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同一種事物，不同的人往往有不同的認(rèn)知：園丁看到一棵樹，會分析它的外形，是否有多余的枝椏需要被裁剪；植物學(xué)家看到一棵樹，會調(diào)查它的生長環(huán)境，是否有養(yǎng)料的不足；作家看到一棵樹，會思考它的外形美，如何用恰當(dāng)?shù)谋扔鱽碇复宋铩麄冎徽{(diào)用了視聽觸等感官，卻忽略了一個重要的感官——味覺。

有一次，我拜訪了一棵樹。她在周朝就被種下了，但卻沒有我想象中的粗壯。它傷痕累累的枝干，是園丁不屑于裁剪的；它枯黃枝葉，是令植物學(xué)家所嗟嘆的；他矮小的身軀，是被作家鄙夷的。它既不能裝飾，亦不能成長，更不能裝下作家心中偉大的偶像。他只是活著，默默地活著。

但我卻嘗到了它的味道?？拷?，仿佛包含了酸甜苦咸鮮。從下往上，從他纖細(xì)的主干，我看到他剛開始生長的苦味；從它遍布傷痕的枝干，我看到銅器留下的澀味；風(fēng)吹過它的樹梢，我聞到了他生活的氣息——不知多少人曾在樹下休息。樹上的點點滴滴，都是歷史的味道。用心品嘗，才能體會到一棵樹的味道，這是幾千年沉淀的味道，帶著歷史的厚重感。

一棵大樹倒下了，空氣中充滿了木屑的悲傷。

“你知道嗎？”我對伐木工人說，“這棵樹生長了上百年，甚至是上千年，它所富含的底蘊，你卻在幾分鐘內(nèi)就把它給銷毀了，你的內(nèi)心難道沒有什么觸動嗎？”

他沒有回答，可不管怎樣，一層味道在地球上消失了。

這讓我想到有一個人：他的妻子因為意外死了，他很傷心，哭了很久，卻偶然發(fā)現(xiàn)身上還殘留著妻子的味道，便堅持不洗澡。幾十年后他真的做到了他的承諾，成了世界上最臟的人。但他每天都很開心，因為妻子的氣味一直陪伴著他……直到有人強迫給他洗澡——他在當(dāng)天就去世了。

樹的味道，是歷史厚重的味道，是我們“逝去的妻子”所留下的味道。可如果有一天，味道被洗掉了，當(dāng)我們只能看著文物和“妻子的相冊”回憶歷史的時候，我們是否也已經(jīng)死了呢？

EveSunMaple

原文日期：2023/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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