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lán)檔案同人】【怪文書(shū)】距離先生消失還剩100天(31)

70日?????基沃托斯中心廣場(chǎng) ??和平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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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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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厚到無(wú)法化開(kāi)的烏云,遮天蔽日,將湛藍(lán)的天空都隱隱染成了深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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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fēng)席卷著地上的落葉,廣場(chǎng)上的旗幟也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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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guò)往的學(xué)生們?cè)缫雅e起書(shū)包頂在頭上,加快腳步,匆忙逃竄,亦或是就近找個(gè)可靠的屋檐,從而規(guī)避即將到來(lái)的瓢潑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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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應(yīng)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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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園未花獨(dú)自站在和平塑像之前,凝望著雕刻有聯(lián)合部隊(duì)英姿的金黃色塑像,久久地,不肯移開(kāi)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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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她不在乎風(fēng)雨雷霆,滿目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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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那個(gè)人還在,一切總會(huì)朝著更好的方向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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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前人的豐功偉績(jī),終將隨著時(shí)間的逝去而消散無(wú)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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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殘酷的命運(yùn)把名為時(shí)代的接力棒,交到她手上的時(shí)候,她才發(fā)覺(jué)歷史是如此的沉重,如此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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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曾經(jīng)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們講過(guò),人必須背負(fù)歷史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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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shuō),格赫娜和圣三一相互仇恨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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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基沃托斯的孩子們,習(xí)慣于用武力解決問(wèn)題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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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圣三一實(shí)質(zhì)上的第一席,她必須背負(fù),必須改變,必須終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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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肩上的擔(dān)子重得超乎想象,以血色鋪就的前路又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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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著這種前所未有的重壓,圣園未花不禁要嘲笑起過(guò)去天真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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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笑過(guò)去的自己,對(duì)于自身的職責(zé)太過(guò)輕慢,太過(guò)任性,以至于作為圣三一的代表人物,非但不想著緩和矛盾,反而全盤(pán)接受周圍人的煽風(fēng)點(diǎn)火,并且親手開(kāi)啟了無(wú)法挽回的事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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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太天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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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強(qiáng)行制止腦海里離歌盡散的悲鳴,驅(qū)散那些空虛的幻覺(j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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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害怕,下一秒就會(huì)念起先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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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導(dǎo)我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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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園未花低下頭,強(qiáng)忍著一種混合著自卑與自嘲的情緒——果然,自己就是個(gè)笨蛋,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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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你什么時(shí)候變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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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shuí)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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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里徒然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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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的路已經(jīng)被堵死,剩下的選項(xiàng),唯有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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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擇手段地向前,不計(jì)代價(jià)地向前,不問(wèn)后果地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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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和平塑像之前,未花再次默默立下悲壯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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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世事總是如此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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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早已人跡蕭索,狂風(fēng)亦停息,一種暴風(fēng)雨前的詭異寧?kù)o,開(kāi)始籠罩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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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就聽(tīng)見(jiàn)了很凝重很凝重的喘息聲,刺得她脊背發(fā)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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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呼吸聲太過(guò)熟悉,在她的夢(mèng)里聽(tīng)見(jiàn)過(guò)無(wú)數(shù)次,每一次,都惹得她忍不住鼻子發(fā)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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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回過(guò)頭去,目色微微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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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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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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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空崎日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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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糟糕的天氣里,冒著狂風(fēng)暴雨的危險(xiǎn),也要最后參觀一次和平塑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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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們?nèi)齻€(gè),應(yīng)該不會(huì)有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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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陪在你身旁的,已經(jīng)不是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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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陪在先生身旁的白發(fā)少女,圣園未花的雙瞳,就像是被刺痛一樣微微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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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早已不是過(guò)去那個(gè)喜怒形于色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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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走上前去,以敷衍的態(tài)度,擠出一個(gè)云淡風(fēng)輕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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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令人感動(dòng)啊,先生。不去備戰(zhàn),跑過(guò)來(lái)跟我敘舊?究竟是何等愚蠢的自信,讓你仍然認(rèn)為,你們不會(huì)被我的軍隊(duì)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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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音剛落,恐怖的壓迫感瞬間席卷了整個(gè)廣場(ch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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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云和落葉仿佛都在這一顆停滯,令人戰(zhàn)栗的危險(xiǎn)感襲上二人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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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解放神秘、開(kāi)發(fā)神秘之后的圣園未花,已經(jīng)隱約具有一種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壓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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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空崎日奈只是臉色稍微變了下,便恢復(fù)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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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迎著圣園未花尖銳的目光,從容地?cái)傞_(kāi)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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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并沒(méi)有那種自信。只是,現(xiàn)在戰(zhàn)端還沒(méi)開(kāi)啟,我們就仍是先生的學(xué)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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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同學(xué),至少應(yīng)該在先生面前和睦相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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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奈看到未花的笑意黯淡了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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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是一張?jiān)频L(fēng)輕的臉,卻讓人感到她的身上散發(fā)出濃濃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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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日奈口中的嘲諷也吐不出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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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圣園未花以堅(jiān)硬如鐵的殼子守護(hù)的靈魂深處,只是一片柔軟的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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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濃郁如墨,廣場(chǎng)上陷入了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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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們的道路相悖,她們恐怕仍然是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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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已經(jīng)如此相似,身份,地位,智慧,力量,甚至是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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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huì)再有第二個(gè)人像對(duì)方一樣了解自己,但她們卻永遠(yuǎn)無(wú)法再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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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色像是幕簾,夾帶著夏日的燥熱和從天上降下的寒意,輕輕遮住了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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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由雨點(diǎn)織成的灰藍(lán)色幕布,仿佛無(wú)邊無(wú)際,令世間繽紛多彩的萬(wàn)物,在雨中消融,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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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三人腳下一方小小的土地,作為無(wú)邊汪洋中的孤島,供人落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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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躲進(jìn)了一家早已關(guān)門(mén)大吉的商鋪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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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延伸出的紅白色雨棚,被沉重的雨點(diǎn)打出噼里啪啦的節(jié)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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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靠在被鎖得死死的卷閘門(mén)上,感受著后背傳來(lái)的絲絲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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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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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不由得輕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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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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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歪著頭,有些不解地問(wèn)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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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méi)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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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擺了擺手,用一種促狹的眼神望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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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突然想到,我們?nèi)齻€(gè)人,大概可以被稱為基沃托斯最有權(quán)力的三巨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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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們最后不是在談判桌或者戰(zhàn)場(chǎng)上相見(jiàn),而是狼狽地跑到便利店門(mén)口躲雨的時(shí)候,聚在一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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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十分誠(chéng)懇地說(shu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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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在想,要是那些傭兵團(tuán)知道了她們心心念念的死敵,居然是這么一副德行,心里會(huì)不會(huì)特委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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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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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全身顫抖著忍耐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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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guò)她終歸是一個(gè)太過(guò)忠誠(chéng)于自己感受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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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攬著先生的脖子,帶著滿面的笑意,在他耳旁輕聲細(xì)語(y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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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樣的先生,當(dāng)然只能教出什么樣的學(xué)生啦~~我們這么隨便,還不是你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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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shuō)完,她竟然還輕輕把先生的耳垂含在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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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吞,一吐,像是在玩著有趣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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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先生的表情沒(méi)有變化,但背后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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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知道先生會(huì)無(wú)所適從,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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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過(g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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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日奈的情緒變得越來(lái)越陰沉,圣園未花低聲說(shu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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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奈醬好像做不到呢,真可惜。畢竟日奈醬就算踮著腳,也沒(méi)辦法夠到先生的臉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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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看了看即將爆發(fā)的日奈一眼,無(wú)奈地扶著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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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幾天不見(jiàn),你咋就成了茶藝大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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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輕推未花的身體,而未花也沒(méi)有留戀,當(dāng)他推開(kāi)她的時(shí)候,她就立刻松開(kāi)了抱著先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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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兩人的互動(dòng),從頭到尾,日奈都沒(méi)說(shuō)過(guò)一個(g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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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guò),人是一種有思想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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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人之間的對(duì)抗,除了拳拳到肉的搏斗之外,更多的其實(shí)是以思維碰撞的方式體現(xiàn)出來(lái)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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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日奈和未花,隔著一個(gè)臉上寫(xiě)滿無(wú)奈的先生,開(kāi)始了思維上的隔空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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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園未花,無(wú)論你做什么都是沒(méi)用的。先生選擇了我,原因你自己應(yīng)該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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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不想讓先生活下來(lái)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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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然想,但我更愿意尊重先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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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她們?cè)谡f(shu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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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閉上眼睛,鼻子里緩緩呼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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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說(shuō)其他人接受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很蠢,而且很難辦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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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問(wèn)題就在于,很多聰明人卻對(duì)此樂(lè)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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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確實(shí)借著拌嘴的功夫,短暫地變回了喜歡吵鬧的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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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種心有靈犀的逃避,又能堅(jiān)持到幾時(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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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wèn)世事,只談風(fēng)月’,是一種最理想的境界。他們奢求不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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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嚷的聲音逐漸變得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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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崎日奈的性子,并不健談。圣園未花雖然很喜歡帶動(dòng)氣氛,但對(duì)于不能包容她的任性的人,她也絕不會(huì)講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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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言萬(wàn)語(yǔ),最后歸于無(w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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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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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園未花忽然開(kāi)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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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shí)間里,我去過(guò)很多地方:基沃托斯的無(wú)主地帶,貧民窟,還有那些破落的小學(xué)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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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平淡異常,但話語(yǔ)中的寒意比雨天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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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太多不幸,幾乎對(duì)人們失去希望,那些掙扎在饑餓邊緣的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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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三一已經(jīng)盡可能地去幫助邊境的學(xué)生,但還是不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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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繼續(xù)說(shu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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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阿里烏斯校區(qū)這樣的地方有很多,雖然沒(méi)有扭曲的大人傳授仇恨,但就是因?yàn)樨毟F,讓那些孩子們性格扭曲,成為信奉弱肉強(qiáng)食的暴力分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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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喉頭不自覺(jué)地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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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些順利進(jìn)入大校的學(xué)生,從一開(kāi)始就擁有特權(quán)。當(dāng)我意識(shí)到這點(diǎn)后,我心中就有了負(fù)罪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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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低垂著眼眸,輕聲說(shu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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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亞津子同學(xué)說(shuō)得對(duì),我永遠(yuǎn)無(wú)法理解她們的感受,因?yàn)槲覜](méi)有餓過(guò),苦過(guò),自然也就沒(méi)辦法獲得她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認(rèn)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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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就是你挑起戰(zhàn)火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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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崎日奈用那雙紫色的眼睛直視著未花,語(yǔ)氣不容動(dòng)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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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你的成長(zhǎng)相當(dāng)驚人,我們都看在眼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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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圣園未花,理想和野心,有時(shí)就只有一念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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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shuō)你想要幫助邊境的學(xué)生,卻在大量制造武器,用恐怖和流血讓她們惶惶不可終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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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那些忠實(shí)信徒,也是一些腐朽貪婪的貨色,她們跟我們?cè)?jīng)剿滅過(guò)的那些黑市和傭兵團(tuán),沒(méi)有什么區(qū)別,只不過(guò)是借著傳播信仰的名義,為自己攫取私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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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就是你想要帶來(lái)的‘新時(shí)代’,那我只能勸你醒一醒,別做夢(mè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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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園未花微微動(dòng)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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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輕輕搖頭,對(duì)日奈低聲問(wèn)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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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話,不是也能用在你身上嗎,日奈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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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當(dāng)著先生的面說(shuō),你已經(jīng)學(xué)到了他全部的精髓,保證即使他逝去之后,基沃托斯也不會(huì)陷入更糟糕的處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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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的追問(wèn),讓空崎日奈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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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堅(jiān)定頓時(shí)不見(j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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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沒(méi)有把握吧,日奈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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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有些疲憊地闔起眼睛,手指摩挲著粗糙的鐵門(mé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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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先生只有一個(gè)嘛,獨(dú)一無(wú)二的先生,對(du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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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園未花收斂起所有的情緒,聲音變得平靜冷硬,再?zèng)]有一絲轉(zhuǎn)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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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余的話已不必多說(shuō),空崎日奈,就讓我們?cè)趹?zhàn)場(chǎng)上互相理解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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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就像是整個(gè)城市里糟糕氣氛的延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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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讓人心煩意燥,讓人內(nèi)心中所有的不堪,在它面前無(wú)處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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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崎日奈與先生離得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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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先生倚靠在鐵閘門(mén)上,默默地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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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鬢角已然現(xiàn)出幾分灰白,沉默無(wú)聲,仿佛天地萬(wàn)物也再與他無(wú)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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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為她們痛徹心扉的人,世間應(yīng)該不會(huì)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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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wú)論日奈如何堅(jiān)強(qiáng),如何擯棄感情,此刻也不由得鼻子一酸,輕輕偏過(guò)了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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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wú)盡的沉默,仿佛漫天的雨點(diǎn)都凝固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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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guò)了多久,雨棚下響起一聲沉重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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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你已經(jīng)有自己的想法和計(jì)劃了,這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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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雖輕,卻如同利劍一般,穿透了未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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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著那句話中透露出的濃濃的疲憊,未花的身子輕輕顫動(dòng)著,喉頭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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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細(xì)的十指,仿佛都要摳入鐵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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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想要停止我,就命令我去死吧。相信我,我能做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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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如同杜鵑啼血,如泣如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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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除此之外的命令,我都不會(huì)聽(tīng)的。沒(méi)有人可以讓我停下來(lái),包括先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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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中,一只寬大的手掌,帶著微微顫動(dòng),撫上了未花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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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他溫暖的掌心,與未花的心跳一起顫抖時(shí),少女嗚咽了一聲,說(shuō)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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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仰望天空,微微瞇起眼睛,沙啞的嗓音似乎沒(méi)有一絲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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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永遠(yuǎn)不會(huì)下這樣的命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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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要?dú)缡澜纾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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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你要?dú)缡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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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形劇烈顫抖,軟軟地癱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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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五指無(wú)聲地握住了他的掌心,將臉頰緩緩貼近他溫暖而顫動(dòng)的手掌,淚珠無(wú)聲無(wú)息,順著他掌心的脈絡(luò),一顆一顆,緩緩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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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記住我的承諾,它永遠(yuǎn)有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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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陷入怎樣的絕境,只要你命令我結(jié)束生命,我就會(huì)接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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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沉默著,三個(gè)人都不說(shu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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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fēng)暴雨不知何時(shí)停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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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們頭上的秀發(fā),還掛著散落的晶瑩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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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靜靜地坐在地上,臉頰貼著先生寬大的掌心,美麗的雙眸緊緊閉合,修長(zhǎng)的睫毛沾著雨露,淚水卻早已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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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崎日奈也坐下身來(lái),將腦袋輕輕靠在先生的肩膀上,望著驟雨初霽的灰藍(lán)色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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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承諾,除了加倍地折磨先生之外,一點(diǎn)用處也沒(méi)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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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說(shuō)呢?!蔽椿ㄝp聲笑道,“或許為了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你們,先生就會(huì)對(duì)我下那道命令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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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未花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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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shuí)知道呢.......也許那才是最好的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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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行舉止間,少女對(duì)自身存在的厭棄,已然可見(jiàn)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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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崎日奈惱火地哼了一聲,也沒(méi)再繼續(xù)說(shu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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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園未花的計(jì)劃,會(huì)把基沃托斯引導(dǎo)向正確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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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本人的心中,也沒(méi)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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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沉默良久,方才無(wú)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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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崎日奈,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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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難的事就是相互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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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相似之人,內(nèi)心的距離隔得越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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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崎日奈想了想,也是無(wú)奈搖頭,不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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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見(jiàn)少女們隔著自己,如同隔著一堵冰冷的石墻,先生呆呆地發(fā)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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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的身形開(kāi)始顫抖,粗重地喘息著,緩緩搖頭,笑得像一個(gè)漏了氣的風(fēng)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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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我果然還是狠不下心來(lái)做任何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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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我害了你們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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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劇地咳嗽著,痛得彎下腰去,活像個(gè)折起來(lái)的蝦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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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鮮艷的紅色,撕裂五臟般疼痛,像血順著口角流淌而下,仿佛一場(chǎng)無(wú)止盡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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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怎么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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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驚叫一聲,顫栗著將他抱進(jìn)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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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已經(jīng)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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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臉色如紙般蒼白,胸襟急顫,鮮血不斷流出,落在胸前,臉上的淚水就將河堤決口,呼嘯而下,越抹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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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內(nèi)如同翻江倒海,膽汁,胃水,一切存在于他喉腔內(nèi)部深處的東西,就像逃難一般涌了出來(lái),直到吐得昏天黑地,直到吐得什么都不剩,仍然無(wú)法停下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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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lái)看望先生的學(xué)生們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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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yàn)樗齻儾魂P(guān)心,更不是因?yàn)樗齻儾恢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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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因?yàn)樗齻兿胍3制鸫a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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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反復(fù)觀看令人嚴(yán)重不適的畫(huà)面,只會(huì)灼傷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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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很多孩子選擇不去看,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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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種有靈性的生物。事實(shí)證明,當(dāng)難以承受的痛苦橫亙?cè)诿媲皶r(shí),哪怕是再笨的孩子,都會(huì)無(wú)師自通一項(xiàng)成年人必須習(xí)得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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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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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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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超凡脫俗的先生,能解決一切問(wèn)題的先生,如同一座山般包容她們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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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這一切崩塌的時(shí)候,她們沒(méi)有任何能力去抵抗災(zāi)難,去修復(fù)傷痛,甚至于,去維持他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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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要做的事,能做的事,就只剩下一道簡(jiǎn)單的選擇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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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還是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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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赫娜這邊,還是圣三一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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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先生的意愿讓他逝去,還是,拼上最后一絲力量,給他創(chuàng)造出一個(gè)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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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相信你們上司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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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靠在門(mén)邊,冷冷地望著正在給先生清潔身體的芹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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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奈的臉抵在他的身體上,右手持著蘸有清水的海綿,輕輕拭去先生臉上干涸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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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與不信,也沒(méi)什么區(qū)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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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奈的神色很平靜,沒(méi)有眼淚,也沒(méi)有悲切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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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舌頭不停舔舐著干裂的嘴唇,像是失去靈智的動(dòng)物本能的運(yùn)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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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化系統(tǒng)進(jìn)一步侵蝕,然后是脊椎神經(jīng),雖然只是一小部分,但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傳導(dǎo)不便的癥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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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語(yǔ)很冷淡,就像是在陳述著超市里的商品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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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這個(gè)進(jìn)程,你們必須快點(diǎn)為他配一些輔助運(yùn)動(dòng)的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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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抬起眼皮,低聲問(wèn)道:“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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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杖,機(jī)械腿,輪椅......什么都好??傊艚o他的適應(yīng)時(shí)間不多了,你們得早做準(zhǔn)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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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眨了眨眼睛,目光默然地望著眼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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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她揉著已經(jīng)站酸了的肩膀,吸進(jìn)一大口帶著血味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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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shí)間可以重來(lái),她寧愿放棄未來(lái),在這無(wú)憂無(wú)慮的一年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重復(fù)到永恒也樂(lè)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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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道雜念,每一個(gè)想象,都具有無(wú)比誘惑的吸引力,像是一座幻化出來(lái)的庇護(hù)所,等待疲憊不堪的孩子們躲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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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自然能明辨是非,不會(huì)沉溺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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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正如芹奈所說(shuō),信與不信,已經(jīng)沒(méi)什么區(qū)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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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lái),先生會(huì)變成什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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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奈咧著嘴,盯著天花板,每一下呼吸都疼的發(fā)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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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一點(diǎn)一點(diǎn)碎掉,骨頭一根一根折斷。他會(huì)被摧毀,到最后,連死亡對(duì)他來(lái)說(shuō)都會(huì)是享受和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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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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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聳了聳肩,徑直走向窗臺(t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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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窗外基沃托斯仍舊和平的日常景色,目光中顯現(xiàn)出一絲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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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不喜歡動(dòng)腦子,但我也大概明白,你們的上司在想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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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沃托斯太亂了,那是一種結(jié)構(gòu)性的亂,不管先生再怎么努力,都沒(méi)辦法將那些裂縫填平,反而會(huì)讓他的生命率先枯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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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把基沃托斯調(diào)節(jié)至理想境界,那么就算這次先生沒(méi)遇到危險(xiǎn),下次,再下次.......遲早有一天,他還是會(huì)耗盡自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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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奈不置可否地吁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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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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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回想著,細(xì)思著那已成過(guò)往的一年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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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靠近中樞,握緊權(quán)力,計(jì)算著基沃托斯的勢(shì)力分布,推測(cè)著各方各面的應(yīng)對(duì)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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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此種種,終成就了先生能夠算無(wú)遺策的最大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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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lián)合作戰(zhàn)也好,清理行市也好,那般宏大的謀劃,原來(lái),都不過(guò)是為了她們的青春和幸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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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méi)有先生即將消逝的痛苦,那么,這眾人還要抱著單純的感激,天真地過(guò)上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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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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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護(hù)士收起醫(yī)療箱,推開(kāi)門(mé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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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yīng)該是我最后一次來(lái)格赫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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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沒(méi)有抬頭,嘴里問(wèn)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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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橐蛘塘耍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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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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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奈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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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同學(xué)讓我給先生帶個(gè)話,就說(shuō),她已經(jīng)把星野的量子靈魂坐標(biāo),重定向到了星野原本的身體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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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shuō)人話?!币量棝](méi)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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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shuō),只要你們?cè)趹?zhàn)場(chǎng)上,摧毀了承載星野神秘的容器,她的靈魂就會(huì)回到原本的身體里,一切都會(huì)恢復(f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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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撓了撓臉頰,不解地問(wèn)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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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某種優(yōu)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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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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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奈的笑容蒙著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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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臨終關(guān)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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