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博】我是一名保安,守護博士平安(五)

“你曾經(jīng)是傭兵,女孩?”
“嗯……準確的說,現(xiàn)在也還是,我的老板還沒有把我革職?!?/p>
“……好吧。”
篝火旁,點點星芒閃爍。
我用匕首切割著鹿肉,改出了不深不淺的花刀。
沒什么意義,我并不餓,只是手上有點閑。
“那個,保安先生……我們明明帶足了干糧,您為什么還要……”
“我的習(xí)慣罷了,以前每次和博士出去,我都不會吃提前準備的食物,我怕會發(fā)生什么,他會不夠吃。”
我看著她稍稍愣神,嘴角的殘渣也再未增添。
似乎開始小心翼翼地收攏起那塊壓縮餅干。
“吃吧,不用顧忌什么,我們干糧帶的很足,只是我這個習(xí)慣衍生于那段日子,和現(xiàn)在不一樣了——你就吃吧?!?/p>
她果真是個敏感的小姑娘,但似乎還好,她接受程度不低。
她又開始小心地抿食,吃東西的樣子活像個貴族大小姐。
我繼續(xù)割我的鹿腿。
這次出行在我的意料之外——博士的安全已經(jīng)不需要一個沒有文化腦筋呆呆的笨鳥來保護了,他更需要一位知書達理的姑娘來伴隨他的旅途。
不過這次,他主動邀請了我。
兩件事忽然襲上了他的生活——一只菲林的歸隊,和一份冒昧的邀請。
菲林原屬黑鋼國際,我并不討厭的組織,聽說犯了事,被發(fā)配到了拓荒地,如今剛回來,于是便來找博士了。
對她自己的決定,她似乎有些怯懦,她似乎害怕博士會生氣。
講真,博士才沒那個心思對那么多事情觸動情緒呢。
他也舍不得。
姑娘叫杰西卡,年齡和我差不多大,但看見我總把我當(dāng)成保安大爺一般尊敬,她也是為數(shù)不多經(jīng)過保安亭會主動和我問好的人,我大抵對她有個好印象。
至于邀請么……
我有些嗤之以鼻——一個依托著賣手工紡織品來維持全村生計的小地方,不幸地感染上了役疾,想方設(shè)法地找到了名聲最好的醫(yī)藥公司,想要用紡織品更換藥物。
嘖。
我對那種手工的,花花綠綠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好不好看我也不好妄加評定,但用這種東西來抵錢幣,是不是太幼稚了一點?
好在他們也沒那么蠢,只是“暫抵”,并不是不給錢。
我們島可愛的小兔子當(dāng)然心一軟,答應(yīng)了。
這本不是件大事,但似乎博士對照顧杰西卡的軟弱內(nèi)心需要一次契機,他攬了這份先行探察的責(zé),叫上了我和杰西卡一起。
叫我就當(dāng)保鏢了,叫那個小菲林干什么?度蜜月也不該是那種地方吧?
菲林身上發(fā)生了我不知道,但博士似乎很關(guān)切,或許他只是……想知道這只小貓身上的成長吧。
我沒什么所謂,我只是跟著走而已。
現(xiàn)在大約行了半程,博士在安睡,本該我來接替守夜,但似乎這個小姑娘不是很想睡覺。
她蹲在篝火旁,抱著膝蓋,似乎想著些什么。
“保安先生……我不在的時候,博士怎么樣?”
“很好,按照我所看到的話,畢竟待在一個誰都喜歡你的地方,哪有不開心的道理呢?”
“阿——嗯……也是呢……
“那,博士會不會……已經(jīng)忘記了我呢……”
“……”
我皺了皺眉。
得嘞,這種失眠我還真沒少見過。
“姑娘,你真是很不自知,先不提你這種思想博士會不會考慮到,你猜猜為什么博士要專門和你一起去那個破村莊探察?那里可是犯著疾病呢?!?/p>
“是,是么,抱歉……我只是,有些擔(dān)心……”
“不用擔(dān)心,只要你一門心思喜歡博士,博士不會辜負你的?!?/p>
她的臉在火光的照映下愈發(fā)紅潤,很明顯,我說出個事實就足夠讓她害羞了。
博士身邊的小姑娘似乎很多都這樣吧。
“話說你犯了什么事,去拓荒地那種鬼地方,你們黑鋼的老板不保保你么?我覺得你們應(yīng)該不用那么守規(guī)矩,或者說,你逃到羅德島來也行唄。”
“保安先生,我是自愿的……我……拓荒地本身也并不是那么令人失望,當(dāng)滿揣著希望的人民踏上那里的土地,一切都會歡欣的?!?/p>
“可是姑娘,一般拓荒地都是毫無希望的人被趕過去的?!?/p>
事實如此。
我明曉那些政府的手段,我看慣了。
但不知怎么,這姑娘突然舍了羞澀,輕輕笑出了聲,仿佛想到了些什么。
“是啊,先生,但是如果有人肯為他們帶去希望……”
“那么那個人還挺偉大的?!?/p>
“偉大……么……”
她笑的更開心了。
我有些無語,我只能把她的情緒變動賴在對陪伴博士的幸福暢想上了,又或許她回憶起什么令人難以忘懷的故事吧。
“好了,姑娘,睡覺去吧,明天還要趕路,這地方還是有點冷的?!?/p>
“嗯,好的……”
她起身,姿態(tài)端莊,小心翼翼。
淺淺地回眸,似乎看我沒有注視著她,開始挪動步伐。
“姑娘,你的帳篷在那?!?/p>
“呀——我,我記錯了……抱歉……”
“……”
她幾乎是飛速逃跑了。
言語里完全沒有剛才和我說話時的從容。
嗯……
干壞事了。
那種小姑娘,想著晚上去博士的帳篷,大概要積攢好些時候的勇氣吧?
我的錯。
但我也舍不得叫醒博士,讓他去陪陪那只菲林。
……算了,大不了以后吹吹那么什么枕邊風(fēng)吧。
還是叫耳旁風(fēng)來著?
罷了。
沒有任何佐料,單單只是烘烤的鹿腿味道很差。
很柴,沒有汁水,皮和肉完全連在一起。
我淡然地咀嚼著。
一口好牙倒是和那些日子差不多,什么都咽得進去。
但是……
呵。
不必如此了。
不必了。
……
……
“杰西卡,睡得如何?”
“嗯……挺好的,謝謝博士關(guān)心?!?/p>
聽到聲響,我也不必蹲坐在已經(jīng)消弭的篝火堆旁了。
拍拍手,我站起身,看著他們并排走來。
“你沒把你的盾炮帶過來?”
“嗯……我,我擔(dān)心博士會覺得,我?guī)е切┭b備……不再那么……好相處……”
女孩點點指尖,聲音很小。
博士勾了勾嘴角,默默往她身邊靠了靠。
“你的成長會讓我感到高興,杰西卡?!?/p>
“是,是么……好的,博士,我會努力的?!?/p>
他的話術(shù)還是那么精湛,我始終十分欽佩。
瞇起眼,感受了一下風(fēng)向。
“巧是順風(fēng),我想該啟程了,博士。
“上車吧?!?/p>
我討厭開車。
討厭!
但我得學(xué)會,因為當(dāng)上博士的司機,這樣才有更多的機會和博士一起出去。
而且,再怎么說,都該我來當(dāng)博士的司機才是。
那些胡子拉碴的老男人配嗎?
配嗎?
“好,慢慢開吧,檔案上的文字實在是沒什么感情,我想聽聽杰西卡自己經(jīng)歷過的故事,可以嗎?”
“好,好的!博士。
“我盡量敘述完整……”
明明中間的車位很大,副駕駛怎么看也是需要一個聰明伶俐俊秀有度的兜帽人坐好的地方。
但他們就是要一起坐在小小的后座,心照不宣地慢慢貼近。
我把鏡子往上調(diào)了調(diào),開始專心看路。
饒是我聽力良好,注意力也足以在開車時分散出那么一些,聽聽這姑娘的故事。
來品一茗舊茶。
……
……
“老村長,你好,我是羅德島負責(zé)探察情況的人員,進行分析和數(shù)據(jù)提取,然后發(fā)配藥物過來?!?/p>
博士和一個胡子比頭發(fā)都白的老伯交談起來。
我對他有那么些些興致——因為那老人頭上的光圈。
總讓我想起一位,樣子模糊的故人。
“謝謝你,先生……實在抱歉,我們走投無路,也沒有那個能力一次性支付完……但我們村的紡織在附近小有名聲,能賣個不錯的價錢……如果需要什么特制,我們也一定答應(yīng)……”
那老家伙一點薩科塔的骨氣都沒有,諾諾地答應(yīng)著,懇求著。
當(dāng)然了,我不怪他,在來之前我就了解過這里,說是一個鎮(zhèn)未免也太寒酸,不知哪次天災(zāi)引起的地塊移動把他們困在了這里,想要到最近的,設(shè)施完善的城鎮(zhèn),少說要跑死三匹馬。
更何況這破村都沒幾個四條腿戰(zhàn)立的東西。
同行的姑娘站在街口,眼望著下方的那些稱不上道路的路上。
人稀稀松松,并不成群結(jié)隊。
他們佝僂著身子,臟的可怕的布料捂著口鼻——但那布料上偏偏也有繡印,暗淡的顏色說明它們之前的姿色如何。
面黃肌瘦,在這個世界里,連和最原始的自然搏斗的資本都沒有。
我不知道這個地方有沒有獵人,但附近也沒什么像樣的獵群就是了。
按照我的猜想,咱們這次來也就是做做慈善,救救人,幫他們把東西賣一賣,按照阿米婭的性格,估計還要悄悄少些回扣。
我不太支持這種做法,但我總幫她瞞著凱爾希,博士沒關(guān)系的,他最寵阿米婭。
更何況他也善良。
我百無聊賴——這種漲名聲的事情讓我做實在有些大材小用了吧?不過既然是陪他……無聊也就無聊了。
無聊至少代表著安全。
想來這村也翻不起什么讓我動容的浪來。
我本想瞇起眼,聽著博士和那個老頭愈發(fā)和諧的攀談。
但我口袋里的終端突然變了顏色。
猛烈顫動著。
這次是真的要皺眉。
“老東……老伯,這個村莊是因為流匪才如此破敗的么?”
那老人本舉起手,凝著欣慰而感動的笑,聽到我的聲音,忽是渾身一顫,凌冽了。
扭頭對向我。
“這個……”
“那就是有了?任務(wù)報告里可沒寫啊,你和我一樣認字認不全么,嗯?
“博士,車被動了,我去看看?”
兀然間,良好和睦的氣氛被撕得粉碎。
我的余光看見杰西卡挽了挽博士的手臂,低下眉。
“我們一起去吧,說不定是其他情況,不用太擔(dān)心?!?/p>
“嗯?!?/p>
我點點頭,又看向那個長得完全不像老主教的薩科塔。
他在微微顫抖,嘴里念誦著什么。
“老東西,站這別動,等我們回來。
“別害怕,只要你沒起什么心思,我們也就是來幫忙的。
“記住了。”
出門在外吶……
離開了羅德島,我又想起來。
這個世界,是如此想讓你跪著咽下殘酷。
吃人不吐骨頭的泰拉啊。
我淺淺威脅了一下老薩科塔,轉(zhuǎn)身就走了。
我聽見博士他們兩個回頭,說了些什么。
杰西卡那個小姑娘的話語里帶著那份,她永遠拋不掉的,我有些無語的,道歉的腔調(diào)。
或許是我太冷酷了吧,但我總覺得,她沒必要和所有人道歉的。
沒人欠她,沒人欠這個世界,沒人欠自己。
沒有人。
……
……
我的腳步很快。
說實話,我此時此刻還保持在“走”這個狀態(tài),無疑是因為博士也如此罷了,我早該去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混賬敢動羅德島的車。
博士和杰西卡在我身后,沒落下多少距離。
彼此之間,保持著靜默。
“有點點刻薄了,不用這樣的。”
“……是。”
我知道到底是誰想說這句話。
我也知道,他并不怪罪我,他只是想安慰她,而他知曉我并不會置氣。
不會。
我的眼睛望得很遠,很仔細。
我也聽得清,那些隱隱約約的聲音。
在一望無際的平原遠處,有個山丘,山丘上則停著一輛闊氣的動車。
車子旁,是個焦躁的少年。
拿著錘子砍刀,氣喘吁吁。
我伸出手,翻轉(zhuǎn)一下方向,示意博士二人暫且停下。
緩步上前,細細看著那少年。
他的頭發(fā)透著一絲焦黃,脖頸處滿是顯而易見的青筋。
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細胳膊細腿。
面孔棱角分明,眼旁的齷齪一看就是許久沒有清理。
他手中那稱不上武器的工具已經(jīng)滿是缺口,想來對眼前的車輛無計可施。
那是自然,如果博士乘坐的車輛能被這種東西輕輕松松地擊破,那不知多少人要被吊死。
他真的是個毫無心計毫無能力的少年,執(zhí)著于車輛里可能的戰(zhàn)利品,并不關(guān)注四周。
直到我一腳踢向他的小腿,從身后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摁倒在地。
“啊——你……你誰??!松開!疼死了……”
“再叫撕爛你的嘴?!?/p>
“你憑什么——”
我一直覺得我是個很真誠的人。
我很少撒謊,就算有,也是善意而無害的。
為什么總有人不聽呢?
聒噪的東西,把嘴縫起來太麻煩了,還是直接把舌頭割掉來得方便。
我都能看見他舌尖被割裂開的凹陷了。
“別——!”
“別動?!?/p>
緊張或淡然的。
急促或平和的。
血沿著縫刃汩汩流淌,倒是不多。
我的手指停在這里,一動不動,全身也一樣。
他的命令。
“好了,松開吧。”
這個蠢東西總算得到了自由,不過,看來他并不是很敢繼續(xù)說話了。
至于逃走……
我畢竟還是踩著他的小腿,想來他也沒有壯士斷腕的勇氣。
就算我把刀遞給他,也一樣。
博士看著我,沒有什么表示。
他身后的菲林則是估計看見什么,瞳孔瞪大,一臉愁容。
惻隱之心大動。
“保安先生……請……放開他吧……他估計是來奪取錢財?shù)?,趕走他就好……”
這次輪到我看著博士了。
我還沒有搜身,也還沒審問,這時候放開對可能敵人的控制是很愚蠢的。
博士教我的。
但博士閉上了眼,似乎籌謀著什么,淡淡的點了點頭。
于是那男孩小腿的肌肉又恢復(fù)了正常的形狀。
他理所當(dāng)然的害怕,而我也順理成章地盯著他。
他在抿血,瞳孔顫抖。
“我說,你回答。
“敢跑,打斷你的腿。
“你是流匪?”
“不是……”
“哦……你的父母還在世么?”
“嗯……”
“是你砸的車?”
“是……”
“博士,怎么辦?”
按照我的考慮,打一頓,然后吊起來,等他娘老子來找。
按照如今博士的習(xí)慣,假意放跑,讓他回去,暗中觀察情況,檢驗真假和可能的報復(fù)。
按照杰西卡的想法么……
“博士……就放他走吧,為了活命,他們都已經(jīng)被迫忘卻了道德了……
“車,我會安排人修的?!?/p>
她也總算明白我們這個隊伍任何行動真正的指標是什么了。
“放心,杰西卡,不算什么大事,聽你的吧。
“送他回去吧,我和他父母說兩句。我想,杰西卡也是這么想的?!?/p>
“好的,博士。你比以前要善良得多?!?/p>
善良是需要資本的,軟弱的善良和愚昧沒什么區(qū)別。
好在,如今的博士在善良這方面可以揮金如土。
我把少年提到車子的后備箱——我想把他放進里面的,但杰西卡阻止了我,讓他坐在副駕上。
我們上了車。
“往哪走?”
“前面……一直往前……等看到一處樹林……”
“到了記得說一聲。”
一腳油門,落葉紛飛。
……
……
“好了,別哭了。不是你的錯,我的反應(yīng)慢了。
“……真不是?!?/p>
好吧,我該怎么辦?
我身前是手腕帶傷的博士,在被杰西卡一邊流淚一邊小心翼翼舔舐著。
我身后是十?dāng)?shù)具尸體,包括那個少年。
這個小畜生真是有夠不知好歹。
膽子倒是大,直接把我們騙到了他們的老巢。
突然的暴起也很迅猛,不知從哪里扔出了小刀,直直對準了博士的咽喉。
刀身穿過林內(nèi)繁茂樹葉遮掩的陽光,攝人心魄。
少女擋在男人面前,而男人又伸出了手臂遮擋住少女。
好在,我終究沒有那么窩囊與無用,還是在空中握住了那把刀。
曾經(jīng)……我可以抓住飛來的箭支,甚至是子彈的。
可能是我老了吧。
博士的手腕被割裂開了傷口,埋伏的流匪也一擁而上。
幸好,剩下的事就很輕松了。
說是流匪,也就是一群普通人罷了。
我做了我最熟悉的,也是最簡單的事情。
他們的規(guī)模真是有夠小的,種族也很雜。
實力就更不用說了,連個感染者都沒有。
我踹了踹那少年不能瞑目的臉,他最先死,倒得也最久。
……便宜他了。
這些事永遠在我的意料和準備中,但這次我失手了,讓他受了傷。
好在這群流匪沒那個錢給武器上毒。
博士只是受了輕傷,人我也解決完了,這件事本該是結(jié)束了。
但麻煩的永遠是武力解決不了的事情。
少女哭了,又。
我不知道為什么——可能她總喜歡把一切責(zé)任攬在自己身上吧,又或許她太愛博士了,又不敢怪罪我什么的……我不知道,總之,她很自責(zé)。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常態(tài),但我……習(xí)慣了。
和阿米婭如出一轍,但要更軟弱些。
我把這些都歸于軟弱。
“對不起,博士……我……又……”
“沒事,杰西卡,倒不如說,我很高興你經(jīng)歷了那些事情,你的內(nèi)心依舊善良——你還是會為那只幼獸祈禱,對么?”
“嗯……”
她流著淚,不可置否。
跪在地上,將繃帶一圈一圈地繞在自己愛人的手腕上。
博士輕撫她的背,輕聲細語。
“善良是我們不可拋棄的東西,尤其是你,我的責(zé)任就是讓你能擁有懷著善心,我會保護你的,好嗎?”
“博士……我……我不知道我還該不該……但我真的,不忍心……”
“應(yīng)該的,是你的話,就應(yīng)該這么做。放心,我不會怎么樣的?!?/p>
……哼。
你談你的戀愛,反正我怎么都會保護你。
哼!
那天我死掉了,你怎么辦!
不過,他就會換個保鏢了吧……
嗚……
“好了,回去吧,都是小事,影響不了什么。
“你的故事還沒和我講完,去拓荒地之后,你看見那名老維修工了么?”
他站起,牽著杰西卡的手,替她揉去眼淚。
仿佛習(xí)慣了,仿佛看慣了。
他的感情依舊。
有時候……你明知道你的情感你的作為可能是錯的,可能會被抨擊,被嘲笑,可能有時候你自己都會懷疑你自己。
但當(dāng)你的那些作為被一個人包容,肯定,接納……
你會愛上ta的,對吧?
……
……
“哦?你真的沒動???外面可冷了。
“也是,你大概有些心虛,要做些事情緩解一下自己的內(nèi)疚吧。
“來吧,說說看吧?!?/p>
博士領(lǐng)著杰西卡去養(yǎng)傷——沒那個必要,但杰西卡堅持。
這地方也沒有診所,老村長是懂最多醫(yī)術(shù)的人了,但甚至還不及我。
所以,只能我來和這個老薩科塔掰扯掰扯了。
我相信我是他最不想看見也最不想交涉的人。
“先生,抱歉……我們……我們無計可施……”
“不圖你們反抗,沒長嘴么?”
“……誒?!?/p>
他忽是低了低頭。
光圈也暗淡。
翅膀低低收攏,胡子沒有規(guī)律地顫動。
“實際上,我們需要那群流匪?!?/p>
“……呵。
“繼續(xù)說?!?/p>
“他們之中的很多人,本就是從我們這里逃出去的,也有流浪者,或者被通緝的城里人。
“你說的那個少年,他……就是我撿到的。”
“……”
“流匪來我們這里,會把幾乎所有紡織品搶劫一空,然后去往中心城鎮(zhèn)售賣。
“之后……他們中的一群人,會拿那錢中的一些,給我們,還有各種生活必需品。
“我們知道,他們只為了下一次能繼續(xù)劫掠,但我們……也需要那些東西,我們運不出那些紡織品,外面……太危險……不是成群的組織,靠我們村里的老弱病殘,根本就……
“我的銃早就沒了,我也,只會禱告了。
“所以,久而久之,那群流匪,反而是我們不能缺少的東西了,哪怕他們給我們的少之又少,連溫飽都難以維持,但我們……需要啊……
“所以,我不敢和你們說,我們怕……
“怕這個村子,沒有以后了……”
他似乎是絕了望。
沒有流淚,只是閉上了眼睛。
默默念誦著。
拉特蘭語,我聽得懂。
……那些經(jīng)文,我也聽得懂。
甚至,很熟悉。
“那個少年……他被流匪收養(yǎng)了?”
“是……我本養(yǎng)著他,但……但他逃走了,他受不了在這里的日子,去和流匪打交道了……被流匪頭子看中……”
“……我知道了。
“我殺死了他,你恨不恨我?他死了,你傷不傷心?”
他滿是愁容的面孔朝向我,眸子里混混濁濁。
似乎不懂,兇神惡煞的我為什么要這么問。
“這是他的選擇,他遲早要面對這些……我不恨你,但是……我確實……很心傷,他畢竟……
“畢竟是我撿到的孩子……”
“……
“……你不該,那么輕易的,舍棄他……
“不是誰都會被好人收養(yǎng)的,不是誰,都那么好運的!
“不是的……
“你……我不追究了……你給我活著!活著!你最好給我活的好好的……我會幫你的,還有你這個破爛村子。
“給我,活著!”
記憶,在回閃。
我本來,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
我是個沒有感情,也沒有牽掛的人,我連我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誰。
……我,什么都不在乎。
“明天我們會進行全面探察,根據(jù)需要提供疫苗和藥物,你統(tǒng)計好人數(shù)?!?/p>
“好的,先生,好的……”
“……老頭?!?/p>
“怎么了……先生?”
“對不起?!?/p>
老主教……
我……
殺死了,過去的自己。
……
……
“沒事的,吃吧,別害怕。
“我們就是來幫你們的?!?/p>
尾巴搖搖晃晃的女孩很開心,小口小口地抿著干糧。
一嘴的渣。
杰西卡和博士立在大街上,在蕭瑟又破敗的房屋旁。
一位衣衫襤褸的婦女此時有些手足無措。
“先生,和這位姑娘……謝謝你們的食物……那個……我沒什么可以籌還的,如果你們不嫌棄……”
她緊張地吞了吞唾沫,從貼身的小包中取出一段怎么來。
“這是我年輕時繡的……是我家鄉(xiāng)的花……很抱歉,我們這里,能拿的出手的只有這些紡織品了……”
她懷里的女孩掰下一半餅干,往婦女的嘴里塞,但婦女只是溺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又給了回去。
我看見杰西卡接過那段布一樣的東西,細細鑒賞著。
我聽見她的聲音透著一股子溫和。
“謝謝你,女士,我很喜歡,那我就收下了?!?/p>
“是么?那太好了,太好了……”
仿佛自家女兒可以安安心心地進食了,那婦女滿是皺紋的面孔總算松懈了點。
她家姑娘挺可愛。
我走過去,和博士交換了一下眼神,確認了他的狀況。
順手把壓縮餅干扔到婦女那邊。
她孱弱的身子一抖,用干柴一般的手指匆匆忙忙地接住,卻只是塞進她的小包里。
或許,在她心中,過往和家鄉(xiāng)已經(jīng)和吃食一樣廉價了吧。
“謝謝你,先生,謝謝你……”
“謝謝你們村長吧,他是個大善人。”
“我們一直知道,村長為了我們,用盡了一切,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日子……他甚至連孩子都沒有……”
我的心有點疼。
誰的刺針猛地扎了一下子,讓我的呼吸有些困難。
深呼吸一番。
“博士,已經(jīng)交涉好了,明天就開始統(tǒng)計吧,今晚我會排查隱患?!?/p>
“好,辛苦?!?/p>
杰西卡蹲下身子,和婦女的女兒一起研究著那刺繡。
我和博士站在一起,和她們保持了些距離。
“想起些什么了?”
“不想也罷,都過去了?!?/p>
“放心,我在。”
“……嗯?!?/p>
“杰西卡,感覺她怎么樣?”
“博士怕我對她有偏見?放心,阿米婭不也差不多么。
“溫和,善良,包容,以及——軟弱不堪。
“對什么都自責(zé),對什么都抱歉,不敢反抗,不敢質(zhì)問,不敢——”
“不對哦?!?/p>
“博士,我也就和你說說罷了,也不算壞吧,至少是個純種的好孩子,也很依著你?!?/p>
“不,杰西卡,絕對不軟弱,在我眼里,她反而比很多人都要堅強——當(dāng)她看透了一切,她還繼續(xù)堅持著那份善良?!?/p>
“是么——或許以后吧,反正就現(xiàn)在這個樣子,恕我直言,她浪費幾年大好青春,她更應(yīng)該當(dāng)個慈善大使什么的?”
我聽見博士的輕聲。
眸子斜向我,滿是笑意。
“要不要試一試?”
“嗯?怎么試?她要是在我手底下?lián)芜^三合,就沒必要被那個杜賓訓(xùn)了?!?/p>
“有的時候,我們都深深地寄托于某些事情,某些人。
“把我們情感,溫柔,善良,未來。
“通通寄托。
“不是么?”
他怎么開始和凱爾希一樣,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嗯……
不管那么多。
他說什么,我都點頭。
“博士,至少我猜她一定會把那刺繡偷偷還給那女孩,也不去考慮那婦女僅剩的尊嚴和平等什么的,對不對?”
“呵……對。
“她畢竟,還是個女孩啊?!?/p>
……
……
巡街。
這個村比我想象得還要清凈。
也是,不是種地就是做手藝活的日子,能熱鬧到哪里去。
我需要排查一下,是否有可能的安全隱患,村子里是否含有陷阱之類的東西。
可能沒這個必要吧,他們哪來的錢搞陷阱。
而且,就這么小片地,就算一家一戶犁過去也不需要多少時間。
他們太弱小。
在這個世界里,平凡而弱小。
沒有蟬鳴,沒有狼嚎,什么都沒有。
危險的和平安的什么都沒有。
安靜地令人窒息。
在這村子里,我覺得我應(yīng)該聽不見任何刺耳的。
但終端卻來了動靜。
“喂,凱爾希醫(yī)生?!?/p>
“情況如何?”
“還行吧,剿滅了一伙流匪,博士手腕受了點小傷,已經(jīng)包扎好了,明天應(yīng)該就能統(tǒng)計完成了,到時候我用運輸機送吧?!?/p>
“好。
“現(xiàn)在,去找一趟博士,記住,一定要當(dāng)面看見他?!?/p>
“為啥?”
“去做?!?/p>
“!
“明白!”
發(fā)生了什么?
凱爾希上一次用這種語氣命令我……
是那個夜晚,我護送阿米婭逃走……
博士怎么了?
誰,誰他媽敢?
風(fēng)很大。
很大!
村子很小,路也很短。
我疾馳著,和那個夜晚一樣。
距離那座唯一品相好些的房子沒多少距離,老村長特意撥挑的客房。
弱不禁風(fēng)的木門能關(guān)上已是萬幸。
踹開房門,卻看見一雙無辜的眼睛,四處搜尋,卻怎么也看不見那套風(fēng)衣。
“保安先生……”
“博士在哪?”
“在房間里,但博士說,不要讓任何人進去,哪怕是您……”
怎么會,怎么會?
一來,一去,博士和凱爾希?
又發(fā)生了什么,誰找過來了?
他有危險……?
“先生!不行!”
“我有事,很緊急的事!”
“那也不行!博士拜托我時,很鄭重!說這關(guān)乎所有人的性命!”
“那就說明事情更大了!讓開!”
這種木門,裝個把手都算高攀了!
我可以直接把手鉗進去,扭開這種破爛廢鎖。
“先生!
“松手!
“我不想傷害您!”
“我不想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博士!滾開!我不能再錯過了!”
她同我想象的一樣羸弱,我能輕輕松松抓住她的脖子,把她提到高空。
但她……
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軟弱。
門把手上有著火藥的喧囂。
和只差一指之距的手掌。
空氣被兀然的槍響擊碎,滿是寂靜。
槍口對準了面龐。
她的槍,我的臉。
“保安先生……請,別動……
“別動!
“關(guān)乎博士……我不會警告第二次!”
“……”
她的手端得筆直。
她鮮能順暢的呼吸,手卻沒有顫抖。
她的眼神……
如此堅毅。
她明明只拿著手槍,卻仿佛抵著盾炮,堅守在第一道火線。
她的指尖扣在扳機上。
我確信。
她一定會開槍的。
因為我也知道——
事關(guān)博士,我們沒有誰會猶豫,會考慮任何其他。
我抬起手掌,擊高她的手腕。
幾乎是一瞬間,扳機也扣動。
天花板被鑿出一個焦黑口子來。
我繳了她的械。
連帶著那桿鎖,和那扇本就破破爛爛的門。
一起拽了下來。
還有房門對面,握著另一側(cè)把手的博士。
也被我順帶著拽到了地上。
他跌在門板上,有些急促地抬頭。
看向我和一旁的小貓。
“門不知怎么壞了,我怎么也打不開……
“你們沒事吧?”
……
……
“好啦,別生氣啦?!?/p>
“我沒生氣。”
“呆毛都立好久了——誒,別揪啊。
“下次不這樣了?!?/p>
“哪有你這么試的——你也不怕我把直接把她給……”
“我相信你不會的,她可是天天和你打招呼的好姑娘啊,你舍不得的。”
“……切,那是看在你的份上。”
“怎么樣,不軟弱吧?”
“嗯,我承認,我低估她了。
“她比我想象的……要明事理。是我的話,也會那么做的。”
“我說了,她比誰都堅強,最最勇敢的事情,不就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么?她知道她的善良不被世俗所認可,所接受,但她仍那么堅持著。
“她不愿聽到他人號哭。
“所以,她只能自己哭啦?!?/p>
“……她大概不會和我打招呼了?!?/p>
“會的會的,知曉了真相后,她和往常一樣怪罪自己,還夸你厲害呢。”
“我還不至于和小女孩子爭高低,那你安慰好她了么?”
“當(dāng)然了?!?/p>
“怎么安慰的?”
“嗯……貼心的照顧?”
“……真的?”
“當(dāng)然了,你不相信我么?”
“誒……你不知道這間房的隔音還不如羅德島的游泳館么?”
“……聲音真的很大么?”
“我已經(jīng)捂起耳朵了——你一直那么不溫柔么?我要告訴凱爾希醫(yī)生……”
“別??!和我沒關(guān)系……只不過……她還是個女孩?!?/p>
“好吧,我會替你保密的。”
“嗯,不過話說回來,為什么你聽凱爾希的,不聽我的?凱爾希平時對你比較嚴厲?”
“……”
我低下頭。
閉上眼睛。
腦子里,明明暗暗。
哭哭喊喊。
那位薩科塔的禱告。
那天阿米婭的抽泣。
那聲凱爾希的嘆息。
什么都,忘不掉。
“我怕,你又不辭而別。
“我怕,我又什么都做不到。
“我不想你被迫做些什么,我寧愿——寧愿我被關(guān)一輩子,孤獨一輩子,也不想你受傷,不想凱爾希受傷,不想羅德島的任何人遭受災(zāi)厄了。
“我答應(yīng)過你,我會保護你的?!?/p>
“……我知道了。
“以后,我保護你吧,那些你所害怕的一切。”
“不用,博士,我最害怕的事情——
“就是不能為你而死?!?/p>
給大家磕一個。
怎么說呢,這篇我寫的確實不好,嘗試有點失敗。
大概十幾章左右完結(jié)吧。
像這種all博的dl文,同質(zhì)化嚴重是很普遍的問題,同時第一人稱視角能寫的“甜”點也不多,我文筆爛乏,很難寫出多少花來。
所以,我想寫一個個故事,大家可以細細品味的故事。
沒有太多那些喜聞樂見的,額,親昵場面,就像一段日記一樣,平淡而值得剖析。
似乎到目前為止,我寫的字多的章節(jié)都不是很受待見哈,又臭又長。
但不管怎么樣,我都盡力去寫吧,伏筆我在埋,各種細節(jié)以及主角的形象我也都在塑造,怎么說呢,可能不是單單的甜文了,而真的是一篇故事了吧。
其實我個人還是挺喜歡這種形式的。
如果大家實在不喜歡,我就先提前開新坑吧。
再磕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