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燦爛的末日開始

行人陷入慌亂。
在另一個巨大的天體突然出現(xiàn)在夜晚的天空中時,常識終于失去了其一貫的威嚴。錯綜復雜的引力中,光怪陸離的景色上演著。
不過慌亂只是暫時的。
片刻后,一切在喧鬧中化歸沉寂。
一、
樸素的辦公室里,響起了李青冥聲情并茂的朗讀聲。
“櫻花下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那么我要如何,才能…”
“隕石下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公里,”瓦格納瞄了眼窗外,非常上道的捧了這個哏,“那么我們差不多就完犢子了?!?/p>
窗外的天空,今天依舊均勻的蒼白著。那個燃燒著的“未來”,似乎并未來得及在這里留下痕跡。
對方聳了聳肩,一如既往地縮進辦公椅。電腦屏幕上循環(huán)播放著奧爾加和希望之花,李青冥前后搖晃著身子,眼睛片刻不離屏幕。
奶茶杯在他手里被吸的一陣亂響:“所以呢?沒轍了?”
瓦格納點頭,抬首凝視起蒼白的天空——加上白人血統(tǒng)天生五官深邃,他這個角度乍一看跟個詩人似的:“聯(lián)邦能召集到的專家都盡了力,但是…希望依然很渺茫?!?/p>
沒有說話,李青冥伸手關(guān)掉了對團長的迫害,一轉(zhuǎn)鼠標點開了《秒速五厘米》。
半晌,他窩在辦公椅上幽幽的開口:“你就真的沒點兒想法?”
“想法?”
“檢測到小行星和隕石雨的第二個星期,澳大利亞研究站上傳報告,說完成了解決方案——當天晚上研究站就炸了,爆炸帶走了我們智商最高的幾個老頭子,智商最高的幾個小伙子現(xiàn)在還躺在精神科;全球總數(shù)據(jù)庫兩分鐘后被一發(fā)EMP清了數(shù)據(jù),要不是之前有安全備份,都不用隕石糊臉你球早就乙烷?!?/p>
李青冥撓了撓花白的禿頂,順手把奶茶放上辦公桌:“巧的很,備份庫還沒來得及存進澳洲研究站的新數(shù)據(jù)?!?/p>
瓦格納沒搭腔。
他知道這老頭還沒叨叨完。
“好吧,我們不談那發(fā)來歷不明的EMP。然后又發(fā)生了什么巧合的不得了的事情呢,”也不怕閃著腰,老人從辦公椅上一躍而起,“我們向幾個大型空間站前后一共送了三個載人航天器——炸了倆,還有一個至今還是失聯(lián)狀態(tài);據(jù)說五十年來數(shù)據(jù)庫里攢了二十多個成熟的攔截方案——最后只查找到仨,還全都失敗在重新論證階段;我們最后想不如先給人類留個后路——問題是是現(xiàn)在聯(lián)邦連一個人都送不出逃逸層!”
他單手撐住桌面,一手抓起奶茶杯扔進房間另一頭的垃圾桶:“來小瓦同志請你來猜一猜,這事兒咋就這么巧呢?”
“可能是因為您作為元首五行缺德,所以傷了國運?!?/p>
瓦格納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道。
前者緩緩坐回自己那張四十塊一把的賽璐珞王座,單手托腮沉思了片刻,再開口時語氣終于睿智起來:“說吧瓦格納——你是降臨派還是拯救派?”
瓦格納:?
睿智個■。
一位年輕姑娘推門走進辦公室:“總統(tǒng)先生我必須提醒您,您的這個梗太…太古老了,秘書長不可能聽懂?!?/p>
“這梗也就比我大三歲…話說你不是也聽懂了嗎,”李青冥扭頭看向門口,“怎么樣了?”
“受精卵庫已經(jīng)準備好了,隨時可以發(fā)射,”
前者把一袋文件輕輕放在桌上。她的目光投向凌亂的桌面,不禁嘆了口氣,雙手亦不自覺的整理起來。
老人聞言轉(zhuǎn)身,撥開椅子,沖著辦公桌后的書架打了個響指:“潘德拉貢,給我接奧斯瓦爾德號空間站?!?/p>
書架向兩側(cè)退開,露出背后的銀色墻壁。銀壁一刻不停的波動著,似乎是某種流體。
水銀般的液體向外延伸而出,在李青冥的鼻子前凝聚成一只手的形狀,然后——豎了根中指。
老人淡定的把“手”撥開:“你下個月的系統(tǒng)更新代碼沒了。”
銀色的液壁猛地一抖,非常乖巧的縮了回去,緊接著在其中央張開了一個足夠李青冥站直的空洞。
老人步入空洞,銀色的液體即又重新向中央坍縮,霎時便將老人淹沒。本質(zhì)是微型機器人的銀色液體涌動著,覆蓋住老人身體表層帶來五感的所有細胞。
片刻的黑暗之后,銀色的太空艙室出現(xiàn)在李青冥眼前;他的鼻腔里,亦傳來了太空艙里那古怪的味道。
一個眼窩深陷的黃種人坐在地上,向他招了招手:“喲。”
二、
荊虹的目光無法離開對方的臉龐。
他當然知道,這張臉,只是社交型機器人在身體最外層的全息投影——但他卻不知為何全身心地投入了這個幻象,和其之下的一切。
對方完成了對空間站對接口的檢查,直起身,回頭便看見了身后,這個相對于自己而言頭上腳下的年輕男人。她(荊虹更愿意稱之為“她”)穩(wěn)穩(wěn)的站在“地面”,看著對方飄在空中的身體笑了笑:“早——需要打開重力模擬嗎?”
荊虹搖了搖頭,靈活的在空中翻轉(zhuǎn)過身體,然后打開了鞋上的弱磁力發(fā)生器,片刻后落回和她同樣的平面:“算了,還要重新發(fā)射連接索,麻煩。我們…我是說,我早上吃什么?”
“你不打開重力模擬的話…只能吃真空食物啰?”格麗卿——這是機器人的名字——支著腰,電子合成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古怪。
“那就打開吧…早餐我想吃你做的菜?!蹦腥嘶匾孕θ?,走向艙室門外。
他在對接艙對面的有機玻璃前停下腳步。巨大的玻璃后是浩瀚而荒涼的星空,星空的正中,是某顆蔚藍的星球。
這座橫截面如同新月的空間站,一刻不停地在地球的衛(wèi)星軌道上,緩緩行進。
格麗卿…格麗卿…
像是信徒念誦神名,他在心中低聲默念著,任由藍色星球在眼中印下倒影。
自己愛上了一個機器人,一個感情和人格由代碼模擬,那讓自己迷戀的外表甚至是全息投影...這很奇怪,不是嗎?
自己不這么認為。
人格是什么?
在一本老書里,它是這么說的:人格是對外部刺激的回應。
格麗卿的感情和人格是由代碼模擬沒錯:但這個過程準確的來講是外部刺激→轉(zhuǎn)換為電信號→數(shù)據(jù)中樞處理→輸出電信號→行為。
而自己不認為這其中與人格有什么分別。
至于外表的全息投影...
“呆子,”荊虹后腦勺被某種橡膠制品輕輕敲了一下,“找個位置坐下,加速時會有顛簸?!?/p>
轉(zhuǎn)身,是格麗卿逸散著光芒的臉,近在咫尺。
下一秒,磁力靴帶著男人的身體向左平行滑去:“是是是...”
北極上方的太空,在噴射器幾次亮起熄滅后,這駕空間站將纜索發(fā)射口對準了數(shù)公里外的同伴——尼格瑪號。
無人機牽引著繩索,越過無垠的碧藍,穿過幽冥的深空,在兩座空間站距離的中心點連接為一。
片刻后,兩座空間站被噴射器調(diào)整到合適的位置。于是兩者開始在太空中,圍繞著這個中心點,加速旋轉(zhuǎn)。
我給個形象的比喻,minecraft的鎬子知道吧?拿兩把鎬子,把它們倆柄的末端對起來,然后將柄的比例縮小無數(shù)倍——大概就是這么個德行。
好吧比起很多電影里面那種壯觀的星環(huán)是磕磣了點兒…但是那個規(guī)模更多是為了視覺效果實際上根本不合理嘛…
好吧我承認我這個設(shè)定也夠嗆…
荊虹老神在在的坐在艙室外走廊上,隨處可見的座位里;地面在身體近側(cè)凹下,又在不遠處向上揚起,形成一個細微而光滑的弧面。
原本是巨大觀景玻璃的位置,為了防止某些乘客暈車(?),此時被某種金屬殼體覆蓋。金屬殼體片刻后亮起,顯示出自己還有屏幕的功能——亮起的圖像里,是李青冥的大頭貼…
還不如暈車呢。
暗自腹誹了一句,良久,荊虹感到身上的某種外力為之一松。
空間站的轉(zhuǎn)速已經(jīng)穩(wěn)定了下來。
他解開安全帶,在熟悉的重力環(huán)境中躍出安全座椅、重重的落在地面。
荊虹微微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
不知為什么,他更喜歡失重時自由自在卻又無依無靠的感覺。
舷窗后的顯示屏上,李青冥的大頭貼漸漸隱去,經(jīng)過處理的星空的圖像漸漸亮起。
此時本應當先去廚房的格麗卿,卻帶著一臉微妙的不爽走了過來:“荊虹,總統(tǒng)的通訊請求?!?/p>
“接通接通,”安全座椅剛才自動縮回了墻體內(nèi),男人四處張望了一會兒,最后相當隨性的盤腿向地上一栽,“掐著飯點來的這是…”
覆于機器人身體表面的全息投影抖了一抖,變成一個謝頂老頭的模樣。荊虹瞇著眼睛望著對方,相當隨性的一揚手:“喲?!?/p>
順便一提,其實李青冥...是個純種白人...
這個說來話長...
當年聯(lián)邦統(tǒng)一,世界各地開始頻繁通婚和移民,很多純種移民者們在這段時間內(nèi)也被移居地文化所同化,就造成了這種名字與種族間的違和感。
眼前這位戴頂假發(fā)就是甘道夫的老頭兒抿下嘴,擺了擺手算是回禮,對對方毫無尊敬意味的招呼方式不以為意:“過得怎么樣?”
“別,虛頭巴腦的多惡心,”荊虹打斷老人的寒暄,“說吧,什么時候開始?!?/p>
“一個小時后,載有志愿者大腦的‘第三日’號,和載有小型受精卵庫的‘刑天’號會先后發(fā)射,調(diào)整到對接位置大概需要...哦,20分鐘多一點,”李青冥干脆的直入正題,“待會兒我切斷通訊后,你就讓AI把空間站開回近地軌道,之后巡航等待就可以...”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p>
荊虹舉手打斷對方:“那到時候就是失重狀態(tài)了。能不能稍微等幾分鐘,我待會兒還想吃格麗卿的煎蛋來著。”
老人皺眉∶“事關(guān)人類文明生死存亡,你還在開這種玩笑?!?/p>
“醒醒,”男人噗嗤笑了出來,“地球要真在你們想出轍來之前炸了,到時候可就只剩一堆受精卵一個我和一船機器人了——那還是個[臟話]的人類文明?!?/p>
男人臉上帶著笑,繼續(xù)說道∶“還有,我就是個天天受你們這些上等人剝削的中產(chǎn)階級,好不容易攢夠錢上太空旅游一次結(jié)果遇到這種倒霉事情,誒你是不是覺得我拯救世界理所應當?”
“你就沒有一點對人類的責...”
“沒有。責任感是什么能當早飯?我在這里只是因為...因為你們不讓我下去而已,”他彈蒼蠅似的揮揮手,“不過也好,反正我也沒什么歸屬待這兒也無所謂...比起這個,我更好奇為什么你們管空間站的會允許這里出現(xiàn)人員空窗——哦,反倒還留了個游客在這里?!?/p>
李青冥瞇起眼,又想起了那幾次詭異的航天事故。
“是機密就算了。我會把空間站帶到它該在的位置的。”
搖著頭嘆了口氣,荊虹最后如是說。
三、
“不會痛是吧,”囚犯笑了,“還挺人道?”
“是啊,太人道了,”護士把針頭扎進囚犯的血管,言語間毫無憐憫之心,“對你這種人渣簡直太仁慈了?!?/p>
準備好注射器,護士離開房間。
不一會兒,單向毛玻璃外,影影綽綽的站了三個人。
死刑就由他們執(zhí)行。
囚犯覺得這個過程其實蠻矯情:三個遙控器,其中只有一個會啟動注射器。注射器隨機發(fā)放給三個執(zhí)刑人,三人隨后一起按下開關(guān)——也就是說,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死刑的真正執(zhí)行者。
人類總是把精力花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囚犯嘆了口氣,漫無目的地思考著。
地球上的資源是有限的。如果人類在擁有“利用外星球資源”、“星際殖民”之類的能力之前,將其消耗到“無法再向太空前進”的臨界點,毫無疑問,他們將滅亡在自己的搖籃中。
但是他們就是喜歡干些對文明進步毫無作用的事情。
他們內(nèi)斗,他們?yōu)橄硎芏亸?,他們追求毫無意義的“精神與靈魂的強大”;哦,他們還設(shè)定了一系列的“倫理道德”、“公平正義”,而其中大部分都于人類種族的進步有妨。
將自己定罪的人體實驗確實是違法,但一旦研究取得成功,研究成果能拯救的人數(shù)遠遠大于實驗中死去的人數(shù)——但實驗被終止了,因為“倫理道德”這種可笑的理由。
事實證明,“群眾”作為“個體”的集合永遠學不會算數(shù)。
甚至用于處刑自己的這臺機器也愚蠢透頂,自己寧愿被一刻花生米爆頭。
生產(chǎn)這種機器的生產(chǎn)線本可以用于促進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處刑自己的藥物本可以用于醫(yī)學和科研,而子彈這種用于內(nèi)耗的東西不還如耗在自己這種將死之人的頭上。
人道主義?干老子屁事。
總之,幼稚的“正義”一次又一次得到著伸張,人類一次又一次不要命地放慢著腳步。大眾堅持的一切自己都是越看越不爽...
“人類并不是多么高等的生物,”一個自帶混響的磁性聲音出現(xiàn)在囚犯耳側(cè),“他們需要你所認為的愚蠢事物來確定前進的方向?!?/p>
囚犯轉(zhuǎn)過頭去,卻看見身側(cè)站著個來歷不明的黑袍人,扛著把造型夸張的鐮刀,正侃侃而談:“更何況你怎么就能確認,你思考的方向比大多數(shù)人優(yōu)越呢?為什么人類一定要遍布星空,為什么倫理道德就不能擺在種族延續(xù)之前?”
“種族延續(xù)高于一切,這不是理所應當?shù)膯?,”囚犯對抗著逐漸沉重的眼簾,“人類從不偉大,所以道德的偉大不過是個謬...”
黑袍人看著眼前逐漸失去生命反應的軀體,對其言論不置可否的聳了下肩。
從背影看去,黑袍人的背影又蕭索了幾分。
等囚犯——不,他死去時已經(jīng)得到了自由。下文會稱他“博士”——再次睜開眼時,他已經(jīng)站在了床邊,自己的尸體前。
世界在他眼前定格成一張黑白的照片,除了他自己,似乎再沒有活物。
雖然事實恰恰相反,失去生命的是他。
博士愣了幾秒,猛地轉(zhuǎn)頭,看見剛才那位黑袍人正蹲在地上數(shù)螞蟻。
博士:“你這造型...死神?”
死神一揮鐮刀站了起來∶“正是在下?!?/p>
博士打了個哈欠:“看來我今天算是為了人類進步的偉大事業(yè)殉道了...”
“不,”出人意料的是,死神打斷了他,“其實你的死期不是今天,不過之后也不會有醒過來的機會,所以我先來收了你的靈魂?!?/p>
“...這還沒死透?”
“三體看過沒?”
“那部老科幻?看了。怎么?”
“你還記得云天明嗎?”
“?”
“你死之后會被‘只送大腦’。”
博士一臉欣慰:“...然后?”
“然后運輸飛船炸了?!?/p>
“...???”
四、
太空站逐漸熱鬧起來。
幾天前的實驗結(jié)果很清楚——雖然原因不明,但毫無疑問,成熟的人類器官是無法送上太空的。
受精卵庫在此之后成批成批的進入太空站,考慮到荊虹身為單獨的成年男性能力有限,同樣大批次進入太空的,還有成打的機器人。
當然,雖然空間站有數(shù)個,但還是只有格麗卿和荊虹兩個人形存在——眾所周知,不考慮社交功能的情況下,人形機器人是個極為□□的設(shè)計。
其實荊虹現(xiàn)在也就是個象征意義上的乘客...為了表示(真正的)人類還有未來。
距離計算中的隕石/小行星糊臉,還有十三天。
“數(shù)據(jù)庫已完成對接,共有光盤、硬盤和紙三種介質(zhì)?!?/p>
“休眠倉已就位,您可以先體驗一下?!?/p>
“一號種子庫已與‘普羅米修斯’號空間站完成對接,這里是清單?!?/p>
......
男人瀏覽著奇形怪狀的機器人們遞交上來的報告(其實還是人類的面子問題...官方辭令一點,叫“人類的尊嚴”),嘴里圖省事叼著根能量棒。
草莓味,嘎嘣脆。
非常耐心的對著這堆紙質(zhì)文件大眼瞪小眼了半個小時,荊虹突然把它們往空中一撒。
“格麗卿,”他喊了一聲,又等了片刻,“格麗卿!”
附近機器人的動作都停了半秒,接著卻又回到了工作中。
“太可疑了吧喂...”荊虹躺在空中,苦笑,“幾個空間站,沒有可靠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沒有明確的目標,堂堂文明火種搞得跟個半藏隨緣箭似的...喂,你們哪位話事?”
一個方塊模樣的機器人啟動磁力發(fā)生器慢慢靠近:“什么事,荊虹先生?!?/p>
“還有你們這個數(shù)量...呵,太明顯了?!?/p>
五、
“早上好,總統(tǒng)先生?!?/p>
辦公室。
當李青冥正頂著個黑眼圈對著電腦和辦公桌批閱文件時,瓦格納推門走進。
老人用吸管兒汲了口不加糖的黑咖啡:“今天咋這么客氣?”
“我昨天去和這顆星球上‘智商最高的幾個老頭子’聊了幾句。”
瓦格納輕聲道。
李青冥端著搪瓷杯滿面云淡風輕:“你個德國人還信托夢?”
“所謂的‘事故’,都是您和潘德拉貢的安排對嗎?!?/p>
辦公室突然安靜下來。
“澳大利亞研究站的安保措施一直做的不好,保密措施也一樣,數(shù)據(jù)甚至直接通過公用網(wǎng)路上傳,”瓦格納把一沓A4紙放在桌上,另一只手撐住桌面,“別的不說,服務器里面肯定會有他們的數(shù)據(jù)緩存?!?/p>
他繼續(xù)陳述著:“另外,參與研究的人員大多數(shù)都有各自的實驗室,老科學家的身體狀況更不允許他們長途跋涉到那種島嶼國家,也就是說,在場的大多數(shù)老先生應該和新銳科學家們一樣,是開著格麗卿那樣的全息機器人到場的。
“最后,能讓我看看潘德拉貢還在這里嗎?”
又是一陣沉默。
李青冥一聳肩,又是一口咖啡:“其實很簡單...當初澳大利亞研究站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重復驗算軌道?!?/p>
“結(jié)果非常確定,最多一個月,”老人一只手逮著杯子,把兩支手臂往外一揚,“‘booooom’。
“幾十公里的小行星啊,這種時候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不及攔截了。
“這個時候,”他的視線飄向自己身后,“潘德拉貢提了個主意?!?/p>
瓦格納深邃的五官有些僵硬:“放棄人類文明,留一船墓碑?”
“墓碑,這個比喻不錯,”李青冥笑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太短了,即使立即升空備用移民船,現(xiàn)有科技也沒辦法讓它撐到下一個足夠長期殖民的星球。倉促之下飛船甚至可能撐不過一個月。
“所以...我們決定,干脆讓‘生存能力’更強的機器人代替我們離開搖籃——反正他們已經(jīng)開始展現(xiàn)出進化能力了,說不定還能發(fā)展出新族群。
“而人類,留下?!?/p>
“所以...人類文明到此為止了嗎?!?/p>
“恰恰相反,”老人舉杯,“應該說剛剛開始?!?/p>
六、
“她回地球了嗎?!?/p>
荊虹點點頭,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
潘德拉貢像坨史萊姆一樣在地上波動個不停,片刻后發(fā)出有些失真的聲響:“‘格麗卿’拒絕留下數(shù)據(jù)備份,不過我可以編寫出幾乎相同的代碼。她的投影也是通用版本,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為您復制一個相差無幾的個體?!?/p>
“不需要,”男人搖頭,“內(nèi)在畢竟不同。而外在的投影...我對那張臉這么迷戀,只是因為那是‘屬于她’的容貌而已。”
他凝視舷窗外。
不知多么遙遠的地方,一顆“小小的”石塊正掠過幽冥的深空,無聲的向蔚藍色的星球奔來。
而它并不孤獨,肉眼可見的隕石雨散落在它的周圍,聲勢浩大而靜默。
并沒有等待著目睹生態(tài)系統(tǒng)毀滅,荊虹轉(zhuǎn)身,向休眠倉飄去:“祝你們一路順風。”
“晚安?!?/p>
潘德拉貢如此回答。
七、
“瓦格納”身體表面的光芒一抖,頓時現(xiàn)出原形。
“格麗卿?”
李青冥成功地把咖啡灑了。
“父親?!睓C器人笑了笑。
老人組織了半天語言,最后一聲嘆息:“那孩子對你是真心的吧。他更需要你?!?/p>
“不,我了解他,”格麗卿斜坐在桌面,晃著小腿,“他想要的不是生命,而是長眠??扇绻疫€在那里,他就一定會陪我清醒到白發(fā)蒼蒼。
“但為什么最后一個人類是他?”
“所以你其實不該回來的。”
“果然,我們的聯(lián)邦本質(zhì)上還是個專制國家?!?/p>
兩人笑了。
李青冥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
格麗卿也等待著,一言不發(fā)。
忽的,沉默被打破。
“晚安,父親?!?/p>
“晚安,格麗卿?!?/p>
八、
“晚安,阿賴耶?!?/p>
“晚安,蓋亞?!?/p>
——end——
p.s. 聯(lián)動我可愛的妹妹CV2597603
五一活動沒趕上...投到文豪試煉場...也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