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光緒年間，上海成為全國最大的城市，魚龍混雜，小偷也非常多。

這里的小偷分為五等。第一等叫里口，只偷些小東西；第二等叫外口，用康熙大錢磨成鋒利的刀口，專門割別人的包；第三、四等叫竊口和盜口，雖然都是偷東西，盜口卻明顯帶有強橫性質(zhì)。

還有一種叫飛口，這種人偷盜的技術(shù)神乎其神，是最上乘的一種偷兒。

二十世紀(jì)初，有位飛口從直隸保定府來到上海，直接就去了巡捕房。

“小弟在北方時運不濟(jì)，所以到南邊來走一趟，希望托諸位的庇佑，在這里干點小勾當(dāng)。以十天為限，到了時間我立即離開，絕不耽擱?！边@位飛口滿臉堆笑，客氣有禮。

探捕們見他主動報備，并未為難，“你打算弄多少錢？”

“不敢多求，三四千兩銀子足夠了?！?/p>

探捕們非常驚訝，上海雖然小偷多，但都沒有什么大本事，一個人十天最多能得幾百兩銀子。此人一開口就是三四千，探捕們不敢應(yīng)承。

偷兒看出探捕的心思，笑著說：“小弟在北方干上十天，弄個上萬兩銀子也不稀奇。上海是全國第一商埠，這點小錢有什么可為難的?！?/p>

“我與各位約定，以十日為期，如果得手，我只取四分之三，四分之一奉贈各位。將來諸位有機會北上，小弟也當(dāng)稍盡地主之誼，以答謝各位的盛情?！?/p>

探捕們相互看了一眼，這偷兒不僅有本事，還挺大方，“此事我們要先請示上面，再給你答復(fù)?！碧讲秱冸S即起身前往公共租界。

海寧路匯四捕房中，一眾探捕謁見總捕頭?？偛额^思考了一瞬，說：“我們這里向來沒有這么大宗的買賣，如果放手讓他去做，萬一出了事誰承擔(dān)得起？這件事我堅決不同意。”

探捕們雖可惜那筆銀子，但也清楚其中利害，便請示道：“我們說話此人未必肯聽，還請總捕頭親自去答復(fù)他。”

總捕頭當(dāng)即約見偷兒，告訴他不能在上海逗留。偷兒說：“同不同意是大人的權(quán)力，我不敢亂來。既然大人發(fā)話了，我在這里休息幾日便離開?！?/p>

“你今天能離開嗎？”總捕頭怕他惹出麻煩，下了逐客令。

偷兒識相地說：“您既然催我走，我明天就離開?！?/p>

“很好，請你再送給我一張照片吧?！贝巳吮臼聦嵲谔?，總捕頭心里沒底，想留張照片另做打算。

偷兒勃然大怒：“大人這是什么話，既然不準(zhǔn)我在上海逗留，那照片也不是大人能要的。我看大人想要的，是我的腦袋吧。”偷兒鐵青著臉離開。

第二天下午四點半左右，總捕頭在街上散步，伸手去摸懷表時，發(fā)覺表和口袋里的一千多塊紙幣不翼而飛了。

小偷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總捕頭震怒，立即召集值班探捕，嚴(yán)厲地訓(xùn)斥：“你們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小偷居然偷到我家門口了。我給你們一天時間，明天這個時候，我要看到丟的東西，若是看不到，你們都別想在這里干了。”

眼看飯碗不保，探捕們個個惶恐不安，但實在想不出誰這么大膽子，敢偷總捕頭的東西。到底去哪兒找??？

有個探捕懷疑，此事是昨天來巡捕房的北方偷兒所為。于是值班探捕全員出動，找了很多人問詢，終于找出一個人，與北方偷兒認(rèn)識。

探捕威脅此人說：“你把總捕大人的懷表和紙幣找回來，再告訴他，捕房答應(yīng)他在上海作十天勾當(dāng)。你如果不去，我們就先把你抓起來。”

這個倒霉蛋哪敢不從，“我知道他住的地方，這就去找?！?/p>

此人找到偷兒并傳了話，偷兒笑道：“今時不同往日，你回去告訴他們，現(xiàn)在我的條件變了。我要在上海留三個月，買賣不限定金額，十萬八萬的，憑我的能力去取?！?/p>

“對了，還有一句極為重要的話，你一定要帶到。告訴那位大名鼎鼎的總捕頭，請他送一張照片給我，好留作紀(jì)念。如果他們同意了，懷表和紙幣明天定會奉還。”

傳話人離開偷兒的住處，回去復(fù)命。探捕們商議過后又讓他去那邊回話。來來回回好幾趟，雙方最終達(dá)成了協(xié)議：偷兒在上海逗留一個月，買賣限額為一萬兩銀子。

事情談妥后，傳話人向偷兒要總捕頭的失物回去交差。偷兒笑道：“這個我親自去還。麻煩你告訴總捕頭，明天同一時間地點，照常散步，他丟的東西自然有人送還。”

總捕頭心生好奇，我倒要看看這個偷兒的手段究竟有多高明。到了約定的時間，總捕頭警惕地在街上來回踱步，一直等到五點，街上沒有任何動靜。

當(dāng)時有幾個探捕跟在總捕頭身邊?？偛额^不悅道：“他竟然敢戲弄我！”

“說不定東西已經(jīng)在大人身上了，大人您看看?！庇袀€探捕說道。

總捕頭在身上一摸，懷表和紙幣果然在口袋里?？偛额^嘆道：“此人手段之靈敏神妙，竟然到了這個地步。他究竟是如何偷的，又是如何還的，我實在是好奇，你們?nèi)枂査??！?/p>

后來，幾個探捕去詢問偷兒，原來就在當(dāng)天下午四點三十分，有一輛馬車從東邊疾馳而過，幾乎要撞到總捕頭身上。左邊有個人用手略推了總捕頭一下，才化險為夷。

探捕回去稟告，總捕頭說：“哦，我有印象。這人穿著深色小襖，灰色坎肩，戴著一副黑色眼鏡，大概就是他了。”

故事改編自《清稗類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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