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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位者并非鋪就你道路的磚石，也不是你救贖歷史中的章節(jié)?！?/p>

——塔-內(nèi)西·科茨

在一陣雷鳴般的爆裂聲中，影和神子穿透裂隙重新回到現(xiàn)實，頭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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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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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這不叫躍遷，”狐仙揉著腦袋，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試圖緩解惡心的感覺，“叫謀殺眷屬未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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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神子……我還沒完全恢復?！庇叭嘀X袋站了起來，觀察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在稻妻城郊一處無人的空地上。穿越時空讓她全身各處都陷于痛苦，無論是未曾愈合的軀體還是不堪重負的心靈。她身體還沒恢復，裂隙的穩(wěn)定性很差，能量釋放不夠精準，但最重要的是意志不夠堅定。影看了看自己散發(fā)著殘余雷元素能量的手指，心想還是要盡快重拾專注，回歸無念無想之心境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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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你平時不也是這么進城嗎？我看你在花見坂和大社之間兩頭跑。”影把手遞給神子，把狐仙從地上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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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分身。我沒法像你一樣閃現(xiàn)幾百公里。”神子撣了撣巫女服上的灰塵，“幸虧你沒把我們?nèi)拥绞裁茨嗫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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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必然是我先落地。”影聳了聳肩，“找個地方吃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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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影第一次從花見坂進城。她其實根本不需要這么做，每次都是直接閃現(xiàn)到本丸的辦公室里，不需要跟城市有任何接觸。上回和旅行者逛街是個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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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稻妻城的城下町，手工業(yè)發(fā)達，商鋪和居民更多且更貧窮，街巷大多曲折迂回，路徑狹窄，路面不再是天領(lǐng)區(qū)那種青石板而是夯土路，歪歪斜斜的木制工棚和臟兮兮的低矮作坊四處蔓延，依靠著現(xiàn)有的建筑，或用竹竿、稻草、廢木和爛磚直接搭建在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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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的天守閣旁，千手百眼神像依舊注視著這座城市。每看到它，影就會驕傲地挺起胸膛，這就是她永恒統(tǒng)治和雷霆權(quán)威的具現(xiàn)。那是將軍幾年前花費一大筆稅收，征發(fā)數(shù)百民工建造的，與那些相鄰的建筑形成反差。但現(xiàn)在它看起來沉重而古老，在夕陽中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似乎脫離了歲月的打磨，在這里矗立幾個世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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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子帶著影走進周圍建筑投下的陰影里，略施幻術(shù)，以免吸引太多注意。影掃視著周身的環(huán)境，以執(zhí)政者的角度看待花見坂的市容。街道上是一群群賣壽司和不知道什么炸成的天婦羅的小販，還有草編手藝人和運堇瓜的小推車。腐爛的魚和酸臭肥膩的油脂味道與街邊陰溝的味道和動物糞便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街面上匠戶傾倒的污水四處橫流，與到處堆積的垃圾混合，整個街面上彌漫著一股難以名狀的味道，混合著從不遠處煙花工坊飄來的硝味和硫磺味，簡直讓她窒息。狐貍像游魚一樣在小販的腿邊和流浪漢的地鋪邊來回巡弋，期待著從食物碎屑中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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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側(cè)棚屋也是為了避免低洼的骯臟而不遺余力，像長野原煙花店這種手頭稍微寬裕的店面暫且可以修石地基架高鋪面，窮一點的戶主就只能用毛竹架空或者用沙土墊高自己的棚屋。至于排水明溝，已經(jīng)徹底被穢物和臭泥阻塞干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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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就是傳染病的溫床。影心想，難怪大前年年底疫情大爆發(fā)的時候，全城死了不少人（而將軍按照程序判定這個數(shù)量對永恒的威脅沒有大到值得處理的地步）。神子解釋，她曾經(jīng)聯(lián)系社奉行商談清淤排污之事，但是稻妻城的陰溝布局和工程規(guī)范是世襲的糞座的不傳之秘。每年要清溝修渠的時候，街巷必須湊錢讓他們“當顧問”來才能開工，并且掏出來的糞不能私藏，必須上交糞座分銷給農(nóng)民。誰要私自開工，不知從何下手不說，沒過幾天就會頭朝下出現(xiàn)在糞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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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為什么不整修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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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錢?！鄙褡雍芨纱?，“上一回修理還是五十三年前的事。影你不知道，這修橋補路的事情，都得仰仗群眾集資，如今年歲不靖，物價飛漲，誰有這個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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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知道這也是實情。幕府的中央財政是很弱小的，工商稅抓在勘定奉行手里，農(nóng)業(yè)稅抓在天領(lǐng)奉行手里，而市政工作則分散在三奉行下面的數(shù)個部門中，很難集中統(tǒng)一調(diào)撥資源。財政的不足導致公用設(shè)施基本靠民間自籌自辦，社奉行因為不掌握財權(quán)，充其量也就是個發(fā)起者、監(jiān)督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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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不是可以通過公告版向幕府反映這里的狀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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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領(lǐng)奉行每天派專人盯著，隨時準備擦?！焙陕柫寺柤?，“他們什么問題都解決不了，在推卸責任方面上可認真了。只要捂住眼睛，問題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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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又在諷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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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你自己的聯(lián)想。”神子調(diào)皮地擺了擺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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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繞開停在路邊噴著黑煙嘎吱作響的貨運氣球，掃視著街邊那些破落店鋪“關(guān)門甩賣！”“買一送四大清倉！”的招貼，空空如也的貨架以及數(shù)字大得不正常的價簽，和將軍之前以永恒之名宣布的不移不變之固定價格差了好幾個數(shù)量級。不知道為什么，價格管制令完全不起作用，這讓她很疑惑。她知道通貨膨脹，百物騰貴，但她沒想到這么瘋狂。一公斤米賣600摩拉，而且還在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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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官爺，給我一份工作吧……行行好……”“我已經(jīng)五天沒吃飯了……干什么苦活都行……”目力所及，到處都聚集著八醞島的難民和踏鞴砂的失業(yè)工人，這也解釋了之前這兩個島十室九空的蕭條景象。當?shù)厝丝趶乃钌?、雷禍、魔物和?zhàn)火的威脅中逃亡出來，來到了雷光所照下的永恒稻妻城，接受天領(lǐng)奉行監(jiān)管。同心對他們威脅般地揮舞木棒，就好像他們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害蟲，一波入侵的外來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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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弱見骨的役牛拖著沉重的腳步拉著貨車緩緩前行，同樣瘦弱的趕車人拿著棍子，警惕著任何試圖染指貨物的企圖。在街道的另一邊，糞座——糞肥行會——的座眾們正在將人畜留下的糞便用鏟子鏟進袋子，再把裝滿的袋子扔到板車上。腐爛的臭氣將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影緊裹，讓她窒息，如同某種這尊擁有強大力量的女神也控制不了的力量一般，沉重地壓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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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低下頭去，沒走多長時間，靴子的小腿往下已經(jīng)徹底臟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右腿腳踝上綁著桔?；椀募t繩腿環(huán)也沾滿了爛泥，回去必須洗洗。她實在是不知道神子這家伙是如何憑借涼高跟就在這種地方閑庭信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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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詞的歌，無眠的夜，一切在四季中輪回重生……”前面的路口傳來幾聲嘶啞的吟唱，還有有氣無力的三味線彈奏聲，很快被此起人聲蓋住了。聽到這句話，影看了一眼天空。今天她給稻妻安排的天氣是晴轉(zhuǎn)多云。金色的晨光穿過云層縫隙，漫不經(jīng)心地灑在泥濘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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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真實的稻妻城?！鄙褡由斐鍪终浦赶虺鞘?，“現(xiàn)實就在你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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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到旁邊傳來喊聲：“瓦版！瓦版！《迅雷新聞》！最新消息！海祇島發(fā)生神秘爆炸！”臟兮兮的赤腳報童，在大街上邊跑邊喊，“九條與珊瑚宮雙方和平談判破裂！”“這是八重堂發(fā)行的報紙？”影問眷屬。神子點了點頭，“我們的業(yè)務很多的，就連行銷提瓦特的楓丹《蒸汽鳥》在稻妻市場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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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影和神子身遭，人流依然沒有減少的跡象。臟兮兮的小孩從寺子屋大門蜂擁而出，一些有勇氣的商人沿街叫賣，但價簽讓人敬而遠之。一個戴著寬大斗笠的少年在遠處仔細打量著影，面容藏在陰影里，讓影感覺似曾相識。那人和他身邊的一個人低聲說了些什么，影的后背升起了一陣寒意。想到這里，影的兩條修長的雙腿加快了步伐。腿上的長襪摩擦著，有節(jié)奏地發(fā)響，身體逐漸舒展開來。她索性把振袖的另一側(cè)袖口也挽起來，露出了長臂套覆蓋的一長截潔白溫潤的玉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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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顆星星都有一片藍天，每片大海都有一陣驟雨，每只蘋果都有掉落之地……”嘶啞的歌聲還在繼續(xù)，不過如同雷暴中的鳥鳴一樣被徹底湮沒。歌聲間忽然有人喊出這么一句：“看火消隊最新公告！秋祭期間，燃放煙花應當?shù)街付ǖ攸c，嚴防火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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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您看，這是我的小姑娘，十一歲，您看這……請您收下吧，只要兩萬四千三百摩拉……人座來買我都沒賣……”在街道的嘈雜中，那低沉的歌聲還在繼續(xù)，比起像歌聲更像是嘶吼，“生命這個詞，無非是愛情和死亡……”影剛想駐足聆聽，卻被鑼聲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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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避——”的喊聲和開道鑼聲驚動了滿街行人，打斷了歌唱，也驚散了一群搶奪街邊殘羹剩飯的流浪兒童。她剛想回頭看看到底是什么人這么闊氣，只見一隊儀仗神氣揚揚地通過大街，町人紛紛撤到一邊，街上還是有不少正在營業(yè)的商家。他們一行人的出現(xiàn)，立刻引起了一陣騷動。從他們的裝束知道來得必然是幕府的大官，呼啦一聲都躲到街道兩側(cè)去了，吆喝的起勁的伙計和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歌者也啞巴了。原本還算熱鬧的街道，忽然變得冷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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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也躲到路邊，掃視著開路的天領(lǐng)奉行兵士，護衛(wèi)著一輛在稻妻頗為罕見的五駕豪華馬車，上面掛著九條家的旗幟。厚夢見木制作的車身用金漆畫著復雜的紋樣，馬車非常寬大，幾乎占據(jù)了整條街的寬度。影不用猜都能知道，這是九條孝行的車，似乎是駛向天領(lǐng)奉行府的。車簾拉緊，說明九條家主不愿意見人。女神忽然敏銳地發(fā)現(xiàn)，車尾被貼上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句話：“你所熱愛的，就是你的生活。”這讓她不禁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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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比我還威風……”影深刻體會到官民隔閡之深。人民對幕府極度恐懼，但也畏懼他們?yōu)樗茉斐鰜淼哪莻€威嚴、冷酷而無情的形象。天領(lǐng)奉行也不斷地強化這種恐懼。這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不知道為什么，她甚至不太敢上前跟自己的臣屬搭話，而是情愿躲在陰影里，雖然她貴為神明完全有權(quán)這么做。她感覺最近已經(jīng)沒有之前那種堅定的勇氣，奇怪為什么總能感覺到這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是因為紫色靴筒上不符合她的身份的泥點子嗎？抑或混亂的時局和凋敝的民生削弱了她吸收的愿力？還是因為天領(lǐng)奉行和勘定奉行試圖掩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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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畏懼什么？影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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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盜賊都有偷竊機會，每只狗都有骨頭和大棒，每匹狼都有利齒和怒火……”車駕走遠，歌者繼續(xù)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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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不是恐懼，這沒什么好害怕的：這只是一種毫無來由地彌漫開來的迷茫，仿佛她收繳的不僅僅是神之眼，而是整個社會的希望。這個國家從她開始往下，似乎沒有一個人是快樂的。不過，她已經(jīng)習慣了這感覺，但卻無法解釋為什么。她是否一直就有這種感覺呢？她努力地回想著，但她無法記起這情形是什么時候開始的。是五百年前親友們相繼離世后？還是眼狩令頒布之后？她不確定。這種感覺突然到來，毫無規(guī)律，而現(xiàn)在比以前來得更頻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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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影想，眼前的城市并沒有什么令人不安的地方，一切都很正常，就像過去一樣，謹遵她的意志，一切各司其位，但這真的不對，非常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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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更加印證了她對當今稻妻的印象：陰郁，絕望，痛苦，就像躺在床上無人照料等待死亡的癱瘓病人。神子說得對，“永恒”并沒有讓一切停止，反而加速了它的衰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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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當年真執(zhí)政時那人民安居樂業(yè)的光耀國度相比，完全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面前的一切都與她向臣民許諾的一切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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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羊群定有牧人，有軀殼定有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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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角處，影終于看到了那個唱歌的人。那是一位身著蓑衣的流浪漢，坐在街角的石墩上，抱著一把破舊的三弦，聲音已經(jīng)沙啞。面前的破碗里擺著寥寥幾摩拉，還有幾個被啃了一半的餿飯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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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影和神子走過來，那名流浪漢立刻慌張地收起東西，準備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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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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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漢不太情愿地坐下。影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亂蓬蓬的頭發(fā)下是一張年輕卻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面布滿了疲憊的皺紋和各種污物。“能否行行好賞點吃的，兩位大人？”那人用沙啞的嗓音請求道。不卑不亢。這讓影感覺很意外，急忙張開胸口通向內(nèi)心世界的裂隙，把手伸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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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下粗野下賤的歌聲威脅到大御所大人的‘永恒’了嗎？”那人直視著此世最為殊勝尊貴的雷霆化身，眼神如同活尸?！澳钦埬脽o想一刀斬殺在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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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我沒那意思。我在找錢而已?！庇摆s忙解釋，緊張地看著他。流浪漢以空洞的雙眼回應女神，似乎正是針對她身體里莫名其妙的不安。典型的眼狩令受害者，影心想，大概天領(lǐng)奉行覺得他還沒有重要到值得被優(yōu)先發(fā)還神之眼的地步。她不得不低下雙眼，專注在胸口那迸發(fā)著雷光的裂隙內(nèi)翻找，但她掏遍了一心凈土也沒有找出一個子兒，不得不望向旁邊的八重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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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拿著墊墊肚子?！币慌缘纳褡尤〕鰩讐K金平糖，遞給陰影里那個瘦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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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叩謝將軍大人和宮司大人?！痹捯艉翢o起伏，“但是在下希望能憑借歌聲而不是憐憫獲得食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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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xù)唱剛才的歌吧，”影伸出手掌，示意這位流浪歌手，“我很喜歡……這種永恒般的寂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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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步伐定有足跡，有黑暗定有光明……”單調(diào)的伴奏，嘶啞的吶喊。一神一狐站在這位凡人的身前，默默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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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光景漸漸明亮，朝陽像是召喚我戰(zhàn)斗，閉上眼睛我卻感覺，全世界都在向我宣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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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街面上有一陣人群的騷動，打斷了沙啞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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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開始售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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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傳十，十傳百，如同地震一般，一大群市民轟隆隆地從街道上涌出，男女老少都有。這些人扛著巨大的麻袋，甚至還有人推來了板車。行人也改變了流向，匯聚成一條人流。人流從街對面的入口拐進去，那正是神子剛才指的方向，街道上通過的民眾也自覺或不自覺地卷入這道洪流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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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為什么都這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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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糧食剛剛到貨，不搶就買不上了?！鄙褡又钢贿h處人群的騷動，“前面的情況……很有可能會引起你的不適，你確定還要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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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遲疑了一下，她此前對這些事情基本上不清楚，甚至之前從天守閣溜出來時也沒有去關(guān)注這個方向。但是，她已經(jīng)見識過八醞島和踏鞴砂的十室九空，現(xiàn)在民眾聚集在稻妻城討生活，而了解他們的苦難是她的職責?！白?，去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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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知道戰(zhàn)爭需求、通貨膨脹和農(nóng)村的毀滅會導致米價的暴漲，最終嚴重威脅城鄉(xiāng)勞動人民的生計，但是她沒想到這么離譜。九條孝行曾聲稱說最近幾年層出不窮的混亂和騷動是因為國民思想變壞了，必須軟硬兼施：普及永恒觀念和發(fā)揚奉獻的道德感，以及派兵對刁民重拳出擊。事實遠非如此，影對此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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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頭大多數(shù)是些面有菜色的家庭婦女，跟著的人群中甚至還有缺胳膊斷腿的退役老兵和失業(yè)的瘦弱文士。摔倒在地的往往就消失在了人群的踩踏中。有個中年男子的袋子破了，金燦燦的摩拉掉了一地，他慌忙地彎下身去撿拾，甚至沒人理會他和他的錢，而是紛紛繞過他繼續(xù)向前跑，險些把他也卷進去。人們已經(jīng)不關(guān)心什么摩拉了，只關(guān)心能否第一時間兌換成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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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物”和周圍的幾家店面已經(jīng)被人圍得水泄不通，這里是通向天領(lǐng)區(qū)的干道，也是主要的農(nóng)產(chǎn)品集散地。幾輛牛車和和幾臺貨運氣球停在側(cè)巷子，一個神氣十足的米座座眾正在罵罵咧咧地指揮店員卸貨，用心棒護在周圍，不讓旁人靠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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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臉前，男女老少揮舞著一袋袋摩拉，瘋狂搶購一切能吃的東西。一旁的價格牌似乎在幾分鐘內(nèi)就被改了好幾次，被店員的筆跡劃得亂七八糟，陳米從750/公斤一路上漲到1200，而需求量更大的雜糧也開始漲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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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附近就這家店愿意小規(guī)模放糧，別的都只批發(fā)?！鄙褡咏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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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物的老板娘葵正看著面前的人群不知所措，但是他身邊的米座用心棒卻站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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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有老下有小，四個孩子好幾天都沒吃飯了，麻煩讓我排前面吧，行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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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婆娘，你當我們米座是乞丐？要你這幾個子兒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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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米粒是金子做的還是這米糠是金子做的?。抠u這么貴？餓死人不償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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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少就別換！我們座頭老爺發(fā)善心才肯運米過來，不愿意買就滾，別妨礙我們做生意！你們幾個，不準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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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氣勢洶洶的用心棒，市民們只好悻悻地排好隊，一個接一個地忍受座眾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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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看，這點米也就能做幾碗飯，還拿來換雜糧？做善事也不帶這么做的，拿回去喂雞喂狗好了！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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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罵的是一位顫顫巍巍的老婦人，哀求著說自家的丈夫和大兒子死在了戰(zhàn)場上，田產(chǎn)也被債主收去了，一家人都風餐露宿，只有這一小包米能拿出來換雜糧……“阿葵，幫幫忙！”面對街坊們的祈求，九十九物的女店主葵手足無措，完全插不上話。畢竟這些個體商人沒有供貨的渠道和門路，被米座座眾的氣勢嚇到，在眾座面前完全抬不起頭來，只能任憑座眾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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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知道，稻妻的“座”其實就是產(chǎn)業(yè)行會，起源于以公家、寺社為本所的同業(yè)特權(quán)團體，并在幾百年前獲得了她的特許，在勘定奉行旗下對城市工商業(yè)進行管理，以座役的形式向手工業(yè)者征稅，并作為中介為其成員的交易牽線搭橋。這些座包括米座、材木座、棉麻座、鹽座和金銀座等，后來甚至出現(xiàn)了糞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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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任何不利于永恒的競爭與變革，她要求各座徹底壟斷自己所在的市場領(lǐng)域，完全掌握所有相關(guān)市場信息，并對其成員的經(jīng)濟生產(chǎn)活動進行絕對主宰和管制，嚴格限制擴張，以確保經(jīng)濟的絕對不變。但是現(xiàn)在看來……起到的卻是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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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人完全就是土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