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悟走在沙灘上，走走停停的，海浪拍來。漫上了他的腳，卷曲著又退了回去。頭上頂著昏暗，仿佛不曾有過太陽。 “什么都沒了?！鼻蜻@樣想到。 一時竟鼻頭發(fā)酸，一句話也說不出，淚水模糊了雙眼。 “我居然哭了?！鼻蜃猿暗剑霸缇鸵庾R到了，不知道下次笑是什么時候，但沒想到這么快就哭了?！? 一股無名之火騰地竄起，曲悟憤恨地踢了一腳沙子，“去你的茉莉花！” 他俯下身子，從踢出的坑洞中抓起一只螃蟹。他仿佛想起了什么。 “爺爺！” “誒！快看看這些花，快！這沙里還有螃蟹呢！” “一抓一個準哈哈哈！” 那天的記憶與眼前的景象重合，一恍神，才意識到剛剛一直在發(fā)呆。曲悟捏了捏手里的螃蟹，才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死了。曲悟橫眉倒豎，一把掄起胳膊就要砸，可抬著的手抖了幾抖，硬是不曾砸下去。 曲悟抬起另一只手臂，緊緊貼在眼眶上，因為他早已淚如泉涌，不能自己。 海浪又在拍打，涌滿了坑洞，淺淺地淹住了雙腳。遠遠的天邊，分辨不出云彩，只見到血色一樣的光暈滿了天空，層層疊疊，覆蓋了天。“嗚嗚，哇啊啊啊…” 沙灘背后是高大的礁石，曲悟周圍的景色是那樣的單調(diào)與重復。海水不知何時也染上了天的顏色，是那樣的黯淡無光，血色逼人。 海水吐出了白色的泡沫，它們屬于一朵又一朵的浪花?！皢鑶琛?曲悟倒在沙灘上，依然在哭。 他也曾躊躇滿志，也曾堅持不懈，可最后呢？三年奮力拼搏，十幾年的鋪墊。他也曾是最優(yōu)秀的人，是最有希望的人，是最沉穩(wěn)，最明事理的人。再不濟也輪不到她們！那些惡語傷人，虛偽狠毒的小人！可結(jié)果呢？那些小人…她們！居然爭取到了機會！ “我不要嗚啊啊啊”曲悟奮力翻滾著，像個孩子，漫上來的水不多，卻已把他沾濕，裹滿了沙子。 他讓所有人失望了，這點他最清楚，也最因此悲傷。 曲悟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他早已麻木、哭不出，不因別的，只是接受了事實。事件發(fā)生時他就沒哭，后來也沒哭，隔了很久才慢慢難過起來，像是世間只剩下了他一人，沒有人對他說話，只有嚴厲的教誨與審問犯人一樣的對話，直到聽到滿意的答案才停止。這幾天他黑白顛倒，找不到方向，白天困了就睡，晚上醒來餓了就喝兩口水。他深夜醒著，不敢開燈，怕有人進來罵他。閉上眼，睡不著，痛苦就如潮水般襲卷著，包圍他，死死咬住他不放，痛得他翻來覆去。沒有人幫他一把。那不可言喻的痛苦令他煎熬。曲悟兩眼失神地望著血一般顏色的天空，自嘲道：“瞧啊，我還有這樣一天啊?！? 曲悟很想悶著自己一人，旁邊擺一個垃圾桶，接著再買一箱酒，使勁灌，喝到吐，喝到斷片，喝到爛醉，跟塊爛泥巴一樣扶不起來！ 他想殺死過去的自己，那個自卑，動搖不定，做事永遠沒有信心的曲悟！自小時候畫畫起，就總要在最后一筆上把一副好畫毀掉，練字也故意歪歪扭扭，生活中什么瑣事也要被狠狠指責，他從小怕事，唯唯諾諾，一身情緒郁結(jié)在心里，連個屁都不敢放！ 曲悟想朝天大吼，他在數(shù)年前就下定決心改變，明明已足夠努力，那么多希望?！袄咸?，你要是站在那里，就給我聽好了，老子才不怕你，我cnm！” 沒有回應。 曲悟泄了氣，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快樂與成就不屬于他，幼年時那個悲觀的他常常這么想。現(xiàn)在算應驗了。 曲悟站起身，泥沙拍不掉，詭異的空氣使他喘不過氣，兩條腿不住地抖，現(xiàn)在沒人救得了他。過去的陰云不散，他看不到未來，見不到希望。曲悟嘴角掛著笑，眉頭擰在一起“這樣的希望與努力都付出過了，結(jié)果還是失望，那我又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啊。” 曲悟終于支撐不住，渾身懈了力，身子向側(cè)邊倒了下去。曲悟喜歡上了這種感覺：不帶目的的行動比帶目的行動最后失敗似乎要好很多。 曲悟心中的不屈燃燒著，使他胸部正中央劇烈地疼痛，曲悟臥了起來，“對不起，燃燒了太多次了，辜負了你?！鼻蛎鏌o表情，放松地躺著，任不屈劇烈地燃燒。他朝著海的方向躺著，任海水拂過臉頰，冰涼涼地浸過全身，在最后淹沒的一剎那時又退去。整個人成為了海的一部分，隨著浪花起伏，這是唯一的生機。 曲悟又盯著天空，那暗紅色，沒有陽光的天空。曲悟知道，海水在天空的映照下也是這個色。海原本不這樣，是因為天。 “或許海里會有魚吧?！鼻虿聹y，無喜無憂。他已嘗盡了無數(shù)失敗。 猜對了不會欣喜，猜錯了也不會難過。 說不定過一會兒就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