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求知和真理的七座高塔巍峨聳立，灑下神秘的魔法輝光，魔法公會古老的大門懸掛閃耀的金屬牌，用如今已經(jīng)極為稀少的精金打造，不知是誰寫下一行古代語——

魔法不朽，真理也不朽。

這是艾斯嘉大陸最大的魔法機構，也是唯一正式成立的魔法學院。在白袍法師的傳承地圣域燒毀后，唯一屬于施法者的陣地。

楊陽不知道未來的某一天她會以神戰(zhàn)指揮官的身份再次走進公會正門，廣受崇敬和愛戴，身為魔法學徒，此刻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仰望仿佛無法企及的高聳塔尖，和每一個新晉法師一樣，懷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

魔法考試的人數(shù)相對較少，楊陽先排上隊，深吸一口氣，走進魔法公會偏僻高聳的大門。

神官沒有陪同她，事先交代她，不要透露自己的師承。

楊陽不知道師父和魔法公會有過節(jié)，按照神官告訴她的流程，在前臺登記信息，前往考場，用一個2段魔法「風之矢」得到學徒認證，再連續(xù)放了三次同一個3段法術「火球術」，通過初級魔法測試后，直接申請考中級法師。

她暗暗奇怪規(guī)矩怎么嚴格了，神官說只要釋放一個3~5段的法術就能成為初級法師，申請中級法師同樣如此，不過這個規(guī)則變化還難不倒她。

楊陽目前最高能釋放七段風系魔法，但是最熟練、也最有把握的法術是在六段，也就是堪堪到中級魔法的門檻。

巧的是，今天輪值魔法公會的負責人是地系首席法師洛夫丁，也是當初考核神官的考官。

身材矮小敦實的洛夫丁身穿土黃色的袍子，不疾不徐地走下旋轉樓梯，溫和地回應向自己行禮的法師和學徒，下意識掃視了一圈寬闊的大廳。

弓箭手打扮的黑發(fā)少女很顯眼，一個銀色袍子的考官引領她往這邊走來。

洛夫丁從考官興奮的眼神，看出這個陌生的學徒在初級法師考場那里表現(xiàn)耀眼，感興趣地拿過她的成績單，微微頷首。

從學徒到初級法師，再到中級法師，三級考的考生不多見。在魔法興盛，天才輩出的年代不算什么。據(jù)說在法師最向往的魔導歷，十一十二段的大法師超過了十萬，十段以下的高段法師數(shù)不勝數(shù)，雖然十三段的神級法師還是寥寥。但是現(xiàn)在，這樣的孩子已經(jīng)是萬里挑一的人才了。

魔法公會的高層早就發(fā)現(xiàn)，千年來瑪娜精靈不斷衰減，雖然還不到枯魔期，但是曾經(jīng)魔法界天花板的十三段已經(jīng)降級成了十段，可能升上高段的中級法師都是珍貴的苗子，高級法師更加珍惜……雖然其中也有假冒的成員。

洛夫丁想起無名氏神官，暗暗搖頭。

至今他還記得那句侮辱了所有法師的話語：「魔法有什么了不起，我隨便念念你們書上的咒語，就能使出來！」

洛夫丁是首席法師中為人最厚道的一位，但神官不端正的態(tài)度實在讓人氣惱，施法錯誤對法師來說是奇恥大辱，而且法術出錯極為危險，越高段的魔法失敗后果越嚴重，可能把周圍人卷進來。雖然近年來在魔潮的壓力下，對學徒和法師的門檻越來越低，但任何認真研習的法師都懂得謹慎的必要。

本來洛夫丁對圣職者來考法師也沒有意見，職業(yè)不分門檻和貴賤。北之賢者賽雷爾還是一位神眷之子，但誰也不能否認他對魔法的摯愛和傾注的心血。

神官卻連法師基本的素養(yǎng)——對魔法的尊重和熱愛都沒有！

他怎么配成為一個法師？

可是按照考核規(guī)章，神官確實在規(guī)定時限和次數(shù)內(nèi)施展了高段魔法，不能不把十段法師的證明發(fā)給他。

「就是你們這么迂腐，才敵不過至高神總神殿?！?/span>

當時，銀發(fā)青年也對法師們的態(tài)度心生不滿，臨走前甩下一句，瀟瀟灑灑地揮手作別。

回想起來，洛夫丁心生悲涼，如今連一個小神官都能如此欺辱法師這個群體，如果圣賢者還在世，或者還是傳說中那個魔法最為鼎盛的年代——魔導歷，教廷焉能如此猖狂，一個不稱職的假貨還能魚目混珠？

收起自己的心思，洛夫丁打量一臉緊張的黑發(fā)少女，從她眼中看出對魔法的希冀，熱情，一種意志醞釀的堅定情感，心中大慰。只要有這些向往魔法世界的孩子，法師的未來還是有希望的，他們先行者也要繼續(xù)傳承魔法。

洛夫丁溫和地嘉許：“祝你成功，孩子?！惫珪嗄隂]出現(xiàn)這么有資質的孩子，他個人還是很看好的。

對敦厚和藹的地系首席，楊陽心中油然升起尊敬之情，按照賽雷爾教的學徒禮節(jié)行了一禮，來自前輩法師的關注和鼓舞也給了她信心。

是個有正規(guī)老師的孩子，洛夫丁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他不負責中級法師的考核。

他對楊陽弓箭手的打扮沒有偏見，法師也可以兼職，只要她能夠優(yōu)秀地施放法術，魔弓手也是個職業(yè)。剛入門的學徒，又有幾個有錢買魔法袍呢？穿著自己縫制的補丁長袍的考生比比皆是，只要不是穿著圣職者的衣服就行。

自從神官魚目混珠，引發(fā)魔法公會對教廷更大的惡感，五位首席特別修改了考試規(guī)定，使得規(guī)則更加嚴格。如果這個孩子基本功不過關，或者也是教廷的探子，用神術發(fā)動魔法，她是絕對無法蒙混過關的。

不同于神術和魔法混用的師父，楊陽還是選擇了正統(tǒng)的法師之路。

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如果按照神官的方法，直接念誦咒語，哪怕不帶腦子，是可以發(fā)動魔法，但是效果不佳，出錯率高，比如她摔了無數(shù)跤的風翔。所以她還是按照賽雷爾信上傳授的施法手勢和訣竅施法。

楊陽明白，體內(nèi)協(xié)調(diào)神的神力對她是極大的助益，她能在短短半年就達到六段，主要就是依仗神官引渡給她的力量，神力可以強行驅動瑪那元素。

但是她也感應出來，協(xié)調(diào)神的力量本來就對瑪娜精靈有很強的親和力，能夠吸引周圍的魔法元素，她可以精益求精，專注搜尋對應的元素，按照賽雷爾的要求和書上看來的方法，精確排布法力結構，準確念誦咒語，輔佐一定的手勢，就可以更好地發(fā)動，出錯率低，好控制，威力也更強。

這也是正規(guī)的施法方法，雖然比較繁瑣，開始做起來尤其困難，但是楊陽反復練習，頂著神官的批評和不以為然，還是聽從了賽雷爾殷切的囑咐。

因為她始終沒有忘記，真正感動她，讓她萌生了“我是一個法師”概念的，是賽雷爾的那封信，那一段話。

“恭喜你成為施法者的一員，法師這個群體已經(jīng)日益稀少，望你堅持到底，精進篤行，知識和魔法的殿堂歡迎你，親愛的學徒，這是我們的遠行，對未知和真理的探索，你一定不會辜負今天的自己，不會后悔今日的決定。”

雖然她最感激的人是神官，是神官給了她學魔法的機會，他強大的實力天賦更是讓她艷羨至極。但相比神官，她不是個天才，選擇笨拙一點的凡人之路，踏實一點，穩(wěn)重一點，應該是正確的。

雖然神官很不開心，老是碎碎念她自討苦吃，不高興她聽賽雷爾的話，但是楊陽被他的烏龍魔法荼毒過很多次，不想成為師父那樣的法師。

而且，昭霆把學魔法的機會讓給了她，如果不能成為一個杰出的法師，楊陽覺得對不起昭霆的犧牲。

看到楊陽的表現(xiàn)，中級考官連連點頭贊許，這孩子的基本功不錯，雖然底子比較薄，畢竟學魔法的時間短，凝聚瑪那元素的過程有些不穩(wěn)，好在魔控力優(yōu)秀，手勢精確，發(fā)音穩(wěn)定，簡直有古代法師的風范，是可造之材。

于是，在良好的氣氛下，楊陽得到了考試過關的認可。

她欣喜若狂地領到一枚象征三系元素法師的三葉草徽章，上面有三枚葉子的銀枝漂亮極了，滿懷激動地讓公會的法師別在她胸前，接過六段法師證書的時候差點落淚。法師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獎勵這個有前途的考生一件有抗魔力的魔法斗篷。

楊陽恭恭敬敬地感謝教官，表示會繼續(xù)精進努力，離開了魔法公會。

遙遙望見黑發(fā)少女滿臉喜色地奔出來報喜，神官暗中松了口氣，愉快地綻開笑靨。

看，只要不透露，也沒有法師發(fā)現(xiàn)楊陽的魔法能力來自神力啊。

一群沒本事的法師。

“走！”神官意氣風發(fā)地宣布，根本沒注意到昭霆羨慕的目光和看著魔法公會的向往眼神，“等昭霆考好劍士證書，我請你們大吃一頓！”

當昭霆完成另一項資格考試，取得紅銅劍士的資格（共四級，為黃金、白銀、紅銅、黑鐵），兩個少女歡呼擁抱，神官大方地請客，這次耶拉姆也沒有反對。

路上，銀發(fā)神官繼續(xù)說起兩件神器的事情。

“首先，龍眠的確切下落，我那位朋友也不知道。”

神官的開場白令兩個少女心一沉，耶拉姆也十分詫異：“這個世上居然有盜賊公會也找不到的東西？”

神官苦笑道：“哎，誰讓龍眠是水玉做的呢，沒有固定的外形，就算盜賊也無從下手啊?！?/span>

楊陽失望地道：“真的一點線索也沒有嗎？”

“不。”

神官的回答給了兩人一線希望，“龍眠上頭肯定有顆藍寶石，這點你們已經(jīng)知道了，我來說說它為何失蹤。三十一年前，還是王子的上屆東城城主馬修·福斯微服出游，在民間結識了一個流浪舞者，兩人相愛后，他把龍眠作為定情信物給了她，當時的龍眠是匕首的型態(tài)。和絕大多數(shù)露水姻緣的結局一樣，馬修最終還是拋棄了那個舞者，回到上界繼承城主，后來迎娶了一個貴族之女，生下一個獨生女美洛達。”

“這么說龍眠在那個舞者手上！她現(xiàn)在在哪兒？”昭霆急不可耐地道。

神官聳肩：“若我知道早告訴你們了。據(jù)說后來馬修也回去找過她，卻怎么也找不到，有人說她死了，有人說她改嫁了，唯一確定的是她為馬修生了個兒子，而且以龍眠為贍養(yǎng)費把他賣給一個流浪劇團?？墒悄莻€流浪劇團在二十一年前被一個叫索斯的貴族所滅，原因是一個團員拒絕了他的求婚，作為報復，他就把全團的人都殺了。”

　　“耶！包括馬修的兒子??？”楊陽和昭霆大吃一驚。

　　“傳言是。但龍眠肯定是在流浪劇團?！?/span>

“這下壞了……”楊陽懊惱地咬著大拇指。

昭霆大罵：“那個馬修真夠糊涂的！這下怎么辦？難道要我們?nèi)ハ蛩廊擞憱|西？”

耶拉姆道：“有沒有可能被那個貴族拿走了？龍眠好歹是件寶物，像那種貪婪的人是不會放過的?！?/span>

兩個少女眼中迸出希望的火花，看向銀發(fā)青年。

　　“他死了，十五年前?！鄙窆俚幕卮馃o疑是晴天霹靂，但他后面的話又令她倆回過一口氣，“告訴我消息的朋友懷疑，殺死索斯的就是流浪劇團的幸存者，因為殺手是個神秘的舞者。據(jù)見過她的人說，她長著一頭宛如月光的淡金色長發(fā)，所以人們都叫她「月舞者」。而且她的舞姿曼妙無比，容貌更是世所罕見，是個讓人一見就終生難忘的絕代佳人?！?/span>

楊陽聽得悠然神往：“金發(fā)的絕世美女嗎？我好想見見?！?/span>

昭霆白了她一眼：“你又來了！我們現(xiàn)在討論的可不是美人！神官先生，這么說龍眠在那個月舞者手里？”

“很可能，如果她真是流浪劇團的人。”神官雙手環(huán)胸，“只是，月舞者自那以后就下落不明，至今銷聲匿跡，要找到她實在不容易，唯一的線索是她失蹤前與希魯沙傭兵團有過接觸。”

耶拉姆眨眨眼：“希魯沙傭兵團？不就是羅蘭城主出道的傭兵團?！睏铌柡驼仰趾闷妫骸斑?，東城城主曾經(jīng)是傭兵？”

　　神官答道：“沒錯，不過當時他還沒加入。除了他，希魯沙傭兵團現(xiàn)在活著的老牌團員，最有名的是東城三將之一的馬爾亞姆·麥斯韋恩，他也是希魯沙傭兵團的團長。羽族將軍席斯法爾，金色死神伊芙·比拿都是后來陸續(xù)加入的?！?/span>

“也就是說最可能知道月舞者下落的就是那位馬爾亞姆·麥斯韋恩？”楊陽得出結論。

昭霆振臂歡呼：“哇——太好了！了卻兩樁心事！”

對她的樂天，楊陽苦笑。姑且不說閃空，龍眠的下落根本就沒明朗——假設馬爾亞姆不知道月舞者的下落；假設月舞者沒有龍眠；或者她不是流浪劇團的人……只要深想下去，就會發(fā)現(xiàn)問題還有一大堆！

神官歉然道：“對不起，我只調(diào)查出這些。”

“哪的話！多虧你和你那位朋友，我們才能得到這個線索，找到方向，之后的事就交給我們吧！”楊陽拍拍他的肩，驀地停下腳步，定定注視某一點。

余人一怔，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堵高聳的玉石墻壁，緋紅的火神玉瑰麗莊嚴，后面是遠比石墻更高大巍峨的建筑群，清一色玉石搭建、琉璃筑頂?shù)奈萦钔赋龅弁醯淖鹳F之氣。

昭霆咋舌：“好大的房子！是誰家的？這么氣派！”

神官淡淡地道：“是王宮?！?/span>

“王宮？王宮不是在上界嗎？”

　　“真正的王宮是在上界，這座算是行宮吧。最初是歷代國王為視察下界所建的臨時住所，后來漸漸變成首都會議的專門會場，臨時住所改成城外楓葉丹林的雅爾瑪行宮，城主們開完會有時也會去那里游覽?！?/span>

“哦?！闭仰d趣缺缺地捅捅友人，“陽，王宮有什么好看的！還是快去吃飯吧。”

楊陽一動不動，依舊盯著那排建筑，眼中流露出極為復雜的波動。見狀，耶拉姆恍然大悟：“你想去見他？”

　　“……”

　　“別傻了。門口那么多軍隊，你怎么進去？他若記得你，早在叫神官大人幫忙那次就提到你了，哪會整整半年沒有聲息。如今你都找上門了，他也連個人影都沒看到，或者叫個部下出來接你——貴族沒個好東西！楊陽，你別再執(zhí)迷不悟了！”

　　楊陽牙關緊咬，雙拳緊握，淚水在眼眶里滾來滾去。她也想不通，為何她都來到他家門口了，他還避而不見？耳墜他們各拿一只，沒道理他感覺不出她來了。而且半年前，他曾寫信給神官，請他打破迷霧森林的結界，信中沒有片言只字提到她，明明他知道她是神官的二弟子！莫非當日的誓言真的只是個玩笑，他其實根本已經(jīng)忘了她這個朋友？

　　“喂！耶拉姆！”神官瞪了眼徒弟。耶拉姆撇撇嘴，別過頭。昭霆也勸道：“陽，死小鬼說得對，那個王儲一定是故意捉弄你?！?/span>

　　“我相信史列蘭?！?/span>

楊陽擦擦眼睛，堅定地道。余人面面相覷，無話可說。

片刻，神官悶悶地道：“那怎么辦？你就站在這兒，等他開完會出來？”語氣很不是滋味。?

　　“才不！我已經(jīng)實踐諾言——來找他！是他自己不出來見我！”楊陽一甩頭，“走吧！去吃飯！”語畢大步走開。余人愣了會兒，才慌忙跟上。

　　史列蘭，我相信你一定有什么難言之隱，所以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

　　黑發(fā)少女捏緊紅寶石耳墜，對遠方的友人傳達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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