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他開始劇烈地咳嗽，像一個得了肺病的人。喝了一口水后，他瞄了我一眼，繼續(xù)說：“發(fā)現(xiàn)這個真相后……我大病了一場，發(fā)了整整一星期的高燒。那時候，我確信自己瀕臨死亡。我在痛苦中盤旋下降，找不到一個支撐點……這么說吧，很多人在面對無法逃避的痛苦時都會想到自己的媽媽……即使只是輕輕呼喚著‘媽媽’，那巨大的痛苦都能得到緩解?？僧敃r我的感覺是，我沒有這樣一個可以呼喚的人了。我媽從來沒有以一個母親的角色存在過，老頭也嫉妒我、恨我……巨大的痛楚讓我窒息……老頭曾經(jīng)的惡言惡語把我包圍，世界變得一片漆黑。從那天開始，我獲得了一個新的人生角色……我想，既然我是被隨意扔在路邊的一塊破抹布，那么，從此我將只為自己而活。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停止幫老頭實現(xiàn)心愿。高二下學期期中考后，我回到家，冷靜地報出了自己的總分：220分。要知道，當時的滿分是750，而我以前不管怎么考都沒有低于過630分。220分，怎么說呢，相當于沒有參加考試吧。這個分數(shù)最多只能上專科，而對老頭來說，上?？剖瞧鎼u大辱。他當時以為聽錯了，又問了我一遍。我清清楚楚地告訴他：220分。他哆嗦著站起來，用顫抖的聲音質(zhì)問我：‘怎么會只考了這么一點??？’我說：‘只有這么一點，將來只會更低，因為我不準備上大學了?！劬Φ傻脦缀跻蚜?，連連問我為什么，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坍塌的沙丘。我說：‘考大學是你的心愿，你沒膽量去實現(xiàn)，我也沒義務去幫你實現(xiàn)。’他發(fā)狂了，嘴里叫罵著什么，唾沫橫飛，還拼命地推搡我。我退了幾步，看到他扭曲的臉感覺很得意。他隨手拿起一只花瓶，準備用它砸我；我則把他的小臂狠狠地抓住，他也動彈不得，我們就這樣僵持著。不一會兒，他沒力了，最終被我把花瓶奪到了手里。他好像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徹底失了智，猛撲到我身上，像一條瘋狗一樣用牙咬我。我在劇痛下把他推開，順便把手里的花瓶也扔了出去——那花瓶還不輕，要用兩只手拿——正好砸到老頭的腦袋上。他本來就沒頭發(fā)，缺少緩沖，那大花瓶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了上去，他應聲倒地。我往前走了兩步，俯下身，看了個清清楚楚：老頭的天靈蓋被砸得血肉模糊……他死了?！?/p>

聽到“他死了”這三個字后，我觸電似的站起來，下意識地想逃跑，雙腿卻不聽使喚。一股寒流從我的后背涌過——我看到他從火堆邊站了起來，轉(zhuǎn)身朝我走來。這時，我仍舊動彈不得！幾秒鐘的工夫，他已經(jīng)走到我面前，我又聞到了那股血腥味……他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往洞口的方向一扔，我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隨著“咚”的一聲巨響，我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上了山巖，巨大的沖擊力把我震得頭昏眼花?！凹热皇亲约喝耍筒灰敝?，聽我把話說完?！辈恢缽哪膫€方向飄來了他的聲音。我癱倒在地上，渾身無力，只能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