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沉了口氣，我走進(jìn)施七道的辦公室。

“經(jīng)理?！?/p>

“來了?！保ㄊ┢叩腊咽謾C(jī)扣在老板臺上）

“您找我是……”

“別緊張，我不是要辭你，如果真要辭你，找你談的就是人事部?！?/p>

“經(jīng)理，九新集團(tuán)的大業(yè)務(wù)……公司是不是還有機(jī)會？”（我試探著一問）

“九新集團(tuán)旨在打造超一流的醫(yī)療機(jī)構(gòu)，對藥品有很高、很大的需求，如果能成為他們的藥品供應(yīng)商，哪怕只占1%的份額，別的不說，養(yǎng)活三個施新制藥不成問題。”

“經(jīng)理，您給的機(jī)會……我……我的確不是……”

“你的確表現(xiàn)得不好，宴請那天，因?yàn)槟?，我氣得一夜沒睡。但是，最終的評判不在我，而在客戶，在王總。他允許我們公司與九新集團(tuán)進(jìn)行下一步接觸，他還說……”（施七道忽而停住言語）

“說什么？”

“王總秘書說，你可以作為公司代表，進(jìn)行后續(xù)接洽，也就是說，即便我想換掉你，也換不成了。”

“經(jīng)理，我……”

“說實(shí)話，我對你不放心，所以，為了保證接下來的工作平穩(wěn)順利，我必須給你搭配一個人?！?/p>

“您準(zhǔn)備給我搭配誰？”

“陳美麗。”

陳美麗，真名——陳美怡，女，30歲出頭，業(yè)務(wù)水平過硬，形象好、氣質(zhì)佳。

在施新制藥，她的穿衣打扮就是天花板，女同事們爭相效仿的對象，所以才有了“陳美麗”的雅號。

進(jìn)入公司以來，我見到她的次數(shù)并不多，但每一次相遇，站在她面前，我總會覺得自己就是一只稚氣未脫的丑小鴨。

下班前，我接到莊女士的電話。

她約我見面，在一家西餐廳。

她沒說相約的緣由，我不禁暗暗猜測。

與莊女士相見，酒似乎是少不得的。

上一次是芝華士，這一次是白葡萄酒。

“上了一天班，你的妝都花了?！保ㄇf女士看著我，笑了笑）

“我本就不太會化妝，比不得您，總是那么妝容精致?！?/p>

“這話……聽著不太像夸我呀！”

“不不不，您千萬別誤會，我真的是……”

示意我不要再解釋下去，莊女士點(diǎn)上一支煙。

她抽的依舊是“勁兒大”的萬寶路，那股煙味兒與我的嗅覺喜好相貼合——不是初次相遇，而是久別重逢。

“放心，我今天找你來，不是為了退藥?！?/p>

聽到這一句，我的心暗暗一沉。

“沒關(guān)系，只要還在限定時間內(nèi)，您隨時可以申請退藥退款?！?/p>

“可藥已經(jīng)拆封，想退也退不成了?！保ㄇf女士跟著一句）

“您……您用藥了？”

“我只是說拆封了，并沒說吃了?！保ㄇf女士彈了彈煙灰）

“看來，您還是猶豫了?！?/p>

“為了徹底打消猶豫，我把藥扔了，扔河里了?！?/p>

“您沒用藥！”（我一驚）

“對，我沒用。”

“您……我……”

“我對你說過，絕不退貨，怎么樣，沒食言吧?！保ㄇf女士掐滅了煙）

“您是決定接受那個男人，開始全新的生活嗎？”（我望著莊女士）

“我不想讓他蒙受巨大損失，當(dāng)然，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背叛我的老板，從今以后再也別想賺到不菲的傭金?！?/p>

“您真的愛上那個男人了?！?/p>

“我承認(rèn)，我是動心了，動了真心，不過，我不能做到有多愛他，至多也就是不害他?！?/p>

“您不打算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我問到）

“我跳槽了，從前的同事給我推薦了新工作，換個城市、換個平臺，繼續(xù)賺我的錢、養(yǎng)我的家。”

“您要離開？”

“是，明天一早的飛機(jī)，今晚，算是你給我踐行了?！?/p>

“那個男人呢？您和他告別了，還是不辭而別？”（我再一問）

“我把該說的、能說的全都說了，他一定會明白，至于他說的……想和我在一起，我拒絕了，給出的理由是：你還不夠有錢，滿足不了我的需求。”

“您是不想拖累他，所以才這樣講?！?/p>

“他有他的命，我有我的命，我們是不同的人，不該交織在一起。”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您真的舍得下嗎？”

聽到這一問，莊女士笑了。

看著她，我忽然想起那一日她在捷豹車?yán)镎f的那句話：我的職業(yè)需要露出笑容，這是我的面具，戴久了，再也摘不下了。

莊女士舉起高腳杯，我先是一愣，跟著端起酒杯。

“既是難得的有情郎，就讓他活得輕松一點(diǎn)兒吧！不是有那么句話嘛，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p>

“要是他忘不了你呢？”（我問莊女士）

“不會的，不忘的深情，從未有之?！?/p>

莊女士與我碰了杯，“?！钡囊宦?，鉆進(jìn)我心里。

“我不會忘記你的，莊女士?！?/p>

“李小姐，謝謝你愿意記住我，不戴假面的我?！?/p>

夜深，喝下半杯冰鎮(zhèn)蘇打水，我關(guān)上燈，閉上眼睛。

我有預(yù)感，今夜，自己一定會做夢。

或是舊夢，或是舊夢的續(xù)集。

我忽然有些期盼，希望能在夢中得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