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森冷,暮色逼人(五)

劍氣森冷,暮色逼人(五)
卷二:茫茫劫
霧迷蒙,路幾重?莫信芳草滿心徑。書劍倦客且淹留,酒未醒,須忘情!
臨月宮,戒備森嚴(yán)。
月,依然冷冽孤寂;聽濤崖,風(fēng)狂如刃。
云磊靜靜佇立崖邊,對著深逾千丈的天塹,臉上依然是一片寒冰。沒有血色的面頰似乎又清減了幾分,目光中帶著少許柔和以及慣有的堅(jiān)定!
風(fēng),猛烈地吹起他的狐氅,瘋狂而放肆,卻吹不起他心湖的冷傲與孤寂。
對面的山崖迷蒙飄渺,如瑤池仙境——不知在那里住著,是否安好?
云磊輕輕閉上眼睛,重重吐口氣,仿佛要倒盡胸中的渾濁:北面的拜星月教已經(jīng)按奈不住,這是意料中的事,卻也是實(shí)在不想的事!雖然軒轅劍閣可與之一拼,然而楊橫舟卻不會(huì)輕易出手——坐收漁利豈不是更好!臨月宮遲早會(huì)消失于江湖!到底是自己一手創(chuàng)立的,苦心經(jīng)營多年,多少有些不舍!人的命運(yùn)總是那么無奈,出生便是為仇恨所活,不知道是悲還是喜——悲,感嘆生的無奈;喜,快樂生的簡單!
“咳!咳!”云磊悶咳兩聲,蒼白的臉劃過一絲黑氣。他順了順氣,再次凝望對面的山崖,輕輕皺眉:我該怎么辦?你,到底要我怎么辦?
“云磊!”張紫凝淚已瀾潸:“你怎么了?受寒了?”
云磊回身淡淡道:“沒什么,回吧,這里風(fēng)大,你著涼了可不好!”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人?”張紫凝柳眉微顰,梨花帶雨:“這么多年,我等你向我開口,卻等來一次次的失望!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云磊一驚:她……
他皺眉轉(zhuǎn)移目光,掩飾慌亂:“你……對不起!”
張紫凝嘆了口氣:“我知道會(huì)是這個(gè)結(jié)果,只是自己騙自己而已!如今,也就死心了!”
“紫凝!”云磊緩緩道:“你自小與楊家有婚約,你可知道!”
婚約!張紫凝驚退兩步,卻又冷冷一笑:“我知道了!”
“紫凝!”
“云宮主,鐘先生在書房等你!”張紫凝斷然離去,面如白紙。
云磊一陣心悸,眼前一黑,急忙扶住柱子,少時(shí)才回過神淡漠離去。
夜,陰沉,冷月如鉤。
“鐘先生!”云磊慵坐于虎皮椅上,揉了揉灼熱的額頭,緩緩道:“萬俟勇夫動(dòng)了?”
“動(dòng)了!”鐘半山啜了口茶,沉沉道:“人雖多,卻也不敢輕易來犯!臨月宮三面臨崖,地利已在手中。人和自不必去說,天時(shí)還未到,萬俟勇夫要?jiǎng)邮诌€不是時(shí)機(jī)!”
云磊冷冷一笑:“他要來,我早有準(zhǔn)備!他不是一個(gè)會(huì)等待天機(jī)的人!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鐘半山淡淡笑道:“莊子曰:彼人含其明,則天下不爍矣;人含其聰,則天下不累矣;人含其知,則天下不惑矣;人含其德,則天下不僻矣!萬俟勇夫似乎什么都差一點(diǎn),只取一個(gè)勇字,能有今天的地位已是盛極,亢龍有悔這是至理!”
云磊靜靜撫著額頭,目光淡淡游離。
話,只是寬慰而已!臨月宮對拜星月教,只是自求末路。所幸,自己要的并不多,只是要萬俟勇夫死而已!軒轅劍閣不會(huì)放過這個(gè)滅了他的機(jī)會(huì),這是中原武林的夙愿!只是我,真的甘心就此結(jié)束么?真的……就此結(jié)束……么?!
鐘半山盯著黑黢黢的窗欞,安靜地品茗。
夜,如一潭死水般深沉。
“鐘先生!”云磊突然開口,音量不高,卻嚇了鐘半山一身冷汗!“你明日下山去吧!”云磊看了他一眼,只用了一種極為慵懶的語氣,“這里已非久留之地,你也無需再探什么!”
心一陣悸動(dòng),鐘半山胸中一堵,腦中一片空白:終于來了!
云磊輕輕皺眉,略一沉吟道:“我知道你是軒轅劍閣的人,被派來了解我的身世背景!可是對不起,我不想讓你們知道!紫凝是張家的后人,這一點(diǎn)相信先生早就知道!既是張家的后人,與楊家就有婚約在身。明**一起把她帶走,希望楊橫舟不要反悔才是!”他看了一眼鐘半山,深吸了口氣:“不知五年的禮遇,是否能從先生處換得紫凝的一生幸福?”
鐘半山盯著云磊——他不能相信,不能相信一向冷酷無情的臨月宮主竟然會(huì)放過他這個(gè)奸細(xì)!他更不能明白自己到底疏漏在哪里——看他的樣子,似乎早就知道這個(gè)秘密了!
“我只是希望楊家能夠好好對待紫凝,她……是張家唯一……的后人!希望這一次,天不要再負(fù)我!”云磊的目光變得昏幽,“我像是走進(jìn)了一個(gè)黑胡同,悠長而深邃,伸手不見五指!”
鐘半山緩過神,淡淡道:“或許你已經(jīng)出胡同了,只是天太黑,你不知道罷了!”
“天太黑?”云磊輕輕攢眉,起身踱至窗邊,喃喃:“真的只是天太黑么?我自己覺得透不過氣,胸悶得很!”
“山雨欲來之前,總有一段憋悶的寧靜!”
云磊默然不語,嘴角停留一絲無奈。
鐘半山微微一笑:“至此,我都不明白我到底錯(cuò)在何處?”
云磊目光一熾,又淡淡黯去,一絲笑泛上面頰:“這許多年從來也沒在先生口中聽到過‘楊橫舟’、‘楊九郎’之類的稱呼每次先生總用‘軒轅劍閣’代替。我是個(gè)多疑的人,這先生也是知道的!如此看來,先生即使不是軒轅劍閣的人,也與其有著莫大的瓜葛!”
鐘半山舒心一笑:“我的心終于可以徹底放下了!這五年,最辛苦的莫過于掩飾身份,連一個(gè)消息都沒有放出去過!原打算讓少主來做這個(gè)工作,只是軒轅劍閣離不開他,所以就勉強(qiáng)讓我前來。你的心思確實(shí)縝密,或許即使少主前來依然是這個(gè)結(jié)果!但是,我希望你多為自己想想!”
云磊凄然一笑:“先生雖然長我一輩之多,但是我所經(jīng)歷過的,先生定沒有經(jīng)歷過!我生,是為了仇恨所生,死,也必然為仇恨而死!這是我的宿命,即使我想逃脫,卻也逃脫不了!可是誰知道呢,或許這樣活著,更簡單一些!”
鐘半山擠出一絲笑,黯然離去……
祝九辮兒六周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