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屋里走去，周圍比較昏暗，但應(yīng)該還沒到開燈的時間，屋里沒多少裝飾，但房主在墻檐上精細(xì)粉刷的花邊、落地?zé)粽稚献约依C上的家徽、鍍了金的衣架、古樸大方的沙發(fā)、正面懸掛的金色掛畫、花瓶里用銅絲旋成的假花、以及這個時代少見的傳統(tǒng)壁爐和懸掛的水晶吊燈，無不體現(xiàn)出設(shè)計(jì)人獨(dú)特的藝術(shù)審美，職業(yè)思維告訴我這個夢境非常注重細(xì)節(jié)。

不過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非常不協(xié)調(diào)的地方——

這里沒有電器。

不只沒有電視機(jī)、電風(fēng)扇等家用電器，這里甚至連插座都沒有。

如果這些都是前輩所建，那他一定費(fèi)了不少心思吧。我這么想著，拿鑰匙開始掃描這里的每一寸地方，后面是餐廳和廚房，還有通往后花園的后門，左邊是廁所和淋浴間，順著右邊的樓梯上去......

我強(qiáng)制停下了掃描系統(tǒng)，為的是保護(hù)前輩的隱私：

“前輩！你在嗎！”

樓上開了門：“是誰？”

“唐！你的同事。”

前輩應(yīng)聲下了樓，后面跟著男女兩位中年人，看起來像前輩的父母。

“呃，”我一時語塞，這種強(qiáng)行介入顧客夢境的業(yè)務(wù)大多是非對公業(yè)務(wù)部的人來干的，“那個......很抱歉啊，剛才那個顧客在鬧事，需要你去一下......呃，就是......”

前輩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說完又拿起懷表，我一抬頭，正好撞到緊盯著我的兩個人，嚇得我趕緊把目光收回來。

“再等我一下，”前輩收起懷表，“算了我們一起去找行長吧?！?/p>

“啊？就現(xiàn)在？為了個72小時的夢的精神文明獎？”

前輩很無奈地反問：“要不然呢？兩邊都挺急的。”前輩從我手里接過萬能鑰匙，并領(lǐng)著我走向后門。離開前，我再次望向樓梯，那兩個人還在盯著我，以一種空洞的、無神的、機(jī)械的眼神。

打開門，第一眼是從樹枝間透射出的西方的斜陽。后院有個小泳池，大概有一米深，但里面滿是樹葉成堆，已經(jīng)不再用了。前輩帶我用萬能鑰匙打開了一間小屋的門，我以為會是地下室，但出乎我的意料，里面是深深的樓梯，讓我聯(lián)想到超市里交錯的電梯。我們向下走去，隔絕了陽光，里面比室內(nèi)更顯昏暗，我向四周望去，周圍是幾根六棱石柱，上面鑲嵌著各種顏色的寶石，我順著石柱向下望去，下面是無數(shù)的彩色光球，那時我才意識到，那些柱子上的東西根本不是寶石，我愣在那里，定神注視，才發(fā)現(xiàn)，那是無數(shù)的貓眼。

“怎么了？”前輩回過頭來問我。

“我就不下去了吧，”我的眼前開始冒金星，和黑暗中的微暗閃光混在一起，令我惡心，“我還沒必要去......見行長?！?/p>

“沒那么嚴(yán)重吧......好吧好吧，一會兒銀行匯合哈?！鼻拜叡鞠爰苤一厝?，但我拒絕了，因?yàn)槲也幌胱屗匆娢姨撊醯臉幼?，他留下我?dú)自向下走了。留下我一個人，逃避那些貓眼，我感覺薔薇的芳香和溫暖，這些感覺卻讓我?guī)捉兆?，就像前幾天去慶祝舍友生日時喝了不少酒的那種感覺。

我緩慢地，緩慢地向上走，心里只想離開深淵，離開深淵。這是一種不屬于我們這個維度的壓迫感，而我，正向洪水來襲時拼命向高處爬的螞蟻。最終，我回到了來時的門，打開它，同時跪倒下來。

“你沒事吧，我的天，你找到布朗了？”威廉姆斯站在我面前。

“你就像秋日里上下翻飛的蝴蝶?！泵摽诙龅谋扔?。

“看來是出了不少事啊，”威廉姆斯扶我起來，“這比喻可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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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前輩很快拿到了獎金，然后去跟顧客道了歉。我很欽佩前輩，他敢自己孤身去見行長，即便他拿著萬能鑰匙，能克服那些未知的恐懼，也是件令人敬佩的事，他究竟什么身世？來自那個時代？為什么只能住在自己夢中夢里？這些，我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