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孽海記 番外 超凌三世途 慈心解世羅 10
昭武大帝是半步神祇,修為之高深,空前絕后,自是能憑借一己之力召出九重雷劫,自昭武大帝之后,仙門再也沒有出過如此奇才,也沒有過如此修為高深的能人。
要想布下九重誅魔劫,只能獻祭,至少踏虛境四重大圓滿大能的精魂精血為媒繪制陣法,將畢生修為化成劫雷,八十一道雷劈下,布陣的人也即刻斃命。
我知道我插翅難逃,只是沒想到,藍湛竟然會用這種辦法來對付我。為了殺我,犧牲一百零一位仙門高手,也算是下血本了,我也不虧,灰飛煙滅還有一百零一個人相陪。
灰飛煙滅也好,落了個干凈。
我也累了,正好休息。
人間一遭,一次就夠了,不要再有來世。
可惜,沒死徹底。
藍湛撲過來將我護在身下。
藍湛竟然擋下了九重劫雷,還沒死沒殘!
他絕對是老天的親兒子。
老天的親兒子在我死后入魔了,把我的殘魂保存在鎖靈嚢中。
阿允這個傻小子,笨山鬼,自己有幾點本事自己還不知道嗎?藍忘機正入魔失控,你那三腳貓功夫沖上來做什么?送命??!
山鬼都不怎么聰明,或者說人族之外的生靈都不怎么聰明。
猼訑如此,嵐霧姊姊如此,就連能窺見一絲天機的神桃樹也如此,不會想太多為什么,認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一心一意,純澈堅定。
我無法原諒我自己。
如果不是我?guī)О⒃孰x開驪山,阿允不會死。
如果不是我給藍忘機種下心魔,藍忘機不會入魔,不會失控殺了阿允。
如果不是我徇私,留藍忘機一命,根本不會有后來的一切。
都是我的錯!
殘魂的清醒不了多久,我徹底失去意識,再醒來,已是五十多年后。
為什么要救我呢?
這世間,沒有我留戀的東西。
死后萬事皆空,我再也沒有煩惱。
我醒了,我就要給阿允一個交代,要看看妖族如何。
還好,藍忘機入魔后,如我所愿,再沒有偏袒人族,而是各族平等共治。
他是個好君主,鐵面無私,勤政愛民。
在他統(tǒng)治下,各族過得很好,妖族也很好,就連南山都回歸妖族了,猼訑族今年誕生了五只幼崽,都活下來了。
過個幾千年幾萬年,杻陽山又會有新的山鬼了。
驪山也是,會有新的山鬼誕生。
時間會磨平一切,五十多年,近兩代光陰,新生的人族大多都不排斥妖魔,妖族新生的幼獸也不記當年仇恨。
我的幽冥府早已化成廢墟。
再過幾十年,一切都會淡化,過往仙魔之爭只是江湖傳奇話本,只是藏書閣中一卷歷史。
歌舞升平,太平盛世。
我放心了。
只是,我無法面對藍湛。
我一看見他我就想起慘死他手的阿允,生死不明的成美。
阿允的死我也有份,是藍湛入魔失控神志不清時所為。
九重誅魔劫不是藍湛的手筆,他反而替我擋劫,還救活了我。
我連恨都恨不起來,恨不純粹。
我不想留在云深不知處,不想成為籠中鳥。
雖然藍湛給了我和他一樣的權力。
一只朱筆策動天下。
但我明白,我只是藍湛豢養(yǎng)的夜鶯,生死由他。
這讓我想起了韓府,想起了斗獸場,那是我最深的痛。
別看藍湛現(xiàn)在對我有求必應,不過是因為失而復得,一時新鮮。
哪天他厭倦了,我就什么都不是,可能比那時還凄慘。
我從不敢賭人性,哪怕那人是藍湛。
我要離開,重新修煉,天大地大,我自有去處,而不是區(qū)區(qū)云深不知處。
過程雖艱難曲折,但我成功了。
重活一世,我卸下所有責任仇恨,順從心意,為自己活。
我走遍山川河岳,走遍四海八荒,遨游神州,眠云臥月。
我在北海遇見了成美一縷殘魂轉世的魘獸,他雖沒了記憶,卻和我親近,我將他帶在身邊,浪跡天涯。
這七年是南山家破后我最開心最愜意的日子。
我不用時時刻刻想著算計誰,防備誰,暗害誰,沒有舉族仇恨重擔壓在身上壓喘不過氣,不用操心手下的軍隊、客卿,不用擔憂妖魔鬼怪各族分裂和平,不用操心人族何時會打過來,不用規(guī)劃任何妖獸的未來生存。
我終于能認認真真的思考明日去何處游玩,晚餐是吃魚還是吃羊,酒是桂花釀好還是百果釀醇,紫竹笛和白玉笛哪管更適合和蕭。
我這一生,百十年光陰,自八歲那年家破獸亡,一身孤苦,四處飄零,終日死亡為伴,鮮血為伍,沉浮陰謀詭計,一刻不能松懈,舉目望去皆是敵人。
二十三歲業(yè)火焚身,化為厲鬼,鬼王之尊一百一十二年,亡于九重誅魔劫,魂散五十四年,如今又被復活,百十年來大起大落,生生死死,我是真的累了,也倦了。
一輩子兵戈鐵馬,打打殺殺到頭來我又得到了什么呢?
親族凋零,情人反目,謊言算計,有什么意思?
只恨此間并無黃泉路、奈何橋、孟婆湯,不然定強飲三大碗,了盡前塵,來世愿做太平年山野間無憂無慮的小妖,餐風飲露,再不理會這些凡塵俗世。
這七年,我終于過上了夢寐以求的最簡單純粹的生活。
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
千山萬水有阿允隨身作伴,無聊了和阿瑤一道品茶聚會,一個地方待膩了一人一獸云游四方,到了個滿意的地方就停下小住。
美好的像夢一樣。
只七年,藍湛的醉夢生死解了,我又被捉回樊籠。
我不知道藍湛到底在想什么?
我與他之間已經(jīng)沒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就此放手,給彼此都留些體面。天長日久,漫漫歲月將對方的不好磨去,偶爾想起一瞬間皆是美好,會心一笑,一杯醇酒,一朵浮云,斜倚古樹,陳情一曲,淡淡思念流淌曲調。
偶然會面,剎那一眼皆是溫柔繾綣,只一瞬心情平復,和煦相邀用餐,談玄論道,盡興之后一別兩寬,這樣不是很好嗎?
為什么非要黏黏膩膩,看盡丑陋,聽盡粗言,將本就少的可憐的一點美好,幾分情誼在恩恩怨怨、雞毛蒜皮中消磨殆盡,只余下怨懟、憎恨、疲憊、厭惡。
藍湛偏不,他著了魔了,偏執(zhí)成狂,執(zhí)念入心,病入膏肓,無可救藥。
什么清靜經(jīng)、清心音、大悲咒統(tǒng)統(tǒng)救不了他。
他執(zhí)迷不悟深陷泥潭,便要把我也拉下去。
他早已不是那個讓我一眼動心,引為知己,光風霽月,克己守禮的藍湛了。
我后悔了,當初何必一念之差給他種下心魔?
如今我已勘破紅塵,斷絕六欲,無欲無求,常應常靜,藍湛卻六欲橫生,貪求無度,憂苦身心,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是我的罪,是我的孽,我會還他,我也早就計劃還藍湛心澄神清。
七年來我研究出虛乾幻魘大陣,可扭轉乾坤,重回過去。只是此陣厲害,布陣也難。
以大地為陣盤,星辰為陣眼,以神為媒介,萬千生靈為祭,要求太過苛刻。
且星辰不是亙古不變,而是時時變化,星辰要對應大地上的陣盤方位,方位時辰十分難算,七年來,連大陣一半都沒布完。
但藍湛醒了。
藍湛醉酒大夢七年夢醒,就連帶著也要把我的夢捅滅。不僅如此,藍湛非常會戳我的逆鱗,非常懂怎么往我的心窩子捅刀。
我本身就不重欲,過往的經(jīng)歷讓我對情.事十分厭惡。況且既是兩情相悅,眉目傳情知己相交,相守相伴,豈不繾綣動人?何必執(zhí)著肉.體歡愉?
七年來靜心修行,我的欲.望更是淺淡到?jīng)]有,藍湛相反,他非常熱衷交歡親熱之事,花樣還多,折騰的我苦不堪言,這也就算了,咬咬牙也能忍,本就是我不對在先,讓讓他也無妨。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用鐵鏈將我鎖在床上動彈不得。
那日我睜開眼,光線昏暗,菱紗暗沉,全身骨頭像是寒鐵棒打折打碎一般痛,四肢被冰冷堅硬的鐐銬束縛抬不起來,一動就是鈴瑯鐵鏈聲,恍惚間我以為我還在那個骯臟惡心的鐵籠,還是那個尊嚴碾碎任人欺凌的玩物,逃出生天自由自在只是我的一場夢!
直到看清簾幔上的卷云紋才反應過來,我早已不是十一歲那個尊嚴傲骨碾碎成泥的魏嬰,我早已經(jīng)長大,我為自己報了仇,為南山族群報了仇,為妖族報了仇,我是無所不能的魏嬰!
藍忘機,他成功惹怒我了。
不是要玩嗎?
那就看看鹿死誰手!
我確實動彈不得,但藍曦臣還被我控制著,阿允改頭換面在外接應,還有阿瑤幫忙,我不會輸給任何人。
我上次逃脫成功,藍忘機已經(jīng)開始懷疑,并將矛頭指向了藍曦臣。我直接讓阿允傳信藍曦臣讓他將藍忘機引到聶家,又讓阿允故意出現(xiàn),用夢境誤導藍忘機,將疑慮轉移到聶懷桑身上。
只要有可能,不管可信度高不高,有多荒唐,偏執(zhí)成魔的藍湛絕不會放任。果然,聶懷桑被聶明玦派人送走藏起來了,就連藍曦臣都被藍湛放逐岐山,藍啟仁氣的吐血,一病不起。
我就是要藍湛眾叛親離,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