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蒨站起身來從容的在寬敞明亮的總裁辦公室踱步，大部分的設(shè)備他都不知道用途，也不會使用。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熟悉了隨身攜帶的這個堅硬裝置，并對它只需放在臉前即可喚醒表現(xiàn)出極大欣慰。它對這個設(shè)備的最大理解僅限于作為傳喚他人立即到場的裝置，同時亦可替代打更的更夫。

他隨手翻閱了一下歐陽羽放在桌面上的幾份文件，雖然這些文字他都基本認識，然而文字所描繪的事項他全然無知。而后他又踱步到擺放著無數(shù)榮譽和獎?wù)碌臅芮?，那?yīng)該就是歐陽羽曾經(jīng)在商場上立下的赫赫戰(zhàn)功。旁邊林立擺放著不少書籍，有幾本顯然他也讀過，包括老子《道德經(jīng)》、《孫子兵法》還有《素書》?？磥須W陽羽對傳統(tǒng)文化中的軍事思想頗有研究，怪不得性格如此沉著老辣。其余一些關(guān)于“股票”、“資本”、“企業(yè)戰(zhàn)略”的書籍，陳蒨不明就里。他抽出兩本看了看，深深感慨從他那個年代的雕版印刷術(shù)到一千多年后的現(xiàn)代，閱讀的紙張和文字字體竟然發(fā)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然而，人們所崇尚的思想，顯然變化的沒有那么明顯。

陳蒨在辦公室里轉(zhuǎn)了兩圈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收獲，他仍然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他無意識的轉(zhuǎn)到到門邊，盡管門外的世界讓他因為陌生而略感遲疑，但是若不拉開這扇門，他將像困獸一樣，永遠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被動打轉(zhuǎn)。他下定決心，伸手拉開了這將其暫時與外部世界隔絕起來的門板。

事實上，情況比陳蒨預想的要容易很多。他剛拉開門，孫茜就機敏的站了起來。她熱情而溫柔的詢問：“總裁，你要出去了嗎？有什么需要我安排的？”

陳蒨一下子就有了思路，這女子想來便是他的貼身侍衛(wèi)或者婢女，他現(xiàn)在不擅長應(yīng)對的情況，完全可以依賴她協(xié)助完成。他一時間沒有想好如何發(fā)布號令，猶豫著對她說：“你進來一下。”

孫茜馬上乖巧的隨著陳蒨打開的門走了進來，并利索的隨手又帶上了。她手上拿著一個本子和一支筆，等著歐陽羽像平時一樣，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我想去朱婧的家中看看。”

“這……總裁，現(xiàn)在去那里不是很方便吧？畢竟刑警隊剛剛來過，說明這事兒還沒有塵埃落定?，F(xiàn)場是否已經(jīng)解封也不一定。”

“就是沒有塵埃落定才值得一去。”陳蒨斬釘截鐵的回答。

孫茜沒有再出言反駁。她了解歐陽羽不會單純因為任何沖動的理由而行動，應(yīng)該是處于特殊考慮所做的決定，于是馬上執(zhí)行了老板的要求。

“那么我安排司機老趙送您去吧？您是否需要先回公寓換身衣服？”

陳蒨上次在歐陽羽的公寓里參觀過，集中放置衣物的地方比他所有妻妾的東西加起來都要壯觀，他不耐煩的擺擺手，表示即刻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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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蒨坐在一個只配有一個馬夫的四輪座駕上，感覺跟他的代步工具比，速度和舒適度都要好很多，除了不夠透風透氣。他個人更喜歡策馬揚鞭的感覺，馳騁沙場多年，他已經(jīng)習慣了始終陪伴他的火焰劍柄環(huán)上所系飄帶隨風飛揚的感覺。

馬路上的車水馬龍讓他有自己在行軍的錯覺，在他受封湖州太守之后，他即開始率軍征戰(zhàn)四方，曾平定亂軍、維護郡內(nèi)治安，也曾監(jiān)管徐州，維護一方百姓安全，更曾受命前軍，每戰(zhàn)必勝。正是在他春風得意的作為湖州太守之時，他第一次見到韓子高，那時候他還是個15歲左右的孩子。隨后便始終隨侍在冊形影不離，開始了兩人彼此扶持的南征北戰(zhàn)崢嶸歲月，正所謂：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

正當他還激蕩在戎馬生涯的回憶之中，司機老趙把車停穩(wěn)，告訴他已經(jīng)到地方了。他跨步下車，才發(fā)現(xiàn)自己果然是天真了。這早已不是大門上高懸匾額，上書?“張宅”、“李府”，門前侍衛(wèi)門童等著通傳訪客消息的年代。也許孫茜知道歐陽羽本應(yīng)熟悉朱婧的住處，正如朱婧也曾熟練的把他送回家一樣，所以并沒有單獨告知門牌號碼。

來都來了，自然不能就這樣鎩羽而歸。陳蒨踱步進入小區(qū)，這里鬧中取靜，小區(qū)內(nèi)部秋景甚濃，銀杏樹葉不時飄落，點綴出一條金色甬道延伸至小區(qū)深處。距離朱婧去世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陳蒨雖然有些超常的體悟能力，也不能在這么大的開放空間里搜尋當時的訊息。

正當他打算隨便找個路人詢問一下已經(jīng)去世的當紅女明星住在哪個樓之時，他突然被一只手從后面拉住了。

“真的是你？你怎么跑這里來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正瞪著大眼睛難以置信的問自己。

陳蒨不知道這個姑娘是誰，于是只能敷衍著說自己路過來看看。這女孩于是拉著她進了小區(qū)里健身的一塊空地，找了一個空著的棋盤石桌坐下來，壓低了聲音對他說：

“你這也太顯眼了。現(xiàn)在狗仔隊和刑警隊可能都還留了人在這邊，你就這么光天化日之下大搖大擺的來了，不怕再上頭條么？”

“我想去朱婧家里看看。”陳蒨感覺不到這人身上的惡意，又覺得如果能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隊友，未嘗不是事半功倍的方法，于是據(jù)實以告。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解除警戒了，但是沒鑰匙、沒密碼怎么進去？難道你有朱婧的門鎖密碼？”

陳蒨茫然的搖了搖頭。

“有也沒用啊，現(xiàn)在肯定都換了，進不去門的。我正在想辦法，等我見到朱婧父母看看有沒有辦法拿到鑰匙。”

陳蒨覺得這人像專業(yè)捕頭一樣，說的頭頭是道。她似乎對朱婧和歐陽羽的關(guān)系也有些了解。還沒等陳蒨自己領(lǐng)悟其中的道理，這女孩子就又開始說起來：

“你委托我之后，我做了一些調(diào)查，有一點收獲，本來想今天到這里再暗中了解一下情況就去你辦公室找你，一方面把信息跟你同步一下，一方面跟你把合同正式簽了。”

原來是歐陽羽找的幫手！陳蒨覺得英雄所見略同，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這時女孩子鄭重的遞過來一張紙，陳蒨接過來看了一下標題，《合同書》。里面記載的內(nèi)容不長，他瞟了一眼就看到了簽約雙方的名字：沈玉妍、歐陽羽。還沒來及仔細看，那女孩就又抽回去了。

“這里不方便，要不你先去小區(qū)北門外的咖啡廳等我……”沈玉妍想了一下，改變主意說：“算了，你去旁邊的四季酒店大堂吧等我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沈玉妍見他有點迷惑遲疑，意外的說：“你們這些商界精英不是對四季酒店情有獨鐘么？你應(yīng)該是SVIP了吧？”

“你能不能先帶我去朱婧住的地方看看？不進去也可以。”陳蒨覺得既然來了，就得試一試。

沈玉妍雖然不解，但仍然點頭同意了。出空地拐了兩個彎，就到了一個精致大鐵門的面前。沈玉妍用眼神示意他就是這里，但她兩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進不去門。

陳蒨走了兩步到門前，便伸出手去。沈玉妍跟上來，她以為陳蒨真的要去試著打開密碼鎖，但很快發(fā)現(xiàn)她猜錯了。陳蒨以一種莫名其妙的神情把手貼在貼門上，靜靜閉上眼睛，默不作聲。他似乎在感受著什么，又像是在緬懷或者祭奠。但是這莊嚴肅穆的神色，怎么讓一直冷漠又理智的歐陽羽此刻看起來如此不真實呢？

過了片刻，陳蒨收起手掌，示意沈玉妍可以走了。沈玉妍似乎被剛剛那令人恭謹?shù)姆諊绊懥?，也沒有隨意開口，尾隨者陳蒨走到小區(qū)門口。

“你先去前面的四季酒店大堂吧等我，我一會兒就去找你。”沈玉妍說完就匆匆揮手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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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玉妍回到四季酒店找歐陽羽匯合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選擇了一個光線陰暗角落默默發(fā)呆。陳蒨那悠遠寂寥的眼神，似乎穿過時空的界限望向不可預知的未來，又似乎回到了久無人知的過去。他靜靜的坐在那里，夕陽透過落地窗在他身上灑下圣潔的黃色光輝，有一瞬間，沈玉妍覺得他像一個遠古的神審視著人類世界，又像神圣的千古帝王，守護著泱泱眾生。

沈玉妍剛剛坐下，殷勤的服務(wù)員就靠過來問她想要喝點什么。她點了一杯拿鐵，笑著打斷了陳蒨亙古的沉思：“這回要請歐陽總裁破費請客了?！?/span>

陳蒨回過神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并未帶著盤纏。果然行走江湖啥時候都要窮家富路，若是跑到千年以后的子孫后代面前賒賬，豈不丟盡了自己這老祖宗的臉面？摸摸腰間，也無玉佩可以抵賬。眼神最終落在手腕上一個金燦燦的手環(huán)上，應(yīng)該抵得過幾次打尖住店的錢吧？

沈玉妍說著從包里拿出了剛剛就給他看過一眼的《合同書》和一支筆，示意他在上面簽字。

“歐陽總，在我匯報工作之前，咱們先把合同簽了吧。”說著沈玉妍自己先在紙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并把紙張遞給自己。“我本來想著結(jié)束了這邊的調(diào)查就去你辦公室送合同，沒想到竟然在這里遇到你。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陳蒨低頭準備研究如何簽署歐陽羽大名的時候，沈玉妍已經(jīng)開始同步最近這幾天的收獲了。她簡明扼要的把重點情況匯總了一下：

“我這幾天跟附近的鄰居和幾個平時與朱婧有些交往的朋友分別了解了一些情況。據(jù)說事發(fā)當時是120接到了匿名報警電話，到現(xiàn)場后發(fā)現(xiàn)門被反鎖，警方破門而入，發(fā)現(xiàn)朱婧小姐自縊身亡。”

“那為何又說未能排除他殺？”陳蒨做太守時，也要執(zhí)掌和管理一方典獄，所以對于基本的案件偵破邏輯有些理解。

沈玉妍搖了搖頭，“這個目前我還沒有了解到，應(yīng)該是刑警隊發(fā)現(xiàn)了一些與自殺案件不匹配的蛛絲馬跡，但警方并沒有公開。”

而后她翻了翻自己的破案筆記，接著說：“這種高端小區(qū)出入的陌生人很少，小區(qū)門禁管理也比較嚴格。我想辦法看到了事發(fā)當天下午幾個小時的門口監(jiān)控錄像，目前我確定當天下午出現(xiàn)在朱婧小區(qū)的人有商會秘書長鄭思捷，還有朱婧的一個閨蜜叫鄒清玫。”

陳蒨覺得此刻沈玉妍認真的表情如同仵作。“你覺得她倆都有嫌疑？”

“目前我還沒有聯(lián)系上鄒清玫，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躲起來了。而且，剛剛我去找保安套話，正好那天下午也是這個保安當值，他說他記得當天來找朱婧的不止兩個人，但是又實在想不起來了。”

沈玉妍合上筆記本，一本正經(jīng)的補充道：“現(xiàn)在了解的情況比較有限，我們不能輕易排除任何可能性。”而后她神秘的笑了一下，“排除了一切可能后，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陳蒨覺得她越來越像職業(yè)捕快了。“那么你排除了哪些可能？”

沈玉妍聞言像泄了氣的皮球，“目前什么都排除不了。連朱婧到底是不是他殺都排除不了。不過，”她像是要鼓勵陳蒨一樣，振作精神說：“我覺得眼下至少可以從鄭思捷入手。”

陳蒨看她說完了，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訴沈玉妍，因為他目前能給出的信息都說不出緣由，但若不說又怕不能幫到對方。最終他還是開口說道：“我感覺朱婧死之前房間里充斥著憤怒的戾氣，這種情況下人不會自縊的。”

“你怎么知道的？”果不其然沈玉妍會這么問。陳蒨聳聳肩，只能回答是直覺。

沈玉妍從心理學的專業(yè)角度認可了陳蒨的話，人在盛怒之下只會想要殺人，怎么會想到自殺呢？同時，她認為，歐陽羽這樣的人會說出“直覺”兩個字是非常難以置信的。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趕專欄進度了。”沈玉妍收拾起自己的筆記，拿過陳蒨簽署完畢的一份《合同書》，像突然想起來什么一樣，說：“我忘了打印兩份了！等我回去掃描好給你發(fā)過去吧。”然后她隨即端詳了一下陳蒨的簽字，疑惑的望著他：“你用繁體字簽名，不會是想逃避法律責任吧？”

“歐陽羽”三個字在紙上顯得十分扎眼。但那遒勁有力的筆觸和書法，卻也額外帶著美感。沈玉妍內(nèi)心非常喜歡這帶有復古氣質(zhì)的簽署方式，于是猶豫了一下，收了起來，“看著很像書法大家的作品，我收下了。”

沈玉妍在臨走之前，拿過陳蒨一直放在手邊卻沒怎么打開使用的手機，把自己的電話輸入進去，又撥出打給了自己，她幫陳蒨在通訊錄把自己的名字設(shè)置為“語言”，解釋說這樣才有神秘色彩。陳蒨覺得，從現(xiàn)在開始，這個召喚神器終于有了第一個屬于自己的應(yīng)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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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妍走后，陳蒨因為害怕沒錢付費而猶豫尷尬了一會兒，但他不能因此就一直默默坐在這里，等著歐陽羽蘇醒過來。當他站起來準備離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如神助。一直殷勤期待著他召喚的服務(wù)員立刻走過來，滿面笑容的問到：“歐陽總，我安排給您掛賬了。”雖然陳蒨不知道掛賬具體指的是什么，但看起來至少是不用他現(xiàn)場掏腰包。

“歐陽總裁，您今天需要去您的房間休息一下嗎？”陳蒨吃了一驚！原來他在這個此處有個行宮別院？他本能覺得在這里另辟一個住處，一定暗藏玄機，既然自己誤打誤撞到了，何不順路探查一番？于是故作鎮(zhèn)定的點頭表示同意。

“您稍等，我去前臺幫您領(lǐng)取一下房卡。”

很快陳蒨就拿到了一張薄薄的紙片，這樣弱不禁風的東西怎能替代打開守門鐵將軍的鑰匙？他鎮(zhèn)定自若的跟隨服務(wù)員的腳步，來到了專屬電梯。萬幸他知道這個鐵牢籠的使用方法，但卻不知道按哪個按鈕。正在猶豫著，服務(wù)員似乎讀懂了他的內(nèi)心，解釋到：

“4506，總裁，45樓。”她順手幫忙按了電梯，便再次退出去，微笑著輕輕鞠躬向他道別了。

陳蒨覺得這個住處遠比不上歐陽羽的公寓樓寬敞舒適，而且似乎有段時間沒有人來了，顯得有些空曠，毫無生氣。除了有人維護清掃，幾乎看不到有人使用的痕跡。

陳蒨在房間里轉(zhuǎn)了轉(zhuǎn)，除了看起來都是統(tǒng)一裝潢的設(shè)施設(shè)備外，能夠體現(xiàn)出使用者身份的，只有衣柜里掛著的幾件基礎(chǔ)衣物。這些衣物一部分是男士的，從尺寸款式看的出是歐陽羽特意留下的，還有一些是女士的，陳蒨看不出衣服的主人是誰，他本來也不懂現(xiàn)代人穿著打扮的風格特點。

所有能拉開的地方，陳蒨都耐心的檢查了一遍。除了衣柜中有個純金屬打造的方形箱子他無法打開之外，其余抽屜、柜子中再無特殊之處?？雌饋泶颂巸H僅是歐陽羽偶爾停留的地方，并非他長居之處。陳蒨的目光最后被掛在墻上的一副畫吸引，畫中的風景像是農(nóng)莊秋景，近處草甸牛羊，遠處湖泊連著遠山，朵朵白云飄于其上。他覺得這景致畫的雖美，但并不像真實世界可能存在的某個地方，而且雖然畫上生意盎然、陽光明媚，卻總給他一種陰郁凄美的錯覺。

他突然靈機一動，正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此處位置里朱婧的住處如此方便，不知是否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