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平蜀難平。自古以來，四川地區(qū)以其特殊的地理交通條件，常常能夠形成相對獨立的行政和軍事空間，因而在當?shù)卣Q生過許多割據(jù)政權。而在紛紛擾擾的唐末五代時期，四川毫不例外地再現(xiàn)了蜀國政權，而且分為前蜀和后蜀。

而這個后蜀便是當時中原王朝派去四川的一代軍政強人，趁著中原地區(qū)發(fā)生內亂搞自己建立的。這是怎么回事呢？

圖1 李克用（856~908年），本姓朱邪，字翼圣

受李克用父子賞識重用

908年，李克用病逝，長子李存勖即位晉王，任命孟知祥為中門使。在這之前，多任中門使都因獲罪而被處死，孟知祥覺得這個職務不吉利，就向李存勖請求更換職務。李存勖和李克用一樣十分欣賞他，同意改任孟知祥為馬步軍都虞候，并讓他推薦中門使的繼任人選。孟知祥推薦了名將郭崇韜，郭崇韜因此十分感激他，和他形成了良好的同僚關系。

在梁晉爭霸戰(zhàn)爭中，孟知祥沒有像李存審、周德威、李嗣源這些禁軍大將一樣東征西討，名鎮(zhèn)一方。但是李存勖稱帝建立后唐，消滅后梁政權時，將晉國原首都太原府升格為北京，任命孟知祥為北京留守、太原尹。在五代時期，太原府是幾個朝代的起家之地，戰(zhàn)略地位十分重要。孟知祥能夠成為這兒的最高長官，足見他所受到的器重多么深。因此孟知祥也是十分感激李克用、李存勖父子的知遇之恩。

925年，李存勖決定征伐割據(jù)四川的前蜀政權，任命郭崇韜為招討使，隨同儲君魏王李繼岌一同出發(fā)。臨行前，郭崇韜向李存勖推薦孟知祥作為平蜀后鎮(zhèn)守西川的最高行政長官，得到李存勖的同意。唐軍勢如破竹，僅用了兩個月時間便消滅了前蜀政權，李存勖任命孟知祥為成都尹、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

圖2 前蜀 后蜀

讓朝廷毫無辦法也是一種本事

此時的孟知祥對李存勖領導的后唐朝廷還是忠心耿耿的，然而大的變故卻發(fā)生了：后唐將領皇甫暉在鄴都叛亂，李存勖派大將李嗣源前去平叛，結果派去的唐軍嘩變，擁戴李嗣源一起向洛陽進發(fā)。李存勖在親往平叛的路上，擔任指揮使的伶人郭從謙趁機叛變，在興教門帶著叛軍殺害李存勖，李繼岌在回師路上兵敗自殺身亡。隨后李嗣源攻入洛陽，登基稱帝，成為后唐明宗。

在孟知祥上任之初，曾征收六百萬緡犒軍錢，但只用了四百萬緡，還剩二百萬緡。926年六月，孟知祥加拜侍中后，宰相任圜推選太仆卿趙季良為三川制置使，制置兩川賦稅，同時催促孟知祥上繳剩余的二百萬緡犒軍錢。孟知祥忠于的是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對李嗣源的反叛行為是十分不服的，且手握西川大權，不愿受李嗣源的朝廷節(jié)制，不愿意接受朝廷的命令，將趙季良扣留在成都。

圖3 后唐莊宗李存勖（xù，一作“勗”）（885年－926年）

樞密使安重誨發(fā)現(xiàn)孟知祥有割據(jù)自立的意圖，不顧唐明宗廢除監(jiān)軍制度的安排，任命客省使李嚴為西川監(jiān)軍，想要制衡孟知祥的權勢。李嚴就曾暗中探訪蜀地，向李存勖獻上消滅前蜀的建議，因此蜀中百姓對李嚴十分反感。孟知祥十分生氣地說道：“各地藩鎮(zhèn)都廢除了監(jiān)軍，唯獨在我西川設置監(jiān)軍，這是李嚴想再立滅蜀之功?！庇谑撬H率大軍至邊境迎接，說是迎接其實是示威，想要讓李嚴知難而退。

可是李嚴是個勇敢的主，仍舊堅持去成都，孟知祥還沒有和朝廷撕破臉皮，也只好設宴招待。李嚴在席間出示詔書，要求孟知祥誅殺仍留在當?shù)氐那叭伪O(jiān)軍焦彥賓。孟知祥拒絕道：“如今各地藩鎮(zhèn)都已廢除監(jiān)軍，你憑什么到這里來？”這時他對李嚴已經忍無可忍，下令將其斬殺。李嗣源剛剛即位，對朝政和軍隊的掌控力都不強，沒法借此事收拾孟知祥，只能采用安撫手段，派人將孟知祥被扣留在鳳翔的家屬送到成都。孟知祥順勢奏請讓趙季良為西川節(jié)度副使，成為自己的臂膀，朝廷也只好同意。

圖4 孟知祥（874年－934年）

929年，唐明宗欲在南郊祭天，派遣李仁矩前往西川，向孟知祥索要一百萬緡助禮錢。西川是財貨盛地，朝廷找孟知祥要錢也十分正常。但是孟知祥認為這是朝廷要在經濟上拖困自己，一直找借口拖延不行，最后沒辦法只能出五十萬緡意思一下。這些抗拒朝廷的行為，讓安重誨更加懷疑孟知祥是想造反了，就命親信將領分守兩川治下各州，精兵充實牙軍以備不測。

安重誨以夏魯奇為武信軍節(jié)度使、李仁矩為保寧軍節(jié)度使、武虔裕為綿州刺史，想要分化瓦解兩川的軍隊。孟知祥與東川節(jié)度使董璋都十分擔憂，怕朝廷出兵征討。董璋派人和孟知祥結親，形成攻守同盟，表奏要求朝廷撤回夏魯奇、李仁矩等人。李嗣源見兩川已經勾連起來，現(xiàn)在也還沒到討伐的合適時機，只能先下詔撫慰二人，還在南郊祭天的時候拜孟知祥為中書令，企圖用這種辦法穩(wěn)住孟知祥讓他不造反。

圖5 后唐明宗李嗣源（867年10月10日－933年12月15日）

930年九月，董璋見朝廷沒有同意換人，還要裁撤兩川軍隊，于是正式起兵攻破閬州（今四川閬中），擒殺李仁矩。孟知祥隨后也跟著起兵。李嗣源下詔削奪孟知祥的官爵，命自己的女婿和大將石敬瑭率軍征討西川，以猛將夏魯奇為副將。孟知祥臨危不亂，從容部署，派李仁罕等人會合董璋攻打遂州（今四川遂寧），讓侯弘實助守東川，同時出兵攻打渝州（今重慶）。

十一月，劍門被唐軍攻下，董璋向西川求援，孟知祥忙派趙廷隱分兵援救。沒想到唐軍因為糧草不繼，停留在了劍州（今四川劍閣）。孟知祥吃了定心丸：“如果唐軍急速趕赴東川，一定能解遂州之圍，到時兩川必然形勢危急。如今唐軍停止進軍，就不用擔心了?！笔?，石敬瑭在劍門與趙廷隱對戰(zhàn)，被對方殺得大敗虧輸，西川軍相繼奪取渝州和黔州。931年）正月，李仁罕攻破遂州，夏魯奇自殺。

石敬瑭眼見這次沒有辦法征服兩川了，只能撤軍返回，利州和夔州的刺史都棄城而逃。李嗣源見征討失敗，只能對孟知祥繼續(xù)采取綏靖政策，以離間孟知祥、董璋等人的罪名處死安重誨，還將一些將官遣回西川招撫孟知祥：你留在洛陽的家屬都很好，可不要造反呀！

圖6 后晉高祖石敬瑭（892年—942年）

吞并兩川，過一把短暫的皇帝癮

孟知祥見朝廷服軟，于是準備拉上董璋一起向朝廷上表謝罪。沒想到董璋見孟知祥不僅家人好好的，還打出了統(tǒng)戰(zhàn)價值，自己的一個兒子卻被朝廷殺害了，心中憤憤不平，認為孟知祥這是背叛行為，竟然決定攻打西川。

孟知祥本來無意和東川兵作戰(zhàn)，但是人家打上門來了也只好迎戰(zhàn)。孟知祥與董璋在雞距橋對陣，并命東川降將招降董璋。董璋道：“事情已到這個地步，不能后悔了?！彪S后向西川軍發(fā)起攻擊。東川偏將張守進可能是不愿再給董璋賣命，臨陣倒戈投降西川軍，致使董璋的三萬東川兵土崩瓦解。董璋想讓兒子董光嗣投降孟知祥求一條活路，董光嗣拒絕，這對父子只能一同逃走，在兵變中被殺。

東川勢力群龍無首，孟知祥進占東川，實力大增，也不再向朝廷請罪了。李嗣源決定將綏靖政策進行到底，繼續(xù)給孟知祥加官進爵，籠絡他不要造反自立。李存瑰奉上孟知祥的表文，請求授趙季良、李仁罕、趙廷隱、張業(yè)、李肇五位節(jié)度留后為節(jié)度使，并索要刺史以下官職的封授權與蜀王的爵位，同時將福慶長公主已經病死的消息告知朝廷。后唐明宗為福慶長公主發(fā)喪，并以閣門使劉政恩為宣諭使，到西川宣諭。

圖7 孟知祥墓

933年二月，李嗣源任命孟知祥為檢校太尉兼中書令，行成都尹、劍南東西兩川節(jié)度使、管內觀察處置、統(tǒng)押近界諸蠻，兼西山八國云南安撫制置等使，拜孟知祥為蜀王。此時的孟知祥事實上已經是兩川的土皇帝了。

當年十一月，中原再次發(fā)生內亂。李嗣源的長子李從榮發(fā)動政變，雖然失敗被殺，但也給了晚年的李嗣源強大的心理沖擊，使得他一病不起，李從厚即位。孟知祥原本對李嗣源還多少有點忌憚，現(xiàn)在見中原易主，便不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934年正月，孟知祥在成都登基成立，重建蜀政權，史稱后蜀，以趙季良為宰相。潞王李從珂與皇帝李從厚爭位，后唐無暇顧及孟知祥登基的事，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張虔釗、武定軍節(jié)度使孫漢韶皆投靠了孟知祥。

圖8 劉知遠（895年－948年），即位后改名劉暠，后漢開國皇帝（947年－948年）

和后來的后漢高祖劉知遠一樣，孟知祥為了帝業(yè)謀劃多年，但是卻扛不住皇帝的氣運，在位僅僅六個月，在一次招待前來歸附的節(jié)度使的宴會上，孟知祥突發(fā)疾病，從此臥病在床。他在立兒子孟昶為皇太子后，于七月駕崩。孟昶也就成了后蜀第二任，也就是最后一任皇帝。

在五代十國的紛繁亂世，正是“天子乃兵強馬壯者得之”的時代，有槍就是草頭王，更不用說蜀地這種容易割據(jù)、易守難攻的地方。不過孟知祥建立的后蜀政權是中國歷史上最后一個割據(jù)四川時間長達數(shù)十年的政權，此后的割據(jù)政權都是頂多十幾年就被中原王朝搞定了。只能說一方面是孟知祥自己能力出眾，另一方面是分裂時局讓他有了做皇帝的機會。

作者：鐵騎如風 編輯：莉莉絲

參考資料：《舊五代史》《新五代史》

文字由歷史大學堂團隊創(chuàng)作，配圖源于網(wǎng)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