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抓著肩膀舉起來，劇烈的疼痛給我一種胳膊消失了的感覺，我咬著牙說：

　　“你是誰？”

　　男人身穿和普通監(jiān)察兵不太一樣的白色緊身上衣，胸口的數(shù)字是0306，表情冷酷得像雕塑：

　　“我將是你最后見到的人，如果你還不肯告訴我其他人的去向的話?！?/p>

　　“你先把我放下來，不然我等下要疼的昏過去了?！蔽覕[動雙腿，然后發(fā)現(xiàn)這樣會更痛，我差點慘叫出來。

　　他把我甩在床上，我連忙揉了揉被抓得沒有知覺了的肩膀。

　　“說?！?/p>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真的，你也見了，我才剛睡醒，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他們是誰?！?/p>

　　“其他克隆人?！?/p>

　　“他們不在嗎？”

　　“整棟樓就你一個?！?/p>

　　我意識到他可能誤會了什么，連忙擺手：“等下等下，我得先澄清一件事，我不是克隆人?！?/p>

　　“哦？那你為什么和這些人混在一塊？”

　　“我只是莫名其妙被帶到這里來的，而且我和他們都沒有關(guān)系，我就吃了他們一份炒米，甜點我碰都沒碰。”

　　“你胡說什么？我問什么你就答什么！”他又湊近夾在領(lǐng)子上的通訊器“2隊！審訊組！立刻到我這里集合，抓到一個不肯說實話的雜種。”

　　他將一只手臂舉起來看向我：“我的這只機械臂可以射出一條極細的激光，它可以在你的腦子里畫出整幅清明上河圖，在你還有意識的前提下。所以你最好立刻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p>

　　“306哥，我說，我都說，”我咽下口唾沫，他冷哼一聲“我真沒看過清明上河圖，張擇端畫它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p>

　　“你他媽的……”0306氣急敗壞地一巴掌將我抽翻在床上，提起拳頭又要打，門口處傳來走動，是審訊的人來了。

　　“隊長，我來吧?！币粋€白色上衣戴眼鏡的女人走近我，她的編號是1247。

　　“你好啊，1247姐?！蔽艺f。

　　“你身體還挺結(jié)實的嘛，挨了隊長一巴掌還這么精神?！?/p>

　　“那可不——再來一巴掌也無傷大雅?！?/p>

　　“我沒有那么粗魯。”1247說“我只是想和你聊聊，要是你肯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或許我會給你點獎勵?！?/p>

　　“那可太好了，對了，為什么讓他們都在外面站著？不一起聽嗎？”我問。

　　“2259、2260，你倆進來，打開錄音和錄像。”0306沖外面說，然后又看向我“再?；?，我會把你的腦袋擰下來，讓你親眼看看你的后背?！?/p>

　　“好的，好的，306哥，你都這么說了，我還哪敢造次……”我撓撓背“那好，你們聽好了。”

　　“嘭！”

　　模糊的鏡頭中，黑色膠質(zhì)飛射，慌亂的慘叫聲在狹小的房間無窮地反射，我雙目最后看到的畫面是高跟鞋底——當(dāng)然也是沾著瀝青的——砸在我的臉上。

　　“我天……太逗了，我快笑得喘不過氣了?！蔽遗闹晃嬷亲印熬尤贿@么像我，還這么會接話。”

　　“是的，他的思維模式設(shè)計參考了一些脫口秀演員，不過主要用的還是你的人格。但他也就只能應(yīng)對這種簡單的場景，一旦走出房間，信息密度巨量提升，他就和傻子沒什么區(qū)別了。”呂洪二向我介紹道。

　　“我說，你們到底準備了幾套機器人啊?！?/p>

　　“加上剛才炸掉的那個，一共四個，現(xiàn)在后備箱里就裝著一個?！?/p>

　　“那為什么不再拿出來用??？”

　　“一個就夠拖住他們了，而且這玩意兒用多了也容易被反制，只要有人改造過眼睛或者用真的手去觸摸皮膚就露餡了?！?/p>

　　“王棱，你就在前面下車，路口右拐走幾步就能看見一家棋牌室，下午我們辦完事會再來接你的?！蓖跻焕庹f。

　　“好，祝你們行動順利?！彼緳C將我放在了一個路口，面包車就繼續(xù)開遠了。我很相信他們能成功，尤其是車后窗上還流動播放修理各種漏水的廣告——根本沒有人能猜到上面坐著的人居然是克隆人的首領(lǐng)。

　　來到棋牌室，老板很熱情地接待了我，并且?guī)业揭粋€靠后的麻將房坐下，屋里也都是熟人——桌上坐著的是昆一語、董灝、陳強和昨天沒有見到的辛墻，邊上小沙發(fā)上是陳白在看新聞，見我進來，幾人都站起身，陳白喊了我一聲“爸”。

　　“王棱，幾天沒見，你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了?！毙翂ε牧伺奈业募绨?。

　　“你去哪兒了？那天我去找你，建材館的大門都被封了?！蔽艺f。

　　“我一直聯(lián)系不上你們幾個，只好自己出去找你們。但是我又怕店被監(jiān)察局查，就打印了個封條貼在門上了。先下手為強嘛。”

　　“那你留的字條又是什么意思？”我把人平會已解散的字條掏出來遞給他看，他擺擺手，翻過來讓我看背面。

　　“我那是迷惑監(jiān)察兵的，這才是我想說的。”

　　“這句話有什么含義嗎？”

　　辛墻有些急了：“這不是寫得明明白白嗎？臨時出門，有事通訊?！?/p>

　　董灝也湊過來，然后皺眉：“寫的什么，狗屁不通。”

　　“我寫錯了嗎？我照著書一個字一個字翻譯的啊！”辛墻無比失望。我們都笑起來。

　　陳強似乎對我沒那么多敵意了，大概是陳白昨天晚上和他講了我的事情。他招呼我說：

　　“叔，你玩嗎？”

　　“我不會這些，你們玩吧。”我說。

　　他們四人繼續(xù)打麻將，我則掏出賬戶機想看看新聞，陳白立馬說：

　　“爸，你怎么還拿著賬戶機？”

　　“這怎么了嗎？”

　　“你忘了你是逃犯啦？如果現(xiàn)在聯(lián)網(wǎng)的話，定位就會被后臺發(fā)往監(jiān)察局。你昨天肯定沒有好好聽會議內(nèi)容?！?/p>

　　“真的？”我嚇一跳“我昨天晚上就看了來著，那豈不是早就被定位了?！?/p>

　　“你快關(guān)機收起來吧，你想看新聞可以在前臺借一塊屏幕。”

　　我手忙腳亂地把賬戶機關(guān)了機，還把電池也摳下來。陳白則替我去借了個屏幕，我打開新聞頁面，頭條不出所料：

　　“全市監(jiān)察人員已投入行動，預(yù)計將在三日內(nèi)抓捕全部克隆人”

　　新聞中配了有幅圖，大批監(jiān)察兵手持裝備整裝待發(fā)，我甚至看到兩三個熟悉的編號，是那天抓我們的那幾位。之后的幾個小時都沒有再彈出任何新聞，看來王一棱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不久后我也耐不住無聊，上了他們的麻將桌，辛墻手把手教我怎么玩這個古代游戲。

　　大概五點半的時候，屏幕來了一聲消息提示音。因為大概想到內(nèi)容是什么了，我沒有著急下桌，直到幾秒后給董灝點了炮，我才起身換了昆一語。

　　我剛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還沒拿起屏幕，陳白先說了：

　　“好像出事了?！?/p>

　　“什么事？”我把屏幕打開，然后，我也在陳白念出標題的同時讀到了它：

　　“克隆人頭目王某已被擊斃，犯罪組織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