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青梅·上【羨忘】
簡介:青梅竹馬羨忘小段子①-③合集,配圖見動態(tài)。

初見
魏嬰第一眼見到的藍湛,是襁褓里裹著的小白面團子。頭頂?shù)奶ッ∠∈枋瑁瑑深a的腮肉高高堆起,擠得眼睛都只剩條細縫,不仔細分辨,還真不知他是醒著還是睡著,來人都說這小模樣真惹人憐愛,言外之意便是與俊俏搭不上邊兒。唯獨魏嬰揪著他阿娘的衣擺邊兒,等大人彎下腰,忸怩地在她耳邊驚呼:“弟弟生得好看!”
臧色好笑地望著以為湊到她耳邊講話旁人就一定聽不見的自家崽兒,掏了掏被吼得發(fā)麻的耳蝸,對顯然喜不自禁的友人會心一笑。
“噢?怎么個好看?”
“嗯……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紅,膚糯…若,凝脂,嗯……吹彈可破!”五歲的小大人掰著手指頭,在他有限的辭藻里搜腸刮肚,“就…比我都好看!”
噗噗兩聲,臧色與藍夫人齊齊掩嘴偷笑。
藍夫人拍哄著懷里三個月大還不明所以的奶娃娃,低頭輕點他的眉心和唇瓣,問他被哥哥夸獎了開不開心,逗得小藍湛嘴巴啵啵了兩下,眼睛都睜圓了些。
“你家羨羨啊,嘴巴真甜,可是跟某人學來的?”
“還行吧~”
臧色摸摸臭屁的崽兒,心道魏家這哄媳婦兒的本事還真是無師自通。原先魏嬰在家里幾個小輩之間,逮誰都要比試一番,說自己天下第一好看,尤其是跟江家那小子,指著人鼻子說人長得丑,氣得虞夫人抱上她兒子就走,江楓眠只得帶著女兒去追,她當時還擔心這崽子眼光這么高又不會說話,將來的婚事可得叫她發(fā)愁呢。如今見著這藍家的崽兒,怎么壞毛病立馬就改了,自己的第一好看也不要了,顛顛兒地往藍夫人膝邊兒湊,齜牙咧嘴地傻笑。
“別扒拉弟弟!”
眼見著魏嬰搭在藍湛襁褓上的手越攥越緊,若不是藍夫人順著他越彎越低,那襁褓早得被扯開了,臧色忙上手拍了一下魏嬰的胳膊肘,將人拉去小凳子上坐好。
“羨羨是想抱抱弟弟嗎?”
藍夫人笑看著小孩兒聳拉下去的嘴角立馬又高高揚了起來,欣喜若狂地對她“點頭哈腰”,便向臧色遞了個眼神,等她指導著魏嬰將雙臂環(huán)起來預備好,這才慢慢兒地,極小心地,一點點將柔弱無骨的嬰孩兒放進魏嬰的臂彎。
如獲至寶的小人兒又興奮又緊張,僵著的小胳膊不敢動彈,便轉(zhuǎn)著腰肢來回搖擺,還學著沒牙的藍湛嘬嘴兒,偶爾抬頭望向他阿娘的眼神里又是興奮又是緊張。
“出息~”臧色忍不住嗔怪,扭頭與藍夫人相視一笑,一回頭立馬睜大了雙眼,連忙擋在了藍夫人身前,“魏!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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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滿意足親到弟弟嫩嘟嘟小嘴巴的魏嬰猛然抬起頭,愣怔著伸出小舌頭舔舔唇邊的白點兒……嗯,弟弟吐的奶泡泡都又香又甜呢。

定親
二人的婚約,是在藍湛抓周宴上定下的。
云游在外的魏長澤、臧色夫婦那日本只是趕回來觀禮,順帶將自己那與藍湛初見后,不顧云深清湯寡水食難下咽,死乞白賴不肯走,在友人家呆了已有大半年的便宜兒子領回去。過了個年,魏嬰已經(jīng)七歲了,劍術、心法也該開始修行,再留在藍氏,于情于理都不合適。
一別八九月,小孩兒到底也會想爹娘的。聽見他們動靜,魏嬰撒著歡兒地撲了臧色個滿懷。看他在娘親懷里磨蹭夠了,魏長澤才將人提溜起來顛了顛:“沉了,看來清湯寡水你小子也吃得不錯嘛……不會還跟弟弟搶吃的吧?”
“胡說什么呀,忘機還在吃奶呢~”臧色瞋了一眼心大的丈夫,從袖兜里掏出乾坤袋給魏嬰,慈愛地摸摸他的頭發(fā),“羨羨身長長了些,你看他這身板單薄的,下巴都尖了,再輕可還得了?”
“哇!大雞腿!哇!還有蓮蓬!還有枇杷!”魏嬰打開乾坤袋,掏出一樣,驚嘆一聲。
有媽的孩子像塊寶,這四季里他錯過的美食,他阿娘都為他用術法留著。
魏嬰美滋滋啃完大雞腿,撅著嘴要臧色給他揩凈了油光,剝幾個蓮子,吃一個枇杷,悠哉游哉跟在爹娘身后往大堂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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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的藍湛已經(jīng)開始抓周,紅綢鋪出七尺長,一頭蹲著他爹娘,一頭圍滿了賓客。小人兒孤零零坐在紅綢上,茫然望著在前面不遠處攢動的一群陌生人,扭頭要往娘親懷里鉆,卻被推拒了雙手翻個面又轉(zhuǎn)了回去。他阿爹不斷在他眼前揮揮手,吸引了他的目光卻又不肯抱他,指著地上一堆亂七八糟的物什,在哄鬧的人群里喊著他聽不懂的話。他抿緊了小嘴巴憋呀憋,就在一大顆晶瑩即將從眼眶墜落之際,瞄著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人群中擠了進來。一時間仿佛看到了救星,小藍湛連忙手腳并用地向魏嬰爬過去,在一片驚呼中扒上了魏嬰的褲腿兒,顫巍巍地站立起來,搖搖晃晃之中攥住了魏嬰腰間陳情蕩著的玉穗。
“這小東西,怎么還扒拉起哥哥了呢?”青蘅夫人不由發(fā)笑,望見魏嬰身后遠道而來的友人,笑著頷了頷首,又向抱在一起的兩小只拍了拍手,“羨羨,讓弟弟過來,讓他挑挑地上的東西,看他喜歡哪個~”
魏嬰懂事地拎著藍湛往紅綢上去,剛要將小人兒放回到一堆小玩意兒跟前,小藍湛便意識到了自己又要被剝開,蓮藕般的小手臂慌忙圈住了魏嬰的脖子,小腳有力地從魏嬰的肚子蹬到胸膛,乖巧地將下巴擱在魏嬰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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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藍湛方滿一歲,可七歲的小孩兒又能有多大力氣,魏嬰被他一股勁兒踹得連連后退,被魏長澤兜了一把才穩(wěn)住身形,還生怕將小藍湛摔著了,雙手交叉牢牢托住了奶娃娃的高高撅起的屁股。
“嘖,忘機啊~”
怎么哄都不見他兒子撒手,青蘅君有些無奈。這么多賓客看著等著呢,這孩子…隨便抓一樣也行啊……
隨便抓一樣?
青蘅夫婦對視一眼,所以他們兒子這是……看上魏家那小子了?
正踟躕間,人群中又一陣哄笑,青蘅夫人一抬頭,就見她兒子的手一左一右把人魏嬰的耳朵扯得通紅,小腦袋都跟人的額頭貼到一塊去了。再側(cè)過來一瞧……好家伙!這怎么還親上了?!還是她兒子自個兒貼上去的,在人嘴角又舔又啃,還不停翕動著小鼻子湊著聞。
不知是哪位長者說笑道:“好啊好啊,青蘅君家這小子,什么都不抓,一把就抓住了魏家那孩子 ,這是打心里歡喜,天定的緣分吶!”
臧色聞言,笑瞇瞇擰了擰藍湛的臉蛋:“哎呀,剛剛我都還沒想著呢,這真是巧了不是!忘機第一次抓著的,是羨羨那玉佩吧?那個啊,就是一對兒的,他們老魏家的傳家寶,另一半就是要給羨羨將來的夫人的……忘機是喜歡那個嗎?”
暗中戳了戳還在發(fā)愣的魏長澤,臧色忙從他懷中摸出乾坤袋,翻出紫檀木匣,取出了另一半玉佩,在奶娃娃眼前晃了晃,自顧自地就給人套手腕上了。
“哎呀,那我們羨羨有福氣啦,拐了個俏公子當媳婦兒呢~”
臧色走到閨中好友身邊,握著她的手,微微搖了搖:“真好?!?/span>
“忘機也是好眼光了,羨羨是個好孩子,以后,可就要有勞你好好保護我們忘機了?”
青蘅夫人也莞爾,回眸撞見她夫君和煦笑顏,抬手拍了拍兩個孩子的發(fā)頂。
“好!我保護他!”
魏嬰一個立正,使出吃奶的力氣將手里的小媳婦兒又抱高了些,還笑得見牙不見眼。
吮不到枇杷甜味兒了的奶娃娃昂起腦袋,烏溜溜的眼睛在紛紛道賀的大人們身上轉(zhuǎn)了一圈,落回自己手腕突然多出的紅繩上。小手揮揮了兩下,晶瑩剔透的白玉折射了正好的陽光,他彎著臂膀?qū)⒂衽逅瓦M嘴里,嘬了兩下又吐了出來,伏在魏嬰肩頭繼續(xù)吃手手了。

同歸
誰曾想婚約定下的第二日,小魏嬰就被爹娘帶離了姑蘇??v然他有千般不愿萬般不舍,也難敵他阿娘一句:“不好好學本事,將來怎么保護媳婦兒呀?”一步三回頭地邁出云深不知處的山門,沖他那被爹娘半牽半拎著緩緩挪下石階的小媳婦兒可勁地揮手,終于看不見了之后才慢吞吞跨上了他的小毛驢。臧色偏頭一瞧,這眼眶紅的,真跟不得已遠走尋功名的小情郎似的。
“哎喲,怎么還哭了呀?又不是以后都見不著了~”
小魏嬰盯著他娘抽了抽鼻子,在他爹聞聲回過頭時立即抹掉了淚花——
哼,他爹娘這叫什么,站著說話不腰疼,反正分開的又不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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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zhèn)睦??”臧色憋笑,捏了捏她兒子的小手,“那你要是學得好,每年到七八月,我們就帶你回來看看忘機,如何?”
“真的?”
“當然,看你表現(xiàn)~”
每年七八月都是暑氣最重的時候,他們本也打算借住在云深避暑來著,就是時常叨擾友人,也怪不好意思的。這下好了,一舉兩得。
臧色望著立馬破涕而笑的傻小子,向魏長澤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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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盛夏,便成了魏嬰最為期待的時令。
年年見面,小情侶都有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個漸漸會走了,會跑了,會蹦了,會跟在魏嬰身后“哥哥”“哥哥”地叫喚了,一個長高了,結(jié)實了,也愈發(fā)頑皮了,仗著會了些三腳貓工夫便要在媳婦兒面前好生顯擺,聽人拍著小手“哇哦哇哦”稱贊看向他時滿眼都是星星,心里更是美得找不著北。
直到九歲時,經(jīng)歷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場滑鐵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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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太陽不算火辣,在冷泉里給小藍湛捉了許多天的魚,魏嬰有些玩膩了。趁著大人們不注意,從他阿娘的乾坤袋里翻出自己的壓祟錢,抓著他媳婦兒的手,偷偷摸摸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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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下山這條路,魏嬰走了數(shù)不清多少遍,自是記得比回夷陵都牢,可藍湛不記得,不說青蘅夫婦顯少帶他下山,就他這三歲大點兒的奶娃娃,小腦袋里又能記多少事呢?記得要跟緊他的羨哥哥就不錯了。
魏嬰那時也才初學御劍,摔了不知多少個跟頭,獨自飛行還勉強,萬萬還沒到能帶藍湛一起的程度,他記得摔下來有多疼,自是不敢讓自己的寶貝小媳婦兒摔著磕著。等好不容易下了山,小藍湛已經(jīng)累得夠嗆,一屁股坐在石階上,小臉漲得紅撲撲,鬢發(fā)都汗?jié)裨诹祟~角。
“走不動啦,歇歇!”
魏嬰想想山腳到鎮(zhèn)上的距離,得趕緊的才能吃上頓好的再在天黑前回來,便背對藍湛蹲下身,讓他上來背他走。小娃娃想也沒想欣然同意,雙手摟著魏嬰脖子就趴了上去。還沒準備好的魏嬰撲通一聲就跪了一膝蓋的灰塵。他咬咬牙背著小媳婦兒站起來,一步兩步三步,卯著勁兒飛快走了百來米就脫了力,偏偏背上的小人兒還興奮得手舞足蹈,被他撈著腿彎也不老實,小腳一踢一蹬,嘴上咯咯咯地笑。
魏嬰當然不忍心喝止他的小媳婦兒,又實在沒力氣陪這小家伙兒再折騰,便慢慢將人放回了地面,放棄了趕去彩衣鎮(zhèn)的念頭。
四面環(huán)顧了一圈,這個時令已經(jīng)沒了他們愛吃的枇杷,魏嬰將藍湛帶到一棵無花果樹下,然后大展身手,在小媳婦兒崇拜的眼神中,三兩下躥上樹,給他摘了一衣兜的無花果來。
吃也沒吃幾個,又轉(zhuǎn)換了陣地,一會兒是桃子,一會兒是桑葚,邊吃邊玩了快一個時辰,二人衣衫上全是臟兮兮的灰塵,肚皮鼓鼓囊囊,牙齒唇瓣也都染了色,躺在樹蔭下愜意地翹起二郎腿腿,還碰碰彼此的腳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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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此時就打道回府,也算是完美的幽會了??烧l知就在這時,魏嬰聽到了幾聲雞叫,又正好起了玩心,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要帶藍湛去抓山雞:“嘿嘿,看夫君給你露一手,晚上讓廚子給你做雞湯喝!”
荒野崎嶇,滿地都是散落的枝椏,蚊蟲也不在少數(shù)。溜起來還不太利索的小人兒連連被絆得趔趄,白嫩的臉蛋上也被叮了好幾個包,望著樹枝窩里許許多多的小蟲子,嘴角開始下撇,揪著魏嬰的衣角念叨著要回去。
“不怕不怕,跟著我,我保護你~”
魏嬰豪邁地拍了拍胸脯,牽起藍湛的手,學著他爹對他娘的樣子,吻了吻藍湛的手背,然后繼續(xù)捉雞……終于,揪住了雞的翅膀,撲騰之間拽了一手雞毛。
斗志昂揚,他叉著腰氣喘吁吁,正想找個干凈點兒的地方安頓藍湛坐著等他,靈敏的雙耳就留意到不遠處草叢里傳出的急促喘息聲。脊背一瞬間僵直,魏嬰緩緩回頭,對上一雙一如既往銳利的三角眼,嚇得一個哆嗦,也顧不上是狼是狗,一把撈過藍湛的咯吱窩,抱著人往回飛奔。
不明所以的小娃娃透過羨哥哥的肩膀看到了追上來的小狼狗,還以為他們在玩鬧,一邊揮舞著胳膊,一邊還笑嘻嘻在魏嬰耳邊給他加油。
直到魏嬰發(fā)軟的雙腿終于被盤錯的樹根絆倒,雙手護在他腦后將他緊緊摟在懷里滾了幾滾,衣袖被劃破,手臂上也拉出了長長的血痕,牙齒都在打顫還讓他躲在自己身后,讓他別害怕,說他保護他,警惕地盯著面前不斷逼近的狼狗讓他趕緊跑,藍湛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羨哥哥被欺負了,羨哥哥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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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兒氣鼓鼓從地上爬起來繞到魏嬰身前,在魏嬰放大的瞳孔中拾起地上的樹枝唰唰朝小狼狗扔過去。
“別!湛湛!回來!”
小藍湛沒被狗嚇著反倒被魏嬰嚇了一大跳,還沒回過神就又被他拽了回去,眼瞧著他顫抖著抽出了腰間那支笛子,著急忙慌吹了兩下不見效,干脆拿在手里當武器,對著那條狗擺出了格斗的姿勢。
“愣著干嘛,快跑呀你這個小笨蛋!”魏嬰急得跺腳,“往回跑,找爹娘去?。 ?/span>
小藍湛被吼得跑開了幾步,又停在不遠處不動了。
唉,不離不棄,這大概就是真愛吧。
魏嬰嘆了口氣,心里老道地想著,若真為他的小媳婦兒死在惡犬口下,也值了,可他舍不得他的小媳婦兒為他殉情呀!
唉,他為什么嫌重沒帶上他的佩劍,為什么沒把阿娘御笛的本事通通學到手,為什么貪玩要捉什么山雞,為什么在他的湛湛要回去時不帶他家去,為什么連累他的媳婦兒置于險境……
可憐小魏嬰感動得熱淚盈眶,悔得腸子都青了,卻聽他小媳婦兒“哇”一聲哭開了:“不認識了…我寄幾找不到家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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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魏嬰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的小媳婦兒哭得涕泗橫流,回頭才發(fā)現(xiàn)那惡犬竟吧唧吧唧吃著方才從藍湛兜里掉落的沒吃完的果子吃得正歡,尾巴都要甩上天。
接二連三的變故讓魏嬰幼小的心靈受到了莫大的沖擊,終于在他們的爹娘前后腳找來后兩眼一黑,暈倒在了臧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