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主蛋殼
陳珂急促且壓抑地呼吸兩口,她皺著眉,回想起的痛苦遠比身體的疼痛還要讓她感覺窒息。
垂在身側(cè)的右手忍不住攥緊,牽扯到胳膊上的傷口,刺刺的疼了起來,直到傷口疼痛讓她短暫忘記心傷。
待情緒逐漸平復下來,她緩緩地呼了一口氣,不禁側(cè)頭看向窗外。
皎皎的明月掛在夜空,在烏云里怯怯的露了個月牙。
吱扭——
她突然聽到外門發(fā)出門把轉(zhuǎn)動的聲音,隨即門被人打開,有很輕的腳步聲。
本以為是護士進來房,可那人只是把門關(guān)上,沒有聽到移動腳步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許是適應(yīng)了環(huán)境,這才走動起來。
很快,內(nèi)間的門被人輕輕推開,就著月光她只能看清對方纖細的身形。
陳珂半闔著眼睛注意對方的動向,她走到離床還有半米的位置停下,似乎是在辨認。
又過了幾秒鐘,才放輕腳步緩緩挪動到床邊。
不明亮的房間里,鄭丹妮就著月光依稀看到陳珂胳膊上纏了白色的繃帶,似乎沒有網(wǎng)上說得那般慘烈、生命垂危的夸張境地。
她停留了近一分鐘,打算轉(zhuǎn)身要走,床上的人突然動了,在她沒來得及反應(yīng)之時,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掌心。
鄭丹妮有些被嚇到,她不敢吭聲,只能愣愣站在原地,本想著反正屋子里沒開燈,陳珂也不知道她是誰。
可這個想法剛在腦子里出現(xiàn)不過兩秒,她聽到床上的人說:“丹妮?!?br>
精準無誤叫出自己的名字,這讓鄭丹妮猶如驚弓之鳥般掙脫她的手,向后退了半步,“你怎么知道是我!”
黑暗中,陳珂輕輕地笑:“只有你來看我才會像做賊一樣?!?br>
“誰說我是來看你的!”被抓包的鄭丹妮心虛得不行,立馬否認,“我是路過!許夢晴托我給你帶水果。”
鄭丹妮剛說完,恨不得拍自己的嘴,自己兩手空空托什么水果!
“嗯,那水果呢?”陳珂沒有當即拆穿她,順著她的話往下問。
“……”病房里陷入短暫的沉默,鄭丹妮摸黑往旁邊的桌子挪了挪,背著手偷摸往別人送來的水果袋里隨便抓了個蘋果。
她打開燈,一只手抓著順來的蘋果,理直氣壯道:“不就在這嗎?!?/p>
?
開燈的同時她才看清楚陳珂的情況,胳膊打了石膏,腿上也纏了圈繃帶,看起來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樣子,竟有些慘兮兮的。
她強壓著心頭的情緒,把蘋果往桌上一放,“東西幫她帶來了,我回去了?!?br>
“等等。”陳珂叫住她,看著她說:“曼曼回去了,現(xiàn)在病房里只有我一個人?!?br>
“陪我說說話吧?!彼劾镩W爍著期待,找了個她們都不相信的借口,“我怕黑。”
鄭丹妮盯著她看了好幾秒鐘,沒有很快答應(yīng)下來,陳珂繼續(xù)說:“我現(xiàn)在是病人,腿不能動手不能抬,你還怕我對你做什么嗎?!?br>
“諒你也不敢。”鄭丹妮輕哼了一聲,表現(xiàn)得極不情愿,身體卻是誠實地搬來一把椅子在病床旁坐下。
陳珂看向桌上那顆紅彤彤的蘋果,說:“我想吃蘋果?!?br>
鄭丹妮起身給她洗蘋果,之后又將整個蘋果遞到她面前,陳珂一臉無辜道:“你都不幫我削一下皮嗎?”
“還削皮?”鄭丹妮詫異了,“可把你美的,你帶皮啃不行嗎。”
“你知道的,我手動不了?!标愮嫫嗥鄳K慘道,“況且太大了,我啃不動?!?br>
鄭丹妮嘴上罵罵咧咧她事多,從桌上找來一把水果刀,用極其不熟練的手法削了一塊巨厚的蘋果皮下來,又用刀子勉強切下來一小塊果肉,遞到陳珂手邊。
“啊——”某人厚顏無恥地張開嘴等待投喂。
鄭丹妮瞪了她一眼,將那塊果肉喂到陳珂嘴里,之后又喂完了一整個蘋果。
她從衛(wèi)生間洗手出來,沒等坐下,陳珂又開口了,“我餓了,想喝粥,你可以喂我嗎?”
還沒等鄭丹妮回應(yīng),陳珂就說:“粥就在你旁邊的桌上哦~”
鄭丹妮氣得夠嗆,甚至懷疑自己過來是做義務(wù)勞動的,可見陳珂這副半殘的樣子,她在心里不斷告誡自己,不要和病人計較,不要和病人計較……
粥在保溫盒里放了一段時間,還是熱的,鄭丹妮不太能確定溫度,便自己舀了一口,略燙。
所以在每次喂之前都會吹幾口降溫,讓陳珂好入口一些。
陳珂看著鄭丹妮小心翼翼的樣子,冰冷的心逐漸感覺到溫暖,其實她沒什么食欲,只是想鄭丹妮能夠陪她多待一會兒,哪怕只有幾分鐘。
“我生日快到了。”陳珂又一次說起這個話題,“我想要生日禮物?!?br>
“不,你不想。”鄭丹妮眼皮也沒抬,“你這叫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想都不要想。”
陳珂扭過頭,癟癟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像極了鬧別扭的小孩。
勺子里那口粥怎么喂都不愿意吃了,兩三次之后鄭丹妮真無奈了,她將勺子放回碗里,剛要教育鬧別扭的大朋友,陡然聽到外面開門的聲音。
“陳老師,例行查房哈~”護士抱著巡房卡走進來,沒來得及躲的鄭丹妮只得背對著護士,躲開對方看到自己臉的可能性。
護士給陳珂做了個簡單的詢問后,將筆收了起來,“陳老師,你的傷口注意不要碰水哦?!?br>
陳珂不著痕跡的掃了眼快縮成鴕鳥的某人,笑著問護士:“那我洗澡怎么辦?”
“這兩天先忍忍哈?!弊o士笑著回道,又看了眼一旁的‘助理’,說:“實在不行,可以叫助理給你擦一擦身子?!?br>
聽到門外關(guān)門的聲音,陳珂進一步提出請求,“丹妮,我想洗澡。”
“我不會,你找別人去。”
“曼曼要明天才過來?!标愮嬲f,“可是今晚我就要洗,不然我睡不著?!?br>
見鄭丹妮不為所動,陳珂又一次強調(diào):“我是病人,你該關(guān)心一下我?!?br>
“沒你這么不要臉的病人。”鄭丹妮瞪了她一眼,好歹還是將病床四周的簾子拉起來,形成一個獨立的隱私空間。
不一會兒陳珂聽到衛(wèi)生間傳來瀝瀝的水聲,她愉悅地勾了勾唇角。
鄭丹妮只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沒這么伺候過人,誰敢指使她又是喂飯又是擦身的,還蹬鼻子上臉,她能當場讓對方滾遠點。
可是面對厚臉皮的陳珂,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因?qū)Ψ教珪b可憐了,總是有辦法讓自己退讓。
她在心里如是想,卻不愿意承認讓對方屢次得逞的真正原因。
陳珂身上穿著寬大的病號服,看起來有點丑,但勝在好脫。
鄭丹妮將熱水盆放在椅子上,自己挨著床沿坐下,伸手去解她身上的扣子。
不知怎么的,手指有些抖。
陳珂看出來了,揶揄道:“你還緊張了?”
鄭丹妮瞥了她一眼,面色穩(wěn)如老狗,“你覺得可能么,你身上哪里我沒看過,真好笑?!?br>
說話的同時已經(jīng)解開最后一個扣子,一臉冷漠地拉開衣襟。
卻在看到兩團飽滿的一瞬間,她的瞳孔震驚了。
“你怎么沒穿??!”她忍不住說,竟不受控制地紅了臉,目光頓時無處安放。
“這不是很正常嗎?”陳珂好笑道,“剛才不是誰還說哪里沒看過么?”
見鄭丹妮沒反應(yīng),陳珂又說了些調(diào)侃的話,鄭丹妮實在兜不住了,上手捏了她一把。
老實了。
“你輕點啊……”陳珂小聲說,“哪能隨便捏,很痛的。”
“你閉嘴?!编嵉つ菝婕t耳赤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她從水盆里撈出毛巾擰到半干。
陳珂的胳膊不方便脫袖子,只能衣衫半腿掛在肩膀要掉不掉的。
溫熱的毛巾從皮膚擦拭而過,清爽的感覺讓陳珂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她垂眸看著鄭丹妮認真為自己扣上每一??圩印?br>
心里沒來由的涌上一些情緒。
在白天從臺子上摔下來的一瞬間,她腦子里閃過很多畫面,最后定格在鄭丹妮的臉上。
她很怕,很怕自己出了什么事,以后再也見不到她的丹妮,她還沒有來得及追回她。
她怕以后丹妮遇到壞人,被壞人傷害。
這樣的情緒一旦放出來,就像是倍速生長的種子,各種各樣的后怕爭先恐后壯大起來。
“丹妮……”她張了張嘴,“如果,如果我這次摔的很嚴重,殘廢了,或者死了……你會為我難過嗎?”
陳珂開始不受控制地想,要是自己哪天出了意外,鄭丹妮會怎么樣。
“現(xiàn)在你是我唯一牽掛的人,如果我死了你……”
陳珂話還沒說完,鄭丹妮倏爾站起身,將手里的毛巾重重扔在陳珂身上。
“你他媽有病吧!?”她的聲音高而尖銳,陳珂抬頭看到鄭丹妮臉上是出離憤怒的表情,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可鄭丹妮沒有給她挽留的機會,罵完后轉(zhuǎn)身快步?jīng)_了出去,很快她聽到房門被重重砸上的聲音。
陳珂低下頭看著落在被子上已經(jīng)變冷的毛巾,情緒回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應(yīng)該做這種不可能的假設(shè)。
鄭丹妮站在門口,胸口大幅度起伏,深吸了兩口氣讓理智回攏。
到點已經(jīng)熄燈的走廊里只有暖黃色的廊燈,沒有任何聲音,顯得十分冷清。
她本想離開,可往前走了幾步頓住腳步,她站在原地,眉頭緊蹙。
在原地足足停留了一分鐘,鄭丹妮轉(zhuǎn)身往那扇門走,她沒有推門進去,而是透過門上的透明玻璃去看病房里的景象。
里間的門她出來時沒有帶上,現(xiàn)在能夠直接看到里面那道將病床掩蓋得嚴實的淺藍色簾子。
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的。
她轉(zhuǎn)身要走,卻在上一秒看到那道簾子動了動,陳珂從簾子里走出來,她走得很慢,左手扶著桌子,好像隨時會摔下去。
陳珂完全低估了自己身上的傷,腿上傷口只有一處,可有不少閉合性淤傷,一使力就發(fā)疼,疼到膝蓋打顫。
她用左手抵著桌沿,強撐著身體,可仍是沒能站穩(wěn),軟軟地摔了下去,連帶著將水盆也弄倒了。
溫水從水盆里翻出來,完全淋在陳珂腿上,水盆落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陳珂狼狽地跌坐在地上,似乎還沒從這場變故中回神。
鄭丹妮從門外沖進來,快走到她身前時放緩腳步,垂眼看著陳珂坐在冰涼的瓷磚上,腿上是大片淋濕的痕跡,“你在做什么?!?br>
陳珂沒有回答,只是抬頭,愣愣地看著她。
過了好幾秒,陳珂才說:“對不起?!彼駛€做錯事的孩子,低下頭,“我不該做那些假設(shè)?!?br>
“……”鄭丹妮緊繃的嘴角松動了一些,她彎下腰,將陳珂從地上抱起來,濕透的衣料貼在皮膚上,所觸及的溫度變得冰冷。
鄭丹妮沒有說話,將陳珂抱回到床上為她查看傷口,好在傷口之處沒有被淋濕,除此之外她看到陳珂白皙的腿上大片的淤青,心情變得更加復雜。
“我錯了?!币恢皇治兆∷?,鄭丹妮抬眼就對上陳珂討好的目光,“寶貝,原諒我吧?!?br>
“你怎么樣我一點都不關(guān)心?!编嵉つ菡f著輕輕甩開她的手,皺著眉頭說:“換褲子。”
“噢?!标愮鎽?yīng)了聲,“你還沒幫我洗完澡,我還想上廁所。”
已經(jīng)拿起換洗褲子的鄭丹妮睨了她一眼,“憋著。”
“憋不住了?!标愮嬉荒槦o辜道。
鄭丹妮將褲子搭在胳膊上,一邊去扶她一邊臭著臉道:“一天天事情那么多,就該讓護士給你插個導管?!?br>
陳珂順勢用左手勾住鄭丹妮的脖子,稍一用力讓鄭丹妮偏過頭,她昂頭嘴唇壓著對方的耳朵,吐氣如蘭道:“你幫我插?”
“……”鄭丹妮胳膊一抖,差點沒把陳珂丟回到床上去,她一臉詫異地看著陳珂。
“你在說什么鬼話?”這還是第一次,她們在非私密場合說騷話,鄭丹妮震驚的同時竟還覺得臉熱,剛才那句話可一點都不像是陳珂會說的。
她這反應(yīng)在陳珂看來有趣極了,一股惡作劇的念頭升起,她眼波流轉(zhuǎn),看著鄭丹妮含著春/情道:“寶貝,難道你不想么?”
鄭丹妮這會兒一只手扶著她的后背,另只手卡著她的膝窩,將她打橫抱往衛(wèi)生間走,陳珂自然不會放過絕佳的調(diào)戲機會,她又說了兩句。
鄭丹妮實在忍無可忍了,可是又騰不開手捂住她的嘴,只能用額頭撞了她的額頭一下,“閉嘴?!?br>
某人被撞了一下不喊疼,也不生氣,反而咯咯地笑了起來,能看得出來是真的開心。
從小沒怎么吃苦的鄭丹妮,從沒有想過自己哪天能夠抱起一個成年人,直到剛才不經(jīng)大腦思考的動作,她才知道陳珂原來那么輕,是完全不符合身高的重量。
她不由得掃了一眼陳珂的鎖骨窩,深得能夠放下一顆雞蛋,可就是這么一具單薄的身體,她不知道陳珂承受過什么。
陳奶奶的過世對陳珂打擊無限大,這世界上她真真正正孑然一人,面對那句“你是我唯一牽掛的人”誰又能真的沒有一絲動容。
她為陳珂重新?lián)Q上一套衣服,又將人抱回到床上時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鐘,這一晚上盡給人當免費護工。
“我要回去了?!编嵉つ菡f完,幾乎是條件反射,陳珂抓住她的手。
“本來想說送你回去?!标愮娴氖致闪讼氯?,她苦笑道:“忘記我現(xiàn)在沒辦法送你回去?!?br>
“躺著吧你。”
鄭丹妮剛挪了一步,陳珂又抓住她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今晚,你能過來我很開心。我會快點好起來,你別擔心。”
“我可沒有關(guān)心你?!编嵉つ菖ゎ^,“看你可憐罷了。”
開口是一貫的嘴硬,顯然是忘了和自己過來的借口相悖。
“好好好。”陳珂笑著應(yīng)下,她將一顆砂糖橘塞進鄭丹妮手心里,“丹妮,晚安?!?br>
鄭丹妮沒有回應(yīng),最后掃了她一眼,抓著那顆砂糖橘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冬天的夜晚冷風呼嘯,鄭丹妮從住院部走出來,她攏了攏衣襟,從口袋里摸出那顆砂糖橘。
橘皮摸著十分光滑,透過果皮能聞到淡淡橘子的香氣,鄭丹妮站在垃圾桶旁剝起了橘皮。
砂糖橘小巧迷你,一口就能吃下一整個,鄭丹妮直接將一整顆放入嘴里。
咬開的一瞬間味蕾感知到的是酸,讓她蹙起眉頭,而后是香甜的橘香,有了酸的對比,甜味都變得更加甜蜜。
鄭丹妮轉(zhuǎn)過頭,看著身后的建筑,最后落在某一扇窗戶上。
她短暫的停留了半分鐘,隨即收回目光一頭扎進濃烈的夜色里。
…
“丹妮姐,你昨晚沒睡好啊?”
小艾見鄭丹妮一坐下便頻頻打哈欠,不由得問,同時在心里納悶昨晚不是早就休息了么?
鄭丹妮又打了個哈欠,含糊的嗯了聲,昨晚從醫(yī)院回來凌晨兩點多,一直到三點才睡下,能不困么。
兩人說著話,張導領(lǐng)著副導演過來,后面的工作人員正在布置場景,不知道從哪弄了臺鋼琴過來。
“丹妮啊?!睆垖弥鴦”拘Σ[瞇道,“劇本里有一段彈鋼琴的戲你知道吧?”
“知道?!编嵉つ菅杆偈掌饝猩⒌淖藨B(tài),“我的經(jīng)紀人跟我說過……”
她話還沒說完,張導接了過去,“咱們今天就拍這一幕,這鋼琴吧,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學會的,咱們行程也趕,就不折騰了?!?br>
張導指向那臺簡易鋼琴,“我們就卡視角拍攝,后期細節(jié)拍攝再請專業(yè)人士來,你要作出很專業(yè)的樣子。”他說著看向副導演,“正好咱們副導有點鋼琴基礎(chǔ),等下他簡單教你幾個鍵位?!?br>
鄭丹妮先是點了下頭,才說:“張導,鋼琴我會一點。”
原本秦川的意思是專業(yè)對口隨便彈一下就好,許久沒摸琴的鄭丹妮是不太想費工夫,而張導也是這么個意思。
但會彈琴這件事至少要和張導說一聲,剩下就看他的抉擇。
“這樣啊?!睆垖б詾樗囊稽c真是一點,秉著不想麻煩,快速拍完的原則,便說:“那行,咱們布置好了就開拍?!?br>
張導說完要走,又頓住腳步:“哦對了,這個是琴譜,你大概看看。”
鄭丹妮接過后簡單地掃了一眼,曲子有些復雜,有好一陣沒摸過琴了,一次過恐怕有些難度。
見張導對她也沒有要求的樣子,鄭丹妮便作罷了真彈的想法。
等到正式開拍,鄭丹妮坐在鋼琴前,手指極自然拂了一把琴鍵,發(fā)出悅耳的聲音。
但到底是普通鋼琴,音色在內(nèi)行人聽來和專業(yè)大三角鋼琴有很大區(qū)別。
“丹妮啊,你隨便彈彈就好了,主要是表情?!碑嬅嫱獾膹垖е笇У溃骸跋袷腔貞浧鹛鹈鄣氖虑?,笑容很自然流露出來?!?br>
鄭丹妮做了個ok的手勢,這一段是女主回憶起短暫分開的戀人,哪怕不在一處,心仍緊密連接在一起。
所以鄭丹妮在腦子里努力回憶男主的臉,以及戲里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可當她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鍵上,原本空空的大腦有了畫面,有肌肉記憶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
腦子里畫面卻不再是男主的臉。
是午后的琴房,陽光灑在淺木色的地板上,兩個女孩兒并肩坐在黑色長條琴凳上,兩雙手同時在琴鍵上跳躍,合奏出悅耳的曲子。
偶爾會很默契側(cè)過頭看身邊的人,那時會發(fā)現(xiàn)對方也在看著自己,對上目光的瞬間,繾綣的溫柔愛意快要從眼里溢出來,就像稻草里瘋狂蔓延的野火。
一眨眼,身邊空無一人,只剩下她自己,所有都成了泡影。
鄭丹妮敲完最后一個琴鍵,一曲終了,空氣很安靜,沒有人喊卡,時間好像停止了。
這一幕只有彈琴的戲,鄭丹妮只好抬起頭,發(fā)現(xiàn)導演組都愣住了。
她不明所以,回過神的張導喊了聲“卡”,就算是結(jié)束了。
小艾很快跑了過來,見到對方遞過來的紙巾,鄭丹妮有些疑惑。
“丹妮姐。”小艾有些尷尬道:“你哭了……”
“怎么可能。”鄭丹妮萬分詫異,自己只是彈了一首曲子,就算是劇本這里也沒有哭戲,可她抬手觸碰到臉上真有濕意。
“……”鄭丹妮接過紙巾迅速擦掉眼淚。
張導在查看剛才拍攝的畫面,鄭丹妮走過去站在一旁觀看。
“聲音放出來?!睆垖Х愿赖?。
畫面又重頭放起,鄭丹妮看到畫面里的自己,一切都很和諧,直到鋼琴聲傳來。
一首《致愛麗絲》讓她整個人愣住了。
畫面里的人笑著又哭了,她只是很沉默的流著淚,似乎周遭一切都暗淡了,滾燙的淚滴在黑白琴鍵上,沒入無法窺探的縫隙里。
直到畫面結(jié)束,沒有人說話,鄭丹妮扯了扯嘴角,略尷尬道:“張導,我再來一條吧……”
畢竟劇本上根本沒有哭戲,她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就加戲了。
“不不不,就要這條了!”張導忍不住拍手,“好啊,好!拍得真好!丹妮啊,看來你有很好領(lǐng)悟到人物感情,已經(jīng)完全入戲了!此處無聲勝有聲??!”
鄭丹妮:“……”
就…男主早不知道被她忘在哪個犄角旮旯了。47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