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行X唐輕言

說是要教些其他東西，可也沒什么可教的，陸沉行自顧自地竄這么大了，小樹已成型，唐輕言窩在床上冥思苦想了半宿，實(shí)在想不起要教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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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行睡得倒香，挨著師父一覺到天亮，睜眼時身旁已是涼意一片，淺淡的熏香在空氣中蔓延，他望著床頂，一時分不清這是現(xiàn)實(shí)還是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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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風(fēng)打竹葉簌簌作響，陽光正好，一切美好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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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蜷起被子又貪戀了半刻才起身洗漱，收拾完整后推門而出，頓時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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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輕言背對著他立在斑駁竹影中，身旁有兩匹駿馬，正乖順親昵地要去蹭他，卻被輕輕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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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換下常穿的廣袖長袍，少見地穿了一身方便騎馬的勁裝，腰帶束緊，將他的腰身線條勒得格外利落，高扎的馬尾隨風(fēng)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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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陸沉行不精衣食，但也能看出他這一身打扮的精貴之處，勁裝上雖不見重錦繁花，簡單的素色打底，可當(dāng)衣擺在光下隨風(fēng)擺動時，底下竹枝暗紋才翻涌出來，一股隱晦的奢靡之氣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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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著一張弓，白皙修長的手正抽箭搭弦，柔韌的弓身被拉至如滿月，爾后倏地松開，像是只隨意試弄一下，箭羽劃過側(cè)頰帶起幾縷白發(fā)，箭芒一閃，卻遙遙將一片飄落的竹葉穿心，隨即啪得一聲脆響釘?shù)揭粭U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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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行的心也應(yīng)聲猛跳了兩下，一股熱血直沖腦門，將他那點(diǎn)殘余的困意盡數(shù)驅(qū)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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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輕言轉(zhuǎn)過身，似早已知道他在身后，洋洋笑道：“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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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神武不減當(dāng)年?！标懗列行Υ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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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輕言得意一哼，又拍了拍身旁的駿馬，道：“來，上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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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小院后，二人一路縱馬小跑至嘉陵江畔，今日天氣極好，日光下澈，江上波光粼粼，飛鳥翔集，晨風(fēng)吹拂間帶來略帶青草澀意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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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輕言勒馬停下，輕聲道：“小時候總想教你點(diǎn)我拿手的，一直沒機(jī)會，現(xiàn)在正好補(b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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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驅(qū)馬又往前走了幾步，伸手將褡褳里的弓和箭取出，又問：“沉行，你的騎射功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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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中騎駱駝較多，我騎術(shù)僅是尚可，箭術(shù)更是不精了?！标懗列杏髅牡某抗饪聪蛩邓{(lán)的瞳仁透徹如水，折射出一抹期待的亮色，朗聲道：“還請師父亮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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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輕言似乎低低笑了一聲，隨即一夾馬腹，精心調(diào)教過的馬兒登時聽話地沿著江畔飛奔而去——

馬背上顛簸，但唐輕言仿佛是長在了上頭似地，始終穩(wěn)如泰山般端坐著，素白修長的雙手與墨色厚重的弓身形成鮮明對比，他縱馬躍出竹林，陽光頓時傾灑而下，將他整個人鍍上一層耀眼的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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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是在回應(yīng)陸沉行的那一聲“亮技”，在馬兒飛身越過灘邊的亂石堆時，那一直拉至極限的弓弦才被松開，尖銳的破風(fēng)聲沖入竹林，隨即一聲鳥雀特有的尖鳴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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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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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輕言及時勒住韁繩，但馬兒還是慣性地往前小跑數(shù)步才停下，吭哧吭哧地用前蹄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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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行下馬進(jìn)林子，一會便拎著一只小麻雀兒出來，箭插著，箭身上還穿著一片竹葉，應(yīng)是箭頭先中竹葉再射中鳥的。

盡管陸沉行先前已經(jīng)見識到自家?guī)煾赴俨酱畹暮眉g(shù)，也相信他的騎射功夫不是吹噓，但真的親眼所見時仍被這一箭驚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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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背上能保持平衡本就不易，更別談還能穩(wěn)端弓箭并精準(zhǔn)射中身型嬌小又飛行靈敏的麻雀，可見唐輕言那一句拿手不僅是拿手，恐怕是真下了功夫一點(diǎn)一點(diǎn)磨練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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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又在徒弟面前顯擺了一手的唐輕言心情相當(dāng)不錯，捏著雀兒的小翅膀假意謙遜道：“嗐，都是年輕時學(xué)得一些小手藝，不足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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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光透過層層樹障，斑駁地落在他身上，陸沉行抬頭瞇眼看向在馬上笑談著的唐輕言，感覺他明艷得如太陽般，一瞬間仿佛窺見了數(shù)十年前那位活得張揚(yáng)熱烈又無憂無慮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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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輕言將弓丟給他，俯下身靠近道：“你也來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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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行騎射功夫稀松平常，在嘉陵江邊跑了數(shù)個來回仍是一無所獲，唐輕言也不是真的想苛求他一定要精通，純粹是在哄小孩，彌補(bǔ)一下當(dāng)年的虧欠，于是也不出聲訓(xùn)導(dǎo)，隨手折了一支竹葉叼唇間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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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行清楚他的意圖，卻也不愿意就此放棄這么一個親近的好機(jī)會，便溜著馬顛顛地跑回來，低眉笑道：“真學(xué)不會，師父再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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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輕言利落地翻身換馬，貼著人后背懶懶一笑，道：“撒嬌鬼，那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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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行感覺到他踩動馬鐙，下一秒馬兒便飛奔而出，慣力使他不由得往后一傾，幾乎整個人枕在師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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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沁人心脾的熏香裹挾著細(xì)微的清苦藥味頃刻侵襲上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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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他再不通風(fēng)月，但也能聞出這股香味非富即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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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段日子的親密接觸，陸沉行是清楚自家?guī)煾干砩嫌惺裁次兜赖?，唐輕言自從回到唐門安住后，簡單的竹林小筑里除了清新草木味就是那如影隨形的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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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師父年輕時風(fēng)流倜儻，瀟灑無邊，且?guī)熥嬉彩莻€好玩好鬧的性子，肯定教了不少紈绔功夫，但隨著年紀(jì)上來，多少不便在小輩面前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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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哪里是不便展示，簡直是孔雀開屏，老樹開花的架勢，明晃晃的騷氣猝不及防地炸了陸沉行一臉的滿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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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之前是把他當(dāng)徒弟看這才克制收斂，如今挑開這層紗布，孤寡大半輩子的老男人竟回春了！?

這也是好事，陸沉行面上不動聲色，心底里卻喜滋滋地冒起了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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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這么出神？”唐輕言自是不知道他的一頓悶騷操作無意間哄得陸沉行心花怒放，腰腹一用力將人挺了起來，“弓拿好，還學(xué)不學(xu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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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行正心猿意馬，驟然被拉回心緒，還未來得及調(diào)整，指尖剛觸上箭羽——唐輕言便緊跟而至，微涼的掌心貼上他的皮膚，將他的手包裹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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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箭，拉弓，沉心，然后看準(zhǔn)目標(biāo)……” 唐輕言的下巴就擱在他肩上，微微壓低的嗓音并著風(fēng)聲一齊在耳畔邊淌過，陸沉行被激得一激靈，壓根沒法認(rèn)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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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輕言牽引他瞄準(zhǔn)，陸沉行則一心兩用趁著這個間隙開小差，透過余光偷偷打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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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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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箭應(yīng)聲射出，精準(zhǔn)命中一只停在枝頭上停歇的雀兒，隨即啪地掉地上，掙扎幾下之后便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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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二人在馬背上又顛顛跑了幾米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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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xué)會了嗎？”唐輕言偏頭，正對上他那熾熱的目光，笑吟吟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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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行氣不足地移開眼，低聲回道：“學(xué)會了。”?

唐輕言失笑地用手在人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放屁，你壓根沒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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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行見事態(tài)曝露，心虛地刮了刮鼻子，卻被人一把抓住扣在掌里，唐輕言靠得更近，幾乎是貼在他耳邊說話：“那，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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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還用指尖在人下頜上描摹而過，陸沉行不堪調(diào)戲，轉(zhuǎn)頭一躲，正好與唐輕言吻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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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輕言還十分可惡地伸舌舔了一下唇縫，瞥著一抹羞赧的粉色自人耳根起，逐漸蔓延到臉上，當(dāng)即混賬地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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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武功全廢后他甚少再出門，再加上沉疴舊疾反復(fù)，一身沾花惹草的手段根本無處施展，如今一開張便有所收獲，可見其功力深厚，威力不減當(dāng)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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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陸沉行還沒回過神，他一打呼哨，馬兒飛奔而來，他翻身就越過去坐穩(wěn)，當(dāng)即驅(qū)馬遠(yuǎn)離了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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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跑出不遠(yuǎn)，就聽到徒弟在身后咆哮，“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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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唐輕言大笑。 陸沉行只好無奈地打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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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是蜀中最好的時節(jié)，萬物煥發(fā)，暖陽當(dāng)空，連風(fēng)都是懶洋洋的，讓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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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輕言跑了一會就停下，等著人追上來后，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陸沉行不明其意，但也乖乖地將手放了上去，與之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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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輕言似乎笑了一下，他抬手往前一指，道：“前面有個淺灘，天熱時可以去那里抓魚……抓起的魚可以送去廚房做好吃的，我小時常常跟著師兄們來，還有那邊，那里有長老們種的萇楚，只是還不到時候，什么時候熟了我再帶你去偷幾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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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鮮少在陸沉行面前提起過往的事情，包括美好的回憶，因?yàn)檫@些過往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塊糜腐不堪的傷口，沒有任何良藥可以醫(yī)治，就算結(jié)痂，底下還是爛的，又疼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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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xiàn)在，他卻血淋淋地剖開傷口，侃侃而談，赤裸而無畏地展示出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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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行心如七竅玲瓏，不可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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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彼o了緊手，唐輕言回過頭來，兩人的距離忽地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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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行探身過來，干燥而柔軟的唇相貼，輕而柔給了他一個吻。 “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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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輕言怔怔地看著眼前這雙湛藍(lán)清透的眸子，片刻后，他微微低垂下脖頸，像是倦鳥般無力地將腦袋靠在人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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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等等我，我會想辦法的，于寧也會有更好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