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城樂樓戲臺小考

《文物世界》 2011年05期

景宏波

山西芮城縣境內(nèi)的古戲臺，最早可追溯到西周時期。據(jù)《史記·魏世家》注∶“魏，姬姓之國，武王伐紂而封焉。”魏即今芮城縣城北5華里之古魏城，為西周古城。魏國宮禁在今澗西村北方圓約180畝地的范圍被稱為“紫城地”，城東之柴村為魏國的柴市。位于魏城南之令花村，傳為魏侯之花園，當時人們曾在此教練歌舞，被后人稱為“梨園”，并在此村建有琵琶亭。琵琶亭當為古戲臺之雛形，只不過當時不為老百姓娛樂，而只為魏侯專門演出而已。

自秦漢，越三國兩晉，乃至隋唐，芮城的戲臺樂樓已無從考證，有關戲曲方面的文物資料僅見芮城館藏的永樂鎮(zhèn)彩霞村出土的北朝造像碑。碑額上刻《漢魏百戲圖》，生動地表現(xiàn)了當時音樂、歌舞、雜技的演出盛況。

到了宋金時期出現(xiàn)了露臺，泰和三年（1203 年）五月十一日東岳廟立《東岳廟新修露臺記》碣1方（現(xiàn)藏芮城博物館），記錄了修露臺的經(jīng)過，其文如下∶

口 岱岳者，首載于國家祀典。今則天下之廣，一郡一邑，莫不口地建立行祠，鎮(zhèn)庇境界跡口。芮城乃古之讓國也。風俗敦龐，崇敬尚口，口化使之然耳?？h口口東，營修岳廟，口口矣?；泛瓿ǎ钣罾葟T，制度完備，口口回麗。惟有露臺一所，累土為之，口律□□，□ 顏雨圯，屢修屢壞，終不口于廟口口有口祭月亭，當奏音其上，用薦庶羞，今以口 隘不克行列口人，樂失其口口口格恩，居民常以為口，數(shù)議興修，奈何□□□久□□ 其議，勇意完葬者，終乏其口口口口下董公，諱章世，居此邑，仰荷（下缺）不忍坐視其弊，口乃拔露肝誠，誓為經(jīng)口口口貫，創(chuàng)用口石。增大其基。募二匠□□□費五百余貫?！醣娐勚?，竟喜為助，口口口口一一口口自乎肇造口口于今周及二載。中間工匠日用饋餉，口口應辦，寒署不避，始終如一，口者方口口功口，臺崇七尺五寸，方廣二十四步，磚總?cè)f有六千數(shù)，邊隅用石一百五十口口口口口，細功辨砌，蕩人耳目。黃童白叟，口口口口口口牲陳口者，得以口口義流宮泛口者，口口口其口。神人之心，由是口 焉。余旅口口口未幾，數(shù)旬忽旦，有夙契呂君，諱□來子，上舍告之曰“經(jīng)守口此畝，以永其歲。今董公創(chuàng)興露臺，能事口 矣?！鼻笥酁槲模o董公之志。余讓之久而□□ 益切，在于交情，義難固辭，□ 詢始末，備□ 于前，俾后來者知作之之緣。噫，呂君義士也!煙幅求文，成人之美，而賢乎哉!余亦嘉諸，繼書于石。泰和三年，歲次癸亥五月，戊辰朔十一月。戊寅蒲中進士李鑒記。

里人馮翊、雪亭書丹。管勾廟主呂經(jīng)。砌匠河津西玉王顯

石匠∶孫寺馬忠，口頭口進并刊。

由碣文可知當時的露臺高7.5尺，24步，折合今制高2.3米，周長24米。另有本縣東呂村關帝廟元泰定五年（1328年）《創(chuàng)修露臺記》?，F(xiàn)嵌于關帝廟連三戲臺的中臺下方過道墻壁上。其文為∶

伏以鴉翥遙空，乃望風而飄舉，人禱其口，必口口而降福。夫芮邑，忠孝鄉(xiāng)東呂社，故□□昭□靈顯，真君殿宇雄壯，廟貌儼然，廊廡昔皆具備，惟有露臺缺焉。里人蒙古怙蠻，謹發(fā)□誠，愿為勝事特舍所口之資，命工爨磚琢石，經(jīng)營創(chuàng)建，不日而成。于戲斯臺既立，若不刻諧于石，恐以歲時綿續(xù)，無能光先啟功耶。且真書以誠，口自口口口五口 暮春中旬（九）口口 怡后人劉口 昭謹志。

修臺人帖蠻

母塔海氏，妻舍舍男口口口（下缺）女口口□（下缺）

大元戊辰歲次（下缺）砌匠∶許德誠 王信刊

這兩方石碣記錄了芮城在宋元時期修建露臺的史實。露臺即露天舞臺，一般是固定的，臺下的觀眾可從三面或四面圍觀臺上的演出。露臺大致可分兩類一類即上面介紹的兩方露臺記所載，均為神廟中的獨立露臺；另一類是神廟大殿向外延伸部分，即殿前的月臺，較寬闊，可用于演戲，永樂宮三清殿前的月臺便是，它既可擺供獻祭，又可用于演戲。

戲曲最初的演出場地十分簡便，畫地為場，藝人演出，眾人觀看，即撂地為場。后來觀眾增多，場地擁擠，觀看困難，漸漸出現(xiàn)了宛丘和露臺。宛丘是巧借地形，觀眾居高，表演處低。而露臺則是堆土砌石為基，抬高藝人，觀眾居低，演員在高處演。再后來，在露臺上加了頂蓋以遮陽避雨，樂樓舞庭便應運而生了，露臺便漸漸退出歷史舞臺。芮城現(xiàn)存樂樓最早的是建于元代至元三十一年（1294年）的永樂宮龍虎殿（無極門）（圖一）。無極門是永樂宮的宮門，面寬五間，進深六椽，單檐廡殿頂，既是門又是殿，更重要的是它還

是一座設計巧妙的樂樓。臺基高1.8米，殿中央有一條凹進臺基內(nèi)的坡道，是出入大門的通道，可供行人通行，戲班演出時上鋪厚木板，東西兩側(cè)戲臺，每逢廟會可同時演出，叫“打?qū)ε_”。戲曲表演完后，拆除木板露出坡道又成為過道，因而這種戲臺又稱“過路戲臺”，其設計巧妙，拆裝簡便，不失為建筑中之精品。無極門樂樓誕生于戲曲繁盛的元代，也是所有神廟劇場中具有代表性的范例，它在戲曲史上或建筑史上代表著一個時代，代表著一段光輝燦爛的歷史。

芮城境內(nèi)現(xiàn)存較早的戲臺為磨澗龍王廟戲臺，該戲臺位于芮城縣大王鎮(zhèn)磨澗村中，坐南朝北，清雍正六年（1728年）創(chuàng)建，嘉慶七年（1802 年）重修。戲臺建于高0.7米的磚砌臺基上，東西長8.98米，南北寬8.5米，占地面積76.33平方米（圖二）。戲臺面寬三間，進深兩椽，四檁后廊式構(gòu)架，梁架題記“樂樓重修前系大清雍正六年，因歷年傷頹，今于嘉慶七年歲在壬戌門廊重修，四月乙巳十三日癸丑卯時豎柱巳時上梁”，梁架及檐檁上墨繪牡丹等花卉圖案。前檐飾龍形、象形耍頭，臺口出八字影壁，其上雕飾鹿、鶴、松、竹圖案（圖三）。

明清以后，戲劇在元代的基礎上更加繁榮，戲臺各式各樣，不拘一格，異彩紛呈，出現(xiàn)了獨具特色形制的戲臺。由于戲曲的發(fā)展，戲班之間的表演競爭激烈，不斷出現(xiàn)了唱對臺戲的局面，對臺戲也就是同在一處獻藝，各自拿出絕活以壓倒對方，并非以質(zhì)量決優(yōu)劣，而是看哪家臺下人多，即為“贏戲”，因而常在臺上出盡洋相，用怪點子吸引人以挽回敗局。在這種表演現(xiàn)狀的驅(qū)使下，

連二戲臺與連三戲臺便逐漸產(chǎn)生了。

劉堡村藥王廟連二戲臺，位于芮城縣陌南鎮(zhèn)劉堡村中，坐南朝北，廟院東西26米，南北40 米，占地面積約118平方米（圖四）。據(jù)梁架題記載創(chuàng)建于清咸豐三年（1853年）。廟內(nèi)原有正殿、戲臺、山門等建筑，現(xiàn)僅存戲臺一座，臺基高1.68 米，由二座并聯(lián)戲臺組成，面寬六間，進深二椽，單檐硬山頂。七檁前、后廊式構(gòu)架，前檐下施龍形、象形耍頭，額枋上花替鏤雕，八仙慶壽、麒麟、鳳凰、瑞獸及牡丹、芍藥等花卉圖案，梁架上彩繪云龍紋圖案。連二戲臺建于藥王廟香火旺盛時期，如今藥王廟大殿和山門已不復存在，而連二戲臺卻經(jīng)歷數(shù)百年的風雨滄桑，仍依然矗立于此，似乎在訴說著當年藥王廟廟會的盛況。透過歷史的天窗，我們感受到當年那一幕幕精彩的演出，一場場爭奪桂冠的拼搏，似乎看到了勝者春風得意，敗者沮喪尷尬的場景。

東呂村連三戲臺位于芮城縣東壚鄉(xiāng)東呂村關帝廟內(nèi)，廟院坐北朝南，東西24.5米，南北37.6米，占地面積921平方米，清代建筑（圖五）。廟內(nèi)原有照壁、戲臺、獻殿、大殿、寢殿，現(xiàn)存大殿與戲臺。大殿面寬七間，進深兩橡，單檐硬山頂，三檁無廊式構(gòu)架，前檐施如意云形耍頭，梁架上飾雕花駝峰并墨繪云龍紋圖案。戲臺坐南朝北，建于高1.85米的長方形臺基上，面寬九間，進深五橡，單檐硬山頂，五檁后廊式構(gòu)架，三臺并聯(lián)，戲臺之間以墻相隔。三臺各為三間，臺口出八字墻，中臺下為進廟通道，上棚以木板，俗稱“過路臺”，過道東壁嵌元泰定五年（1328年）露臺碣1 方，東西兩臺雕梁畫棟，氣勢不凡。連三戲臺的出

現(xiàn)較連二戲臺有了新的發(fā)展內(nèi)涵，不再是兩個戲班之間的拼搏，而是三個戲班之間在競爭中相互促進，揚長避短，向觀眾展示自我實力。各戲班之間不再各自防范而是在創(chuàng)新立異上施展才華，連三戲臺的出現(xiàn)是戲劇百花齊放的結(jié)果，東呂連三戲臺保存完好，實屬罕見。東呂村大廟內(nèi)過去分祀諸神，每年各有廟會，正月初九為玉帝會，十月十五為關帝會，三月初八、初十兩會時間連接，如兩會神頭合作，則同時演“對臺戲”，東西各占一臺。如不合作，則前后分演。在一般情況下，能經(jīng)常對臺演出，偶爾也三臺同演。清末宣統(tǒng)年間，某次，東臺唱蒲劇，西臺唱秧歌，中臺演木偶戲。戲臺是固態(tài)化的戲劇載體，戲臺從古到今的發(fā)展承載著戲劇的產(chǎn)生、發(fā)展和繁榮的歷史，芮城古戲臺的發(fā)展演變?yōu)槿A夏古戲臺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現(xiàn)存的40多座古戲臺是研究戲劇發(fā)展史不可多得的寶貴實物資料。

（作者工作單位山西省芮城縣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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