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女人誣陷,蕩婦羞辱2.0 |解析一場針對女性的“吃人”游戲

“瘋女人誣陷”的陰險之處在于:第一,“瘋”這頂帽子,對于女人來說,它就是好戴不好脫的。它是一個險惡的閉環(huán):一個人只要被定性為瘋子,在公眾面前,TA就是等于直接被剝奪了對自己所有行徑的解釋權(quán)。因為瘋子的話信不得。至于為什么說它專屬女性,也并非是危言聳聽。在這個社會,有這么一種一代代積累遺傳下來的集體無意識,或者說,是一種刻板印象,那就是,男性是理性的代表,而女性則是感性、情緒化、歇斯底里的代名詞??傊?dāng)大眾的下意識里,依然覺得“瘋女人”天然更具備存在的合理性時,那么“瘋女人”誣陷也會就此成為一種好用的,能永久剝奪一個女性話語權(quán)的招術(shù)。第二,誣陷一名女性瘋,可以達到借刀殺人的效果。因為輿論總是會主動幫忙去圍剿她。因為這個社會,從媒體到公眾,對“瘋女人”似乎都存有一種天然的興奮感和消費欲。在制造和圍觀瘋女人這項經(jīng)久不衰的游戲里,人們快樂的源泉就在于他們從中獲取了一種卑劣的安全感,一種通過將他人變?yōu)楫愵?,打成怪物,以確認自身主體性的安全感,這其實也是霸凌和網(wǎng)暴中普遍存在的心理。因為一個人,如果需要通過內(nèi)心去確立自我的主體性,是一件相對困難的事,這需要這個人有著強大的自信和心理素質(zhì),所以大多數(shù)人常常需要從外部去尋找一個矮化的參照物來證明自己的主體性和優(yōu)越感。而瘋女人,某種程度上就是這么一個矮化的參照物。當(dāng)這位“瘋女人”之前的處境越風(fēng)光,她就越能為圍觀者的優(yōu)越感抬咖。所以,這也是為什么,對象越是女神級別的女明星,媒體和部分公眾就越巴不得把她逼瘋。另外,大家有沒有發(fā)現(xiàn),當(dāng)輿論和媒體把一個女性公眾人物塑造成一個瘋子后,緊接著第二件事就是幫她找瘋的“原因”,或者說是“罪名”。其實,媒體為什么熱衷于給瘋女人們找這種道德污點?一方面是因為,這些罪名可以消除大眾在無底線消費這些“瘋女人”時的道德負罪感,而另一方面,其實,又暗含了另一種安全感,基于一種臭名昭著的心理學(xué)概念——公正世界理論,也就是我們經(jīng)常說的受害者有罪論。簡單來說就是,個體總有這樣一種需要,他們需要相信他們生活在一個公正的世界里,而在這樣的世界里,人們都得起所應(yīng)得。信奉公正世界理論的人會認為一個人遭遇不幸一定是因為TA做了什么不正確的事,那么反推,只要我不做不正確的事,我就不會遭遇不幸。你看,這套說法是不是很有安全感。它很大程度上抵御了人類對世事無常的恐懼,它把所謂的天災(zāi)人禍自欺欺人成一種,只要本人注重德行就不會發(fā)生的可控事件。它把世界上所有的不幸都歸咎為當(dāng)事人“活該”,而既然所有不幸的人都是活該的,那么大家也不需要去憐憫他們。但,這個世界是不是只要但行好事就會一生平安?相信很多人都有體悟。但是信奉著這樣一套理論的人既省去了共情別人的工夫,又消除了自身對未知不幸的焦慮,真是好一套掩耳盜鈴的“治愈系”理論!而且,大家發(fā)現(xiàn)沒有,主流敘事為這些制造出的瘋女人找的罪名數(shù)來數(shù)去,都是厭女文化中最典型的那幾樁。布蘭妮,劈腿、母職失職;藍潔瑛,小三、蕩婦羞辱;雪梨,性暗示、性表達。所以,制造瘋女人這項活動,它的本質(zhì)上,還是一種對女性的獎懲機制(“電子項圈”“緊箍咒”)。聽話、隱忍、甜美、乖順,壓抑性欲和物欲,不要自我表達。
在普通人的家庭里,在我們身邊,父親是不是也會經(jīng)常無心地和你吐槽一句,“別理你媽,她更年期?!倍@種話術(shù),何嘗不是一種“制造瘋女人”的邏輯。當(dāng)然,我相信大多數(shù)父親可能并非有強烈的主觀上的,控制、詆毀母親的惡意,只不過整個社會的某些集體下意識,通過文化傳播等手段是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個人的思想和言行的。很多家庭可能根本不了解更年期是什么,只知道它會導(dǎo)致情緒化,而且是女人專屬,尤其還是一位“上了年紀(jì)的女人”專屬,所以,它便成了一個異化母親情緒表達的最佳詞匯。在父親對你說出“你媽更年期,別理她”的那個瞬間,實際上,你和他就迅速達成了結(jié)盟,而母親在那一瞬間,就被在家庭這個組織中孤立了,不會有人再有義務(wù)去共情她因為家務(wù)繁重而導(dǎo)致的情緒,因為她的家人們用了一個TA們根本不了解的詞匯把她異化成了一個根本無法溝通的怪物?!隘偱苏_陷”其實是一種并不比我們經(jīng)常聽到的蕩婦羞辱罕見,甚至是更加用心險惡的針對女性的話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