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12月21日，北京，胡同深處的某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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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荒席卷了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由于連年的自然災害原因，糧食幾乎顆粒無收，在寒風瑟瑟的大街上，所有人穿著厚實的衣服，在糧食配給站等待著食物的發(fā)放。這些人的手中拿著糧票，有紅色的，也有綠色的，那些糧票上面標注了可以用票據(jù)換取多少的糧食，有一兩，二兩不等。

沒有做飯的工具，沒有人愿意做飯了，起初還有人民公社可以吃飯，可是到現(xiàn)在，公社也沒有吃的了。

食品配給制度雖然存在，但是在人們的心中卻不知不覺廢除了。街頭白雪皚皚，空曠不見行人，自行車在巷子里銹跡斑斑，赫魯曉夫的畫像還貼在墻上，但被撕得七零八落。旁邊的大字報寫著：蘇聯(lián)拋棄了我們！他們拋棄了我們！赫魯曉夫是魔鬼！打倒蘇聯(lián)社會帝國主義！

那個曾經(jīng)以自己的人民為驕傲的國家，此時此刻卻拋棄了自己的盟友。

“嘁……愚蠢的人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span>

寂寥的早晨，消瘦的影子獨自走過街頭，風衣的長擺掃著積雪。

退伍紅軍老兵坐在冰封的北海公園，他穿著素樸的北京布鞋，一邊抽著煙，一邊拿著一本《資本論》看，看的入了神。

“請問……南鑼鼓巷怎么走？”

老人轉過頭，冰面上站著一個大男孩。他大概十八九歲，披著一件黑色的中山裝，只不過衣服上有好幾個補丁修補過，如果不是因為男孩長得還算俊美，估計會被認成從北方逃難過來的孩子吧。

還沒有等對方開口，男孩就從口袋中拿出了幾張酒票，塞到老人的手中。要和糧票比起來，酒票更為難以獲得，一般只有達官貴人或者有錢的商人才有資格獲取，酒票在黑市中的價值不菲，不過用來當做問路的籌碼實在是有些難以想象。

“不用了，問個路而已，大家都那么苦，而且你們只是孩子，你們還是留給自己用吧。”

老人拒絕了男孩的賄賂，嘴巴里面嘀嘀咕咕的在說什么，男孩注意到在老人的大衣下面，有一個銀色的銘牌，上面印著一個大大的“舒”和“春”字，中間的那個字已經(jīng)由于老化看不清了，這應該是老人的護身符吧。

這年頭有姓舒的人么……男孩在胡思亂想。

“南鑼鼓巷啊……我想想看啊，從這里往北走，然后右轉過了差不多三四個十字路口的樣子，看到一片低矮的房子就是了?！?/span>

“這樣啊……謝謝，請問那附近是有在表演戲劇嗎？”

“當然嘍——那里可是有個戲劇學院呢，最近好像有個劇挺流行的……不過名字我記不得了，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去看戲了。你知道我雖然喜歡看書，寫寫東西什么……但是偶爾還是喜歡看看戲的，戲劇那個東西是寫作的靈感來源哦。”

老人饒有興致的說著，但是少年對他的話不感興趣，只要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在什么位置就夠了，和無聊的陌生人聊天只會耽誤自己的行程。

“你們這些少年要以國家為己任啊——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span>

“范仲淹《岳陽樓記》?！蹦泻⒕従徎卮稹?/span>

“哦，居然知道這一個篇目……看來小子也是讀書人?！?/span>

“嗯……姑且算是，只是讀過的東西幾乎很少有用得上的時候?！?/span>

“別這么說，書讀多了總歸有用的時候?！?/span>

這句話不假，孔子說過，閱讀是一輩子的事情，活到老學到老，才是人最根本的東西。

“世界……要完蛋了么?！?/span>

突然，老人突然冒出這么一句。

“什么意思？”

“人只要活的久了，便會對世界失去原本應該所擁有的興趣，向我這樣在這樣的年代和你這樣的小毛孩聊天的老家伙已經(jīng)不多了……理智而又貪婪，除了破壞一切的人類根本就一無所長，有時候……人的狼性會占據(jù)我們的理智?！?/span>

“是這樣，人類原本就是這樣的生物——可是，總有一天，狼是注定要死在小紅帽的手里的?！?/span>

“小紅帽么……這個比喻來形容他們或許還不錯，哈——如果哪天我失去了原本應有的理智，那就干脆跳到太平湖里面死了算?！崩先祟D了頓，仿佛是意識到了什么，“我好像說得有些多了，希望我這個半截入土的人的牢騷沒影響到你的心情?！?/span>

“不會……那么，我走了?！?/span>

男孩對老人點了點頭，準備離開公園，這個時候，老人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又旋即叫住了男孩。

“等一下，那個劇的名字我想起來了，好像是叫做《海瑞罷官》?！?/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