豕突狼奔 第八章 輕描淡寫
在長昂之前,從沒過任何一個地頭蛇接下了石老太師的全力一擊,石家在風(fēng)光時結(jié)下了許多仇人,田連阡陌,手眼通天,可一朝失勢,就連旁觀者都來落井下石,更別說那些仇人了,門生故吏也見風(fēng)使舵轉(zhuǎn)投他人。老太師投降了,他和八個孩子回到了度假圣地華云島,只有5000私兵和8艘戰(zhàn)船保護,龜縮在幽篁小筑里等待著東山再起,大兒子石為坻高位截癱,連話都說不了,他原本是石老太師最優(yōu)秀的孩子,是指定的接班人,老太師在他身上傾注了太多心血,投入了太多資源,可現(xiàn)在,他只能培養(yǎng)二兒子石為嶼。
石老太師的兒女很多,兒子有石為坻,石為嶼,石為嵁,石為巖,女兒有石如英,石如玉,石如華,石如蜜。
幾年前,第一次來拜訪老太師的文心一下子就明白,石家四位兒子的名字出自《小石潭記》,就問石國柱太師:“太師家中可有水潭竹林?”。
老太師笑道:“小子可是聯(lián)想到了什么,要察看我家山水?”
文心說:“請教太師,什么叫全石以為底,全石底以出?”
老太師哈哈大笑,他的八個兒女也佩服文心抓信息的能力,老太師最大的愿望就是保全石家,文心又說道:“小石潭在被貶的失意文人看來,太過冷清,可舞雩之風(fēng),也并不在什么熱鬧的地方?。 ?/p>
而當時的長昂,就是個文心身后的小跟班,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句話都不敢說,是文心求老太師門路,長昂才能從官場里發(fā)跡。現(xiàn)在呢?熱鬧是他們的,老太師什么也沒有,只好在這小石潭邊上,寄情山水,借酒澆愁!
一次,長昂的學(xué)徒小俅兒來拜訪老太師,實際上就是打探情報,他是老太師門生(文心)的小弟(長昂)的學(xué)徒,理應(yīng)叫一聲師祖,可他趾高氣昂,囂張跋扈,強征了石家周邊的土地,修起箭塔兵營,如大魏忠臣司馬宣王故事。老太師被氣得破囗大罵,指著小俅兒罵道:“君欲曹爽我乎?”
小俅兒說:“我們把老太師看做司馬懿、拿破侖那樣的英雄,我們非常敬重英雄,不敢大意怠慢。”
還能怎么辦?忍!老太師和孩子們在院中釣魚時,一抬頭就能看到箭塔上的哨兵,抬頭不見,低頭也能看到箭塔在水里的倒影,在全方位監(jiān)視下,老太師的孩子們經(jīng)常精神崩潰,只有大兒子石為坻不動如山,可他早已成了植物人,沒辦法動?。?/p>
老太師只能窩在家里看邸報和信件,在他被軟禁時,文心在淮海國混出了名堂,架空淮王,攻滅黃海國、南海國,淮王夏爾、電王托爾、風(fēng)王天籟、南海王蘇拉都被他殺掉,一人執(zhí)掌紫電、長風(fēng)兩把神劍,打得天帝割地求饒。強國請服,弱國入朝,神女夕嵐統(tǒng)領(lǐng)的渤海國與他結(jié)盟,魔王神農(nóng)統(tǒng)領(lǐng)的大魔國與他建交,天帝也沒了脾氣,封他為三界節(jié)度、七海之鞭,還要讓他當東天帝英白拉多,日子別提多紅火了。老太師認為自己過去瞎了眼,看錯了這個小子,不該給他上升的機會,可他不干,有的是人干!
正在他萬念俱灰之時,文心的師兄通古來訪,老太師回憶起了文心向他介紹通古時的情景。

回憶:
“師兄通古才高八斗,只是脾氣古怪,仕途不暢,還有今天帶來的三個孩子,都是天縱奇才。還望太師多多栽培?!蔽男目蜌獾卣f。
“你師兄囗敞,還鉆牛角尖,我受不了他的性子?!崩咸珟焽@了囗氣,“他已經(jīng)定型了,雖然有才,但不一定對我有用。還是你帶來的三個孩子有意思,就算愚笨,多鍛煉幾年,才學(xué)總會有的。”
“但小子還煩請?zhí)珟熃o師兄個門路,我只想有人給他個機會,盡到同門之誼,至于他能不能把握住,我不在乎?!蔽男囊蔡拱琢?。
“通古之才,可以興家,通古之志,可以赤族。所以你們的老師李悝只是重視他的才學(xué)文章,喜歡他的理論,但并不指望他去干事業(yè),小心將來他惹出禍事,牽連到你?!崩咸珟煙o奈地飲盡杯中酒,“沒辦法,你小子情面大,我雖不愿惹是非,但似乎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我門路多,找?guī)讉€愣頭青大學(xué)士,還有不管事的老鄉(xiāng)紳,給你師兄當個薦頭。這小子若是直接去樞密院那種地方,肯定會死得很慘,還是安置到待遇好、是非少的閑差文職,他若是上進,搞好了人事,自會飛皇騰達。若是不開竅,一輩子鉆研故紙堆,仍不失為富家翁?!?/p>
“老太師,”通古打斷了他的回憶,“甘當富家翁嗎?”
“你是來取笑老夫的?”老太師氣憤地說。
“太師,天下馬上就太平了,你這樣的英雄再也不會有用武之地,你就甘心窩在這里?”通古問。
“不甘心又怎樣?”老太師苦笑道,“天帝都讓文心封邦建國了,他沒有反抗的心氣,你呢,又能靠這位小師弟出將入相,還管我干什么?”
“我在乎的不是你,”通古嘆息道,“我與文心是同門師兄弟,但我不想依靠他,戰(zhàn)爭的最后一天即將到來,可我的寶劍從未出鞘,我想和他斗上一場,天帝也這樣想。用小師弟的話說,寧為雄獅一日,不做羔羊百年?!?/p>
“你們師兄弟啊,唉!”老太師笑道,“一個把寶押在西方,一個把寶押在西方,對沖風(fēng)險,東西方世界要靠你們的才能爭斗,誰贏都是你們門派贏。李悝這個雞賊骨頭啊,真是,讓你們學(xué)鬼谷子門下的蘇秦、張儀?”
“隨便你怎么想,”通古冷靜地說,“我確實在利用你,未來也可能背刺你,問題在于你同不同意?!?/p>
“好,我同意!”老太師一咬牙,“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在通古的幫助下,老太師一家逃走了,他們從山崖上用繩索爬進了一條船,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石老太師在見到天帝后才最終相信了通古,此時帝國正在去軍事化,反戰(zhàn)浪潮在民間橫行,仁慈的水王太息被他們視為救星,沒人在乎帝國的命令。
6824年9月7日,水王太息受天帝邀請前往周天城發(fā)表演講,解答貴族認罪和赦免政策的問題。這天,周天城內(nèi)人山人海,大量身負重罪的天國貴族和犯下戰(zhàn)爭暴行的軍人擠滿了街道與運河,天帝故意放出消息說此次集會可讓“眾人皆得救贖”,連城市外圍的人群也可以在廣播中收聽“福音”,已經(jīng)被宣判死刑的犯人被集中安置在離演講臺最近的位置。
天帝用最高規(guī)格的禮儀表示歡迎,但是當那位端莊美麗的女王登上演講臺時,明確告知在場所有人“僅因為貪婪就殘害他人生命的罪行無法被赦免”,一句話就犯了眾怒。
這時,不用負任何刑事責(zé)任的天帝卻親手拿著天問劍走了過來,逼迫水王保證給所有人一條活路,這位以溫柔著稱的圣母女王卻在生命中第一次展現(xiàn)強硬的一面,她在廣播中喊道:“你們自詡文明的白人貴族,富有天下卻貪得無厭,將異族的人類同胞視為財物,一不安撫,二不教化,只讓他們?yōu)槟銈儍?yōu)雅的上流生活忍受痛苦。最終他們看透了你們的本事,靠著自己的力量過上平淡的生活,他們只是要求用你們文明人自己立下的法度約束所有人,希望你們的文明統(tǒng)治能包容野蠻生靈,希望你們高貴的耳目能忽略低俗的陋習(xí)。你們用酷刑統(tǒng)治他們,到了審判自己時卻連最簡單的殺人償命都要逃避。你們?nèi)舻脤捤?,世間還有誰敬畏法度?你們?nèi)舻镁融H,地獄里還能留住何人?”
天帝拿著天問劍緩緩逼近,水王卻平靜地將寶劍放入匣中,她平靜地跪了下來,對天帝乞求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本王沒有拒捕,接受陛下處置,按照法度應(yīng)該在當眾懺悔后處以絞刑,請陛下給本王留下一點體面。”
“好,你懺悔吧!朕給你留個全尸?!碧斓垩b成大度的樣子說。
太息認真地懺悔道:“我不為自己懺悔,也不為世上已有的罪行懺悔,我要為野蠻人即將犯下的暴行懺悔。他們即將因為憤恨和絕望毀滅天主和信徒締造的偉大帝國,即將殺害尊貴不可侵犯的天帝。他們?nèi)羰谦@勝,就將成為天堂中的可愛孩童;他們?nèi)羰菓?zhàn)敗,就將成為地獄中的兇神惡煞。他們是威震天下的惡魔軍,是龐大帝國的掘墓人,是野蠻落后的余孽殘黨,是清明世界的功勛英雄,他們的名字無人知曉,他們的功績與世長存。偉大的征服者啊,請你們在享樂之時保持敬畏,只要他們依然含淚遠望,世界就不會寧和安祥!”
臺下的罪犯們憤怒了,他們受夠了這樣的威脅,事態(tài)已經(jīng)無法控制,天帝知道只有將水王太息處以極刑才能平息眾怒,他一劍刺穿太息的胸口,將這位圣母丟進那群死刑犯當中。志得意滿的天帝打開盒子,卻發(fā)現(xiàn)那把水逆劍是個高仿。盒子下面有個紙條,紙條上寫著“我將神劍和天王的尊銜交給野蠻人,但我還給了他們另一件更強大的武器——仇恨。”。天帝被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讓人救下水王太息,可這位美麗善良的女王已經(jīng)被當場輪奸殺害,他只好忍著恐懼下令將其傳首周天。這時太息的隨從打著白旗前來談判,想要安葬遇害的女王,可手無寸鐵的他們也被殺害,在打掃戰(zhàn)場時,一個天國士兵撿起被鮮血染紅的白旗送回水王國,這面旗幟隨后又被送到東方世界。
天帝、通古和老太師都懊悔不已,他們承認自己小看了這位貌似純潔善良的女王,他們想不到這女王敢?guī)е俚纳駝?,引誘天帝殺害自己,面帶微笑從容赴死。那可是位女王??!怎么會賭上性命玩這招苦肉計?這是圖啥?。繄D-160嗎?顯然,水王國已經(jīng)暗中做好了戰(zhàn)斗準備,可天帝已經(jīng)沒有和解的可能,突然進攻是獲勝唯一的希望。
“陛下,老臣有事要奏明?!痹跁h上,石老太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
“太師請講。”天帝溫和地說。
“老臣上次在銀州剿匪,殺良冒功斬首了當?shù)匕傩?,圍攻銀州東城時又殺了不少城中平民,恐怕當?shù)厝?,都會從賊啊!”老太師顫抖著說。
“剿匪怎么剿到城里了?”天帝問,“山匪占了城池?”
“不是,”老太師哭道,“是罪臣想把城里富戶官員安上罪名殺掉,他們竟然將百姓頭上刺上金字,百姓怕被我斬首,就拼死幫著官員守城。銀州的地方官和老百姓都恨我入骨,而且他們現(xiàn)在還都活著,肯定不會支持帝國的天兵。”
“什么?”天帝氣憤地吼道,“朕怎么不知道,你怎么向朕匯報的?你怎么不早說!”
“罪臣以為,若是陛下能奪取水逆劍,突襲毫無防備的水王國,那銀州當?shù)氐姆磳φ咧皇切÷闊?。可現(xiàn)在看來,突襲根本不可能成功,要打持久戰(zhàn),銀州是個大隱患?!崩咸珟熣f。
“他們恨的是你,又不是朕!”天帝松了囗氣說。
“不,陛下,”老太師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罪臣打的是天兵旗號,用的是陛下的尚方寶劍,百姓只知陛下,誰知道是臣干的壞事?況且陛下無故殺害水王,銀州百姓肯定也擔(dān)心自己的安全。招撫他們,他們肯定不信,我們也無多余錢財,只能殺人滅口,永絕后患!”
“一步錯,步步錯?!碧斓凵钗秽須?,“我知道你壞,知道你犯了許多罪,可實在沒想到,你個老烏龜干壞事居然留了這樣的爛攤子?!?/p>
“陛下,”通古連忙說,“老太師已經(jīng)進入帝國核心,現(xiàn)在內(nèi)斗有傷國本,老太師桃李滿天下,如果殺掉他,其他犯罪的官員也不敢聽命于陛下,他的門生故吏也會從賊!”
“先生說的對呀!”天帝恍然大悟,“朕差點又犯下大錯!老太師請起,朕命你將功贖罪!”
于是,突襲水王國的天兵天將突然接到命令,他們要屠殺銀州百姓官員,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包括銀州當?shù)爻錾淼墓俦?/p>
然而,這樣的事不可能不走露風(fēng)聲,水王太息被殺后,銀州當?shù)刂{言四起,當?shù)氐墓賳T、富戶最先逃到鐵嶺避難,放出謠言說天兵要屠殺銀州,其他百姓也跟風(fēng)逃亡。當?shù)氐奶毂雒姹僦{后,反而造成更多的人加入逃亡的隊伍,當屠殺的命令下達后,當?shù)刂挥猩贁?shù)不相信謠言的良民還在市區(qū),天兵最先斬下他們的首級報功請賞,逃走的刁民們立刻組成游擊隊拼死反抗,天兵在本國的土地上遭受圍攻。更多的謠言傳開了,許多人認為是水王國的軍隊攻進了銀州地區(qū),天國只能辟謠:是銀州當?shù)匕l(fā)生了叛亂,天兵正在全力鎮(zhèn)壓。
雙方正式?jīng)Q裂后,當?shù)氐墓賳T燒毀衙門和宅院,將財產(chǎn)分給百姓,當眾銷毀官符、印信和一切來自天庭的物品,表示不做生還之想,全力支持叛軍。
逃亡的銀州百姓萬念俱灰,李長昂、李如智、李哈齊三兄弟故技重施,斷絕了百姓逃生的希望,他們在黃種人身上打上逃奴印記,在白種人身上打上異端印記。所有人統(tǒng)一發(fā)型服飾,文明的長發(fā)被剪成野蠻的短發(fā),原來右祍的衣服改成左祍,在頭發(fā)留長之前,所有人都認為他們的首級價值連城,留著這個發(fā)型逃到外地如同小孩子抱著金條來到鬧事,好人也會對他們動歹心。史載“長昂軍雖出神族,然皆披發(fā)左祍,行同蠻夷,悍不畏死?!保毂罹J的前鋒攻入了水王國,后方新兵護送輜重穿越銀州,長昂為了支援水王國抗戰(zhàn),率領(lǐng)三千敢死隊化妝成天兵潛入敵方,他們和天兵都是白人,看上去根本沒有區(qū)別。他們先是幫助一支天兵修建營地,提供了不少食物醫(yī)藥,直到天帝的御前衛(wèi)隊王伴騎兵在這里下馬修整,長昂才召集部下準備動手,他將炸彈搬上一架小拋石機,瞄準了紫桂旗下的傘蓋龍輦,一發(fā)就將天帝的龍車炸成了碎片。長昂帶頭高喊:“天帝已死,隨我踹營!”
“踹營了!沖?。?!報仇雪恨??!……”營地里亂成一團,下馬的王伴騎兵剛剛才脫下盔甲休息,根本毫無防備,也不知道如何辯識敵我,而敢死隊員通過脖子上的紅巾辯認。事發(fā)時,天帝正在廁所里出恭,他急中生智,砸開窗戶偽裝成逃走的樣子,實則跳進糞坑里躲過了刺殺。
長昂殺得興起,在場的敢死隊員也不想逃生,只顧著死前再拉幾個墊背的,石老太師聞訊立刻召集重兵前來護駕,三千敢死隊在五萬天兵圍攻下含恨戰(zhàn)敗,長昂被當場擊斃。天兵僅僅陣亡九千人,但天帝的指揮部、參謀部損失慘重,天帝從糞坑里逃出來時,被兩個天兵誤認為是敵人砍了兩刀,但他大方地寬恕了這兩個天兵。洗干凈身體的天帝依然后怕不已,當晚,長昂的鬼魂前來索命,差點讓他窒息,關(guān)鍵時刻,石老太師及時趕到,與長昂纏斗,斗到飛沙走石,驚得天兵恐慌。
石老太師罵道:“大膽反賊,罪惡深重,死后還不悔改?不怕上天懲罰嗎?”
長昂笑道:“我生已成人渣,死當為鬼雄!罰則罰爾,何必求饒!”
石老太師戰(zhàn)他不過,只能祭出殺招,他將自己的本體,一塊泰山石雕成的烏龜拋到空中,那石龜變大變高當空拍下,將長昂的鬼魂死死壓住。
“陛下,這厲鬼屬實厲害,”石老太師對天帝說,“我只能鎮(zhèn)壓他七七四十九天,陛下快去梅爾斯圣城搬救兵,請來十二圣徒,要他們所有人都來,才能封印這個妖物!老夫一人斗不過他,還需要十萬天兵組成八仙鎮(zhèn)魂大陣,外有壕溝泥壘保護,內(nèi)有坦克火炮支援,天兵天將才能用法力助我斗他!若是這厲鬼逃出,百萬天兵都擋不?。 ?/p>
“這是何方妖邪?怎的如此厲害?”天帝喘著粗氣問。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本是個凡人,但經(jīng)過大能點化,已非池中之物?!崩咸珟熚嬷泥砜攘艘魂?,又說“陛下快去,老夫已經(jīng)竭盡全力,無法離開此地。”
“可朕御駕親征鼓舞士氣,若是逃走,部下會怎么看朕?前線將士怎么打仗?”天帝焦急地問。
“我們沒有其他活路了?!崩咸珟熆奁溃ь^蹲在地上縮成一團,“我已經(jīng)將全部身家押在這里,陛下也一樣,我們將國運賭在了運氣上,就不可能有萬全的獲勝辦法?!?/p>
天帝下定了決心,窮途末路的他只能賭國運,為了帝國大業(yè),再苦一苦前線將士。
化為厲鬼的長昂被石龜鎮(zhèn)壓后,托夢向小智和哈齊求救。小智和哈齊心急如焚,但他們此時還無法與文心聯(lián)絡(luò),只能派斥候前去偵察,這才發(fā)現(xiàn)了石老太師在開原布下的八仙鎮(zhèn)魂陣,十萬天兵皆穿銀甲列陣,頭頂有祥云蔽護,腳下是深溝高壘。這個古老的陣法曾滅殺過無數(shù)妖邪鬼魅,現(xiàn)在,大陣中又支起大砲,通道中有坦克、裝甲車、重騎兵支援,既有傳統(tǒng)功法,又有現(xiàn)代科技,四平八穩(wěn),無懈可擊。
“非利不動,非危不戰(zhàn),他們一直縮著,咱們啃不下來??!”小智說。
“一動不動是王八?!惫R笑道,“這個陣法用了幾百年,早TMD過時了,文心哥哥教過我們破陣的辦法?!?/p>
“什么辦法?”小智問,“是找什么陣眼?從正確的陣門里找到正確的路?我們學(xué)過這個嗎?”
“學(xué)那玩意沒用,”哈齊壞笑道,“石老烏龜向這陣里亂加什么坦克、大砲、裝甲車,屬于弄巧成拙,什么烏龜王八陣,不堪一擊!”
兩兄弟召集了當?shù)氐拿癖陀螕絷?,哈齊又向軍中的戰(zhàn)犬和野豬說:“我們本生于人類的牢籠,好不容易才活到了今天,我的身體雖然變成人形,但我心永遠還是那頭野豬!我們離開了藏身的森林,就是為了有自己的城市,為了正大光明地活在世上,永別人類的豬圈和屠刀!兄弟姐妹們,想害我們的人就在前方,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讓人類臣服在我們的豬蹄之下!”
兩兄弟商議好計劃,帶領(lǐng)著2萬民兵和8千騎兵來到八仙鎮(zhèn)魂陣的東面安營扎寨,跟隨他們的,還有一大群野狗、野豬。
“這是游牧部落?”石老太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聽說哈齊喜歡豬,沒想到他真的帶著豬上戰(zhàn)場,當年衛(wèi)懿公好鶴,也沒傻到帶著鶴上戰(zhàn)場???”
“父親,”二兒子石為嶼驚呼道,“豬尿和狗血能破壞我們的陣法!”
“這……,”老太師陷入了沉思,“沒關(guān)系,叛軍沒有足夠的兵力和裝備,這點小聰明沒用?!?/p>
叛軍的騎兵發(fā)動了第一輪沖鋒,損失千余人后狼狽撤退,天兵的砲彈還造成叛軍的野狗、野豬四散奔逃,場面極其混亂。
“出車(ju)?!崩咸珟熜Φ溃白屘箍撕万T兵出陣追逃,毀了他們的營地,殺掉那些豬狗,防止他們用豬尿和狗血壞我們的事!”
八仙鎮(zhèn)魂陣里奏響了音樂家瓦格納的名曲《女武神的騎行》,坦克、裝甲車和騎兵在音樂中發(fā)起了進攻,戰(zhàn)斗在他們眼里就是優(yōu)雅的藝術(shù),對面的叛軍對他們而言只是插標賣首的土雞瓦犬罷了。靈活的騎兵最先沖出,一路砍瓜切菜,屠狗宰豬,坦克和裝甲車看看眼紅,可這些戰(zhàn)爭機器才剛剛從陣中探出頭來,叛軍的反擊就開始了,剛剛?cè)稳嗽讱⒌囊柏i和野狗突然展現(xiàn)出無窮的勇氣,以數(shù)量優(yōu)勢擊潰過于深入的天國騎兵,排山倒海般向八仙陣拍來,陣中的坦克與戰(zhàn)車都擠在通道里,連轉(zhuǎn)向的時間的沒有,還擋住了友軍的道路,逃回本陣的騎兵也擋住了友軍的視野和射界。
“不可能!不可能!我這陣法百戰(zhàn)百勝,怎么敗了!”老太師驚呼道,殊不知,正是因為百戰(zhàn)百勝,陣法被敵人摸透,而常勝將軍卻固步自封“他們的號角旗鼓呢?他們的廣播呢?誰在指揮他們?這些豬狗哪來的紀律?敢沖我們的軍陣!他們的戰(zhàn)術(shù)呢?兵法呢?真的是什么也不懂的蠻子?。 ?/p>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過突然,陣中的指揮官雖然有應(yīng)對沖鋒的戰(zhàn)術(shù),但士兵們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完成布置,沖鋒的野豬身上綁著炸彈,由野狗配合引燃,在第一道壕溝前,野豬們奮力躍起,將自己的身體貼在敵人堡壘上。炸彈將它們的血肉連同堡壘一同炸碎,壕溝也被泥土填平,不等天兵反應(yīng),更多的野豬和野狗沖進缺囗,天兵天將的銀甲被豬尿狗血破了法力,變成了中看不中用的紙老虎,潰敗已經(jīng)無法阻止。外圍的天兵丟下了陣地和武器,不顧一切向陣內(nèi)逃去,戰(zhàn)火、硝煙和豬狗的怒吼擊破了他們的心理防線,坦克裝甲堵住了通道,他們中有的人因為擁擠掉下壕溝,有的人想主動爬過去,可后方的友軍也掉了下來,天兵自相踐踏,幾乎填平了內(nèi)部的壕溝,叛軍一鼓作氣殺到了八仙陣的核心地帶。
“??!這是我畢生心血,全家性命,我的精妙陣法,帝國的先進科技,竟然要被一群野獸擊破了?”老太師哀嚎道。
石老太師雖然自知大勢已去,卻依然堅持戰(zhàn)斗,與七個兒女共同手刃上千魔獸,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身背炸彈的野豬直接繞開他們,沖到那頭無法行動的石龜身邊自爆,石龜?shù)募灼徽ㄩ_大洞,露出了下方的血肉,石龜?shù)亩掏入m然無法阻止野豬攻擊,但石龜也在拼命掙扎,野豬根本無法爬到洞中攻擊。關(guān)鍵時刻,長昂的老鄉(xiāng)滾刀肉背起炸彈爬進洞里,用匕首將兩大捆炸彈用匕首釘在了石龜?shù)娜怏w上,巨大的沖擊波直接將龜甲側(cè)面炸裂,滾刀肉則在爆炸前安全撤離。石老太師的本體受重創(chuàng),他和孩子們的血脈盡斷,法力全無,卻依然揮劍殺敵,終至全家殉國,史載其玉碎時依然“奮呼沖擊,膽氣彌厲”,太師死后,八仙陣土崩瓦解,頭頂祥云也瞬間消散,十萬天兵天將最終只有三萬人狼狽逃出。
長昂的鬼魂掀翻石龜逃出生天,野豬和野狗在戰(zhàn)斗結(jié)束后將天兵天將連同石龜?shù)氖w都吃進肚子里,以此報仇雪恨。叛軍站在天兵天將的尸體上歡慶勝利,共同祭拜長昂的鬼魂,滾刀肉打掃戰(zhàn)場時,在死人堆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人,那是個本應(yīng)死在嶺南的天國軍官,是他用榮華富貴引誘滾刀肉救他逃離戰(zhàn)場,也是他背信棄義拋棄這位救命恩人!
“rnm,還錢!”滾刀肉怒吼道,他沖刺后一記大飛腳就跺在了那軍官臉上。
“我有錢!有錢!”軍官拿出一包東西。
“誰要你的臭錢!”滾刀肉將那包東西踢開,抽出背上的砍刀將軍官細細剁成了臊子,丟下卷刃的砍刀,甩了甩震痛的膀子,倚坐著吸了一只煙卷,出了一身痛快淋漓的透汗,掐掉煙頭后,他又尿了一泡熱的,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提上褲子朝軍官臉上啐了一囗,這才心滿意足地和戰(zhàn)友們一起慶祝勝利。
在軍隊中,那些曾經(jīng)被人類當成家畜的豬狗找回了祖先失去的獠牙,他們未經(jīng)修剪的皮毛沾滿血污,看起來格外骯臟野蠻??审a臟低劣的東西并不會畏懼高尚清潔的存在,因為后者無法消滅前者,前者卻可以使后者一文不值。野獸殺了人,殺了萬物靈長,而且還是在神族統(tǒng)治的西方世界開的殺戒,若是沒有兵器和盔甲,人類哪里是它們的對手?它們的獠牙利爪,足以使獵人逃避,它們的厚實皮毛,足以令弓箭折鋒,它們在豬圈或狗窩中臥薪嘗膽,退化掉了這樣的武器,可一旦回到山林,離開枷鎖與牢籠,就還能顯露出野性的鋒芒!
正如文心的詩中所寫:
委命下吏任刀俎,寢薪嘗膽效楚囚。
百世積怨隆中臥,萬里漂零苦海游。
僥幸逃生萌真意,大展宏圖逞英雄。
披堅頑皮折鋒刃,執(zhí)銳獠牙霸地球!
——《野豬贊》
就在叛軍打掃戰(zhàn)場時,十二圣徒才趕到開原除鬼降妖,他們餐花飲露,不食人間煙火,品格高尚,法力無邊,但當他們來捉拿長昂時,卻遭到叛軍和當?shù)匕傩找活D臭罵!
“早TMD干什么去了?這老烏龜殘害我們這么多年你們都不管,這鬼鬧了幾天你就來?你們這不是拉偏架嗎?”
“八成也是天帝的爪牙!”
“讓他們滾!”
十二圣徒也不回應(yīng),只是說:“凡人螻蟻,休得放肆,窩藏厲鬼,祭祀邪神,都是十惡不赦的罪行!再有妄議,與長昂同罪!”
“欺負凡人算什么本事?”長昂現(xiàn)身了,“有種就來抓我,沒種就跪下,叫我一聲爺爺,我就大發(fā)慈悲放過你們!”
“十二門徒在此,還不伏法求饒!”
“你們是正直的沙威,我卻不是無辜的冉阿讓!”長昂吼著沖向十二門徒。(沙威、冉阿讓出自雨果《悲慘世界》)
“小鬼,膽敢毆差拒捕?”
長昂與十二門徒在天上戰(zhàn)作一團,十二門徒只有招架之功,并無還手之力,喜得地上生靈連聲喝采。十二門徒連忙叫人去搬救兵,長昂陷入絕境,心中暗想:“天兵勢大,若等到他們援兵圍殺,自己絕無勝算,必須玩狠活,出險招,死中求活。”,想到這里,長昂故意賣了個破綻跌在地上,十二門徒爭功心切,紛紛撲將上來繩捆索拿,長昂雖然被捆住手腳,卻鎮(zhèn)定自若,他早就吞下一大囗空氣,在腹中醞釀了一股臭氣,身上的繩索鐵鏈纏得越緊,這股臭氣的壓力越大。就在十二圣徒放松警惕準備班師回朝時,長昂一屁炸響,十二圣徒登時被臭氣拍碎,落得個魂飛魄散、元神盡失的下場,不多時,周天三百萬靈官悉數(shù)到位,圍攻長昂一人,可他們沒有十二圣徒那樣的猛將指揮,漏洞百出,狼狽不堪。白天,眾神用霹靂閃電火力覆蓋,夜晚,長昂用陰冷鬼風(fēng)四處偷襲,雙方斗得難解難分。鐵嶺山區(qū)和銀州郊外的孤魂野鬼也趁機毆差拒捕,組隊越獄,他們利用生前學(xué)習(xí)的游擊戰(zhàn)法,在外圍截殺落單的神官和鬼差,迫使他們無法全力圍攻長昂。當?shù)匕傩找布娂娔贸黾榔逢麆陂L昂和眾鬼,幫他們恢復(fù)體力,叛軍士兵還用童子和野豬的尿液襲擊正在地上休息的神官,搶走他們的法器,干擾他們的施法恢復(fù)。
有詩贊鬼風(fēng)云:
千峰巉絕一英雄,兵馬堂堂百戰(zhàn)功。
護地丹心仍不死,猶吼鏗鏘遏云風(fēng)。
亦有詩贊長昂云:
天兵暴掠西海頭,妖邪蟻聚護銀州。
落羅挺義設(shè)險計,東城頑抗增算籌。
豕突云陣星河遏,狼奔開原血海流。
斗志長昂鐵嶺衛(wèi),雄鬼英魂夜不收。
——《鐵嶺贊》
幾天交戰(zhàn)后,地上觀戰(zhàn)的叛軍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附近的百姓也壯起膽子前來湊熱鬧,就跟趕廟會看戲一樣,對著滿天神兵指指點點。直到這天,一位白衣少年騎馬到來,他是一只銀白色的俊美狐妖,只見他艱難爬到山巖之上,拱手對漫天神兵請求道:“諸位神官大人,請大家收了神通,刀下留人,長昂是我的兄弟,若各位大人看在我面皮上高抬貴手放他一馬,小人必有厚禮奉上?!?/p>
“小小狐妖,也有面皮?滾開!”一位神官罵道。
“不給小人這個面子,是嗎?”狐妖質(zhì)問。
“打不過鬼怪還打不過你?”神官拋下一串滾雷,狐妖靈巧閃過。
“給臉不要臉,還敢動手?那我可要正當防衛(wèi)咯!”狐妖隨手從袖子里掏出兩塊鎮(zhèn)紙,輕輕壓在天上,天空鋪平伸直變成了畫紙,漫天神兵和長昂鬼魂都被困在畫紙里動彈不得。圍觀的人們連聲歡呼,他們期盼以久的救星來了!
“這是什么法器?”一位神官哭喊道。
“鎮(zhèn)天石!完了,他是什么人?”
“我們知錯了!我們知錯了!”
可狐妖并沒有理會,他又伸手掏出一桿毛筆,在硯臺里吸飽了墨水,整了整袖子,提筆伸向天空。
“判官筆!他是三界節(jié)度、七海之鞭!”
“文心大人,饒命啊!放過我們……”
文心微笑道:“我這一筆下去,白的變成黑的,云彩變成污泥,我不傷你們的性命,只是抹黑你們的面皮,開個玩笑而已?!?/p>
一筆輕飄飄地落下,漫天神官的衣服盔甲統(tǒng)統(tǒng)粉碎,化為滿天飛雪,又一筆滑過,眾神圣潔的肌膚變得骯臟丑陋,文心完成作品后收回鎮(zhèn)紙,對長昂說:“他們厲害,只因為有外表那具圣潔的皮囊保護,現(xiàn)在你可比他們厲害多了,放心上吧!”
有詩贊判官筆曰:
武君提筆判云泥,
洗硯星河染帝畿。
輕描天兵三百萬,
揭穿銀甲碎畫皮。
——《判官筆》
長昂獰笑著撲向天上神官,用獠牙利爪將他們撕成碎片,統(tǒng)統(tǒng)吞進肚中,長昂得勝后,來到了文心身邊哭訴。
“哥哥,我好餓好冷。”長昂流淚道。
“不怕,哥哥帶了吃的?!蔽男陌参康?。
“可無論多好吃的東西,到我嘴里都化成了灰?!?/p>
“別擔(dān)心,你吃這個?!蔽男哪贸鲆粋€盆,盆里裝著食物,長昂遲疑地吃了一囗,終于嘗到了熟悉的滋味。這盆名叫盂蘭盆,有詩贊之云:
擎天柱地祖昆侖,玉泉清風(fēng)沐元神。
九重云頂桃源界,八千里徑盂蘭盆。
魔主安居忘邪念,浪子思定萌凡根。
若無花果誠供奉,定教周天盡寒昏!
——《盂蘭盆贊》
長昂吃飽喝足后,跟著文心來到河邊,神女夕嵐親自送來一瓶上好的酥油,為長昂洗禮,淋過酥油后,長昂徹底洗白,從鬼變回了人。闊別以久的兩人與圍觀百姓一起在河邊玩耍嬉鬧,一直玩到月上梢頭,才興盡而返。傳說文心在河邊涮了一下判官筆和硯臺,河水從那之后就一直發(fā)黑,因此改名為黑河。
筆者有詞贊曰:
《西江月·長昂》
行跡踏遍山海,惡名昭彰周天。狹隘爭衡結(jié)孽緣。造化頑兇屢眷。
逆襲黃鉞華蓋,決斗靈官英仙。沐罷醍醐釋道玄。嬉鬧舞雩風(fēng)月。
不久后,天國滅亡,土地被各勢力瓜分,在分臟大會上,文心對三兄弟說:“你們兄弟三人披堅執(zhí)銳,伐無道,誅暴君,功宜為王?!?/p>
哈齊說:“我只想永遠為哥哥效力。”
文心笑罵道:“這叫什么混帳話?是自在為王好?還是與人為奴好?你們野豬悟道成功成妖,新朝建立后又是尊貴的靈獸,應(yīng)當建立自己的王國?!彼种赶驊?zhàn)犬小白,“你們也立下救世之功,以后,就是自己的主人了?!?/p>
三兄弟捧著王冠和地圖離開了,他們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王,可長昂還是有煩惱,每當午夜夢回,他記起自己犯下的罪行,就自慚形穢,忐忑不安,可他究竟是在忐忑什么呢?具體沒有人知道,官方史書和民間傳說沒有提起,所有人都堅信,他是個善良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