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興許是假期臨近的緣故吧，商業(yè)街上的人流比往常多了不少。十香正和士道面對面坐在咖啡館門口的露天座位上，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悠閑地喝著飲料。

“吶士道?！?/p>

“什么事？”

“最近是不是很少見到折紙了呀？”

“這么一說好像的確是這樣……在學校也很少遇到，明明是同一個專業(yè)來著?！?/p>

“前幾天約她出來玩也沒有回復——難道是掛科了？”

“那是你需要擔心的吧……說不定是AST那邊的工作呢，畢竟是隸屬于自衛(wèi)隊的組織，就算不用再處理關于精靈的事件，平時應該也會有各種各樣的任務。”

“那下次見到折紙的時候問問吧？”

“好啊——啊啊糟糕，我早上答應幫琴里買棒棒糖來著——”士道苦惱地撓了撓臉頰，“十香，你一個人在這里先休息，我待會就回來，好嗎？”

“唔呣！”十香叼著吸管，用力點了點頭。

* * *

在書房地板上醒來的灰發(fā)漫畫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起頭時卻同時對上了好幾道嚴厲的眼神。

“喲！機器子們早呀！”

對方顯然沒有和和氣氣打招呼的心情。

“還早！都幾點了還早！”翹著二郎腿坐在書桌前的鞠亞指了指身旁——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在書桌前，剛好落到一摞已經(jīng)完工的漫畫稿紙上。

“唔哦哦哦！全部完成了嗎？干的不錯嘛機器子！”二亞一下子從地板上躍起。

“按說好的來，每小時五萬日元，租用四臺人形終端六小時一共一百二十萬，報酬結(jié)一下。”站在二亞身旁的鞠亞叉著腰說。

“咳咳——不是，什么時候說好的？這樣漫天要價絕對是坑人吧！”

縮在角落閉目養(yǎng)神的鞠亞不知從哪掏出一支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

「——那么就拜托……呃、機器子們了！報酬？哈哈哈盡——管放心！管夠！就……嗝兒、就五萬日元一小時吧——」

光是聽著就仿佛能聞到撲面而來的酒氣，不用說也知道是誰的聲音。

“呀……”二亞好像突然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似的，虛弱地回應了一聲，“糟糕，頭痛起來了……一定是宿醉——”

“這次別想搪塞過去了。”趴在地板上用空啤酒罐搭著積木的鞠亞沒好氣地一口回絕，“最近拉塔托斯克的大型儀器強制要求統(tǒng)一檢修，連我的人型終端也沒幸免?，F(xiàn)在我能差遣的機體還不到平時的十分之一，更何況——哎呀，總之打工的報酬基本上沒戲，我又不想沒零花錢使，所以只好從你這多薅點了?！?/p>

“好惡劣的發(fā)言……”

“你也好意思說我?！?閉目養(yǎng)神的鞠亞嗆了一句。

“要不這樣吧！”

“怎樣？”叉著腰的鞠亞問。

“我可以和你分享我珍藏在腦海里的精彩故事?！?/p>

“……給錢?！?/p>

“給錢?！?/p>

“給錢?！?/p>

“給錢?！?/p>

“干嘛！這可是暢銷漫畫家主動向你分享她最寶貴的靈感誒！”

“那種靈感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起碼不會等編輯催起來的時候再抓瞎?！弊钕日f話的那個鞠亞一口回絕二亞的“交易”時，其余的鞠亞也打著呵欠離開了房間，看樣子是打算回弗拉克西納斯休息了——說起來，鞠亞也會打呵欠嗎？

“嗚嗚——”二亞像個被沒收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樣躺回到地板上，但是下一秒，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倏一下又彈了起來，“話說，阿七哪去了？好像和你一塊來的……”

“虧你還想的得起她——”鞠亞往門外一指，“七罪的話，還在隔壁哦。”

仿佛是為了回應鞠亞一般，隔壁房間響起了一陣凌亂的“咔噠”聲，以及七罪歇斯底里的吼聲。

“這個**補師怎么就是不奶我啊見鬼！”

“不過嘛——”鞠亞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臉頰，“看來是網(wǎng)游通了宵的樣子……”

“今天不用去學校嗎？”

“七罪她似乎早就修滿了學分的樣子，加上老師們也蠻寶貝她這樣的優(yōu)等生，所以干脆就請了長病假。說起來，她這段時間都要暫住在這里——”

“欸？”

“剛剛和你說過吧？拉塔托斯克的大型設備要統(tǒng)一檢修——這當中也包括了精靈公寓的建筑體。”

“這也算設備嗎！”

“拉塔托斯克的技術結(jié)晶之一可不是說說而已——總之，現(xiàn)在住在精靈公寓的孩子們都暫時借住到了美九家。雖然還有空房間，但七罪似乎很不習慣那種氛圍……所以干脆來二亞你家住了。”

“居然完全沒有提前通知我這個戶主嗎！”

“好幾天前就和你說了，當時你似乎也是醉醺醺的狀態(tài)。”

“啊、這樣啊……”

“我才應該抱怨，看你這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痈緵]法放心讓七罪住過來?！?/p>

“那拜托鞠亞大人多來照顧照顧嘛。”

“我——唉，要是有時間的話就……”

“好耶！鞠亞大人最棒了！”

“去去去，少來這套?！?/p>

“不過鞠亞大人你的機體被回收這點有些可惜啊?！倍喼匦绿苫氐降匕迳?，“本來想拜托鞠亞收集情報來著。”

“不會又是什么緋聞八卦吧？”

“不是哦，最近從同事那里偶爾會聽到一些奇怪的都市傳說什么的，就想拜托鞠亞你到處打聽打聽。”

“都市傳說……”

“是的喲，說不定能成為什么新的靈感來源也說不定，更重要的是，可以靠這份信息差從同事那里蹭一頓酒什么的……”

“有的哦?！?/p>

“不過既然這樣也就罷……嗯？！”

“大概一星期前在咖啡館打工的時候聽到的，想了解嗎？”

“想想想！”

鞠亞倏一下站起，又故作高深地在房間里踱了兩步。

“你是——希望我就這么簡單地給你講故事？”

“……不、不！鞠亞小姐你放心，這次的報酬，二十萬——”

“嘖，嘴唇有點干——”

“——六十萬！六十萬日元！這是我這個月剩下的全部家底了鞠亞大人……”

二亞喊著，又屁顛屁顛地跑去廚房，從冰箱里拎出一瓶日本酒，還捎上了兩只小盅，回到了房間。

鞠亞見二亞這副模樣，苦笑著擺了擺手。

“行吧，酒倒免了——來，湊近點……”

* * *

“嗯嗯……這樣就可以了。” 士道掂了掂裝著棒棒糖的紙袋。

雖然在琴里常吃的口味和更加稀有的口味之間猶豫了一會兒，不過應該沒有花太多時間，希望十香沒有等得著急吧。士道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往咖啡館的方向出發(fā)。

街上的人群依然熙熙攘攘，五月的陽光曬到臉上，暖得人一陣酥麻，一切都安穩(wěn)得不可思議。

直到尖銳的警報聲劃破了空氣。

嗚——嗚——

意識到這聲音含義的一瞬間，士道的脊髓里似乎有一盆冰水淌了下去。

“注意，這不是演習。重復，這不是演習。由于觀測到空間震前震反應，請各位市民盡快就近前往避難所避難。重復，由于觀測到……”

人們陷入了一瞬間的沉默，爾后緊張但有序地前往避難。

士道沒有隨著人流前往避難所。

“十香……”

雖然士道相信十香早已不再是那種一離開自己就手足無措的懵懂少女，但無論如何都無法放下心來：十香會不會因為擔心自己而到處尋找自己，會不會還傻傻地等在咖啡店門口……總之，當務之急是聯(lián)系到十香，然而——

“見鬼！怎么在這種時候沒信號……”士道一邊朝著十香等待的位置奔跑，一邊嘗試著恢復手機信號，咖啡館附近就有避難所，十香應該會馬上躲進去吧。

大街上空蕩蕩的，人們應該是全部轉(zhuǎn)移到避難所了，警報聲也相繼停息，整座城市一片寂靜，仿佛在嚴陣以待天災的來臨。士道對這種景象早已習慣，真正讓他感到緊張的，是這死寂背后蟄伏著的未知。

又一次糟糕的自然災害，不過躲進避難所就安然無恙了——大家的想法或許都是如此吧?？臻g震是精靈現(xiàn)界時概率產(chǎn)生的空間波動，而精靈這一存在自始至終都不曾對外界公開過。

可是，精靈業(yè)已不復存在的當下，空間震的源頭又是什么？

士道無端地想起十香不久前提到過的、最近很少見到折紙的事情。

折紙依然服役于AST。當然，如今的AST早已名不副實，據(jù)折紙所說，平時的任務基本只剩下治安性質(zhì)的巡邏。按道理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會緊急到需要人為觸發(fā)空間震警報。更何況，又有什么任務會讓折紙久久不露面呢？

原因不明的空間震警報、折紙的失聯(lián)……士道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就在這時，一陣鈴聲響起。

是琴里的電話，士道急忙接通。

“喂！是士道嗎？十香我已經(jīng)接到，其他人也都好好去避難了，士道你也先去避難所，弗拉克西納斯的傳送系統(tǒng)暫時來不及冷卻——”

一陣噪聲蓋過了琴里的話音，看來手機信號再次失靈了。不過既然大家都安然無恙，士道懸著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好吧……那就這邊?！?/p>

時間緊迫，士道只好就近鉆入了一處似乎是避難所入口的安全門。

厚重的鐵門在身后合上，通道里昏暗的燈光成了唯一的參照物。士道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和之前見到的避難所似乎不太一樣：雖然安全門和通道的樣式基本上沒區(qū)別，但這里的通道明顯更狹窄，幾乎不像是為供大量人流通行而設計的；而且沒有岔道，只有通道盡頭的另一扇安全門，門縫邊露出一道光，似乎是虛掩著的狀態(tài)。

意識到可能進錯了地方的士道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安全門已經(jīng)關上，手機也一直沒有信號，在這里待著也不是辦法。

不管怎樣，只能去敲門問問看了。士道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走過通道。在敲了兩次確認無人應答后，士道輕輕推開了通道盡頭的安全門。

“這里是……”門后的景象有些出乎士道預料。

這里的布置酷似一間實驗室。整個房間里沒有一點稱得上是裝飾的物件，怪異的是，明明處在地下，這房間卻裝著兩扇玻璃窗，往外看去一片漆黑。中間空蕩蕩的長桌上鋪著一層也許原本是白色的桌布。正對著門的墻邊放著一排矮柜，柜頂上散落著幾頁沾著污漬的文件；透過柜門的玻璃隱約可以分辨出里面是各式容器，有些貼著簡潔的標簽，有些則被迫選擇保持神秘。房間里燈光十分明亮，卻莫名有種灰蒙蒙的感覺。某處有排風扇工作的輕微聲響，更增添了幾分沉悶感。

房間兩側(cè)同樣是長桌：一側(cè)的桌面上，兩臺電腦正在工作著，屏幕上不時閃過一行行復雜的數(shù)據(jù)和圖表；另一側(cè)的機器種類更多，也更加奇形怪狀。但士道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就被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嚇了一跳。

“進來吧，這里沒東西會吃你?！?/p>

士道被這冷不丁的一聲嚇了個激靈，扭過頭才發(fā)現(xiàn)，門后一塊寫滿了莫名其妙文字的白板背面還站著一個大活人。

那是位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性，她身上的白大褂像是被什么粗暴手段對待過一樣，下擺裂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口子；其他地方總沾著五顏六色的污漬，只有肩膀附近的地方能看出原本的白色（士道不禁聯(lián)想起長桌上那張白布）；白大褂里面似乎是一套睡衣，讓士道不禁懷疑她是不是早上忘記換衣服——不，也許根本就沒有打算換吧；所幸她的面色看著倒還算健康——至少，呃，看上去沒有性命之憂；雙眼藏在厚厚的眼鏡后面，但銳利的目光卻好像越過鏡片直逼士道而來；和衣服格格不入的是，一頭順滑的珍珠色長發(fā)倒是似乎有好好打理過，用皮筋在腦后妥帖地綁成了一束。

“……咳咳?！彼坪跏强吹绞康滥且桓北粐樀降哪樱瑢Ψ接行擂蔚乜人粤藥茁?，“那個，初次見面，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伽藍堂夢葉，姑且算是這兒的負責人?！?/p>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