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Requi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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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身于一葉扁舟，我順著和煦的微風(fēng)，獨(dú)自一人在海上漂流。

為此境所染，我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卻又映出了兒時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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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為什么要這么辛苦練習(xí)呢？」

「那是因?yàn)椋裉斓某钥嗍菫榱嗣魈斓幕貓蟀??！?/p>

「回報？成為藝術(shù)家就是回報了嗎？」

「是啊，輝?，F(xiàn)在你還小，等長大之后你一定會明白的。來，將剛才的那段再彈一遍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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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在…做夢嗎？

想要確認(rèn)真實(shí)的我再度睜開了雙眼，那片和諧的景象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卷集著烏云的狂風(fēng)、洶涌的波濤和黑色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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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冠軍，可那又怎么樣？小光在很多地方的演奏比你強(qiáng)的不是一星半點(diǎn)。只是拿了兩個國內(nèi)兒童組的冠軍罷了，有什么好顯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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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雨森的演奏讓我們更加感動！」

「星野的演奏我完全聽不懂！」

「一定是存在黑幕！」

……

「你最后部分的節(jié)奏是怎么回事？還有音樂性的表達(dá)，我說過多少遍要在那個音上作出漸強(qiáng)……」

「你還好意思哭？你的表達(dá)照小光差了幾個層級聽不出來嗎？你還覺得自己委屈了？」

「你是男生，男生就該比女生出色，男生就該比女生更容易認(rèn)可，但今天觀眾的評價卻完完全全反了過來。這只能說明你對曲子的表達(dá)還不足夠，如果不能按照我說的去彈，就不要吃晚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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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松本君還是想把冠軍獎杯給雨森…我說的沒錯吧？」

「山口君不也是嗎？」

「如果不是雨森家的勢力……或許現(xiàn)在保持不敗紀(jì)錄的就會是雨森了吧，雖然四年前還是五年前的那場比賽可能會有些偏差就是了?！?/p>

「是啊，哈哈。不過話說回來，雨森家也是為了那個小姑娘著想吧，畢竟她那副誰都看不起的樣子，就是需要打壓一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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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你的演奏被小光完全壓了一頭！」

「你知不知道，觀眾比起你來，明顯更喜歡小光！」

「你知不知道，男生得到的評價就應(yīng)該比女生要好！」

「去洗手，然后當(dāng)著我的面把那首柴小協(xié)再彈一遍，在彈得比小光今天的發(fā)揮好之前，你今天就不要睡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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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看你有沒有在認(rèn)真練習(xí)。你該不會以為你昨天的演奏很好吧？」

「跟我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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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這是怎么回事？」

「你騙了我。」

「說，你是不是騙了我？」

「跟我回去?！?/p>

「兩個月前，我在里面安裝了定位裝置?！?/p>

「輝，你明白的吧，我這樣做的理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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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覺得雨森的演奏要比1號好。1號的演奏怎么說呢…壓迫力太強(qiáng)了，而且選曲也給我一種太自滿的感覺?！?/p>

「是啊…《熱情》姑且不論，《唐璜的回憶》和《彼得魯什卡》連彈也太傲慢了。看他演奏時的神情，總覺得他完全沒有把其他選手放在眼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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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讓一個對音樂沒有熱情的木偶進(jìn)入到?jīng)Q賽之中，那是對我最尊敬的西澤先生的侮辱，也是對創(chuàng)作這些偉大作品的作曲家們的褻瀆。」

「卑賤的靈魂必然會反映在他的音樂里。星野，你是一個卑賤的人，只要我還是這場大賽的評委，我就不會允許卑賤的你進(jìn)入到?jīng)Q賽的舞臺?！?/p>

「我也曾短暫糾結(jié)過要不要讓星野進(jìn)入決賽，但在聽了你下午的演奏后，我終于下定了決心。星野，沒有和你一同站在決賽舞臺上的資格?！?/p>

「你和無法體驗(yàn)生活美的星野完全不同，你是藝術(shù)的天才，而星野只是一個卑賤的木偶。我很期待你在決賽的表現(xià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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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為什么不按照練習(xí)的時候演奏呢？在舞臺上的你好像變了個人一樣?！?/p>

「我不是說你的演奏低劣，事實(shí)上，你的表演的確比其他人水準(zhǔn)高出很多。但如果你按照練習(xí)時來演奏的話，就算是Charles，也無法用“音樂性”這個詞來指摘你吧?！?/p>

「等小光比賽結(jié)束后，我和雨森叔叔會安排你們的婚禮。圣誕節(jié)有點(diǎn)趕了，應(yīng)該會在正月吧。你還沒到18歲，等你生日那天我們再一起去把結(jié)婚證辦了?；槎Y后小光就可以住在我們家里了，這樣也不用被別人說閑話。」

「對啊。我和雨森叔叔都覺得小光嫁過來會更好一些。一方面是我們和小光從此會正式變成家人，另一方面也希望小光順便為我們家添個后代。」

「你不反對的話，我就這么繼續(xù)安排下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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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這是夢，但無論我怎樣努力，也仍然無法從中逃離。

批判、質(zhì)疑、諷刺、辱罵、漠不關(guān)心……外人也好，親人也罷，他們向我施加的惡意，也真的如海浪般，一波一波向我涌來。

船翻了，我就這樣被拋入了漆黑的大海。

我緩緩下沉著，全身好似被海水灌滿。

海浪聲消失了，黑色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亡的冷清。

我的眼前，什么都沒有。

沒有陽光，也沒有空氣。

雖然這是夢，但我總有一種預(yù)感，我或許有一天真的會葬身于這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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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君…無論何時都是我的王子。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輝君了，如果輝君想要和我交往的話，那么我會成為輝君的戀人?！?/p>

「輝君一定非常累了吧，我一直都會在輝君身邊?！?/p>

「如果輝君下定決心的話，我會一直陪著你的。至于親吻，沒有關(guān)系啦，我們今后還要……做好多次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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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翼，對不起。

這是我在生命消逝前，想說的最后一句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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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醒啦?！?/p>

我終于睜開了雙眼，從睡夢中徹底清醒了過來。

眼前所見，是潔白的天花板。

我緩緩坐起身，打量著周圍的場景。

我這是…被送到了醫(yī)院？

「喂~你看的到嗎？」我身邊的小護(hù)士伸出五指，在我面前搖起手來。

不知怎的，她這太過單純的動作惹得我有些想笑。

「我是生什么病了嗎？」我朝她問道。

「什么問題都沒有哦？只不過是因?yàn)樘^勞累…因?yàn)樘^勞累而…而有些貧血罷了?！?/p>

小護(hù)士的語氣有些顫顫巍巍的，她不僅稍稍別過頭去，而且雙臉漲得通紅，就連手也不自覺地?fù)掀鹆瞬弊印?/p>

她這是在，騙我？

「貧血的話哪會因?yàn)槲柑鄱鴷灥?？告訴我，我到底得了什么?。俊?/p>

是胃潰瘍一類的嗎？因?yàn)槲易罱恢痹趪I吐的原因。

「那個……」

「如果你敢騙我的話，我會派人一年365天不間斷地投訴你，你可要想好了哦？」見她還是支支吾吾，我威脅道。

「胃…」

「胃什么？作為患者，我有對自己身體狀況知情的權(quán)利！」

「胃癌…而且是晚期，癌細(xì)胞已經(jīng)擴(kuò)散到全身沒有割除可能……那個，我只是負(fù)責(zé)病房打掃的新人，瞞著你也不是我下的決定，你千萬不要怪到我身上啊……」

胃癌晚期？

我才不到18歲，怎么可能，會得胃癌？

「不做化療的話，我還能活多久？」我問。

「具體的情況各有不同，但…應(yīng)該是4-6個月。」

「怎么只有這么少的時間？」抑制住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我問道。

壓抑感情壓抑慣了，竟然連這種時候我都能沉著應(yīng)對。

我還真的是……

「你最近，胃部有什么不舒服的癥狀嗎？」護(hù)士小心翼翼問道。

不舒服這點(diǎn)，一直都有啊。雖然近幾個月來變本加厲。但這在我小的時候……

小的時候就是經(jīng)?！?/p>

我明白了。

我一定是錯把因胃癌導(dǎo)致的惡心歸結(jié)到了鋼琴身上。

「我明白了，謝謝你。剛才兇你十分抱歉，因?yàn)槟泸_了我，想要得知實(shí)情，我不得不這樣做?！刮艺f道。

「那個…你還好嗎？」沒有回應(yīng)我的道歉，小護(hù)士試探地問道。

我還好嗎？

身體上，我已時日無多。

心靈上，我已千瘡百孔。

這樣的我，又怎么可能好呢？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钩聊S久，我說道。

「那個，你的女朋友應(yīng)該過一陣子就會來看你的。她在這里守了你好久。但最后被她的父母強(qiáng)行拉走了，說她干等在這里也沒用，作為準(zhǔn)考生還是先回去學(xué)習(xí)，等你醒了再來什么的?！?/p>

「謝謝你?！褂帽M全身的力氣，我對小護(hù)士道出了感謝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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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雙眼，任由記憶的海浪將自己裹挾。

和小翼初遇的時候，和小翼一起在教室自習(xí)的時候，和小翼排練并演出《長發(fā)公主》的時候……

會替我憂愁、替我悲傷，小翼的溫柔一直都在給予我救贖。

我放棄了鋼琴，放棄了出國留學(xué)，不止是為了躲避母親大人和雨森家的掌控。

逃離過去，是為了和小翼一起共度的未來。

自己是什么時候喜歡上小翼的呢？曾經(jīng)困惑了許久的我已不再迷惘。

那一定是，文化祭的時候吧。

「媽媽，你知道嗎？我時常在想，人的一生，是不是只有認(rèn)識到自己終有一天會死所以才會有其意義呢？因?yàn)橹雷约嚎傆幸惶鞎?，所以在活著的時候要盡可能去體驗(yàn)世間的美景；因?yàn)橹雷约嚎傆幸惶鞎?，所以才會認(rèn)真度過當(dāng)下的每一天。確實(shí)，若是生活在這座高塔里，疾病和死亡都不會向我侵襲。但是，我真的在活著嗎……每天都做著一樣的事，沒有任何變化、沒有任何期盼、沒有任何夢想——這樣的人生，真的比起曾熱烈相愛過但被拋棄的人生，來得要更加幸福嗎？」

霎時，小翼在文化祭時向女巫拼命訴說的樣子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

向死而生…嗎？

「對不起啊，小翼?！?/p>

就在我兀自嘆息之時，病房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是小翼嗎？

「請進(jìn)?！刮亿s忙坐起身來，說道。

話說回來，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我現(xiàn)在的頭發(fā)，會很亂嗎？

我現(xiàn)在的神情，很憔悴嗎？

如果讓小翼看到這些的話，會不會…

「輝。」

「雨森…爺爺？」

在得知訪客是雨森爺爺后，我忐忑的心情一下舒緩了起來。

等等，我為什么要長舒一口氣？

雨森爺爺穿著純黑的衣服，手捧一束蘭花。他的表情充滿哀傷，不再是一直以來的爽朗模樣。

在將花放到床頭柜上后，雨森爺爺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對不起，我對您孫女做了那樣的事?！刮议_門見山地說道。

雨森家想要那家伙奪冠的意志是絕對的，而我，用最惡劣的方式毀掉了他們?yōu)槟羌一锞牟贾昧撕脦啄甑乃{(lán)圖。

「不用道歉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yùn)，輝，對你而言如此，對小光而言也是如此。」雨森爺爺幽幽道。

「是啊，命運(yùn)?！?/p>

因?yàn)槭悄行远鴥e幸出生，在那之后一直背負(fù)著母親大人的夢想……還沒長大，卻已要奔赴死亡。

這就是我的命運(yùn)。

「雨森爺爺…我的衣服應(yīng)該在那邊，可以麻煩您將里面的手機(jī)遞給我嗎？」

雨森爺爺沒有說話，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我指向的地方走去。

他拿起了我的衣服，將手伸進(jìn)了衣服左側(cè)的兜子里。

記得那里是。

「輝，你連這個都備好了嗎？」見到兜里物品的真身后，雨森爺爺詫異地問道。

能讓位高權(quán)重的雨森爺爺都驚奇的東西，這世上或許不多吧。

「與其說是備，不如說是偷，我趁母親大人洗澡的時候進(jìn)她的房間偷出來的。」想起自己的作案經(jīng)歷，我笑了笑，說道。

反正早晚是我的東西，反正…母親大人只有我這么一個家人。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說什么了啊?！箤⒘硪粋€兜子里的手機(jī)遞給我，雨森爺爺說道。

我確認(rèn)了下時間，現(xiàn)在是周日的下午4點(diǎn)20。

比賽還在進(jìn)行中。不過Krystian的表演應(yīng)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小光她，還好嗎？」我問道。

既然不久就要死了，我也沒有執(zhí)拗稱呼那家伙“雨森”的必要了吧。

聞言，雨森爺爺又愣了一下。隨即，他說道：

「小光她…對這一切還有些混亂?！?/p>

「死，還真是人類的一種寶貴經(jīng)歷啊。它既昭示著生命的結(jié)局，又為人們走進(jìn)自己的內(nèi)心創(chuàng)造契機(jī)。」我感嘆道。

「小光說的沒錯，我或許一直都在，喜歡著她?！?/p>

「但你想共度余生的，卻是另一個人?！褂晟瓲敔斦f。

「因?yàn)槲以跊]意識到這份感情前，就愛上了小翼。說是沒意識到有些不準(zhǔn)確，應(yīng)該是…不想讓自己意識到。」

是要死了的原因？還是太過孤獨(dú)的原因？

現(xiàn)在的我變得無比坦誠，既對他人，也對自己。

「雨森爺爺，您是為了讓小光變得謙虛起來，才買通大賽評委的嗎？」我問道。

聞言，雨森爺爺苦笑著，說道：

「怎么會呢。小光那孩子，即便你將她評為最后一名，她也會堅定認(rèn)為是評委的耳朵出了問題?！?/p>

「但這樣反復(fù)幾次的話——」

「我只是，希望你和小光能夠交好罷了。你那時候沒在上學(xué)，小光的脾氣你也清楚，如果不讓你們兩個先熟識起來的話，她是不會和你成為朋友的?！褂晟瓲敔敁u了搖頭，說道。

「您為什么會選擇這樣做呢？」

「哪有什么為什么……單純是因?yàn)椋覑壑銈儍蓚€罷了?！?/p>

愛？

「在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特別喜歡你。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舊友的影子。不僅如此，在我說“小光的演奏雖比不過你，但還不錯”的時候，你明顯生氣了對吧？那時我就想，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會和小光成為好朋友的。」

「雖然我們接觸的不多，但你的事情我基本全都清楚。了解的越多，我就越喜歡你。因?yàn)樵谀闵砩?，我感受到了崇高的靈魂?！?/p>

崇高…的靈魂？

「我只是，希望你能和小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罷了。但小凜那孩子你也懂，總是愛鉆牛角尖。所以我想著，等你們結(jié)婚了之后，我們幾個人再一起去勸勸小凜。就算這樣不成功，你和小光也可以名正言順搬出去住。」

「原來自始至終，我只是在給自己施加枷鎖啊。」

雨森家自始至終就沒有操控我的想法，他們并不希望我成為雨森的支持者，相反，作為家長，他們只希望我和小光能夠幸福。

如果我能早一些向雨森爺爺確認(rèn)的話……或許一切都會變得不同了吧。

但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

因?yàn)槲覑壑?，是小翼，而不是小光?/p>

「謝謝您，雨森爺爺。這是我此生以來聽到的最感動的話，我發(fā)誓。」

為了不讓淚水流出，我將手遮到臉上，吸了吸鼻子，說道。

「也怪我…作為家長，我實(shí)在不想太過干涉到你和小光中間來。但這樣反而……其實(shí)你和小光的緣分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p>

我和小光的緣分？

是指她為什么會接連和我一同參賽、為什么會喜歡我這件事嗎？

「雨森爺爺，您知道小光她…為什么會喜歡我嗎？您看，她是一個不世的狂妄天才，或者說傲慢的小女孩。而我，則只是一個在比賽場上經(jīng)常被她嘲諷的神童。」我試探地問道。

「輝你就是想法太多了。就算我列出你的那些優(yōu)點(diǎn)，你就能說服自己了嗎？」

「好像不能…尤其是對那家伙來說。」

小光始終都在憑借天賦來感受和體驗(yàn)這個世界。

她所見到的景色，和我們這些常人完全不同。

小光為什么會喜歡我…這或許根本不是一件可以言說出來的事情。

「可以拜托您讓小光來這里一趟嗎？我有些話打算當(dāng)面對她說……不過我還要仔細(xì)想一會兒。突然得知自己得了胃癌，對我的打擊還蠻大的?！乖谠捳Z的末尾，我撒嬌道。

「我會的。」雨森爺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

隨后，捕捉到我潛臺詞的他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那我就先回去了，輝，你一個人在這里靜一靜吧。」

「謝謝您，雨森爺爺?！?/p>

「如果在這里住不習(xí)慣，就回到家里去吧……小凜還在等著你。醫(yī)療人員什么的我都會為你安排好的?！?/p>

沒有待我回應(yīng)，又或者是不忍聽我回應(yīng)，雨森爺爺徑直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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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翼、小光，還有…母親大人。

老實(shí)說，我還完全沒有就要死了的實(shí)感。好似自己正在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夢，醒過來后，小翼會對我露出微笑，小光會嘲笑我是大懶蟲，母親大人會一如既往為我準(zhǔn)備好豐盛的早餐。

如果這是夢，就好了啊。

我接下來，到底該怎么辦呢？

和小翼、和小光，和母親大人。

「快到頒獎儀式的時間…了啊?！?/p>

索性，先看一下頒獎儀式吧，這么想著，我打開了手機(jī)的直播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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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激烈的角逐，獲得首屆“西澤創(chuàng)國際鋼琴大賽”冠軍的是——來自波蘭的Krystian?！?/p>

「作為冠軍，你有什么話要說嗎？Krystian?！?/p>

接過話筒后，Krystian長舒一口氣，說道：

「星野，你在聽嗎？」

「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在哪里。但我按照我們的約定，奏出了最好的《拉赫瑪尼諾夫第二鋼琴協(xié)奏曲》，如果有時間的話，你一定要完整聽一遍啊?！?/p>

「對熟知音樂史的你說這些會是廢話呢……但我還是要和你說。在《第一交響曲》因樂隊指揮醉酒登臺而首演失敗后，飽受攻擊的拉赫瑪尼諾夫抑郁了三年。在這三年里，他寫不出任何的作品。最終在達(dá)爾醫(yī)生的幫助下，他走出了困境，并創(chuàng)造了這首偉大的杰作?！?/p>

「星野，不管別人怎么評價你，在我眼中，你都是這個世界中最棒的青年鋼琴家。就算是雨森，在我的眼中也不及你的分毫?！?/p>

「僅僅17歲的你，無論是在技術(shù)、思想深度、還是對樂曲整體的把控程度都已經(jīng)達(dá)到了大師級別的水準(zhǔn)。雖然你沒能進(jìn)入決賽，但我相信，你就是日本的拉赫瑪尼諾夫?！?/p>

「振作起來吧，星野，到那時，我們再一決勝負(fù)?！?/p>

「所以，我要拒絕接受這次的冠軍獎杯。就像我之前說過的一樣，星野不該在復(fù)賽被淘汰。他對音樂的演繹要比Charles指揮，你年輕的時候強(qiáng)無數(shù)倍。只能拿那些“大詞”來壓人的你，讓這場比賽變得不公正。既然這場比賽不公正，我就不會去接受獎杯——哪怕它是冠軍?！?/p>

「我之所以登臺演奏，只是為了向星野奏出這首曲子，說出以上的話罷了……現(xiàn)在，我的目的達(dá)到了?！?/p>

「在我今后的人生中，你想怎么打壓我都沒關(guān)系。但就像你說的一樣，卑賤的靈魂一定會反應(yīng)在音樂里。你幾天前的所作所為，一定會伴隨著首屆“西澤創(chuàng)大賽”之名，一同被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p>

「我的致辭結(jié)束了。星野，我會等著重逢的那一天，那時，記得再請我吃飯?！?/p>

在話語的最后，Krystian又露出了他那標(biāo)志性的爽朗微笑。

我一邊哭，一邊擦拭著自己的淚水，因?yàn)槲也幌脲e過Krystian的光輝分毫。

Krystian，你真是一個純粹的人啊。

能認(rèn)識你這個異國朋友，是我的榮幸。

但可惜，我沒法等到三年后了。

我馬上，就要死了。即便我沒得這場病，或者僥幸活了下來，我也下定決心要放棄鋼琴了。

抱歉，Krystian，我只能，爽掉和你的約定了。

今后我們應(yīng)該再也不會見面了吧，

你一定要帶著我的份，一直努力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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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睛，靜靜聆聽Krystian為我而演奏的曲子。

在八小節(jié)充滿了發(fā)展變化的鐘聲過后，厚重的管弦樂好似命運(yùn)一般將琴聲裹挾，翻騰著、掙扎著行進(jìn)開來，涌出無比暗淡和悲傷的旋律。

然而，到再現(xiàn)部的高潮之時，Krystian的琴聲來的遠(yuǎn)比呈示第一主題要快，要狂野——它不再甘心被奔流著的命運(yùn)裹挾，而是想要表現(xiàn)出自己在經(jīng)歷成長后的性格激烈。

如果是我的話，這里大概會嚴(yán)格按照主題速度來再現(xiàn)吧。既然是再現(xiàn)部，理所應(yīng)當(dāng)就該和第一主題的速度相同才是。

Krystian，這是你想對我說的話呢？還是你的性格就是如此呢？

“有是有，但沒注意過啊。而且雖然前后的音符一樣，但它們是不同的精靈，是不同的生命啊。”

這時，我又想起了和小光為合奏而練習(xí)時，她說出的話語。

我不認(rèn)為自己對音樂的理解是錯誤的，但，按照Krystian和小光的理解，或許…也不壞。

音樂的核心，在于發(fā)展（development）。

而發(fā)展，又意味著變化、生長、盛開，這些事情，也許就是生命本身。

就像貝多芬在那首《命運(yùn)交響曲》中做的一樣，經(jīng)由3個G和1個降E，反抗著、舞蹈著，發(fā)展開來，筑成了音樂史上的一個豐碑。

我的理性堅信自己才是正確的那一方，因?yàn)橐魳凡皇巧?/p>

但，或許音樂，也可以被看作是生命。

雖然一樣地輝煌，但這首《第二鋼琴協(xié)奏曲》并不如《第三鋼琴協(xié)奏曲》那般激烈，即便是在樂曲快結(jié)尾處，也依然彌漫著一分淡淡的哀傷。

但，人們也正是經(jīng)由這份哀傷，收獲了希望。

不知不覺，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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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君…」

「小翼嗎？坐在這里怎么樣？」我坐在病床上，微笑著向站在門口的小翼揮了揮手。

和雨森爺爺一樣，她的表情充滿悲傷。

「對不起啊，小翼。我們才剛剛交往，就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待小翼在我身旁落座后，我說道。

「不…輝君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能和輝君交往，是我一生以來最幸福的事情。」小翼牢牢握住了我的手，傳過來的溫度和包容讓我有一種自己的感情和人生也同時被握住了的感覺。

「我也是，小翼。你知道嗎？如果可能的話，我真的打算和你共度一生?！?/p>

對于剛成為戀人一天的情侶來說，這是太過沉重的話題。但我篤信，此刻的小翼不會承受分毫壓力。

“我…有一天也一定會去歐洲的！”

因?yàn)?，她那時的表情是那么誠懇、真摯。

「真巧呢，輝君。我也是這么想的?！剐∫硇α耍m然仍泛著些許霧氣，但我仍從中見到了自己最喜歡的那條清澈小溪。

「只是…有些對不起雨森同學(xué)了呢?！?/p>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作為男友，一定要讓自己最愛的戀人安心，不是嗎？」

聞言，小翼呆住了。

不久，她反應(yīng)了過來，并從衣服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機(jī)，將它對準(zhǔn)了我，正色道：

「輝君，剛才的話能不能再說一遍?！?/p>

「……你這樣讓我很害羞啊。」

「就一遍，好嗎？吶，輝君，就一遍?！剐∫戆蟮?。

「小…小…小翼你是我…最…最愛的戀人?！箶〗o羞恥感的我扭過頭去。

「快說點(diǎn)什么啊…」對望著手機(jī)發(fā)呆的小翼，我催促道。

「剛才有一瞬間，我只感覺自己的心臟停跳了?！沽季?，和我一同漲紅了臉的小翼說道。

「我也很愛輝君哦？愛到無時無刻不在想輝君的程度。在交往之后，更是見到世間萬物都會想起輝君的眉眼，并會因此而時不時感到神馳目眩?！闺S后，她細(xì)聲細(xì)語地補(bǔ)充道。

難道戀人，就是這種相互說肉麻話的關(guān)系嗎……

我不清楚該如何處理自己和小翼的關(guān)系。

我愛她，這早已毋庸置疑。

我還有想要去觀賞的景色，還有想要去體驗(yàn)的生活，我不愿就這樣在病床上度過余生。

如果我向小翼說出這些，就算她會義無反顧地陪著我，這樣做也真的好嗎？

大學(xué)入學(xué)考試是在二月份，那時的我，真的還能下床走路嗎？

和我這樣一個沒有前路的人交往，甚至可能影響到自己大學(xué)入學(xué)考試的成績，真的可以嗎？

「輝君，現(xiàn)在還恨雨森同學(xué)嗎？」小翼柔聲問道。

「你果然發(fā)現(xiàn)了啊?！刮覈@了口氣，說道。

「輝君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不論是對我還是對雨森同學(xué)，輝君都無時無刻不在向我們傾注著自己最大程度的關(guān)心。但在這個過程中，輝君自身卻變得千瘡百孔起來……」

「你覺得我做錯了嗎？小翼？」我問道。

「由我來說這些或許會顯得很傲慢呢……我沒有輝君的經(jīng)歷，也不曾體驗(yàn)輝君的心情。但，雨森同學(xué)什么都沒做錯，她只是在一直為了輝君而努力著……不是嗎？」

雖然沒明說，但小翼的態(tài)度卻很好地傳達(dá)過來。

率直的你，一直都是如此惹人憐愛。

「是啊…小光什么都沒做錯過，她只是，愛著我罷了?！?/p>

「不過既然如此，你當(dāng)時為什么不阻止我呢？」我問道。

「因?yàn)?，就算這是錯事，它也是輝君唯一的發(fā)泄機(jī)會。輝君很溫柔，所以一定會像現(xiàn)在這樣，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我相信，做了錯事的輝君很快就會恢復(fù)成以往的樣子，并向雨森同學(xué)道歉。因?yàn)?，輝君是如此地在意雨森同學(xué)啊……」

「對不起，做了些像是在利用你的事情……但我對你的感情是真心實(shí)意的，這點(diǎn)我可以發(fā)誓。」

「嗯，我知道。因?yàn)檠健剐∫碛中α?，說完，她在手機(jī)上按了按。

“小…小…小翼你是我…最…最愛的戀人?！?/p>

「快住手！」羞恥感爆棚的我直接伸出手去搶小翼的手機(jī)，但這被早有預(yù)感的她躲了過去。

在這段世間最令我羞恥、最令我折磨的錄音播放了三遍后，小翼按下了停止鍵。

「早知道這樣就不答應(yīng)你了。」精疲力竭的我說道。

「抱歉啦，輝君。因?yàn)楹洼x君的相處過程中都是我在害羞嘛，好不容易得到這樣一件寶貴的武器，就是要及時用才好啊?！拐f完，小翼又在我面前搖了搖手機(jī)，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小翼…原來你意外地腹黑啊。」

「才沒有啦，是輝君一直以來都太過自如的錯！」小翼爭辯道。

能見到小翼的另一面，也是我和她在加深關(guān)系的證據(jù)吧。

?

我和小翼就這樣閑聊著，時而談及小翼最近發(fā)生的事情，時而談及彼此的喜好……我們都不約而同地，避開了鋼琴和母親大人的事情。我們也都不約而同假裝無事發(fā)生，就好像我只是恰巧得了個重感冒一樣。

小翼現(xiàn)在的心情是什么樣的呢？果然還是在勉強(qiáng)自己嗎？

小翼是個直率的女孩兒，有什么感情一般都會寫在臉上。

但成為戀人過后，不知為何，我反而看不透小翼的所思所想了。

她現(xiàn)在是幸福的嗎？還是說在強(qiáng)忍悲傷？

她愿陪我到最后嗎？還是說在反復(fù)思量？

對于相互喜歡的人來說，成為戀人并不代表終點(diǎn)，相反，他們還要?dú)v經(jīng)好長的一段時間去相互猜測、相互磨合……如果一切順利，他們會登上名為“婚姻”的嶄新列車。

可我，已經(jīng)沒有那些時間了。

用不了多久，我會變得無法進(jìn)食，只能通過輸液來維持營養(yǎng)。

再過一段時間，我的肢體會漸漸癱瘓。最后，就連想要茍活在世界上，都不得不依賴呼吸機(jī)。

即便跳入了深藍(lán)之海，我和小翼卻依然沒有未來…嗎？

?

?

「母親大人？」正當(dāng)我在和小翼的談笑中自我麻痹之時，母親大人進(jìn)來了。

我印象中的母親大人一直是威風(fēng)凜凜的模樣，但現(xiàn)在，她的神情是連精致妝容都無法掩蓋的憔悴。

母親大人想讓我成為大藝術(shù)家，也想和小光成為家人，伴隨著我的疾病和所作所為，她苦苦經(jīng)營多年的夢想在一天之內(nèi)“啪”地破碎掉了。

我望著母親大人，母親大人望著我，

一時間，相互無言。

「輝，你今天的課程遲到了?！鼓赣H大人說。

「課程？」一旁的小翼錯愕。

「快把衣服穿上，入學(xué)考試的那首舒伯特你還沒掌握完美?！?/p>

我沒有回答，也沒有行動，只是靜靜坐在床上，看著母親大人。

為什么呢？一直以來在我面前無比高大的母親大人如今竟會變得…這么柔弱。

「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輝！」見我沒有回應(yīng)，母親大人厲聲喊道。

「可是，輝君他……」小翼替我答道。

「他怎么了？」母親大人問。

「輝君他…他生病了?！?/p>

小翼，你不用顧及我的心情的。

不論是說“胃癌”，還是說“我快死了”，都沒有關(guān)系。

因?yàn)?，現(xiàn)在的我是如此幸福。

「我知道輝他生病了，但那又怎么樣？輝是注定要成為藝術(shù)家的人，他就是為了這點(diǎn)而誕生的，這是他全部的存在意義！所以，就算死，輝都要給我死在鋼琴椅上?！?/p>

為什么呢？

如果是過去的我，在聽到這些話時，心里一定會充滿委屈吧。

但現(xiàn)在，我卻絲毫不覺悲傷，我只是覺得，對這一切都不知所措的母親大人在拼命逞強(qiáng)。

母親大人…或許在心理上，也還是個女孩子呢。

作為大小姐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她將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鋼琴上，這樣的她一定很少和外界交往，因?yàn)槟赣H大人在國際大賽上奏出的音樂是那么率直、純粹……而在那之后，我更是承載了母親大人人生的全部重量。

?

毫無疑問，我的身體狀況在急轉(zhuǎn)直下，癌細(xì)胞在我的體內(nèi)不斷擴(kuò)散、增殖，蠶食著我的生命。

我明明只有幾個月的生命可活，但我卻感覺自己的精神正前所未有的豐碩。

這讓我不禁想起了莫扎特曾在書信中寫下的這段話：

“嚴(yán)格說來，死亡是人生的真正的終結(jié)目的，死亡是人類的忠實(shí)的、最好的朋友，這幾年來我和這位朋友的關(guān)系變得親密起來，他的形象不僅不再使我害怕，而且能使我感到安寧，獲得安慰。感謝上帝使我認(rèn)識到死亡能帶來真正的幸福。我雖年輕，可是我每天上床都會想到也許我活不到明天；認(rèn)識我的人誰也不能說我流露出過抑郁、憂傷的心情?！?/p>

?

「太過分了吧！就算您是輝君的母親…也不能…說出這種話來啊?！?/p>

作為我的代理人，小翼和母親大人的爭辯還在持續(xù)。

如果將來我們?nèi)齻€人在一個家庭中生活的話，情況會變得怎么樣呢？

即便我拼命阻攔，小翼也會將所有家務(wù)事一概包攬。

她會在母親訓(xùn)斥我的時候站在我這邊嗎？還是出于處好婆媳關(guān)系的考慮，略微偏向母親大人，而后再私下向我道歉呢？

想到這些有趣的未來，我不禁笑了起來。

而這，更是直接吸引了我身旁的兩位女性的注意。

「輝君…？」

「抱歉抱歉，我剛才突然在想，如果小翼和我結(jié)婚的話，將來的家庭會是什么樣子?！?/p>

「已經(jīng)足夠了哦，母親大人。」語畢，我又對母親大人說道。

「什么夠了？」

「這一切，已經(jīng)夠了。其實(shí)，在比賽開始前我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不論這次比賽的成績?nèi)绾?，我在今后的人生中都想和小翼一起度過。您說我的存在意義就是成為藝術(shù)家，但作為一個木偶，彼得魯什卡尚且有心和靈魂，更何況您的孩子——我呢？」

「母親大人，您知道嗎？在得知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之后，我是如此地幸福。因?yàn)樽约厚R上就要死了，所以我才有可能真正按照自己的意志去過活?！?/p>

?

說到這里，我不禁想起了海德格爾在《存在與時間》中提到的觀點(diǎn)：向死存在，就是先行到這樣一種存在者的能在中去。這種存在者的存在方式就是先行本身。在先行把這種這種能在揭露出來之際，此在就它最極端的可能性而向其自身開展出自身。

?

只有意識到自己是向死而生的，將死亡視為自己存在的前提，若在此基礎(chǔ)上相信自己的創(chuàng)造力，才能達(dá)到向死的自由。

我還真是在以一個最極端的方式，在體驗(yàn)“非幻想的死亡”啊。（指死亡的經(jīng)歷是獨(dú)有的，人們無法經(jīng)歷、體驗(yàn)他人的死亡。）

「您一定還記得《伊凡.伊里奇之死》這篇小說吧?！半x童年越遠(yuǎn)，離現(xiàn)在越近，那些歡樂也變得越渺小、越可疑。這是從他在法律學(xué)校上學(xué)的時候開始的。在法律學(xué)校倒還有某些確實(shí)美好的東西，那里有歡樂、那里有友誼，那里有希望，但是到了高年級，這些美好的時光就變少了。后來在省長身邊第一次供職的時候，又出現(xiàn)了一些美好的時光，那是對于一個女人的愛情的回憶，然后一切便亂成一團(tuán)，美好的東西變得更少了。以后美好的東西又更少了些，越往后越少。”」

「大家都認(rèn)為伊凡.伊里奇是不幸的，但對他而言，至少還存在一些美好的時光。他有過快樂，有過愛情，也有過希望……但我呢？我馬上就要死了，這些卻都還沒有體驗(yàn)過?！?/p>

「母親大人，放過我，同時也放過您自己，好嗎？」在話語的最后，我輕聲詢問道。

母親大人沒有回應(yīng)，她只是凝視著我。

母親大人沒有回應(yīng)，她只是凝視著我，但從她的目光中，我卻借由那條至今仍連接在我們身上的透明臍帶體會到了她的彷徨與懦弱。

?

「星野阿姨，要不就算了吧。畢竟這是輝君從小到大的第一次渴求啊。」就在這時，一直靠在墻外靜靜聆聽的小光出現(xiàn)在了門前。

「晚上好。竟敢甩了我，你膽子不小啊，大懶蟲輝君?！?/p>

迎著我充滿歉意的目光，小光冷笑著說道。

?

?

?

「甩了你…小光？這是怎么回事？」聞言，母親大人詫異地問道。

看來小翼…自始至終都沒進(jìn)入到母親大人的目光里啊。

即便我剛才說了打算今后的人生想和小翼一起度過，母親大人仍然充耳不聞。

「這種事情，你去問你兒子嘍?！剐」饴柫寺柤?，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說道。

「我和小翼交往了…剩余的人生里，我也想和小翼一起度過?！褂夏赣H大人的目光，我說道。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有在意過小光的感情嗎？」聞言，母親大人顫抖了起來，指責(zé)道。

母親大人還真是…喜歡小光喜歡到無以復(fù)加的地步了啊。

「母親大人，您是不是也從來沒在意過我的心情呢？婚約什么的，不一直都是您在擅自推進(jìn)的嗎？」我反問道。

若是平常，我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看來死，既能給人以向往，又能給人以勇氣啊。

「我什么時候沒在意過你的感情了？你不是也喜歡小光，想和小光結(jié)婚嗎？」母親大人理所當(dāng)然般說道。

「這點(diǎn)…是不是您為了盡早和小光成為家人而擅自認(rèn)為的呢？」

聞言，母親大人愣住了。

在一瞬間，她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她站在那里，良久無言。

她是在反省嗎？或許是這樣。

但我總感覺，她瞳孔深處散發(fā)出的，是更為深不見底的遺憾和悲傷。

小光…你真是招母親大人喜歡啊。

?

「小光，還有小翼…接下來的話我也要對你們說。就像小光曾經(jīng)說的一樣，我在很久之前就喜歡小光了。如果只說被迷住的話，或許要追溯到遙遠(yuǎn)的十年前也說不定。但隨后的一些經(jīng)歷讓我開始嫉妒并怨恨她，即便如此，我們也締結(jié)了稱得上是朋友的關(guān)系，那是因?yàn)槲覍λ灿秀裤胶拖矚g?！?/p>

「小光，我不是amadeus，但我也絕不想做薩里耶利。如果到了這種程度你也還愿意聽我這個人渣的遺愿的話，我希望你今后一直能在舞臺上綻放你獨(dú)有的那道最耀眼光芒?！?/p>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呢?！剐」恻c(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

「抱歉，我果然還是無法成為你的舒曼。雖然我喜歡你…但我現(xiàn)在最想共度一生的人，是小翼。」

「你還有多久時間？」小光問。

「大概4-6個月吧…我不想做化療，因?yàn)槟菍ξ叶允菬o意義地延長生命?！?/p>

「3個月，你一定要無事活到那個時候。輝君你給我記住，你對我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如果你不活到那個時候，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如果我提前死了的話，原諒不原諒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小光也還是如此任性，但同時，這份任性也讓我無比心安。

?

「母親大人，您是否準(zhǔn)許我在接下來的人生中，和小翼一起度過呢？」見小光默許后，我又轉(zhuǎn)向母親大人這邊，問道。

「隨便你?！沽粝吕涞翗O的一句話后，母親大人離開了病房。

「星野阿姨出去了，你把她安全送到家。」母親大人走后，小光對著手機(jī)命令道。

「多謝了，小光?！?/p>

「我喜歡星野阿姨，星野阿姨也喜歡我。我擔(dān)心她關(guān)你什么事？」小光沒好氣地說道。

「抱歉…」

「看在你叫我小光和承認(rèn)喜歡我的份上，原諒你?！?/p>

「你不生氣嗎？」我問。

「你覺得我生沒生氣？」

「超生氣。」

「既然如此你還廢話什么？」

「抱歉……」

「你能不能別道歉了？很煩啊。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是星野阿姨和你父親把你逼的太緊了，但因?yàn)槟銢]錯就可以對我做這樣的事……」

說到一半，小光的憤怒戛然而止。

了解她的我知道，那是她意識到了，自己也是將我逼至死角的罪魁禍?zhǔn)字弧?/p>

「小光，你什么都沒做錯。一切都是我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導(dǎo)致的結(jié)果。」我趕忙安慰道。

「不…不……不是這樣的……可是，那個時候我還……」小光拼命搖頭，似是想將什么東西從頭腦中甩出一樣。

恐懼，從她的表情中，我第一次讀到了這樣的情緒。

我望向一旁的小翼，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走下床，握住小光的手，柔聲問道：

「小光，“那個時候”，是什么意思？小光不是一直都開朗、元?dú)?、充滿熱情地陪在我身邊嗎？」

「輝君…是什么時候開始討厭我的？」小光問。

「大概是，我們第二次相遇的比賽吧。雖然我知道自己的演奏比不上你，但我也好歹拼命練習(xí)過了。明明是冠軍，我不僅沒有得到任何的獎賞，反而還被觀眾們質(zhì)疑存在黑幕?；丶液?，我又被母親大人狠狠訓(xùn)了一通，因?yàn)樽约旱难葑啻嬖诤芏嗖蝗缒愕牡胤??！?/p>

「在那，在那之后的比賽也是如此嗎？」

小光用的是問句，但和我心心相印的她早已有了答案。

「嗯，每次都是。」我回應(yīng)道。

「對不起…輝君?！?/p>

「小光什么都沒有做錯啊，為什么要道歉呢？」

「我…是為了報復(fù)你，因?yàn)槟銚屪吡宋业墓谲?，所以我才…在那些比賽中全力想要擊潰你。雖然那個時候我覺得你很無聊，但自始至終我的曲子都是彈給你一個人聽的，因?yàn)槲矣X得只有你一個人能聽懂我的曲子?？墒恰覍?shí)在沒想到星野阿姨會將你逼得那么緊，不，那時我連你的事情都完全不知道。」

「輝君變成這樣是因?yàn)槲?，輝君得這樣的病也是因?yàn)槲摇Ｒ欢ㄊ悄睦锔沐e了，不，不該是這樣的才對。我是神愛著的孩子，我不可能，不可能給他人帶來災(zāi)厄才是。」

小光將我承受的一切不幸都?xì)w罪到了自己的身上。

出生以來，她從未承受過任何苦難，也正因此，她不像我們常人一樣，擁有對負(fù)面情緒的免疫力和抵抗力。

放任這樣下去，小光會崩潰掉。

這是我唯獨(dú)，不愿看到的結(jié)果。

「小光！」我先是低聲吼道，隨后輕輕搖晃起了她的肩膀，希望借此吸引她的全部注意。

「如果不是這樣做，我們根本不會相遇不是嗎？」

我曾討厭小光，但即便是在最討厭她的時候，我在潛意識里也憧憬、喜歡著她。

「有小光在的世界，和沒有小光在的世界——兩者相比，還是前者更好。在我最怨恨你的時候，我也依然如此堅定地認(rèn)為?！?/p>

「也正是因?yàn)槟阕龅倪@些事，我們才會相遇，我也才會曾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你?！?/p>

?

是的，小光什么都沒有做錯。

她曾嘲笑過我、輕蔑過我，但這些負(fù)面感情，從來都沒有走進(jìn)我的心中。

「對小光而言，和我相遇，是否讓你的世界變得更美好了呢？」我選了個狡猾的問題，問道。

「答案當(dāng)然是肯定的…」

「既然這樣，又何必去否定我們的過去呢？一開始或許不太順利，但正是這些曲折匯集在了一起，才成就了我們過去五年的時光，不是嗎？」

如果小光是從音樂中感受到我對她的喜歡的話，那么過去這五年對她而言，一定會是無比幸福的回憶。

「可是輝君……」

「小光不是一直想要把我往好的方向上引導(dǎo)嗎？就像你剛才指責(zé)我的一樣，你什么都沒有做錯。誰都沒有做錯過什么，自始至終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悲劇罷了?！?/p>

我不曾做錯過什么，小光也不曾做錯過什么。

雨森爺爺不曾做錯過什么，他只是希望我和小光能夠交好，事實(shí)上，我和小光也的確彼此心意相通。

母親大人不曾做錯過什么，如果她沒有因?yàn)樽约骸皝喼夼浴钡纳矸菰獾狡缫?，那么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父親也不曾做錯過什么，在我小的時候，他不認(rèn)我這個孩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在他濫用職權(quán)之時，我早已步入癌癥晚期，我的病，我的死亡，和他的行為也不具備一絲一毫的因果關(guān)系。

觀眾們不曾做錯過什么，他們只是在把自己的想法坦率說了出來而已，在這個廣泛承認(rèn)“言論自由”的年代，這本就無可非議。

自始至終，誰都沒有做錯，是命運(yùn)，造就了如今的這個結(jié)果。

「悲劇…」小光喃喃道。

「我們拼命想去把握住什么，卻最終一無所得——這樣的情況，不是剛好符合悲劇的特點(diǎn)嗎？所以啊小光，要去責(zé)怪的話，就責(zé)怪那個愛著你的神明吧。」我開玩笑道。

?

過了一會兒，小光恢復(fù)了正常。

現(xiàn)在的時間是晚上八點(diǎn)，距離探望時間的界限還有1個小時。

「你要答應(yīng)我，就這樣將自己的光芒綻放下去啊?！?/p>

「嗯，我答應(yīng)你?！?/p>

?

也就是在這時我意識到了，自始至終，這一切都是一個悲劇。

正因此，那個一直盤踞在我心頭的問題，終于得到了解答。

「小翼，我們分手吧?！?/p>

再一次，忍著錐心的疼痛，我說道。

?

?

整個過程中，小翼一直在擔(dān)當(dāng)著一個旁觀者的角色。

但這絕不意味著，她的心思漂游到了九天之外。

「分…手？」

「你別看我，輝君想和你分手可不是因?yàn)樗ㄐ牡木壒??！垢惺艿搅诵∫碣|(zhì)疑的目光，小光連忙撇清了自己的關(guān)系。

「為什么…為什么要和我分手呢，輝君，告訴我好嗎？」

「剛才輝君不是還和媽媽說想要永遠(yuǎn)和我在一起嗎？」見我沒有回應(yīng)，小翼又追問道。

「我那是…騙她的。」

「輝君，你就這么不清不楚的，她和你又沒有心靈感應(yīng)，哪能接受呢？」小光提醒道。

「好吧。我不能耽誤你。你馬上就要大學(xué)入學(xué)考試了，如果我們繼續(xù)交往的話，你在這段時間一定不會放下我不管。這樣，你的考試成績怎么辦？」

「可是輝君——」

「沒有可是，如果我得的是慢性病的話，我也絕對不會提分手。我們之間，已經(jīng)沒有未來了。我們之間不再至多是亞洲和歐洲的距離，而是人間與冥界的關(guān)系?！刮掖驍嗟?。

「還有，你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嗎？是胃癌。不知多久，我就沒法進(jìn)食了，即便靠輸液補(bǔ)充營養(yǎng)，癌細(xì)胞也會全部將它們吞噬掉。我會變得愈發(fā)消瘦直至骨瘦如柴，到最后，連個像樣的人形都沒有了。小翼，我愛你，所以我希望自己能把最好的一面留給你……我不想在你的眼中變得越來越惡心?！?/p>

是的，自始至終，這都是一場悲劇。

既然是悲劇，又哪會迎來happy ending呢？或者說，我又怎會自信自己人生會以happy ending來結(jié)尾呢？

沉默開始蔓延，小翼低著頭沒有說話，但從她的眼神中我能感受得到，她在慢慢匯集著某種決心，一如她的父親想要守護(hù)家人那時一樣。

「輝君，是我的王子。不論何時，不論多久，輝君，一直都是我的王子?！?/p>

「吶，輝君，回答我一個問題?！剐∫磔p聲說道，像是命令，又像是懇求。

「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我，輝君會丟下我不管嗎？」

答案自然是不會，小翼也清楚這一點(diǎn)。

這個問題…還真是狡猾啊。

抓住我愣神的空隙，小翼說道：

「不會，對吧？那么輝君為什么會認(rèn)為，我會覺得你越來越惡心呢？」

「因?yàn)閻酆拓?zé)任…不一樣啊。愛是很飄忽不定的東西，盡管今天兩個人可能海誓山盟，但在發(fā)生了什么之后，一個人突然不愛另一個人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刮覔Q了個角度，逞強(qiáng)道。

「輝君，是不相信我嗎？」小翼問。

不想回應(yīng)這個問題的我閉上了眼睛。

「輝君，是覺得我單純被你的外表吸引嗎？」小翼又問。

「輝君，是認(rèn)為我是那種輕浮的女孩兒嗎？」

「輝君，在你眼中，我對你的愛，只是飄忽即逝的程度嗎？」說到最后，小翼的嗓音已經(jīng)開始變得有些沙啞，

我本希望能從她的表情中逃離出來，但不知為何，即便閉上眼睛，我還是能一絲不差地感受到小翼的音容笑貌。

那一定是因?yàn)椋∫碓缫焉钌钭∵M(jìn)了我的心房里。

閉上眼睛、堵住耳朵——都沒有關(guān)系。因?yàn)槲覍λ膼郏呀?jīng)刻在了靈魂深處。

只要我還沒有死亡，它就不會停歇。

現(xiàn)在的我，篤信著這點(diǎn)。

?

「星野君，今天外面是一個晴天。雖然已經(jīng)進(jìn)入秋季，但天氣依然很熱。開學(xué)的第一天，大家都沒什么上學(xué)的氛圍，課間都在談?wù)撝罴傧嚓P(guān)的話題。

這個時候，星野君依然在練著鋼琴嗎？星野君每天都睡得很晚，如果不來學(xué)校的話，會不會睡得早一些呢？我時常在想，如果我能有一雙翅膀就好了，因?yàn)檫@樣我就可以飛到星野君的房間外面，趁星野阿姨不在的時候偷偷溜進(jìn)去——聽上去很刺激很有趣對不對？」

?

「星野君，今天是開學(xué)的第2天，天氣依然很炎熱。今天數(shù)學(xué)課上老師趁所有人不備舉辦了一場臨時測驗(yàn)——星野君猜猜我的成績會是什么樣呢？

能有現(xiàn)在的成績，也是多虧了星野君呢。星野君在那時接納了走投無路的我，雖然只是在音樂教室里為我講題，但在我眼中，星野君卻好似為我洞開了一個世界一般。

星野君，和你分別的第二天，我很想你?！?/p>

?

「星野君，今天是開學(xué)的第3天。和前兩天不同，剛一醒來，外面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我聽了媽媽的話，穿了厚一些的校服出門。

對了，昨天說的數(shù)學(xué)成績下來了哦？我竟然打了100分！話是這么說啦，但其中的一道填空題我完全不會做……只是看著答案像“4a”就填了上去，沒想到還真讓我猜對了。老師沒問我這道題怎么解出來的真是太好了…

大師課的視頻有人傳到網(wǎng)上了哦？彈幕和評論區(qū)都在說星野君好厲害，即便是那么難的曲子也能掌控自如。Herbert大師的授課我雖然聽的不是很懂，但他是不是隱約有想要收你為徒的意向呢？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太好了……好像對討厭鋼琴的輝君來說，也不能這么說呢?！?/p>

?

「星野君，今天是開學(xué)的第4天。天音感冒了，是不是因?yàn)樘鞖廪D(zhuǎn)涼后也要堅持穿夏季校服的原因呢？這么一想，當(dāng)時聽媽媽的話果然是沒錯的！

對了，今天是一個可喜可賀的日子。因?yàn)槲医K于按照星野君的建議，將所有的教材知識點(diǎn)都融會貫通成了自己的東西……

星野君在家的日子是什么樣的呢？星野君討厭鋼琴，會不會每天的練習(xí)都很難受呢？抱歉啊，如果我有一雙翅膀就好了，明明名字叫做“翼”呢……星野君很溫柔，但也正因此，星野君千萬不要將所有的情感都獨(dú)自扛下來啊。星野君是我的王子，就算我不在星野君的身邊，我也無時無刻不想著星野君的事情。」

?

我閉著眼睛，將小翼在9月份開始發(fā)給我的前四封短信全都背了下來。

不知不覺，我的聲音也變得和小翼一樣沙啞，

淚水奪眶而出，那是洶涌到拼命閉眼也無法阻止它們一絲一毫的程度。

這些短信就好像小翼本人一樣溫柔，一樣直率，

它們?nèi)荚诒孔镜卦V說著，我喜歡某個人，我喜歡某個人，我喜歡某個人。

這個學(xué)期以來，在前前后后100多天的時間里，我和小翼完全沒有見面，但小翼每一天都會將她的經(jīng)歷、她的心情，毫無保留地傳達(dá)給我。

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我的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

「小翼，對不起…以及，我愛你。直至我死的這段時間，我再也不想和你分離?！?/p>

我將小翼抱在懷里，用盡自身的全部力氣，感受著她的體溫、她的心跳、她的呼吸。

?

「切，真無聊。」目睹此景，小光咂了下嘴，說道。

「喂喂，你就不能說點(diǎn)好話嗎？」我苦笑。

「是一度以為你真會甩了櫻井的我的錯，說是以為也不太對，應(yīng)該是期盼，或者說是希望？」

「你的內(nèi)心…還真是黑暗啊?！刮彝虏鄣?。

如果我和小翼就這樣分手的話，或許小光會以最強(qiáng)勢的姿態(tài)將我剩余的人生奪走吧。

就算我說過“我愛小翼”也沒有關(guān)系，因?yàn)榧幢闳绱怂蚕嘈?，自己在我眼中會是最為耀眼的那一個。

看來即便我狠狠傷害了她，小光也依然是小光。

這樣，就好。

「是是，我內(nèi)心黑暗。那電燈泡小光就不打擾二位親密了。輝君，你可要給我好好活著，沒有我的同意，你就不被允許去死。」

在留下這樣一句命令后，雨森大小姐離開了。

?

?

我和小翼就這樣緊緊擁抱著，但不知不覺間，單憑擁抱已無法傳達(dá)我們對彼此的渴求。

我攬住小翼的腰肢，輕撫小翼的臉頰——就像我曾在舞臺上對長發(fā)公主做的一樣。

心領(lǐng)神會的小翼閉上了眼睛，

（這三句描寫kiss的話被和諧了....）

「咳咳……」就當(dāng)我們沉浸在彼此心意的相互交疊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了那位小護(hù)士的干咳聲。

「二位真的吻得很幸福、很投入呢~」望著一下子彈開的我們二人，小護(hù)士調(diào)笑道。

「探望時間就要截止了哦？進(jìn)一步的行為達(dá)咩?！?/p>

「你來的正好，我要出院?！姑銖?qiáng)將自己的羞恥心平復(fù)后，我說道。

「因?yàn)楸恢型咀柚苟蟛粷M了？」小護(hù)士笑著問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不想自己今后的人生都在病床上待著?！拱琢怂谎?，我說道。

「噢噢…原來是這樣呀~那我這就去找人給你辦出院手續(x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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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在外面租一間房子……現(xiàn)在學(xué)校不是沒有課了嗎，如果小翼能平時來這里自習(xí)…就再好不過了。」小護(hù)士走后，我低下頭，支支吾吾說道。

「我要去！」

「嗯…那我回頭把地址發(fā)給你?！?/p>

就當(dāng)我為小翼的答應(yīng)而感到心安之時，我突然想到一件必須處理的事：

「對了，我要不要見一下小翼的父母什么的…畢竟我給他們留下過不好的印象，再加上我現(xiàn)在成了這個樣子，他們也不一定…會愿意你和我一起度過?！?/p>

忐忑、恐懼彌漫在我的心頭，這是我許久都未曾體驗(yàn)過的情緒。

戀愛，還真是個錯綜復(fù)雜的事情啊。

「輝君有好好規(guī)劃我們的未來呢~」聞言，小翼感嘆道。

「我不是說了…今后再也不想和你分離嘛?！?/p>

總感覺，害羞的話一旦說出來就沒法停止了。

「嘿嘿，我知道的啦。但當(dāng)聽到輝君說想要見我父母的時候，我還是很開心哦？沒關(guān)系的啦，輝君，我父母非常非常喜歡你。不然你以為他們?yōu)槭裁磿菰S我每天都跑到你的音樂教室里自習(xí)？」

這么一說也是啊。

如果是我的話…我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兒成天和一個自己沒有任何好感的男生待在一起，更何況小翼的父母是那么寵愛小翼。

「這么明顯的事情輝君竟然都沒發(fā)現(xiàn)！輝君大笨蛋~~~」

「你才是笨蛋——」

我，在笑？

不同于時常露出的苦笑，不同于刻意表現(xiàn)的微笑，

現(xiàn)在的我，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因?yàn)殚_心、因?yàn)樾腋６Α?/p>

我曾經(jīng)承受過很多苦難，這并非自怨自艾……但，和小翼一起共度的這些時間讓我開始覺得，這些苦難全是值得的。

因?yàn)?，在苦難的盡頭，有小翼的陪伴，

并且今后，我們也會一起共度難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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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森爺爺，您好。我是輝，可以麻煩您為我租一間房子嗎，里面再配備幾位護(hù)理醫(yī)生和保姆，直到死前，我都想就這樣和我的女朋友一起在這間房子里生活下去……對，就是您說的這樣……我不知道這些大概會花多少錢，不過明天我會先行轉(zhuǎn)給您100萬美元，如果不夠……抱歉，您教訓(xùn)的是。您正好有一間別墅，明天早上就可以入住嗎？謝謝您。那么，晚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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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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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

「小翼，星野怎么樣？」剛一進(jìn)門，不待我說完問候的話語，焦急等在玄關(guān)的父母就詢問道。

我低下頭，輕輕搖了搖。

「哎……為什么，這么年輕的孩子會……」父親哽咽道。

「是啊，輝君明明那么溫柔善良，但他卻就要…就要……」

母親輕輕抱住了我，撫摸著我的頭，嘆道：

「神啊，為什么您會這樣做呢？星野承受了這么多苦難卻還能擁有一顆高尚的靈魂……您為什么，要這么著急帶他走呢？」

輝君曾數(shù)次感嘆過他不是amadeus，不是神愛著的孩子。

可是，您不愛輝君也就算了，又為什么…為什么要舍棄他呢？

您就這么怨恨輝君嗎？可輝君自始至終都在向他人傳播著您的慈愛??！

「爸爸、媽媽…我想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和輝君一起住?！箯哪赣H的懷中離開，我說出了自己在病房里暗自下定的決心。

「當(dāng)然，大學(xué)入學(xué)考試我會盡可能不去耽誤的?！挂姼改敢凰查g露出了遲疑之色，我說道。

「雖然這么說有些冷酷無情，但，如果耽誤了呢？」父親問道。

「那就耽誤了，大不了明年再考一年。因?yàn)槲椰F(xiàn)在最想做的，是陪在自己的愛人身邊。」

「小翼，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這些年間，你為這次考試付出了多少心血？就這樣打算將它放棄嗎？」近乎是出自本能，母親詫異地問。

「我沒有想要放棄考試，媽媽。我只是覺得，對于目前的我而言，輝君更加重要。」

「輝君還什么都沒有體驗(yàn)過、沒有經(jīng)歷過，那我就要在剩余的時間盡可能地和他去一起體驗(yàn)、一起經(jīng)歷……如果輝君愿意的話，我也想和他結(jié)婚?！?/p>

「我了解你的心情，小翼。但結(jié)婚的話是不是有些過了呢？」父親勸道。

「為什么？我愛他，他也愛我，愛人間結(jié)婚有什么不可以的？」不知從哪里冒出的勇氣，我有些失禮地徑直反問道。

「但那之后呢？你要知道，結(jié)過婚的女孩子在婚戀市場上……」父親又說。

「婚戀市場上價值會下降？」我補(bǔ)充了父親不忍說完的話語。

聞言，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的母親沒有說話，她微微皺眉，望著我和父親，像是在思索、盤算什么的樣子。

「價值…價值，爸爸媽媽你們總是用價值來衡量一切，但這和幸福完全沒有關(guān)系不是嗎？輝君，輝君的媽媽都是既有才華又有錢的人，但他們一點(diǎn)都不幸福，因?yàn)樗麄兺耆蛔杂刹皇菃?？?/p>

「小翼，我明白你的話。但作為父母，我們果然還是無法同意你這樣做……你可能會認(rèn)為我們冷血、不近人情，但為了未來，還是此刻全心全意準(zhǔn)備大學(xué)入學(xué)考試更合適些?！?/p>

「當(dāng)然，我們不會阻止你和星野的交往，但同居和結(jié)婚的話，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贊同?！乖谠捳Z的最后，父親又補(bǔ)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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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你們還記得爺爺嗎？」

「當(dāng)然?！?/p>

「在你們看來，傾盡家產(chǎn)來救治快要去世的爺爺…也是沒有價值的嗎？」我正面對上父母的目光，問道。

見他們一瞬間愣住了，我又說：

「不是這樣的，對吧？但按照你們的觀點(diǎn)，爺爺已經(jīng)時日無多了，和將錢財留給還活著的人身上明顯是價值更高的做法。但爸爸媽媽，你們卻沒有選擇這樣做。爸爸媽媽你們知道嗎？望著四處借錢也要讓爺爺安心度過最后一程的你們，我真的非常自豪，我自豪自己能有這樣偉大的父親和母親……可是，為什么到我這里，你們的態(tài)度就變化了呢？」

我又想起了爺爺躺在病床上的樣子。

雖然生命已經(jīng)衰竭，但望著依然滿目慈祥的爺爺，我總感覺，死亡并不是人生的終結(jié)，相反，它或許更像是一個契機(jī)，一個彰顯和贊美人性復(fù)雜和高貴的契機(jī)。

「小翼，我這一輩子曾聽過太多的謊言。我的父母告訴我，等你上了大學(xué)就好了，等你工作了就好了，等你結(jié)婚就好了，等你生了孩子就好了，等你的孩子長大了就好了……后來我發(fā)現(xiàn)，“就好了”的人生似乎永遠(yuǎn)也不會來臨。這個世界上并沒有一勞永逸的事情，如果有的話，那就是死亡。我時常在想，人這一生，到底是為了什么呢？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但也正因?yàn)橄氩幻靼?，我才發(fā)現(xiàn)，最重要的永遠(yuǎn)只是一件事——那就是好好地活在當(dāng)下?！?/p>

這是爺爺在神志清醒時曾對我說的遺言，同時，也是我內(nèi)心深處最珍藏的秘密。

如果不是輝君生了這樣的病，恐怕我永遠(yuǎn)也不會將它對我的父母提及。

「考上大學(xué)不是結(jié)束、找到好工作不會結(jié)束、和別人結(jié)婚也不是結(jié)束……既然煩惱永遠(yuǎn)都不會結(jié)束，為什么爸爸媽媽你們不讓我…活在當(dāng)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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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翼……」我的父母瞪大了雙眼，驚訝地望著我。

「我愛輝君，對我的人生而言，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輝君在一起。」

「可——」

「算了，孩子他爸?！鼓赣H攔住了還想爭辯的父親，搖了搖頭，說道。

「我也是女性，我能理解小翼想要為星野付出全部的想法?！?/p>

「小翼，作為父母，我們依然不會贊同你這樣做。雖然不會贊同，但我們會尊重你的決定……因?yàn)榫拖衲阍谠拕±镎f的一樣，這是你的人生啊?！?/p>

「更何況，你也不是單純喜歡星野的外表和家世，對吧？」雖然明知答案，母親還是這么問了。

「是的。我愛輝君，和輝君長什么樣子、家里有多少錢沒有絲毫關(guān)系。我只是，愛著輝君而已?！?/p>

「嗯…那我們今晚就一起收拾一下你的行李吧?！鼓赣H點(diǎn)頭說道。

「孩子他爸，你作為一家之主的表率呢？」母親重重拍了拍父親的后背，問道。

「希望你和星野，能夠幸?！乖谀赣H的逼迫下，父親滿不情愿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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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視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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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 別墅前。

「小翼…還有叔叔阿姨？您們怎么來了？」

見到來客后，剛拿到別墅鑰匙的我連忙請他們進(jìn)來。

「我來看看我的寶貝女兒接下來住哪兒?！剐∫砀赣H沒好氣地說。

「星野你別在意他。他就是舍不得女兒?！孤勓裕∫砟赣H有些“不懷好意地”對著小翼的父親笑了笑，說道。

我看向小翼，她全程都低頭不語，但她緊緊攥著的行李箱把手的雙手說明了一切。

「難道，小翼你打算住在這里？」

我的本意只是希望以后每天都能見到小翼，能和她一起為準(zhǔn)備入學(xué)考試而自習(xí)。

但她竟然說服了父母，剛一交往就直接和我同居？

很早我就注意到了，小翼雖然看上去老實(shí)無害，但論關(guān)鍵時刻的行動力，要比我強(qiáng)得多。

「小翼，星野怎么不知道你打算住在這里的事情？難道整個過程都是你一個人——」

「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決定的，在輝君面前，爸爸你就別搗亂了好嗎？從昨天晚上就一直在念念叨叨的……」

聽到“搗亂”這兩個字，小翼父親石化了。但與之相對，小翼母親卻笑得合不攏嘴起來。

「這就是所謂的“女大不中留”啊，孩子他爸，你想哭就哭吧。雖說我是不會安慰你的?！?/p>

望著此情此景…我突然有一種想要一個兒子的想法。

自己的寶貝女兒一夜之間被別人拐跑了，作為父親卻還要笑臉相送……

真是，絕對不想面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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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輝君，我們?nèi)ビ螛穲@吧？昨天不是在line上說好的嗎？」將行李箱放到客廳，小翼說道。

「可至少讓我款待一下叔叔阿姨——」

「星野，你不用管我們。安心和小翼去玩吧，不過回來之后要好好督促她學(xué)習(xí)哦？」小翼母親說道。

「媽媽！你怎么說的我好像一個只知道戀愛的小女生一樣?！孤勓?，小翼不滿地鼓起了嘴，說道。

「難道不是嗎？剛交往沒多久就沖到男朋友家里來。媽媽那時候可是要矜持得多~」

望著小翼和家人互開玩笑的樣子，我不禁有些愣了神。

原來，正常的家庭，是這個樣子的啊。

「星野，好好和小翼相處啊。」小翼父親叮囑道。

「感謝您的信任。還有，多謝您把小翼交給我?！刮艺婊卮鸬?。

「不會把女兒交給你的哦。」小翼母親裝出一副嚴(yán)肅的表情，說道。

「抱歉啊，輝君。媽媽自從文化祭后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其實(shí)在那天見面后，她就特別喜歡你。」

「確實(shí)…感覺和那次差距好大?！?/p>

「爸爸媽媽，那我和輝君先走啦？」語畢，小翼牽起了我的手，向他們確認(rèn)道。

「快去吧~我和爸爸也該上班了?！?/p>

「初次來訪招待不周還請見諒，下次一定——」

「星野，今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這么客氣干嘛?！?/p>

「噢噢…」我懵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家人……嗎？

我和小翼的父母只見過一面，而且就在這為時不久的一面中，我還和他們發(fā)生了很大的沖突。

他們…為什么會對我這樣好呢？是因?yàn)樾∫矶鴲畚菁盀趿藛幔?/p>

直到游樂園為止，我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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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預(yù)訂了戀人版的VIP豪華套票?！箤χぷ魅藛T，我將雨森爺爺發(fā)給我的訂單圖片展示出來。

「多謝惠顧！」

「輝君…真的很坦率呢。」聽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戀人”兩個字后，小翼的臉上一瞬間布滿了緋紅。

「不是坦率啦……」?fàn)科鹦∫淼氖郑艺f道。

「我只是，想向大家炫耀，自己的女朋友是天下最可愛的女孩子罷了?！?/p>

不愿讓任何人見到小翼的可愛之處，卻又想向世界炫耀小翼的可愛之處。

不應(yīng)并存的矛盾心情正同時深深根植在我的心中。

「輝君，意外有很孩子氣的一面呢?！?/p>

孩子氣…嗎？

或許，我的內(nèi)心深處依然是個小孩子吧。

雖然讀了很多書，經(jīng)歷了很多事，但我的本質(zhì)，應(yīng)該只是一個缺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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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次不同，這次我們直接選擇了VIP通道，不消10分鐘，我和小翼就順著工作人員的指引，來到了隧道里。

「小翼想坐哪排？」我問道。

「第一排?！剐∫碚Z氣堅定，她拽著我，直接搶占了第一排的兩個位置。

「小翼你不害怕嗎？」

「不害怕?！?/p>

「因?yàn)椋业耐踝诱f過，他會保護(hù)我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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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報聲響起，紅燈開始閃爍。

開動了的列車緩緩爬行，直至第一個高坡。

我偏頭望向小翼，盡管她在排隊和挑選座位時都面無懼色，但當(dāng)真面對“一頭栽向地面”的恐懼時，她的臉還是不自覺地抽搐了下。

「不會出事的，小翼只需要安心享受這次玩樂就好。我會保護(hù)好你的?！刮胰崧曊f著，并將手輕輕覆蓋在她的手上。

就在這時，列車猛地俯沖下去，我的心臟也本能地提了起來。

怎么說呢…好像一點(diǎn)也不恐怖啊。

相反，還蠻有趣的。

后排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看來大家也都在享受著這個游戲。

我望向小翼，此刻的她正皺著眉頭，緊閉雙眼。

「沒關(guān)系的，不用害怕?！刮以囍脴O盡可能溫柔的語氣說道。

俯沖結(jié)束后，列車開始了左右的旋轉(zhuǎn)，我和小翼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被甩了起來。

也是在這個時候，小翼睜開了雙眼。

「是不是蠻有趣的?！刮艺f。

小翼面色蒼白，完全沒有回應(yīng)。

?

接著，過山車猛地倒過來，開始了上下翻轉(zhuǎn)。

這次的沖擊，來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但是，小翼卻沒有再度閉上雙眼。

她開始向后排的那些人們一樣，尖叫了起來。

看著她的表情，我明白，那不是出于恐懼，而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享受。

就連一秒鐘的目光，我都不愿從這樣的小翼身上移開。

忽然間，一直席卷在我們周圍的狂風(fēng)，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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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翼，你感覺怎么樣？」結(jié)束后，見小翼的步伐有些虛浮，我連忙牽起了她的手。

「雖然一開始很害怕，但到中間發(fā)現(xiàn)，所謂過山車也不過如此嘛。」

「那我們再回去坐一遍怎么樣？」望著逞強(qiáng)的小翼，有些想笑的我提案道。

「不要?！?/p>

「不是“不過如此”嗎？」

「那也不要?！剐∫頂嗳痪芙^道。

「接下來我們?nèi)ツ睦锬兀坑^光火車怎么樣？可以繞著游樂場轉(zhuǎn)一圈，然后我們?nèi)コ潜だ锍晕顼??！狗艞壛死^續(xù)捉弄小翼的想法，我說道。

「好啊！對了輝君，那邊有賣冰淇淋的店家誒，我們?nèi)ベI一份怎么樣？」

「現(xiàn)在是12月…小翼竟然還想吃冰淇淋嗎？」

「冬天的冰淇淋比夏天更好吃啦！真的，輝君你信我?！剐∫硇攀牡┑┑卣f。

…

……

………

就這樣，我和小翼遍覽了這座游樂設(shè)施的全部項(xiàng)目。

午后時分，玩的有些累了的我們還去“幻想套房”睡了一小會兒。

「這是雨森爺爺為我訂好的啦，不是我買的……」面對小翼指責(zé)我浪費(fèi)的眼神，我連忙回應(yīng)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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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diǎn)半，幾乎所有項(xiàng)目都玩過一遍的我們來到了摩天輪前。

「是星野君吧？雖然已經(jīng)快到閉園時間了，但按照約定，我們會等您坐完這最后的一班?！?/p>

「多謝您的寬懷?！刮尹c(diǎn)了點(diǎn)頭，道起謝來。

這也多虧了雨森爺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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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是真能折騰我啊?！弊蛲碓诰频曜∠潞?，我向雨森爺爺打了個電話，并說明了自己希望他為我做的事情。

“爺爺您就當(dāng)這是對自己曾在我參加的比賽上動手腳的回禮怎么樣？”

被雨森爺爺訓(xùn)斥后，我似乎已經(jīng)找到了和他溝通的正確方式。

“你和小光真是一個樣啊……”雨森爺爺嘆了口氣，說道。

“那就這么說定了？”我乘勝追擊。

“好，我答應(yīng)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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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小翼，我們坐上去吧~」無視小翼困惑的神情，我半強(qiáng)制地將她帶了上來。

在工作人員的操控下，摩天輪開始了旋轉(zhuǎn)。

「哇，輝君你快看，外面好漂亮??！在黑夜中散發(fā)著光亮的城堡就好像水晶宮殿一樣呢……」

「嗯，是很漂亮。」望著一邊露出孩子般笑容，一邊拍照的小翼，我微笑道。

「小翼，我有一份禮物要給你……算是對你那方手帕的正式回禮?！?/p>

「回禮？」

沒有理會小翼的疑問，我強(qiáng)行將目光從小翼身上移開，轉(zhuǎn)至那片高遠(yuǎn)深邃的夜空。

摩天輪就這樣上升著，直至最頂端。

突然，一陣強(qiáng)光從地底掠向天空，在最高處爆散開來，綻放出美麗的花朵。

在我們上演的話劇中，王子曾為Rapunzel在高塔的東南西北處點(diǎn)燃過四朵煙花。

第一朵煙花點(diǎn)燃時，因?yàn)檫€是白天的原因，Rapunzel要仔細(xì)凝視才能勉強(qiáng)看清那活錯了時節(jié)的短暫生命。

但到最后一朵煙花時，夜幕已經(jīng)降臨，它仿佛一道道逆射的流星，在天空中恣意盛開著，在照耀Rapunzel臉頰的同時，也打開了少女長年閉鎖的心。

“I Love You，Tsubasa！”

四朵煙花在天空上拼出的彩色文字，是王子對公主的，告白。

小翼捂住了因?yàn)槌泽@而長大的嘴，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流淌了下來。

而我，也似乎在那一滴滴晶瑩的淚水中，見到了搖曳著的點(diǎn)點(diǎn)微光。

小翼伸出手，想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機(jī)，但她的目光片刻也不愿從這些煙花中遠(yuǎn)離。

「放心吧，全程都會錄像?！刮逸p聲說道。

「小翼?！闺m然有些不情愿打擾處在沉浸狀態(tài)之中的她，但我還要借著這些煙花賦予我的勇氣，完成今天最后的一件事。

我掏出了自己從母親大人房間中偷出來的“家傳戒指”，單膝下跪，說道：

「我愛你，小翼。你愿意，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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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掛斷和雨森爺爺?shù)碾娫捄螅以⒅@個黑色的小盒子，沉思許久。

像我這樣的身體，還有不知幾個月就要完結(jié)的生命，真的可以要走小翼的未來嗎？

但今天上午，我確信了。

小翼，一定也希望能和我結(jié)婚。

不然，她不會第一時間就帶著行李箱來到我家門前。

不然，那位無比溺愛小翼的父親不會讓我和小翼好好相處。

不然，小翼的母親也不會說，今后我們就是一家人。

我馬上就要死了，但這并不是我妄自菲薄的理由。

因?yàn)樽钪匾?，永遠(yuǎn)是去體會對方的心意。

這是我通過小翼昨天的連環(huán)追問，明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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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摩天輪下來的我們十指相扣，走在回程的大道上。

「大意了啊…輝君果然會突然做出令人心臟不好的事情來?！?/p>

「傳說中，無名指有一根直通心臟的血管。」感受著小翼左手戒指的觸感，我說道。

「那輝君的心意也借由這枚戒指直通我的心臟呢?！?/p>

「哈哈，或許真是這樣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