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彩虹》第七章 往事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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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雙眼,周圍不熟悉的環(huán)境令我愣在床上。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想起這里是小蝶的臥室,我想翻過身去找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后空無一馬。
“怪了,小蝶呢?”我疑惑地嘀咕著,起身將被褥整理好,站在床邊伸了個懶腰。狹小的空間讓我舒展筋骨時無意間碰到了書桌,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小蝶在書桌上為我留了張便條:
“親愛的云寶,看著你熟睡的樣子,我實(shí)在不忍心叫醒你。你醒后記得下樓去餐吧,我為你準(zhǔn)備了早餐。”
我看了看房間里的時鐘,早上八點(diǎn)二十五,醒得不是很晚。并且多虧有小蝶的陪伴,這一晚沒有各種夢魘纏繞在我的腦中,不然我是絕對不可能一覺到天亮自然醒的。
算了,是時候迎接這嶄新的一天了。從回到馬哈頓以來我就一直厄運(yùn)纏身,希望今天能托這一夜好夢的福,讓我身上能沾點(diǎn)好運(yùn)。
到浴室沖了個熱水澡,簡單洗漱之后,我換上那件嶄新的黑色大衣,戴上帽子,拍了拍雙翼順著樓梯向樓下飛去。
途徑二樓時,一股烤面包的香氣忽然涌進(jìn)了我的鼻腔,聞起來是從樓下傳來的。感受到這股誘馬的香味之后,我的肚子立刻不爭氣地開始咕咕叫了起來,我尷尬地揉揉肚皮,加快下樓的速度。
還沒推開一樓的門,我?guī)缀蹙鸵豢久姘鹈赖南阄督o淹沒了。光是聞著這股子怡馬的味道,我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要享受一頓美餐了。
我隨意在吧臺前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等待著我的早餐。小蝶不在吧臺里,不過我能聽到廚房里傳出餐盤碰撞的聲音,她八成是在里面忙活呢。
趁著這段等待的無聊時間,我打量起了面前的吧臺,反正也沒別的什么事可做。木質(zhì)的臺面一塵不染,后面的酒架也看不到灰塵,就連上面擺著的玻璃瓶都在閃閃發(fā)光,看來小蝶確實(shí)有在好好打理這里。煙灰缸里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是被清理干凈了,還是這里根本就沒有小馬會用到它。吧臺上還有臺收音機(jī),當(dāng)我的視線落在它上的時候,它正播報(bào)著昨晚在艷陽街,著名的??怂箘≡洪T前發(fā)生的一起駭馬聽聞的汽車爆炸事件。
當(dāng)然,這起事件的真相如何,我是一清二楚的,也不愿再想到那件事。于是我煩躁地伸出蹄子,關(guān)掉了那絮叨的收音機(jī)。
也就在這時,廚房的門忽然被打開。我聞聲望去,正好看到小蝶用翅膀提著一籃熱氣騰騰的東西走了出來。我的視線剛好對上她那雙青藍(lán)色的眼眸,在短暫的對視過后,她還是有些慌張地避開了我的視線。
“早上好,云寶?!毙〉麑ξ椅⑽⑿α诵?,輕聲說著,慢慢地將她翅膀上的籃子放在我的面前,里面正是幾塊色澤金黃、香氣撲鼻的面包。
“早上好呀,小蝶!”出于禮貌,我同樣笑著對她回了一個早安。
面前這些香氣四溢的面包誘惑著我的味蕾,我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塊面包,送到嘴邊咬了一大口。
“你做的面包可真香!”
看到我狼吞虎咽的樣子,小蝶也顯得沒那么緊張了,她雙蹄托著下巴,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輕柔地說道:“這是我媽媽教給我的手藝。還記得小時候在云中城,我們兩家住得很近,我媽媽經(jīng)常做很多的面包分給附近有孩子的家庭。你當(dāng)時很就喜歡她的面包,不過現(xiàn)在的你看起來仍然很喜歡呢!”
“原來是這樣,小時候的事情我是真的記不太清楚了,抱歉…”我將口中的面包咽下,有些心虛地?fù)蠐项^。自從參軍以來,我童年的記憶便越來越模糊了,尤其是在雷擊之前發(fā)生的種種,所有事都像是蒙著一層霧氣似的,只能想起一些大概,卻記不清細(xì)節(jié)了。
聽了我的話,小蝶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皺起眉頭緊盯著面前的臺面,偶爾抬起頭,嘴唇微微顫動,似乎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卻又不敢說出來。
“那…”小蝶盯著我的眼眸,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開了口。
“你還記得我嗎,云寶?”
她的眼神里充滿著期待,我知道她期待從我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看著她動人的雙眼,我實(shí)在不想對她撒謊,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昨晚也確實(shí)重新記起了她是誰,我也沒有對她撒謊的必要。
“我當(dāng)然記得你呀!那年我一頭栽進(jìn)雷雨云,昏迷了好久,就是你在我身邊照顧我的。你對我那么好,我怎么會忘記嘛!”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忘記我的…”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小蝶看起來有些激動,身體微微顫抖著,從吧臺后小跑出來并緊緊抱住了我。
昨天晚上她已經(jīng)這樣抱過我一次了,不過那時我在裝睡,可以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墒乾F(xiàn)在她這幅樣子該讓我如何是好?我有些不知所措,僵硬地抱住她,雙蹄別扭地搭在她的身上。
我的臉熱得發(fā)燙,想必是紅透了吧。我還從未擁有過這樣親密的體驗(yàn),不得不說我心里真的蠻尷尬的。
“那個,我知道我們曾經(jīng)是好朋友,但現(xiàn)在咱們這樣子是不是有點(diǎn)太親密了?我想,我們還沒有到這種程度?”我輕輕拍了拍小蝶的背,希望她能趕緊松蹄。
“再讓我抱一下…”小蝶的懷抱微微收緊,“一下就好。”
“事到如今,我還是不敢相信我還能再遇到你,這簡直就是夢里才會發(fā)生的事…”她趴在我的肩頭,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說完,她不舍地松開緊抱著我的蹄子,向后稍稍退了退,拉起我的一只蹄子,如同跟小幼駒講故事一樣對我娓娓道來: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云中城的飛行學(xué)院上學(xué)的那段時間了,那時有一伙小雄駒特別喜歡欺負(fù)我,別的小馬一看到他們就恨不得趕快逃走,但你不一樣,每次都是你及時出現(xiàn),把他們從我身邊趕走?!?/p>
“呃…我那時候只是愛出風(fēng)頭而已?!蔽也缓靡馑嫉?fù)蠐项^解釋道。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成為大英雄,成為大英雄就得行俠仗義,所以那時的我看到這種事情的我絕對會去摻一蹄的。
“但你確實(shí)幫到了我,不是嗎?”小蝶眨眨眼,笑著說道。
“我想我就是從那時開始對你有好感的吧…只可惜當(dāng)時的我根本不敢對你表達(dá)我內(nèi)心的情感…你是飛行學(xué)院的優(yōu)等生,我害怕如此優(yōu)秀的你會嫌棄我這樣一個沒用的家伙…”
“后來有一次,你為了維護(hù)我的顏面,決定和那群欺負(fù)我的小壞蛋們比賽…現(xiàn)在想想,那時我真應(yīng)該阻止你的…”
“嘿…”我輕輕拍拍小蝶的肩頭,安慰道,“這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情了,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誰也改變不了,你不要因?yàn)檫@個而自責(zé)。
“我知道…但如果沒有這場意外,你和我本來能過上更好的生活的。”
小蝶淡淡笑了笑,繼續(xù)講了下去:
“比賽剛開始,我就不小心失蹄掉下了云層。我害怕得連怎么飛都給忘了,本來我還以為自己要死定了,幸好被一群遷徙的蝴蝶接住,才撿回了一條命。在地表我遇到了許多小動物,可惜它們也不喜歡我這樣的家伙,沒一會便四散而去。我孤獨(dú)地坐在大樹下等了很久,直到天完全黑透,才終于有幾位云中城的警官來找我。我向他們問起你的情況,他們卻說你撞進(jìn)了雷雨云,情況非常不樂觀…聽了這話,我頓時感到一陣眩暈,感覺天都蹋了,回去的途中一直在哭…”
“在你住院的那段時間里,我經(jīng)常翹掉飛行學(xué)院的課,偷偷跑來醫(yī)院照顧你。也就是在那時,我第一次感到被需要的感覺原來是那么美妙,之前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你身邊的累贅,而在那件事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并不完全是你的累贅,我也可以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的?!彼痤^看著我,臉上洋溢著幸福。
“在這之后沒多久,你就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我打聽了很久,才知道你們一家去了馬哈頓…于是我又變成了那個總被欺負(fù)的受氣包?!?/p>
說到這里,她垂下眼簾,臉上的幸福轉(zhuǎn)瞬即逝。
“對不起,可這是我父母的安排,我也不想離開云中城的…”察覺到小蝶的情緒不對勁,我趕忙對她道歉,希望這樣可以讓她不要那么難過。
“沒關(guān)系的,我知道你們一家離開都是無奈之舉。為了支付高昂的醫(yī)藥費(fèi),你父母甚至連房子都賣掉了。當(dāng)他們把‘房屋待售’的牌子插在你家前院上時,我就在馬路對面呆呆地看著…”
小蝶臉上仍然掛著那淡淡的微笑,可她的眼眸里已經(jīng)沒有了剛剛那樣的光芒。
“過了幾年,戰(zhàn)爭爆發(fā)了,前線需要很多天馬和獅鷲作戰(zhàn)。一開始他們只要身強(qiáng)體壯的天馬,但后來,他們就不再挑剔了?!?/p>
“難不成…”聽到這里,我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叫道,“難不成你去了前線?!”
小蝶微微抬起頭與我對視,水汪汪的青色雙眼里蓄滿了悲傷,像極了一只飽受委屈的小狗。
“他們規(guī)定云中城的每家每戶至少要有一只適齡天馬應(yīng)召,本來我父母是想讓我弟弟去的,可在這之前我已經(jīng)主動給自己報(bào)了名…”
“為什么?!”小蝶的話令我震驚不已,“前線那么危險(xiǎn),為什么你會想要去那里?!”
“我…我那時活得很迷茫。沒有了你的保護(hù),對我惡言相向的小馬變得更多了。他們都罵我是個沒用的廢物,說我不配擁有背上這對翅膀,還趁我不注意時扯掉我翅膀上的羽毛…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會伴隨著譏笑與嘲諷,還有無盡的謾罵…”
聽到這里,我憤恨地咬緊了牙關(guān)。我?guī)缀醪桓胰ハ朐跊]有我陪伴的時光里,小蝶究竟默默承受了那些混蛋多少惡意…為什么我不能在她身邊守護(hù)她,讓她遠(yuǎn)離這一切呢?!
“所以就是因?yàn)檫@些,你才想去戰(zhàn)場上向他們證明自己不是這樣軟弱的小馬么?”
我強(qiáng)忍心中的憤怒,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將小蝶帶上了戰(zhàn)場這樣的馬間地獄。
“不,不是這樣的…那時,我想著以自己的能力,就算到了戰(zhàn)場上也活不了多久,不如就趁著這個機(jī)會一了百了吧…至少我還能救下我弟弟西風(fēng),還能給我父母留下一筆撫恤金?!?/p>
她說這話時,洶涌的淚水奪眶而出。我趕忙從口袋里掏出手帕幫她擦去眼淚,并輕柔地將她擁入我的懷中,輕輕撫摸她翅膀下的絨毛,試圖幫她緩解心中的委屈與悲傷。
“但等我真的上了前線,才發(fā)現(xiàn)那里的一切都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她哽咽著,將臉埋在我懷里,翅膀不受控制地微微展開,這是天馬們情緒激動的表現(xiàn)。
“他們讓我和另一只雌駒給一位機(jī)槍手做掩護(hù),可開戰(zhàn)不到十分鐘,那位機(jī)槍手便死去了。我迷茫地向前飛著,子彈從我耳邊呼嘯而過,令我膽戰(zhàn)心驚。我也沒膽子開槍打那些獅鷲,看著前方成群的小馬和獅鷲就像下雨一樣密密麻麻地掉下去,不知怎地,我突然就不想死了…或者說不想死得那么慘?!?/p>
“我看向身下,漆黑的烏云將地面遮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于是我裝作中彈的樣子,屏住呼吸扎進(jìn)了厚厚的云層里,就這樣躲在了交火區(qū)的正下方。聽著頭頂?shù)臉屌诼?,我逐漸開始失去時間的概念,餓了就從身下抓一團(tuán)烏云塞進(jìn)嘴里,我還記得那股充斥在我嘴里的云朵的腥臭味,那是血的味道…”
“很久很久之后,槍聲終于開始變得微弱起來,困倦的我也趴在云層里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我看到你撥開云層,對我露出燦爛的笑容。你拉起我的蹄子,幫我驅(qū)散了那些烏云,帶著我離開了這個地獄,就像小時候那樣…”
“所以…能再一次見到你,我真的…真的…”
她的話語逐漸變成了抽泣聲,身體也隨之顫抖著癱軟在我懷里。我知道,面前這只可憐的小馬的情緒已經(jīng)崩潰了,畢竟揭開自己曾經(jīng)的傷疤確實(shí)是件很痛苦的事,如果我也能尋覓到一位傾訴對象的話,我或許會哭得比她更難看。
可作為傾訴對象的我顯然是非常不合格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安慰小馬。我能做的只有笨拙地試著輕撫她的翅根,因?yàn)槲抑恢来蟛糠痔祚R被摸翅根時都會感到舒心。
我就這樣抱著她過了好一陣子,直到外面的街道上突然傳來幾聲鳴笛。我聞聲抬起頭看向窗外,那輛熟悉的酒紅色克莉絲汀出現(xiàn)在冰雪覆蓋的馬路上,正朝著餐吧駛來。
“應(yīng)該是暮光閃閃她們到了吧…”小蝶應(yīng)該也聽到了那幾聲鳴笛,她從我懷中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
“她們一直都是這個時候來的…對不起,我應(yīng)該收斂一點(diǎn)的,現(xiàn)在要在她們面前失態(tài)了…”
“嘿,沒事的,沒事的?!蔽覐淖簧险酒鹕恚瑪v起她的蹄子,帶著她走向樓梯的方向,“這里我來應(yīng)付就好,你先回房間休息休息,調(diào)整一下情緒吧。”
“如果暮光閃閃來了沒看到我,她恐怕要生氣的。”小蝶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我說道。
“我都說了,這里交給我就好,別的這些你都不用管。”我把她帶到樓梯口,從背后輕輕拍了拍她,示意她趕緊上樓去。
小蝶猶豫了幾步,忽然轉(zhuǎn)過身來,在我臉頰上輕輕吻了一口。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她便小跑著上了樓,消失在樓梯間的拐角。
確認(rèn)她已經(jīng)上樓之后,我看向窗外,那輛車也??吭诹瞬桶砷T口。于是我迅速坐回了吧臺前的座位,裝作沒注意到這一切的樣子,重新打開收音機(jī),等待著暮光閃閃她們。
不一會兒,伴著風(fēng)鈴的響聲,一股來自室外的冷空氣涌進(jìn)了溫暖的屋內(nèi)。我回過頭,看到萍琪正將她粉色的大衣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沒看到瑞瑞,更沒看到暮光閃閃。
再看向窗外,酒紅色的轎車冒著白色的尾氣,重新駛上了道路,消失在我的視野中。只有萍琪自己嗎?奇怪,暮光閃閃怎么沒來?
“嘿,早上好啊,云寶,你醒得還蠻早的嘛?!?/p>
萍琪看起來心情不錯,她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向我,然后像個皮球一樣從地上蹦起來,一屁股落在我身旁的座位上。緊接著又好像變魔術(shù)似的,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了一沓錢來,遞到我面前。
“聽到電臺里說的了嗎?”萍琪指了指吧臺上正播放著爵士樂的收音機(jī),“他們還以為那是場意外呢!你做得很好,收下這些吧,暮暮還特地囑咐我多給你一點(diǎn)呢。”
這筆臟錢讓我心里很是不舒服,我并不想收下它??善肩魉坪蹩闯隽宋业男乃迹行┎粣偟仄沉似匙?,伸蹄把錢硬塞進(jìn)了我的口袋,塞完之后還拍了兩下。
“你早晚會習(xí)慣的,拿這筆錢給自己買點(diǎn)好的,體驗(yàn)體驗(yàn)從未經(jīng)歷過的新生活吧?!?/p>
我低頭看了看鼓鼓囊囊的口袋,無奈地?fù)u了搖頭。算了,這些錢留著給小蝶吧,別告訴她這錢是怎么來的就好。
只是有件事情搞得我很疑惑,自從她進(jìn)屋之后我就想問明白了。家族首領(lǐng)暮光閃閃去哪兒了呢?畢竟她是最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小馬才對,我真的很好奇。
“話說…”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你想問暮暮的事對吧?!蔽也艅傞_口,她就打斷了我的話,我有點(diǎn)兒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會讀心術(shù)。
“這么說吧,餐吧是用來處理家族事務(wù)的地方,如果沒什么特別的事的話,她是不會過來的。”
萍琪說完,身子在圓凳上轉(zhuǎn)了小半圈,面朝吧臺,隨意從籃子里掏出一塊面包,剛想開口咬下去,忽然又抬起頭四處看了看,說道:“怪了,小蝶去哪了呢?”
“她說她起床之后頭就有些暈暈的,可能是晚上受了涼,我就讓她先回房間休息了。是我不好,我睡著之后老喜歡搶被子,恐怕就是那時候讓她著了涼?!?/p>
我搬出腦子里剛剛想好的蹩腳借口試圖蒙混過關(guān),不過萍琪似乎也只是隨口一問。并沒有多想。聽了我的話后,她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咬下蹄中的面包嚼了起來。
“我說,你跟小蝶是不是認(rèn)識??!”
嚼了還沒兩口,萍琪便咽下嘴里的面包,忽然用蹄子戳了戳我,好奇地問道:
“小蝶這樣羞澀的小馬,怎么會和剛認(rèn)識不久的你同床共枕呢?我還以為你會打地鋪,沒想到她居然讓你和她睡在一起…感覺你們之間絕對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p>
“呃…也沒什么故事啦,就是一起在云中城長大,從小就是好朋友,再加上都是雌駒,所以也就沒什么好顧慮的嘛…”
萍琪那番話搞得我挺不好意思的,我尷尬地對她笑了笑,撓了撓頭,回答道。
“哈,有意思?!逼肩鬓D(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伸出蹄子托住下巴,“小蝶曾經(jīng)告訴我,她來馬哈頓就是為了尋找一位從小便關(guān)系要好的朋友的…我猜她說的就是你吧?!?/p>
“應(yīng)該是吧?!蔽衣柫寺柤缁卮鸬溃澳銈儊碇?,我和她聊了很多過去的事情。不過還沒聊到她來馬哈頓的原因,她就開始不舒服了,我也只好讓她回房間去?!?/p>
“過去的事情?介意給我講講嗎?我真的很好奇小蝶身上到底發(fā)生過什么?!?/p>
我話音剛落,萍琪便瞪大了她的雙眼請求道,眼眸里流露出少有的天真與好奇…或許此刻的她暫時脫離了黑幫角頭的身份,僅僅只是一只想聽故事的年輕雌駒罷了。
于是我整理了一下剛才和小蝶的對話,簡短地將我和她在云中城的過往,到那場比賽后她對我的照顧,再到我離開云中城后,她獨(dú)自參軍的經(jīng)歷重新為萍琪復(fù)述了一遍。
“是這樣啊…怪不得我遇到她的時候,她還穿著那身臟兮兮的軍裝。”萍琪似乎有些感慨,“她死活都不愿意告訴我她從哪里來,不過看她的衣服,再看她那對翅膀,我也猜到她八成是前線的逃兵了?!?/p>
“那時,閃閃家族剛剛組建不久,我受暮暮安排,與幾個家族成員開著車在街上巡視,以防城市中的其他幫派趁我們還沒站穩(wěn)腳跟,便肆意在家族地盤里胡作非為。也就在那時,我無意間看到了可憐的小蝶,她被兩名巡警堵在小巷子里,巡警抽出警棍大聲辱罵著,說她是個可恥的叛徒,還威脅著要把她關(guān)進(jìn)大牢,而她縮在骯臟的垃圾和破家具旁,瑟瑟發(fā)抖,連一句哀求的話兒都沒敢說。”
“我讓手下們停車,走過去推開那兩個條子,并警告他們這里是暮光閣下的地盤,輪不到他們多管閑事。接下來的事我不用說你應(yīng)該也能猜到了…”
“你們趕走了那兩個巡警,救了小蝶。”我接過她的話說道,“如果是我,我肯定也會這樣做的。但我有些好奇,你當(dāng)時為什么會選擇救她?畢竟你們明明可以無視眼前這一幕的?!?/p>
“我不知道…”萍琪皺了皺眉頭,繃緊了嘴唇,眼神也變得有些飄忽不定。
“或許我只是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jīng)的影子吧。一只雌駒,迷失在冰冷黑暗的大都市里,無依無靠,游蕩在街頭小巷,如同野貓般提防著身邊的一切,在恐懼與不安中度過漫漫長夜…”
說完,萍琪便不再作聲了。她默默拿起一塊面包,正打算送到嘴邊咬下去,忽然一陣從走廊里傳出的叮鈴聲打斷了她的動作。
“我去接?!逼肩饔行o奈地放下蹄中的面包,撩了一下長發(fā),跳下椅子小跑著進(jìn)了走廊。我伸長脖子疑惑地看了過去,原來走廊的墻上掛著一部投幣電話,剛剛的叮鈴聲正是它發(fā)出的。
“喂,這里是閃閃餐吧,你找誰?”
萍琪用有些不耐煩的語氣回應(yīng)著電話那頭,顯然這一通電話有些擾了她的興致。
“哦,瑞瑞啊。你找到他了么?”
“是他讓你打電話給我的嗎?”
奇怪,萍琪在電話里居然又提到了一個“他”。這個“他”是誰,是昨天見過面的盧卡斯或喬嗎?
“真的嗎,他確定?”
此時,我感覺萍琪明顯變得有些激動,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瑞瑞告訴了她什么好消息。
“好,你來餐吧接我們過去吧?!?/p>
萍琪將聽筒重新掛回原位,又小跑著回到我身邊,興奮地對我說道:
“這兩天我一直在讓我的一個伙計(jì)幫你盯著你家。就在剛才,他讓瑞瑞轉(zhuǎn)告我說崔克茜和她的嘍啰們剛剛離開。所以我想,我們或許可以趁此機(jī)會幫你奪回你家。”
“啥?!”我懷疑我是不是聽錯了,我家?我父母曾經(jīng)居住的那間公寓?!可我根本就沒跟萍琪提到過那間公寓的地址呀!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的?我根本就沒告訴過你?。 蔽业纱箅p眼,滿頭霧水地對萍琪問道。
“崔克茜有眼線,我就沒有了嗎?你可別小瞧我啊云寶!”萍琪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臉上寫滿了驕傲,她炫耀似的說著,用力拍了拍我的肩。
“瑞瑞已經(jīng)在來餐吧接我們的路上了?!逼肩鞯恼Z氣驟然變得凌厲起來,“總之你放心,屬于你的東西,家族一定會幫你拿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