “這之后,我們想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把挖掘機(jī)開出去?!?/p>

  那個妖怪轟響了,它便張牙舞爪,朝著人群碾壓過去,烏云密布,電閃雷鳴,血花四濺。

  博麗的巫女從天而降,她用御幣抵住了挖掘機(jī)的大斗,只一掀,就讓挖掘機(jī)調(diào)了個。靈夢飛起,不斷射下針來。

  在駕駛室里的侯成不敢還擊,無法還擊。工頭拉開門,一把揪出來侯成,自己坐了上去。

  “何要怕那神仙?看我用挖掘機(jī)創(chuàng)死她?!?/p>

  他握住了架勢桿,想到了他在高考失利后的那個下午,他墊著磚頭踮起腳,把頭探過圍欄,看著工地里頭的挖掘機(jī)鳴叫。

  他將精神注入到這臺鋼鐵巨物里,操控鏟斗往地砸去,一個跟頭把自己舉起來,一番旋轉(zhuǎn),履帶合上了空氣的軌,他駕駛挖掘機(jī)飛上天空,沖向巫女。

  靈夢見狀,轉(zhuǎn)身向高處飛去躲避,朝身后射出彈雨。

  “夢符「二重結(jié)界」?!?/p>

  彈幕是筆直飛行的,利用結(jié)界造成了視覺的彎曲。工頭駕駛著挖掘機(jī),在空中閃轉(zhuǎn)騰挪,躲過了奔突的彈幕,鉆入了彩虹的縫隙,在合圍的一瞬突破,逃離了絞殺。

  他加大馬力,繼續(xù)朝靈夢創(chuàng)去。靈夢一個急轉(zhuǎn),將他甩開。工頭忙調(diào)轉(zhuǎn)駕駛艙去尋她,但轉(zhuǎn)了個周,仍是沒尋見。

  “神技「天霸風(fēng)神腳」?!?/p>

  靈夢以一記強(qiáng)力的踢技從頂天落下,工頭的反應(yīng)終是慢了一拍,他倉皇把操作桿推到底去迎擊。

  鋼鐵和靈夢的皮鞋底發(fā)生了激烈的碰撞,那一聲脆響,震碎了積云,雨滴便沒了支撐,開始下落。

  工頭反復(fù)推拉操作桿,直到斷裂,再也聽不到鋼鐵轟鳴。

  “啊,原來是這樣啊,怪我太久沒開過,記不得盲區(qū)在哪了?!?/p>

  他比第一滴雨先墜地。

?

?

  學(xué)生在學(xué)會了如何把水稻的秧苗插直之后,如受召喚,重新回到了那個工地上。

  那里有用水泥澆筑的墳?zāi)?,一些名字,還有一些其他字——“我把故事的結(jié)尾留給了你?!?/p>

  他于是順著水泥地上的鞋印走去。

  他看見一個玻璃盒,原本是裝酒的禮盒,里面有個瓷碗,這些都是工業(yè)的造物。里面盛著米飯,還有些蝦仁。

  盒子上貼了個字條,上面寫著:

  這故事的一開始,就注定過我無法將大家?guī)Щ厝?,因為我的自私,因為我是—?/p>

  蝦仁飯。

  “口音笑話到底哪里好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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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戰(zhàn)聞錄夏祭·石之章】入圍作庚《造形賦神》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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