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迎春梅(13)
城郊茉莉園的茉莉花開了,孟鶴堂念著周九良自病好后沒出過門,便嚷嚷要過去賞花。周九良本意不想出門,骨基剛剛生出的他近幾日格外心緒不寧,腦海中更像是有千萬種情緒交雜纏繞,已經(jīng)失眠好幾個晚上了,但又耐不住孟鶴堂勸說,半不情愿的出了門。 幾人在茉莉園外歇腳,孟鶴堂拉著狴犴和如愿跑去河邊釣魚,周九良則是躺在鋪著墊子的草地上曬太陽,如心將食盒中的點心擺出來,施了一個術(shù)法保護(hù),默聲陪著周九良。 遠(yuǎn)處傳來孟鶴堂的笑聲,周九良抬眼望去,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嘆氣:“老、頑童!” 如心聽罷噗嗤一笑,“小少主越來越會說話了?!? 周九良坐起身,捻起一塊涼糕塞嘴里,“我不是、會、說話、是我、說、的是、事實!” “這樣玩玩也挺好的,本來以為到京城可以偷個懶,沒想比在藥坊還要累?!? “藥坊、最、近怎么、樣?” “老樣子,不過前天聽坊主提了一嘴要搬回去了?!? “為、什么?” 如心搖搖頭表示不清楚:“前不久西陽侯說是薏苡總會莫名發(fā)熱,一夜過去又好了。坊主覺著是離火如意的原因,又無法明說,只叫他下次再發(fā)熱時送過來?!? “這幾日四碧的殘魂又暴動的很,坊主為了能讓她入輪回已經(jīng)好幾夜沒合眼了?!? 如心不免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情,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嘆了一聲。 周九良心虛地沒有搭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臂。 ?? 四碧受過離火如意的邪火,周九良這幾日因失眠索性趁著月色無人察覺利用離火如意加快煉化靈骨,怕是讓她感受到了離火如意的氣息,想到他不禁身軀一顫,以孟鶴堂的神力,他遲早會露餡的。 ?? 孟鶴堂一向注重他的身體健康,在他眼里,只要健康無憂,當(dāng)個廢物仙童都行。 ?? 若是叫他知道自己以身作爐鼎利用離火如意強(qiáng)行煉化靈骨,恐怕整個天宮都得讓他踏平。 ?? 如心一轉(zhuǎn)眸就看到周九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沉思,“小少主怎么了?” 周九良搖頭,看向遠(yuǎn)處轉(zhuǎn)了話題:“師父、可、找到、取、出如意、的法子、了嗎?” “沒有?!比缧臒o奈搖頭,“所以坊主想回藥坊翻翻古籍,順便也能躲躲這邊雜七雜八的人?!? 和煦的風(fēng)卷著茉莉花香拂面而過,吹起了周九良絲絲愁緒,他沉默片刻,似是鼓足勇氣,輕輕拽了下如心衣袖,語氣帶了些央求,“我、能不能求、姐姐、幫我— —” “小少主盡管開口?!? 周九良頓了頓,撩開右臂的袖子,血紅色的符斑映入眼簾,如心倒吸一口冷氣捂住嘴,瞪大眼睛看向周九良。 “這是何時的事情?” 如心怎會不認(rèn)識此符斑代表什么,那符斑此刻如蛛網(wǎng)般附著在白嫩的手臂上,看著觸目驚心,她想去碰,又怕周九良。手在空中停住,聲音顫抖地問。 “不、記得、了……”周九良放下袖子,神色有些黯然,“我想、她的、暴動應(yīng)、與我、有關(guān)。我、正、煉化、靈骨?!? “什么?!”如心大驚失色,一把拽住周九良的手壓低聲音,“你才多大,強(qiáng)行煉化靈骨的代價有多大你知不知道???你六根都沒長全,你怎、怎能— —” 周九良忽而笑了,安撫道:“或許、是我、命中注、定吧!” 如心并指抵在周九良的眉心用妖識探了探,發(fā)現(xiàn)如今周九良靈海已生出骨基,儼然已經(jīng)沒有了回頭路。她心疼地看著周九良,心底升起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小少主想讓我?guī)褪裁矗俊? 周九良聽她妥協(xié)心中一喜,正襟危坐十分認(rèn)真說:“我需、要去、陰陽、冢幾日、幫我瞞、住、師父?!? 如心面露難色,但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 “如心知道小少主定有苦衷,但煉化靈骨極其兇險,稍有不慎就會走火入魔,日后小少主定要叫上我為您護(hù)法,待靈骨初成以后,我們再商議如何與坊主坦白?!? 周九良感激地望著她,復(fù)而想起什么,“這塊碎、片、既能入我、體內(nèi)、那薏苡身、身、體里……” “不可?!比缧囊荒槆?yán)肅打斷他,拉過他的右手將袖子推上去,“這一塊碎片幾乎占了你整個右手,我瞧著這符斑往后只會越來越大,屆時被坊主發(fā)現(xiàn),你又如何解釋呢?” 周九良倒是一臉不在意,“只要、不讓它、落入、有心人、的、手!我、真、成器皿、又何、妨?” “小少主!”如心又要勸言,那邊釣魚的三人收獲頗豐的折返回來,如心忙將袖子放下,起身換作一副平常樣去迎,周九良也跟著起身,走到孟鶴堂身邊。 “小少主好像長高了些?!贬砜戳艘粫芫帕?,突然道。 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周九良,孟鶴堂更是伸手比量了一下,神色驚喜:“真的??!還是狴犴細(xì)心?!? ?? 周九良心道骨基鍛出來可不得長個子,也不知道會不會長的與師父一般高。 ?? 直黃昏之時眾人才打道回府,晚飯后孟鶴堂又去了密室,周九良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抬起腳步跟了上去。 ?? 金光陣內(nèi),紫金鬼火鼎中正燃燒著熊熊真火,一道紫紅色光點在火中亂竄,并不安分。 黝黑的眸底映著亂舞的火苗,他背手而立望了一會,無奈道:“你到底為何不愿離開呢?孩子你也見過了,難不成還想要那些人付出和你相等的代價?” 周九良蹲在門外透過窗縫觀察著,光點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竄動的更加厲害,孟鶴堂只得雙手結(jié)印加固陣法,光點只安靜了一會,又躁動起來,甚至連帶著紫金鬼火鼎都開始晃動。 孟鶴堂臉色一變,掐訣施了一道玄晶冰鎖壓制,周九良將一切盡收眼底,撩開袖子并指劃過符斑,透如薄紗細(xì)如絲線的紅色光線順著窗縫溜進(jìn)去,在金光陣符的掩蓋下鉆進(jìn)鬼火鼎,將光點死死纏住。 孟鶴堂見其沒了動靜,長舒一口氣收勢,“你啊你!乖乖去投胎不好么?” 光點沒有像往常一樣回應(yīng)他,孟鶴堂只當(dāng)是玄晶冰鎖起了作用,送了一團(tuán)真火便轉(zhuǎn)身往外走。 ?? ??門外的周九良逃跑已然來不及,慌亂之下一頭扎進(jìn)廊下的草叢里,蹲了好一會兒聽著腳步聲遠(yuǎn)去這才扒開草叢探出頭,暗暗僥幸地邁出一只腳,結(jié)果一仰頭就撞上一張帶著微笑的大臉,他下意識驚呼一聲,腿一軟又掉回草叢之中。 孟鶴堂一開門就感知到了周九良在附近,目光一掃而過廊下微微晃動的草葉,施了一道傳音假裝自己已經(jīng)走遠(yuǎn),便站在廊邊等著小兔崽子冒頭。 “你怎么也學(xué)會狗狗祟祟了?” 周九良不言,低頭乖順地由著孟鶴堂給他捻去頭上的草葉,孟鶴堂習(xí)慣地想抱起他,他卻推開孟鶴堂的手徑直跪了下去。 “九良、知錯。請、師父、責(zé)、罰?!? 孟鶴堂被他搞的一頭霧水,“你錯哪了?” 語氣平靜,沒生氣? 周九良仰起頭,正對上孟鶴堂的目光。 目光清澈,稍稍有些奇怪。 看來真沒生氣。 “我、好奇、她?!? 周九良手指向閃著封印符文的木門,“所以、就、跟著、師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