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字】Huffpost Interview 黃昭允

之前的直播里,昭允說過她生活中會一直開著“感受力”的開關,這回算是感受到了,哪怕是她沒有親身經歷過的生活方式,她也會去傾聽和感受。她是世界觀察家。
Ps不管是誰要采訪昭允,好像都會小鹿亂撞很緊張,或者回味無窮哈哈哈 可見她個人魅力有多大
*文章來源于HuffPost官網,翻譯僅供分享交流,轉載請聯(lián)系,侵刪

20代過半,有那么幾個瞬間會讓我緊張:為了確認是否考上心儀的大學而點下鼠標的那一刻;面試官用英語問出最后一個問題的那一刻;以及即將要跟黃昭允碰面的那一刻。
“五分鐘后到。”
看到這一條訊息,我的心臟就撲通直跳,手腳也變得冰涼。
跟黃昭允約定見面的地點是城覓山(音)上的某個山坡。
?
那是夏日初至的一天,陽光透過樹的縫隙灑向地面。
為了拍攝采訪影片,我們在城覓山的某個山坡上焦急地跺著腳等著黃昭允的到來。
像是參加狂歡節(jié)時的心情。
隨著車門打開,黃昭允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問候過后,我們就一起往山坡上走。那山坡是跟黃昭允一起走過的山坡。
?
為什么跟黃昭允見面會覺得緊張呢?
如今回想也無法輕易作下結論。也許是因為準備采訪期間,邊聽她的歌邊仔細咀嚼了她寫的歌詞的緣故吧。
她的作品中有這么一首拋出提問的歌:
“那些越了解越無法明了的事物
我究竟從何而來”
“那些越來越遙遠的東西
哪里才是我的歸處”
新少年的這首《Go Back(家)》似乎連曲名里的括號都在表達對歸處的不確定。這首歌的作詞作曲都是So!YoON!,也就是黃昭允。
隨著時間流逝,總是會有不解的事產生。
?
我懷抱著要給世界展現(xiàn)好故事的想法,完成了許多采訪,拍了許多影片,也寫了許多文章。
然而經過這四年記者生涯的我,開始自問這是否是對的選擇。
“這真的能賺錢嗎?”
“能繼續(xù)做下去嗎?”
“大家真的喜歡我寫的東西嗎?”
這一類的疑問也隨之而至。
真真是越來越不明白,越來越迷茫。
我開始對寫出那樣歌詞的黃昭允產生好奇。
?

J=Journalist ??S=Soyoon
J:我看了你2015年在臉書上發(fā)的貼文。你將自己16-19歲作的曲子并成一張專輯,還賣出去300張。我對那時的你很好奇。
S:這是五年前的事了。但不管是那時還是現(xiàn)在的我,執(zhí)行力都很強。
所以在朋友們因為無法鼓起勇氣或想做但猶豫而向我傾訴時,我給的建議都是“去做就是了”。我就是這種雷厲風行的性格。
當時那般馬不停蹄地作曲、創(chuàng)作封面然后販售,很大程度是因為我在尋找做這件事(音樂)的意義。
創(chuàng)作音樂于我其實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我那時還不太好意思讓別人聽我做的音樂,也從未想過要以此為生。
只是如果有人喜歡和期待著聽到我做的音樂,我也想讓他們聽到。
(販售專輯這件事)與其說是抱著賺錢的目的去做,不如說是一個項目,一個看看我在小房間里做出的這些音樂,究竟能把枝椏伸到哪里的項目。
?
J:我還看到了你在300張售罄后寫下的留言。販售的過程中有什么讓你印象深刻的事嗎?
S:比起販售的過程,我對制作CD的過程印象更為深刻。
那時跟現(xiàn)在也很像。每首歌我都找了不同的藝術家去溝通,通過郵件問他們能不能給我的某首歌做個封面?,F(xiàn)在想想,是很有魄力,又似乎有些無禮的行為。
但那個過程也成為我現(xiàn)在的創(chuàng)作方式,想到就馬上跑去跟陌生人溝通。我跟其中的一些藝術家到現(xiàn)在都還有聯(lián)系。
?
J:我看了你在采訪中談到《Holiday》的片段。你說你創(chuàng)作這首歌時是以高中生的視角來看待打工人,但你現(xiàn)在(24歲)的視角又完全不同了。
S:我感覺身邊的同齡人最大的苦惱是過活??偟膩碚f,能夠吃好住好,并有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過活”。但許多人連這也無法得到,或為此要犧牲和付出許多,要去做兼職,要為了工資而掙扎。畢竟為了生活下去,金錢是必不可少的。
但我與同齡人不同,我做的工作并不具有普遍性。我總是會給生活賦予意義,也想讓生活變得更好,雖然無法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我還是希望生活別被不想做的事圍繞著。我能理解同齡人對謀生的苦惱,但我希望自己能不那么生活。
?
J:那《Holiday》這首歌應該有兩重意義吧,一重是你在進行自我對話時,對生活態(tài)度的回顧與感知;另一重是向聽眾展示剛剛聊到的“過活”相關的內容。
S:對,是這樣的,沒錯。就是“雖然無法只做喜歡的事,但也不希望被不喜歡的事圍繞著”這點。所以這首歌既是我的故事,也適用于其他人。也許這首歌能讓人們從中感受到一絲解放。但幾年后再聽也許又會有不一樣的感受。
?

J:剛剛我送了你一本書(是枝裕和導演的《拍電影時我在想的事》),書里導演提到紀錄片就是他以個人的觀點來看待世界,并以他自己的方式展示出來的媒介。我覺得歌曲于你也是這樣,是為了找尋某些東西而創(chuàng)作的。
S:我認為人人都有屬于自己的觀點,差異只在于ta們把觀點拓展到什么程度。也許有些會永遠被埋在土里,而有些能夠破土發(fā)芽,但無論如何,我認為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顆“觀點的種子”。那么我的作品當然也傳達了我的觀點。我抱持著我的世界觀生活著,而關鍵就在于如何把我的觀點跟我的作品連接起來。
?
J:那你是如何將作品和觀點連接起來的呢?
S:我不太喜歡平鋪直敘。畢竟沒有人能看到我腦內想法的全貌,我也只能摘取和展示那些重要的部分。
平白敘事的音樂人是有的,只是那不是我的風格。我不會在作品里表達鮮明的觀點,而是跟著我的情緒和情感走,比如我吃了某種食物后產生了某些情緒和情感,那我就會按照當時的感覺把它們寫成歌詞。
?
J:很好奇你的創(chuàng)作方式。
S:就寫啊。想起來就寫,靈感來了就寫。能更勤快些是最好,但我不是那種會每天都規(guī)律地坐在桌前直到做出作品的類型。我的創(chuàng)作方式是,等待著靈感的到來,或者創(chuàng)造讓靈感到來的機會。
J:你還記得你創(chuàng)作《深夜行》的那天嗎?
S:那天我正睡著午覺,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聽完對方的話我就寫下了這首歌。人生的終點都是死亡,但在當下,生活不會停止,煩惱也無窮無盡,我也是如此。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離去,也不知道音樂這條路我會走多久,人們也都帶著這些恐懼生活著。然而我是第一次感知到這些恐懼,原來我也畏懼黑暗,原來我對生活也有恐懼,而不是只看到陽光的一面。這些想法積累下來,就成了《深夜行》這首歌。
?
J:聽完對方的話?
S:(這首歌)與其說傳達了那段話的內容,不如說是寫下了我聽完那番話后的心情。那些情緒其實一直都在我心里,只是那番話再次燃起了我內心的火花。
?
J:最近有什么煩惱嗎?
S:最近苦惱的是,朋友們要怎么樣才能活的好些呢?這應該就是我的煩惱了。
我的朋友圈子非常多元,都是在不同的領域里以不同的方式謀生的人,但我發(fā)現(xiàn)他們都有一樣的煩惱,這點很有趣。
舉例來說,我有的朋友物質上非常富裕,住在寬敞舒適的房子里;有的朋友是生活非常多彩,精神上尤為富足。但跟這些朋友聊完,我發(fā)現(xiàn)他們都會遇到相似的問題,都有相似的煩惱。
其實我的朋友數(shù)量不算多,我們也不會常常見面。但只要去細聽他們的經歷,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煩惱都是相似的,我還挺訝異的。
?

J:會有覺得不適的時候嗎?
S:創(chuàng)作的時候會。會糾結要怎么在作品中融入我的煩惱。但那不只是我個人的煩惱,而是那些在生活中、在與人相處過程中產生的“煩惱靈感”,我會苦惱要怎么以我的方式將他們融入創(chuàng)作并展示出來。
不管怎樣,我是一名藝術家,所以我的這些煩惱,最終都會以某種形式宣泄出來。(所以我會苦惱)要怎么才能把它們很好地糅合在一起,又怎么才能以有趣的方式展現(xiàn)出來呢?其實我也可能會以黃昭允的身份進行個人活動。但無論如何,我就是想讓自己變得更有智慧一些。
?
J:你是怎么看待“影響力”的呢?受到過多關注的人多少都會覺得不自在吧。
S:我覺得(擁有影響力)是非常不平凡的經驗。我是被不特定多數(shù)人看到的人,我會發(fā)表自己做的音樂,也會去展示自己。但我本來就喜歡做這些事情,它們很符合我的天性,我在做這些事時也不會覺得不舒服。
只是在面對外部世界時,面對那些對我的影響力抱有期待的人們,那些喜歡我的世界的人們時,不管他們喜歡還是不喜歡,我都會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拓寬我的視野,然后去給人們帶來更好的影響。
有句話叫“握著話筒的人要更加有智慧”,我非常贊同這句話。雖然在文化藝術這個領域里,會有不少人有著快樂消費、盡情享受就足夠的想法,但我覺得人們其實也想在這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并產生情感聯(lián)結。
我一直在為不停止成長而努力著。但不是說非要達成什么成就,而是希望自己能比以前更好。但這份成長不會只在我身上留下痕跡,而會被更多的人聽到和看到。
?
J:現(xiàn)今的韓國流行音樂主要以偶像產業(yè)為中心,并會通過大數(shù)據去了解和迎合粉絲群體的喜好。而昭允走的路似乎與主流音樂產業(yè)背道而馳。
S:對。組樂團是這時代最沒有效率的事兒(笑),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需要操心,而且做起來并不容易,想做的也不是都能做成。但我畢竟是做藝術的人。我絕不會因此去想“我是藝術家所以必須得這樣”,但至少我要對自己的作品有信心,這些作品如果能讓人們被觸動,也算成功。
(我做音樂時)最先滿足的人一定是我自己,然后才是跟我同行的創(chuàng)作團隊,再然后是喜歡我的粉絲們,最后才是大眾。
?

J:現(xiàn)今選擇“不做的事”似乎更為重要。
S:我也這么覺得。與選擇要做的事相比,選擇不做的事更為困難。這其中也能反映個人的價值觀。目前我還不知道要怎么概括它們,但如果日后能仔細去回想,我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就能變得清晰可見了吧。
?
J:去年你在DMZ和平列車音樂節(jié)跟地下絲絨(Velvet Underground)的約翰凱爾(John Cale)合作了一場演奏。聽說你跟坂本龍一也有交情。你跟他們見面時心情怎么樣?
S:我覺得他們非常帥氣。畢竟是前輩嘛,是從事多年音樂創(chuàng)作的人,我非常尊敬他們。很好奇他們怎么能一直創(chuàng)作出出色的作品,又怎么能熱愛音樂如此多年。他們身上的氣質太瑰麗了,我老了以后也想成為擁有這般美麗氣質的人。
?
J:氣質。
S:我覺得一個人身上散發(fā)著的氣質非常重要。我無法(從外部)觀察到自己,就很好奇我擁有怎樣的氣質。所以我會盡可能多地留下我的足跡,這樣日后回顧時,就能大概勾勒出我氣質的輪廓。
雖然人們對我氣質的描述都不盡相同,但無論如何,我都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擁有美好氣質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