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大地，寒氣愈深，行人盡厚其衣。車徐步，喘如傴傴之翁媼。雖恃暖閑居，皆莫能御。對觀草缸之狀，無時不春也。然一春之力不及我觀，因偶見龜于淘寶，遽購之。由貨發(fā)于上海，戲稱之“海龜”。

海龜，五月之苗也。長不及兩寸，背殼通烏，花紋橫列有序，縱棱羅陳貫甲。頸屈而眼睥睨，甚愛之。俱備養(yǎng)龜之物無有不全。其居也我力，其食也我細(xì)。每有余暇反復(fù)近前，觀其食未也，其眠未也，其猒猒然若寒丘之礫，狀若無根之草木，非觸不以為生，幾動于池乎！笑言:“非養(yǎng)龜也，乃石也?！?/span>?觀乃不復(fù)如前。比及龜病數(shù)日，雙目不能視，瘡發(fā)潰于頸，而覺之晚矣。遂涂藥以其身，漸愈但仍殘一目。而時有不虞之禍，偶有晚歸，見覆于石縫不起，四肢僵臥，乃溺死久也，悲矣！豈特覺之晚已矣！有備于外物，而無備于內(nèi)心，興使然則生之，興頹然則置之，僅有命活耳，又豈曰無心？其患也我予，其命也我奪，其非我所愛，其實(shí)我所害。屋有終春之魚，而無再春之龜，以龜之壽未有魚之歡，譏莫大焉。特取殼以志，非唯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