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馬娘同人】退役后無聲鈴鹿和T開了家蹄鐵店?!鋼鐵匠人(后半)

訓(xùn)練員把吹風(fēng)機(jī)插進(jìn)插座,按下開關(guān)。女孩剛剛出浴,正坐在凳子上耷拉雙腿,等著訓(xùn)練員給她吹頭發(fā)。
“今天也辛苦啦,我的導(dǎo)購小姐。”
男人捋起橘色的綢緞,細(xì)細(xì)地吹拂著。女孩兒的頭發(fā)他已了如指掌,知道哪里該多吹一會兒,哪里又需要定型。
“你也是,我的鐵匠先生。”鈴鹿瞇起眼睛,昂著頭,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店里又恢復(fù)了以往的節(jié)奏,二人也回到了先前賣鞋、打鐵、休息的循環(huán)之中。自打有了之前那一串靈異事件之后,現(xiàn)在的每一天都顯得無比平靜。夏日祭已經(jīng)結(jié)束,方今是秋高氣爽;他們感覺自己剛送走夏天的尾巴,現(xiàn)在又該準(zhǔn)備入冬了。男人望向窗外,心想這又是一個寧靜的夜晚,大概和往常沒什么差別。他手里的動作也沒停過,來回梳理著女孩的頭發(fā)。
“啊,說起這個,差不多也該關(guān)門了吧?”訓(xùn)練員突然想起他還未閉店,于是把吹風(fēng)機(jī)塞到鈴鹿手里,然后就飛速下了樓?!跋茸约捍狄幌掳??我馬上就回來?!?/span>
“欸,騙人的吧?”
女孩滿臉茫然,只有懷里的吹風(fēng)機(jī)拍著劉海來回飄動。
……
訓(xùn)練員回到樓下,用力把卷簾拉至地面,然后鎖好了門。他走到電閘前面準(zhǔn)備熄燈,最后往店里瞥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訂單墻上有什么東西在飄著。他不禁嘖了一聲。
“難道是加茂他又來信了?”
男人這樣想著,隨即又搖了搖頭。那是不可能的;現(xiàn)在廄務(wù)員和他的愛馬大概都在國外,是沒機(jī)會給他寫信過來的。
他狐疑地湊近了訂單墻。那張信紙卻不同于以往,素白里透著一點粉,就像是櫻花的顏色;上面寫的字不多,但是筆跡十分清秀,不像加茂那樣的社會人喜歡連筆,而是把一筆一劃都寫到了位,讓人感覺幼稚中帶著一點可愛。那字大概是用什么牌子的鋼筆寫下的,看上去很文藝,整張信紙似乎也沁著淡淡的香氣。訓(xùn)練員相信它絕對出自某位還在上學(xué)的馬娘之手,又或者是某位女高中生寫下的。
訓(xùn)練員把信紙取下,剛要看個究竟,就聽見樓上傳來“啪”的一聲。他趕忙又爬上樓,生怕女孩出了什么狀況。
“啊,是吹風(fēng)機(jī)掉了啊。”
他看著被女孩不小心摔到地上的吹風(fēng)機(jī)?!皼]事吧?要不然還是我來幫你吹?”
“咦?”女孩居然也有些驚異,好像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弄掉吹風(fēng)機(jī)一樣,以至于第一時間并沒有回答訓(xùn)練員。“啊,嗯。我沒什么事的?!?/span>
她俯身把吹風(fēng)機(jī)撿起,又看到了男人手里的紙張?!笆切碌男艈??”
訓(xùn)練員點點頭:“嗯。但是發(fā)件人不一樣了?!?/span>
“我估計也是呢……”鈴鹿打量著那淡粉色的信紙。
“不如先看看上面寫了什么吧?”
這面墻難道真的能通靈嗎?看這上面掛著的信紙,就像曾經(jīng)有人在和別的世界溝通呢。
自己有這個想法很久了,只是今天才斗膽在上面留一封自己的信。
如果有人能看到的話,可以給我也回一封信嗎?
文字下面勾了一些優(yōu)雅的簡筆畫,讓整封信看上去都有些像手賬了。
“難道是他們那里的小孩……?但是也不太可能呀?!?/span>
從之前和加茂的信件往來中,訓(xùn)練員知道那邊的廄舍管理十分規(guī)范,是不會允許閑雜人等流動的。
“要不要先試探一下呢?”鈴鹿思索著,“看一看她是不是廄舍的相關(guān)人員?!?/span>
“是這個道理沒錯……但是該怎么試探呢?”
訓(xùn)練員發(fā)現(xiàn)鈴鹿一直在盯著他看?!啊F(xiàn)在要我動工可是要付加班費的,老板娘?!?/span>
女孩蜻蜓點水般在他的臉頰上啜了一下。
“現(xiàn)在付完啦?!迸⑶纹ひ恍?,“而且我也要把蹄鐵送過去呢,就當(dāng)是夜跑好了。我們現(xiàn)在就開工吧?”
訓(xùn)練員知道,他們剛才這個澡大概是白洗了。
……
夜晚,店里的爐火又一次被生了起來。
訓(xùn)練員從紙盒里翻來些廢鐵料,打算如法炮制,再做一個蹄鐵形狀的鑰匙扣。無聲鈴鹿抬起手,把長馬尾梳了起來,又箍上一個發(fā)圈;她身上套著一件連帽衫,運動短褲下穿了褲襪,勾勒著女孩纖細(xì)的雙腿。她已經(jīng)做好去夜跑的準(zhǔn)備了。
“介意陪我跑一跑嗎,訓(xùn)練員先生?”鈴鹿在店門口做著拉伸。
“我?”鐵匠用鉗子把蹄鐵從水槽里夾起,“得了吧。我跟不上你的?!?/span>
“當(dāng)時的訓(xùn)練員先生,可是明知趕不上我卻也要一起跑哦?”
“……你就饒了我吧?!蹦腥朔鲋~,大概他這時才意識到年齡的增長體現(xiàn)在何處。
“那只有這一次咯?”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在今后的日子里還要妥協(xié)很多次的。
……
兩個人并排在夜空下慢跑著。訓(xùn)練員也有幾次想牽起鈴鹿的手,就這樣和她一起看著漫天繁星;但是看到她跑步時享受的神情,男人又不忍心打擾了。
女孩很開心,甚至輕聲哼起了歌。那些旋律大都是以前勝者舞臺的曲子,輕易就把訓(xùn)練員的思緒牽回到幾年之前。那時候他大概每天都會陪著女孩晨跑吧,男人這樣想道。一起在草場上等候日出已是他們的慣例了:或許他們會不知疲憊地跑著,或許是他單方面被鈴鹿套圈,又或許他們會并排坐下,看著鮮草上的露珠盈滿金芒。青春真好啊,訓(xùn)練員不禁有了這樣的感嘆。不過他隨即又更正了一下:有她在的青春真好。
“就快到了喔?!迸⒅噶酥高h(yuǎn)處路燈下的校門。
男人突然意識到哪里不太對,匆忙看了一眼手表:“等等,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門限時間吧?咱們該怎么進(jìn)去?”
“跟我來就好啦。”她抓起訓(xùn)練員的手,二話不說就往門前沖去。
“不好意思!我們?nèi)ド裆缱雠榔掠?xùn)練了,回來晚了一些——”
……
“所以你每次都是用這個借口?”
校門的另一側(cè),訓(xùn)練員正叉腰看著鈴鹿,而后者則撓了撓臉頰?!笆乔榧敝嬂?。”
“你這家伙。回來要好好向福來同學(xué)道歉啊?!?/span>
女孩知道,待兼福來畢業(yè)之后在神社當(dāng)上了住持。其實她還有一位友人留在了學(xué)園里工作,不過這個時間點恐怕碰不到了。
“真好啊。感覺一切都和以前一樣呢?!?/span>
教學(xué)樓、石板路、枯樹洞,好像每處都曾留下過他們的足跡。這是訓(xùn)練員幾年來第一次回到特雷森,感想也和鈴鹿剛回學(xué)園時一模一樣。兩個人就這樣漫步在學(xué)園里,天上是無邊的寂靜星河。
他們走進(jìn)中庭。四周很是靜謐,只是偶有秋蟲在草叢中窸窣;馬娘們大都已經(jīng)回寢,這個時間,除了他們大概也不會有別人來了。三女神像依舊簌簌地傾倒著圣泉,在圓形水池里推起一層層波紋?;蛟S是夜晚的緣故,無聲鈴鹿覺得水的顏色比以往深了些;她蹲下身仔細(xì)瞧了瞧,發(fā)現(xiàn)池底竟沒有月亮的倒影。
“這座噴泉究竟還有多少我們不知道的秘密呢……?”
女孩這樣想著,張開手掌,看著訓(xùn)練員鍛好的那枚蹄鐵。
“呀!”
她似乎沒拿穩(wěn),蹄鐵就好像從指縫間溜出去了一樣,徑直掉進(jìn)了水中。
“我一直很好奇蹄鐵是怎么被送過去的?!边@也是訓(xùn)練員第一次見證這個過程?!斑@樣扔進(jìn)水里就可以了嗎?”
男人手托下巴,正饒有興致地觀看著,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鈴鹿,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現(xiàn)在過了門禁時間,我們也進(jìn)來了沒錯,但是……”
“……之后我們該怎么出去呢?”
“誒?”
也就是這一閃念的工夫,蹄鐵就霎時沉入了池底,隨后就如同溶解一般消散掉了。
“騙人的吧?”男人拍了下腦門,“怎么就在這時候消失了。我還完全沒看清楚呢。”
“對喔,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出去呢?騙人的吧……”
另一邊,女孩也被他的話繞了進(jìn)去,以至于身后“噠噠”的腳步聲都沒有注意到。
“這是哪只小馬,這么晚了還不回宿舍啊?”
“噫!”
無聲鈴鹿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被輕輕揪住了后衣領(lǐng),整個身子都不禁顫抖一下??僧?dāng)她扭過腦袋看清來者是誰之后,聲音居然霎時綿柔了起來:
“氣槽~”
“呃啊,不要現(xiàn)在就撲過來啊。你男人還在旁邊呢。”
來客正是女帝氣槽本人。她們?nèi)缤S久未見的姐妹一樣貼在一起,親密得甚至讓訓(xùn)練員看了都有些生羨,或者說嫉妒。大概這就是閨蜜和愛人之間的區(qū)別吧,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怎么樣,當(dāng)老師的生活還忙嗎?”女孩微微張嘴,撒著嬌說道。
“不。不是很忙?!?/span>
“那怎么現(xiàn)在才準(zhǔn)備下班呢,氣槽果然還是很忙吧?”
“咕……”女帝大概是被她看穿了,“只是在給那群小崽子批作業(yè)而已?!?/span>
氣槽便是無聲鈴鹿那位“留在學(xué)校工作”的友人了。她有時會像當(dāng)年在學(xué)生會一樣,幫忙處理一些文書工作,不過大部分時間還是作為老師教授著文化課程。到了學(xué)園開放日時,也可以在導(dǎo)覽處找到她的身影。
“所以你們兩個老人物在這里干什么呢?”氣槽狐疑地盯著他們,“四下無人、夜黑風(fēng)高,還是孤男寡女……”
女帝似乎想到了什么,瞬間羞赧萬分?!安恍校^對不行!尋刺激也不能直接在學(xué)校里——”
“我們還什么都沒說??!”訓(xùn)練員無辜地辯解道。
于是兩個人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講給氣槽聽。他們覺得,這總比讓氣槽相信了內(nèi)心的想法要好。
“還真是個曲折的故事啊?!睔獠鄣故呛芸炀徒蛹{了他們的說法,“不過好在結(jié)局還不錯??礃幼幽銈冏罱补中量嗟摹!?/span>
女帝抬起頭,望著噴泉上的雕像?!澳銈冋f,這會是三女神有意為之嗎?”
“興許女神大人在負(fù)責(zé)牽線呢。”鈴鹿說道,“讓我們能聯(lián)絡(luò)到平行世界的自己,進(jìn)而幫到他們?!?/span>
“然后現(xiàn)在,你們又遇到了這位新的來信人?!睔獠鬯妓髦?,“難道她會是又一個世界的鈴鹿嗎?”
“我覺得不太可能?!庇?xùn)練員反駁道,“從信里來看,對面就像個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順帶好奇心旺盛了點?!?/span>
“但是我們目前還只有一封信,”鈴鹿說道,“至少要等下一封信來才能下定論吧。不過現(xiàn)在,氣槽——”
女孩突然裝得楚楚可憐。
“可以帶我們兩個一起出去嗎?”
……
于是女帝就帶著這兩個麻煩的家伙出了校門。保安在他們走遠(yuǎn)之后還揉揉眼睛,心想自己是不是剛見過其中兩個人。
“下次可別這么冒失了,你們兩個?!睔獠坶]眼按了按太陽穴,“我是說,以后這個時候我不一定在?!?/span>
“謝謝你啦,氣槽?!扁徛归_心地轉(zhuǎn)了個圈,隨后用食指點上女帝的額頭,惹得后者有些羞怯地向后仰了仰。
他們簡短地告了別,隨后就各自回家去了。這一次訓(xùn)練員得愿所償,兩個人并沒有急著跑回去,而是手牽手慢慢欣賞著星空。
“氣槽說明天咱們可以再去一趟特雷森,”女孩說道,“圖書室里有資料可以查。她說可以留意一下那些講三女神和馬娘起源的書,或許有我們能用得上的。”
“不過,總覺得我們是個特例?!庇?xùn)練員沉思著,“在圖書室真的能查到嗎?不知道以前有沒有類似的情況發(fā)生呢?!?/span>
男人抬頭望向夜空,不知這無邊寰宇下,還有多少未解之謎等著他們解開呢。
“嘛,不說這個了?;厝ブ笤傧磦€熱水澡吧?”
他們一開始是慢跑來的,多少出了些汗;不過畢竟出門前剛剛洗過一個,所以身上依舊沁著薰衣草般的香氛。
“不必啦,”女孩搖搖頭,“那樣太費水了。而且,會把手腳的皮膚都泡皺的?!?/span>
兩個人就這樣十指相扣著走回了商店街。他們最后還是洗了個澡,只不過那是因為別的緣由了。
【12】
第二天早上,訓(xùn)練員打著哈欠來到店里時,不出所料就在墻上看到了回信。事實上,他在完全醒來之前就有一種預(yù)感,如同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一樣,讓他不得安睡。
男人睡眼朦朧地把信紙捏下。他首先望向了落款處,還并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什么嘛,就是個挺可愛的小姑娘的名字啊?!?/span>
可當(dāng)他正覺得好聽,把這個名字念出來的時候——
“——”
他卻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謝謝您的幸運蹄鐵!之后,我會一直把它帶在身邊的。
蹄鐵上寫的大概是您曾經(jīng)幫助的賽馬的名字吧,我是看完板子上的幾封信才知道的。不過好巧不巧,這枚蹄鐵也可以說是“一半為了我”而做的呢。想必聽到我這樣說的您一定十分困惑;但請不必?fù)?dān)心,您很快就會知道其中的緣由了。
即便過了這么多年,您也是和以前一樣,依舊只送蹄鐵過來呢。果然您還是當(dāng)初信里的那位鐵匠先生嗎?還是說,鐵匠鋪已經(jīng)傳到了下一世代呢?不管怎樣,您這種經(jīng)得住時間考驗的匠心真的十分令人佩服。
我也沒有想到,這塊布告板能夠通靈的事情居然是真的。自己跟著家人一起搬過來之前,聽說到這里以前是馬廄用地,后來就在附近的雜物堆里找到了這張板子。當(dāng)時只是覺得可以當(dāng)作裝飾,現(xiàn)在想想真該慶幸留下了它。另外,能結(jié)識您也是我的萬分榮幸。我可以跟您交個朋友嗎?以后就請多關(guān)照啦。
對了,交朋友的話,不知道名字可不行呢。
我的名字是涼香*。
*:“涼香(すずか)”與“鈴鹿”同音。
“……‘涼香(suzuka)’?!?/span>
訓(xùn)練員念著那個名字,額頭上已經(jīng)冒起了汗珠。
“咦?”鈴鹿從樓梯口探出頭來?!皠偛旁诮形覇?,訓(xùn)練員先生?”
女孩也剛起床,身上還穿著一件吊裙睡衣,頭發(fā)也沒來及梳好。她是趕忙跑來的,于是橘色長發(fā)就隨她左右甩動,顯得有些蓬亂。
“不,不是喊你?!蹦腥吮灸艿鼗卮鸬?,“——啊,是喊你。呃……也不對,不是這么回事?!?/span>
“到底是怎樣啊……?”女孩也有些懵了。
……
“所以你覺得這是巧合嗎,鈴鹿?”
最后,訓(xùn)練員不知該如何解釋,就直接把信拿給女孩看了。
“騙人的吧……”女孩也注視著落款上的名字,“真的不是有人在開玩笑嗎?”
“上次來信的時候咱們也是這么想的?!?/span>
“……”鈴鹿沉默著,視線逐行掃過文字?!岸?,如果對面說的是真的……那么加茂的時代也過去好多年了。他們的廄舍被搬走了嗎?”
“……看起來已經(jīng)過去好久了?!蹦腥讼肫鹆嗽?jīng)泛黃的信紙,相比之下這次的信件無比嶄新。
“難道說,我們以前一直在和過去溝通嗎?!?/span>
他眉頭緊皺,把信紙放在手里掂量著。“但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看起來——”
“——我們不得不回一趟學(xué)校了?!?/span>
……
“我還以為你們兩個不來了呢?!?/span>
氣槽“嘩啦”一下推開了圖書室的門。“喏,請吧?!?/span>
今天是休息日,圖書室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幾個馬娘坐在桌邊自習(xí)。她們本來都在安靜地看著書,現(xiàn)在卻忍不住小聲窸窣起來,拿手指左右比劃著。
“吶吶,你快看。氣槽老師旁邊那位,不會是傳說中的無聲鈴鹿吧?”
“咦?!真的是她本人嗎?”
“那個樣子不可能是別人了吧。而且,旁邊是她以前的訓(xùn)練員嗎?聽說他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呢?!?/span>
“真好啊,什么時候我也能跟自己的訓(xùn)練員——”
氣槽朝這邊嚴(yán)肅地瞪了一眼,于是兩個馬娘只好繼續(xù)埋頭看書。
“走這邊吧?!?/span>
女帝帶著兩個人在層層書柜間穿梭。
“其實我也記得路啦,氣槽?!迸⑿∨軆刹礁松蟻恚噶酥高h(yuǎn)處的一行書柜。她還遠(yuǎn)沒忘掉上學(xué)時的記憶呢。
最后,她們來到了柜子面前。無聲鈴鹿伸手拂過書脊,之后很隨意地取出一本書。
“《離你最近的地方》。不是這本……”
那封面上印著一座高聳的雪山;女孩很感興趣,但她現(xiàn)在還有正事要做,只能等下次再借來看了。
“《優(yōu)雅的行板、小步舞和土耳其回旋(Andante Grazioso, Menuetto and Rondo Alla Turca)》*?!扁徛箵苤菐妆緯!斑€有《小夜曲》《幻想曲》。這兒都是樂理相關(guān)的,大概也不在這里……”
“《流星》《命運》和《青空》,這是寫我的故事呢。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自我陶醉的時候……”
*:出自某期托福TPO聽力原文(期數(shù)未知),引用大概只是作者的惡趣味。其余的書名則為現(xiàn)實中其他作者的馬娘同人,均是感人肺腑的優(yōu)質(zhì)作品,也不妨搜來一讀。
“啊,找到了!”
無聲鈴鹿指著那本鑲著金邊的舊書?!啊恶R娘起源》。就是它了!”
那本書被束之高閣,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人看過了。女孩踮起腳尖,一點一點把書本從柜子中抽出。
“咿呀!”
鈴鹿似乎沒有拿穩(wěn),書本直接翻飛著掉到了地上。氣槽捏著下巴,總覺得那本書仿佛從女孩的雙臂間穿過去了?!八氖直凼遣皇羌?xì)過頭了?”女帝這樣想道,于是以一種刻薄的眼光打量起訓(xùn)練員,懷疑他是不是哪里對鈴鹿不好了。
“小心點啊?!彼紫律硎捌饡?,把它遞給女孩。
“嗯。謝謝你啦,氣槽?!迸傞_始也有些恍惚,不過隨后就綻開了笑容。
三個人找了張空閑的桌子坐下,翻開了那本舊書。
“我還記得這一段?!扁徛鼓砥痨轫摚钢w論的第一行。
馬娘,她們?yōu)楸寂芏?。她們肩?fù)著另一個世界的名字,那些名字有著波瀾壯闊的一生,或是光輝萬丈的歷史。她們繼承了那份靈魂,不斷向前奔跑。而這就是她們的命運。
……
*:出自賽馬娘動畫的開場白。
女孩又從衣袋里拿出那張信紙,把它展開,平鋪在桌子上。“這就是我們之前在等的回信,氣槽。”
“和我預(yù)想得也差不多?!迸蹖徱曋派系膬?nèi)容?!澳敲矗銈儼l(fā)現(xiàn)什么端倪了嗎?”
“看落款這里啦,氣槽。”
“涼(すず)——”
“——唔呃?!迸塾行┖诡?。“不是吧……”
“嗯?!睙o聲鈴鹿微微點頭,示意她并沒有念錯。
“她和我的名字同音。雖然不能排除是巧合,但我覺得還有另一種可能?!?/span>
氣槽看了看那封信的署名,又看看那本講馬娘起源的書,轉(zhuǎn)即明白了無聲鈴鹿的用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位‘涼香’——”
“嗯,我覺得她就是我。在另一個世界,沒有被靈魂寄宿而成為馬娘的,本來的我。”
氣氛忽然沉重了起來。鈴鹿發(fā)現(xiàn)沒人開口說話,于是就舉起雙手遮住耳朵,頗像個草莓大福,又把尾巴藏在了腿后面。
“唔,大概就會像這個樣子?”
“……噗?!?/span>
一向嚴(yán)肅的女帝此時卻掩住了面,腮幫子也微微鼓著。大概只有鈴鹿能把她逗成這樣了。
訓(xùn)練員本來也一起笑著,但是當(dāng)他再次看向女孩,笑容卻忽然停滯住了。
那個瞬間,他仿佛看到女孩的手臂穿過了她的耳朵。
……
他們又翻翻找找,把所有相關(guān)的資料都查過一遍,之后就回到了商店街。一路上訓(xùn)練員時不時朝女孩的手臂瞥上兩眼,心想自己果然還是看錯了吧。
鈴鹿回來之后沒有說什么話,只是獨自蹲在柜臺邊收拾著。她把過季的鞋子拿下來收進(jìn)鞋盒,又給展示架掛上一雙新款式,自始至終都木然無聲。
訓(xùn)練員也沒有機(jī)會上去搭話,就靠在鐵匠鋪的墻邊,順手從上面捻下來一張信紙。他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信上的內(nèi)容。
親愛的鐵匠先生:
請容我再做一個更詳細(xì)的自我介紹吧。我的名字叫……
托您的福,我也去了解了一下和我同名的這匹賽馬呢?!?/span>
今后就請多關(guān)照啦。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也請盡管說,畢竟我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嘛!
是呀,訓(xùn)練員拿著信紙想道。他只是瞇起雙眼,腆著胸膛,平靜地吸進(jìn)一口氣。果然之前是他自己看錯了吧;之后,他和鈴鹿還會繼續(xù)這樣小打小鬧的生活,繼續(xù)和涼香寫著信,陪著她一步步長大。是啊,一定是看錯了,他們的生活一定還會這樣——
“啪嗒。”
訓(xùn)練員的手僵住了。他分明聽到女孩那里,有什么東西落了下來。
那是一雙鞋子,本該被女孩抱在手里的鞋子,如今卻穿過了她的臂彎。兩只鞋子先后落地,又被回彈起來,松開的鞋帶在空中緩緩飄飛。
訓(xùn)練員手里的信也松開了,如同小小一瓣櫻花,悄悄飛去,藏進(jìn)墳?zāi)股系拇耗唷?/span>
“鈴鹿,告訴我?!蹦腥说娜魏卧捳Z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只是哀求絞刑官的一聲判決。
“告訴我……你究竟在藏著什么事情?”
摔到地上的吹風(fēng)機(jī)。從指縫滑去的蹄鐵。書柜里翻落而下的書本。還有現(xiàn)在,穿過女孩雙臂的鞋子。
“不,別過來,訓(xùn)練員先生——”
女孩拼了命的遮掩住身體,但她知道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不。不可能……”
訓(xùn)練員怔住了。他看到女孩的手臂已經(jīng)變得透明,淺色斑紋在她的臂上沉浮,如同池水一般透亮。而她之所以會弄掉鞋子,正是因為鞋子直接穿過了她。
那一瞬間訓(xùn)練員都明白了。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女孩的疏忽大意,而是她在逐漸消失。現(xiàn)實就像一口洪鐘,在他腦海里震得嗡嗡作響。
女孩看著男人,眼角泫著淚花。要強(qiáng)的她究竟又把這個秘密藏了多久呢。她哽咽兩聲,一頭撞進(jìn)了訓(xùn)練員的懷里,止不住地抽泣著。她哭啊,哭到雙腿都癱軟下來,哭到跪坐在了地上。
男人如鯁在喉,他只能蹲下身子,緊緊地抱著女孩。什么加茂,什么涼香,他都不在意了。他只是一遍一遍撫過女孩的后背,感受著懷里和臂彎的觸感,生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殆盡。
兩個人以跪姿倚靠在一起。夕陽微微照亮的浮塵中,他們淚如雨下。
カナリア あなたのその羽ばたきは
金絲雀啊 你用你嬌弱的翅尖
高い高い空へと舞い上がっていく
就要向那遙不可及的天空飛去
さよなら 千切れて飛べなくなれば
再見了嗎 就算支離破碎無法再翱翔
ずっとそばにいられたのに
也請讓我一直一直留在身邊
……
女孩的眼睛已經(jīng)哭紅了。她蜷在墻角里并不安寧地睡著,呼吸聲聽上去更像是抽泣。男人也靠在墻邊,然后放任整個身子滑落到墻根。他就坐在那里,把雙手耷拉在膝上,透過玻璃櫥窗茫然地望著夕陽。
“喵~”
“誒?”
一只黑貓正在櫥窗外盯著他。和它一起來的還有一只琥珀色的蝴蝶,在城市里可不常見。黑貓?zhí)鹉_,左右揮舞著爪子,和那只蝴蝶嬉戲著。他注意到項圈上掛著一塊藍(lán)色的柱形水晶,宛如某位馬娘的發(fā)飾;黑貓金色的眼睛也不禁讓他想起一位故交。
“咦,這不是茶座同學(xué)的貓嗎?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黑貓又把肉墊扒在玻璃上,朝店里不耐煩地叫了一聲。
“你讓我跟你一起來嗎?”
訓(xùn)練員推開店門。一陣風(fēng)鈴的聲音響過,蝴蝶首先翻騰起來,朝巷子的遠(yuǎn)處飛去了,隨后黑貓也小步離開。
男人猶豫了一下,給女孩蓋好毯子,就隨著它們的蹤跡跟了過去。事實上,他也知道自己要被帶去哪里了。
“啊,你來了?!?/span>
少女把一只擦拭好的咖啡杯放回柜子上,微笑著看著男人。她有著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fā),金黃的眸子如同兩輪滿月。
“ ‘朋友’說,你們可能遇到什么難處了?!彼褔菇庀拢艾F(xiàn)在客人不多,我們可以談?wù)劇!?/span>
她示意訓(xùn)練員在那邊的桌子稍等片刻,隨后端了兩杯熱騰騰的咖啡過來。那只黑貓?zhí)狭四举|(zhì)柜臺,坐在上面舔著爪子;而蝴蝶則落在復(fù)古吊燈的燈罩上小憩。整個屋子沐浴在一種慵懶的暖黃色氛圍中,外圍是幾塊玻璃幕墻,坐在旁邊看雨的話一定會無比愜意。這就是曼城茶座經(jīng)營的咖啡廳了。
“喝吧。介意和我……還有‘朋友’她,講講這次的細(xì)節(jié)嗎?”
他們和茶座同學(xué)也是老相識了。畢業(yè)之后,茶座并沒有選擇在商店街落腳,而是把咖啡廳開到了相對偏僻的地方。不過,這里依舊會有許多客人慕名而來,其中也包含無聲鈴鹿和訓(xùn)練員。他們有時會來串串門、敘敘舊,或是借茶座之口聆聽朋友小姐的教誨。倘若有什么常理無法解釋的事情,他們也會來找茶座咨詢。
“簡單來說……鈴鹿她正在漸漸消失。”男人低著頭,“我還是從最開始講起吧?!?/span>
于是他把來龍去脈講給茶座聽了一遍。對面的馬娘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微微抬了抬眉毛。
“最關(guān)鍵的是,我不知道原因?!庇?xùn)練員搖了搖頭,“我們也沒走錯了哪步……究竟是什么導(dǎo)致了她的消失呢?!?/span>
茶座微微張嘴,傾聽著旁邊的聲音。
“ ‘朋友’說,這是不可避免的現(xiàn)象,因為作為投影的你們改變了原型。無聲鈴鹿的歷史,已經(jīng)被你們改變了?!?/span>
訓(xùn)練員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所以,加茂他們才是原型嗎?”他驚訝地說道,“我們居然才是投影。我還一直以為自己幫到了他們……原來反倒是篡改了歷史嗎。”
“并不。你確實幫到了他們?!辈枳攘艘豢诳Х?,“而現(xiàn)在的狀況只能說是一種副作用?!?/span>
“……我還是難以相信?!庇?xùn)練員捏了把自己的臉,“我們好歹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為什么會成了投影?”
“準(zhǔn)確來說,我們是被寄予了‘思念’的產(chǎn)物?!辈枳疡R克杯放下,準(zhǔn)備開始一輪長談。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鈴鹿同學(xué)自己。她的原型,也就是你們提到的那種四足動物——本來是會在秋季天皇賞上隕落的。沒有人看了那番情景之后不會扼腕嘆息,于是‘執(zhí)念’就誕生了:‘如果無聲鈴鹿沒有骨折,那會是怎樣一種光景呢?’,又或是‘想再一次看到無聲鈴鹿奔跑的樣子’。這樣的思念積聚起來,就投影成了現(xiàn)在的鈴鹿同學(xué),于是她得以在這個世界自由奔跑下去?!?/span>
茶座又靜靜地看著男人?!澳阋膊焕?。你是來到這個世界幫助她完成夢想的。”
“但是現(xiàn)在,作為投影的你們反過來改變了原型,”她說到這里時臉色凝重了起來,“你們讓原型活了下來,于是那些代表‘惋惜’的思念就不復(fù)存在了。而我們正是思念的產(chǎn)物,如今‘惋惜’的部分沒有了,所以鈴鹿同學(xué)的一部分也會隨之消失。”
訓(xùn)練員其實是想反駁的。他還惦記著自己那一套鐵匠理論:有時鋼鐵也是可以反過來造就鐵匠的,這或許并不是單向投影,而是一種雙向交互。但是男人沒有問出來,因為他還有更心切的事:
“所以我們該怎么辦?或者說……她還能恢復(fù)嗎?”
“沒有準(zhǔn)確的辦法,但確實需要盡快找到。”茶座的語氣聽上去很嚴(yán)肅。
“我們必須盡快把這個空缺填上。否則,那些家伙——也會趁虛而入的?!?/span>
“哪些家伙?”訓(xùn)練員疑問道。
“不介意的話,你來看就知道了?!辈枳赃呁送?/span>
“ ‘朋友’說,她可以幫上忙?!?/span>
“咦?”
就在這時,茶座不由分說抓住了男人的手腕,雙瞳中閃爍著金色的星芒。有那么一瞬間,訓(xùn)練員仿佛在她眼中看到了兩輪血月。他注視著那幽深的猩紅色,瞳孔隨之不斷放大——
“——啊??!”
等他再意識過來的時候,咖啡廳的一切都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男人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灰蒙蒙的天空,全身都在刮開氣流,于颼颼聲中不斷向下墜落。
“茶座!”男人驚慌地蹬著腿腳,“我們這是在哪里?!”
“大海的彼方,水天相接之處?!睂γ娴呐@得很平靜,斗篷也在空中飄飛著。“打比方來說,我們正站在地平線上?!?/span>
“ ‘站在’?我感覺自己馬上要摔死了啊——”
“ ‘朋友’會在那邊接應(yīng)你的。抓穩(wěn)了!”
伴隨著訓(xùn)練員的又一聲驚呼,他們向暴風(fēng)雨的下方墜去。男人緊閉著眼睛,只感覺臉上拍滿了雨點,又有驚雷在他耳邊炸開。他知道,自己就快到風(fēng)暴的中心了。
……
男人逐漸睜開眼睛。四周光照十分有限,他費力地眨眨眼,花了些時間才適應(yīng)下來。
“醒了嗎?”
“啊,嗯。我很好?!?/span>
訓(xùn)練員這才想起自己剛剛暈過去了。這副丟人的樣子可千萬不能讓鈴鹿看到,他這樣想著。
“不必羞愧。你是第一次來這里,所以這種現(xiàn)象倒也正常。”
面前的馬娘直接洞穿他的心思。訓(xùn)練員趕忙躺坐起來,用雙手撐住地面。他發(fā)現(xiàn)茶座的眼瞳已變?yōu)榱思t色,宛如先前看到的血月;頭上的呆毛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白色的長劉海,如同尖刀一般豎直向下。
“茶座……同學(xué)?”
“嗯,是我?!迸⑿πΓ虚W著異樣的光芒,“算是我吧?!?/span>
訓(xùn)練員站起身,腳下居然濺起了波紋。他仿佛正踩著無邊的水潭,潭下是月亮波光粼粼的倒影??僧?dāng)他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天上一片漆黑,也找不見月亮的蹤跡。
“所以……這究竟是哪里?”
“我們腳下是時間的匯流。通俗來講,如果你們的世界和對面的世界是兩個國家,那么我們就站在邊境線上。”
“茶座”又指了指遠(yuǎn)處的一團(tuán)黑色?!澳呛竺婢褪橇硪粋€世界了,不過我們的目的地不是那里。走這邊吧?!?/span>
于是訓(xùn)練員就狐疑地跟上了她的腳步。他們在時間的夾縫中行走著,身后擴(kuò)散開一圈圈的波紋。
“加茂和涼香就生活在另一邊嗎?!币宦飞希?xùn)練員這樣想著。
他們又走了一會兒,到了某個地方的時候,前面的馬娘突然停下了腳步。
“喏,就在那前面。你有沒有看到什么東西?”
“東西?”訓(xùn)練員抹了抹眼睛,面前依舊是無垠的水潭,沒有見到任何人影?!暗牵疫€什么都沒看到啊……?”
“那就先閉上眼睛。記住,先去傾聽?!?/span>
訓(xùn)練員聽話地閉上了雙眼。他好像聽到板塊在摩擦、巖石在聳動,聽到液滴在水面上不斷躍起,傳來嗡嗡的回響;但是在那噪聲之中,似乎還夾藏著一種窸窸窣窣的低語。那聲音如同沙礫耳邊在滾動、摩擦,甚至令男人有些焦躁不安。
“不要心急?!瘪R娘在一旁指導(dǎo)著,“現(xiàn)在,去辨認(rèn)它。無論你覺得那聲音像什么……把它當(dāng)作聲帶振動的聲音去辨認(rèn)。”
男人緊閉著雙眼。他感覺自己的思緒如同流星劃過水潭,一瞬間,那些沙啞的響動化為了回聲——
“……我的單勝馬券!我全都押給它了?。?!……”
“……那場天皇賞的勝者就該是越位陷阱。修改賽果,就是對歷史的大不敬……”
“……只有1個G1,也配和它們相提并論嗎?……”
“……給我去死?。?!”
訓(xùn)練員猛地睜開眼睛,他再也聽不下去了。可當(dāng)他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時,才發(fā)現(xiàn)噩夢并沒有結(jié)束,而是剛剛開始。
“這……這都是……”他感覺自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自那水面之下,一具具行尸走肉般的人影逐漸浮出。他們蜷曲著身子,或是跪在水面上,朝訓(xùn)練員的方向伸出手臂。男人不禁干嘔一聲,朝后趔趄了兩步。
“不錯,你看到他們了?!彼砼缘鸟R娘點點頭。
“這就是我想帶你看的東西。它們是‘怨念’,本是抽象的思想,只是在這里得以幻化成形。它們來自另一個世界,途經(jīng)這里,然后作用在我們的世界上?!?/span>
馬娘拍了拍她的大衣?!艾F(xiàn)在我們說回?zé)o聲鈴鹿的事情——那孩子現(xiàn)在缺失了一部分。如果我們不想些辦法把缺口補上……這些怨念就會趁虛而入,把她剩下的部分也蠶食殆盡?!?/span>
男人又想起剛剛聽到的那些回音,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那我該怎么辦?”
“你是個鐵匠,”馬娘看著他,“你知道重鑄一把斷劍有多難,對吧?”
“……知道?!?/span>
“想讓她恢復(fù)如初的話,差不多也有這么難?!?/span>
訓(xùn)練員沉默不語。他知道劍若是斷了,就會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鐵屑從斷裂處飛散而去。它在那個瞬間就已經(jīng)不完整了;想讓它恢復(fù)如初,更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能找到合適的鐵料,恰好彌補上那些早已不可追尋的碎屑。
“所以……我需要一塊‘鐵料’?!蹦腥诉@樣坦言,就像在跟一位智者求證。
“不錯,悟性夠高?!瘪R娘說這話時并沒有點頭,而只是聳了聳肩。
“其實我想說的是……你知道一般情況下,斷劍會被怎樣處置嗎?”
‘茶座’露出一個惋惜的笑容。
“——是把它們完全熔煉成鐵水,然后再投入新的輪回?!?/span>
腳下的板巖突然開始咯吱作響,訓(xùn)練員已分不清是自己在顫栗,還是整個空間都震動起來。波紋在水面上涌動、激蕩,水位不斷上漲,已經(jīng)沒過他小腿的一半。他還聽到深處傳來隆隆的回響,由遠(yuǎn)及近,仿佛有一只從洞穴中沖出的野獸,呼嘯著就要向他們襲來。
“這……這又是什么東西?!”男人在水中艱難地拔著腿腳。
“如果你信鬼神,那么它就是黃泉;如果你信科學(xué),那么它就是熵增?!瘪R娘注視著眼前這番鬧劇?!肮?,它說到就到!”
海嘯來了——男人畢生的經(jīng)驗這樣告訴他。驚濤駭浪奔騰而至,肆虐視線所及的每一個角落。激流已經(jīng)沒過訓(xùn)練員的小腿;海浪涌起一座巨大的水墻,如同大廈將傾,朝他們這邊壓來。
“還記得我剛才說的話嗎!”浪花的聲音太大,以至于馬娘說話時都要喊起來。
“那就是時間的洪流,想把你們‘重新煉成鐵水’的家伙。被它沖走就會陷進(jìn)下一個輪回——小心不要卷進(jìn)去了!”
“那我們該怎么出去——?”訓(xùn)練員也喊道。
“原路返回不太現(xiàn)實了。走這邊吧!”
‘茶座’抓起訓(xùn)練員的手腕,帶他在激流間飛跑起來。兩人身后,巨浪緊追不舍,潮水每漲上一分,他們就要多用一分力氣。他們渺小得像兩只螞蟻,隨時都可能被海嘯吞噬。
“看樣子來不及帶你回咖啡館了。委屈你一下,走另一個出口吧?!?/span>
“另一個?”
“對,另一個。就在你頭上?!?/span>
訓(xùn)練員抬起頭。夜空之外,他看到一個磚砌的圓形水池,水面閃爍著比天空還要澄澈和透亮幾倍的光芒,好似在上面開出了一個大洞。他總覺得那池子有些眼熟,卻始終想不起它屬于哪里。
“那我們該怎么上去?”
訓(xùn)練員說這話時,突然發(fā)現(xiàn)馬娘已經(jīng)抓住了他的后背。“……等等,你要干什么?!”
“當(dāng)然是送你回去了?!?/span>
馬娘稍一用力,男人就被輕松舉了起來,在空中驚慌地?fù)]舞著四肢。
“可是你又該怎么辦?”
“我本就住在這里,它不會傷我分毫?!瘪R娘笑著搖了搖頭,“放心回去吧。茶座會在另一邊接應(yīng)你的?!?/span>
她又眨眨深紅色的眼瞳,真誠地看著訓(xùn)練員。
“帶上我的份一起……讓那孩子恢復(fù)原狀吧?!?/span>
這之后,馬娘一個回旋,用盡全力把訓(xùn)練員擲了上去。
……
“咕嘟咕嘟咕嘟……噗!”
男人猛烈地咳嗽著,捂著胸口從水里起身。剛才那乘航班差點讓他吐出來,現(xiàn)在鼻孔里又嗆了不少水。他估計自己現(xiàn)在的面目一定猙獰萬分。
“我這是在……誒,特雷森?!”
男人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坐在學(xué)園里,如果不是他的到來,中庭大概又將度過一個靜謐的夜晚。衣褲都被浸濕,池水也逐漸顯得刺冷;他的神經(jīng)在這微寒中得以冷靜下來,視線聚焦在水池弧形的邊緣?,F(xiàn)在他明白了:那個出口正是學(xué)園里的噴泉??紤]到蹄鐵也是途徑這里到達(dá)另一個世界,他對這個事實并不意外。
“啊……我稍微來晚了一點?!焙诎l(fā)金瞳的馬娘匆匆來到中庭?!皩嵲谑潜噶耍徛雇瑢W(xué)的訓(xùn)練員先生?!?/span>
她走上去扶住訓(xùn)練員?!靶枰曳瞿慊厝??”
“不必了。我自己能回去?!?/span>
訓(xùn)練員擺擺手,從水池中啪嗒啪嗒地走出。
“對了?!笥选€讓我囑咐一下,無論什么情況,都不要再闖回那邊去?!辈枳叱鰞刹接只剡^頭,“剛才是有我和‘朋友’在。其他時候,你萬萬不可擅自接近噴泉。”
“嗯。我知道了?!?/span>
男人也回過身,望著身后那座神奇的水池。有那么一瞬間,他仿佛看見倒影之中,女神像的眼角正泫著淚。大概那只是噴泉濺起來的水花吧,男人搖了搖頭,拖著濕漉漉的身軀離去了。
……
訓(xùn)練員回來的時候,店里不出意外已經(jīng)熄燈了。
他上了樓,拿起吹風(fēng)機(jī)想把衣服烘干,卻又遲疑片刻,把它放了下來。他估計女孩已經(jīng)睡下了,便只是把濕衣服換下來扔進(jìn)盆里,打算明天再洗上一水,晾到陽臺外面去。
男人輕輕躺到床上。他把腦袋按進(jìn)枕頭,又用力揉了揉眼眶,即便如此也睡意全無。于是他干脆睜開了眼,側(cè)過身來木然地看著窗外。這一晚月亮依舊很圓,顏色卻略顯蒼白,透過窗簾濾出細(xì)細(xì)的銀砂,撒在他們的臥室里。于是他又閉上眼睛,自認(rèn)為能夠沐浴著月光安睡過去。但眼瞼闔上的一瞬,那些絮語隨即又灌滿了腦海。
那個名為時間裂縫的神奇次元。那場洶涌的海嘯,拍在臉上的浪花。還有那些吐著最難聽的話的人影。男人一旦閉上眼,看到的就盡是這些。他總感覺自己的魂魄已經(jīng)被偷走了,永遠(yuǎn)留在了那座噴泉里面。
“啊。這些都是別人的記憶嗎……”
他忽然想起了馬娘最后說過的話。
“最后一步是去感受!”那時她在翻騰的浪花里喊道,“這次沒有時間讓你嘗試了,但還是有機(jī)會的。在你最平靜的時候,你最深沉的夢境里——”
“你還會回來的,無聲鈴鹿的訓(xùn)練員?!?/span>
男人無意識地深吸一口氣,眼睛也緊閉起來。
他看到了一位年紀(jì)輕輕的女性,正蜷縮在事務(wù)所的角落里哭泣著。屋里還有一支麥克風(fēng),或許她是一位配音演員。手機(jī)屏幕不斷閃爍著,其上是鋪天蓋地的謾罵和指責(zé)。而這一切的起因,不過是她在馬推上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他又看到幾個青年男性扭打在一起,抓著對方的領(lǐng)口,吵得不可開交。他們起先爭論的,只不過是哪匹馬更強(qiáng)一點罷了。
他接著望見一伙人樂得前仰后合,拿安樂死當(dāng)作天大的笑料。他們還起了個綽號,叫什么“鈴神”,表面戲謔它無人能敵,實則嘲弄它弱不禁風(fēng)。
馬券從中年人的手中飄落,手機(jī)從年輕人的手中摔下,爭吵、謾罵,數(shù)不盡的怨念。它們張牙舞爪,就要向訓(xùn)練員撲來。
“……??!”
男人從噩夢中驚醒,靠在床背上大喘著氣。漸漸地,一股怨念也在他的心頭燃起。他眼中只留下了那座帶來所有幸運與不幸的噴泉——還有那噴泉之內(nèi)的世界。
男人的眸子里,月光正在閃爍、掙扎。茶座的勸阻早就被拋在腦后,他知道,自己該給這一切做個了結(jié)了。
訓(xùn)練員吻上女孩的額頭,把最后一點溫柔留給了她;之后便起身下樓,從鐵砧上拿起那柄鍛錘,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
女孩朝旁邊翻了個身。但她并沒有如往常一樣翻進(jìn)訓(xùn)練員的懷里,只有冰冷的床鋪接住了她。
她呢喃了幾聲,逐漸清醒過來。女孩這才發(fā)現(xiàn)訓(xùn)練員已經(jīng)不見了,連忙坐起身四處張望。
一股不安涌上鈴鹿的心頭。她小跑著下了樓,睡裙在身上略顯單薄,惹得她掩面打了個噴嚏。女孩的視線很輕易地落在雙手上:透明、空洞、充滿瘡痍。月光已經(jīng)可以直射過她的手臂,在地板上打下慘白色的斑痕。
是啊,女孩看著她斑駁的雙手。她大概知道男人去向哪里,但誰知道這副身軀還能支撐她跑多遠(yuǎn)呢?或許她還沒有跑到地方,就會在月光下化作一縷浮塵,飄散而去。但女孩依舊換好衣服,蹬上鞋子,“吱呀——”一聲推開了店門。
她選擇相信自己的速度;她選擇相信賦予了自己速度的他。
……
“哈啊,哈啊……”
無聲鈴鹿飛跑到了學(xué)園。她緊扣雙手祈禱著,希望他和所有的一切都平安無事。之后,她像是篤定了決心一般走進(jìn)中庭。
“這是……怎么可能……”
女神像的陶罐已經(jīng)干涸了,池中卻源源不斷地迸出水來。水面并不平靜,如同開水一般翻騰、激涌,仿佛里面正經(jīng)歷著一場鏖戰(zhàn)。鈴鹿趕忙跑上前去,水花間折射出異樣的光輝,她知道這光并不來自她所在的世界。
女孩試探著抬起一只腳。池水隨即受到吸引,朝著她的方向涌來,如同一只大手想要把她捉進(jìn)水中。
“女神大人……請一如既往,保佑著我們吧。”
這之后,她毫不猶豫地踩了進(jìn)去。
……
“咕……噗!”
鈴鹿從水里站起身,擰干她的頭發(fā)。她只記得自己好像從很高的地方落了下來。潮水只沒過小腿一半,女孩注視著波紋,不知道這樣的水位是怎樣保護(hù)她毫發(fā)無傷的。
空谷傳響,她警惕地動了動耳朵,隨即聽到遠(yuǎn)方傳來陣陣怒號。她提起裙擺,“嘩啦嘩啦”地向前走去。
“滾??!滾回你們的世界去!”
女孩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嚇了一跳。她看到成群獰笑著的幻象,正張牙舞爪地圍作一團(tuán);而在包圍圈的中心,還有一個揮舞著鐵錘的身影——她甚至可以相信那不是她的訓(xùn)練員,而只是一個純粹的、憤怒的化身。他掄起鍛錘,怒喝一聲朝那些人影砸去;可那些思緒終究不是現(xiàn)實,它們只是作鳥獸散,然后又在男人的背后幻化成形。他傷不到它們分毫,只是徒勞地發(fā)泄著怒火罷了。
“訓(xùn)練員先生!”鈴鹿本能地喊了出來。
“……鈴鹿?”
男人茫然地看著女孩。怒火被一把澆滅,他眉宇間只剩下了空洞的眼神?!澳阍趺丛谶@里?”
兩個人看著彼此,相顧無言,只有浪花在腳下不停拍打。
“你得趕快回去。聽我的,快回去吧?!蹦腥寺氏乳_了口,“回商店街去吧。這里太不安全。”
“那難道我就要把你拋在這里不管嗎,訓(xùn)練員先生?”
女孩把他的話當(dāng)作一種挑釁。曾經(jīng)熱戀的他們不吝于分享自己的一切,如今卻各自擺了城府,束了包袱。她開始變得要強(qiáng),不愿向另一半袒露自己的傷口,而他也是這樣。鈴鹿知道,他們該把這份負(fù)擔(dān)放下了。
于是她挽起袖子,攤開她若隱若現(xiàn)的雙手。
“你沒有看錯。我在消失,訓(xùn)練員先生?!?/span>
女孩眼中透露著一種清澈的堅毅:那是她尚且稚嫩,卻敢于與世界為敵的象征。
“而且,我記起來了。夢醒之前,我也看到了和這里一樣的景象。那些虛影叫囂著要讓我消失,說我們落進(jìn)了天大的圈套……”
她又把雙手握在胸前,像一朵閉合在夜晚的蓮花,純潔無暇。
“……而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所以,請把你的一切也告訴我。這個空間,這些人影,還有這里的所有……它們到底都是什么?”
訓(xùn)練員注視著鈴鹿的眼睛。他知道,自己除了坦言別無選擇。
“……大概就是這樣。”他以一聲顰蹙給自己的敘述作結(jié)。不過,也就在這陳述之中,男人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異樣。
“你剛才說……夢里的它們想讓你消失?!?/span>
女孩朝他點點頭。這可全然不若先前茶座的說法——趁虛而入,占據(jù)那些空洞,腐蝕她的內(nèi)心。男人曾以為它們是寄生蟲般的存在,如今看來卻不符合了。
“然后……這些怨念還說,我們落進(jìn)了一個天大的陷阱?!?/span>
女孩又點點頭?,F(xiàn)在他必須換一種思路了,訓(xùn)練員這樣想道。陷阱是指哪里?既然是天大的陷阱,想必一定放了很長的線吧——
男人忽然有了一個驚悚的想法:那就是一直以來的信件,都是由這些家伙親手送來。它們居然會是兩個世界的橋梁,不惜動用這樣大的功夫,把他和鈴鹿引到“陷阱”中去。可是,“陷阱”究竟是哪里呢?
男人望著水潭上的波紋,感覺腳底傳來一陣詭異的聳動。水底的板巖咯吱咯吱嚙上他的鞋子,隆隆響聲也隨之傳來。
男人臉色變得煞白。
“這里就是陷阱!鈴鹿,快逃!”
可一切都太晚了。話音未落,便是排山倒海,洪水漫天,水潭轉(zhuǎn)眼就變成了無垠的海洋。暴雨也接踵而至,在無星暗夜下掀起一輪狂風(fēng)。人類的雙腳太過羸弱,訓(xùn)練員一個趔趄就被激流放倒,在起伏的浪涌中費力掙扎。他終于知道了,眼前這個空間、這條黃泉就是所謂的陷阱;但是都太晚了。
“訓(xùn)練員先生??!”
女孩掩著海浪,艱難地拔起腳,又把它用力杵進(jìn)水中。她盡全力抓住男人的雙手,讓他再靠近自己一寸。洪水已經(jīng)沒過她的大腿,以千萬匹猛獸的力量將她向后拖拽。那些獰笑的人影全都像自由落體一般朝身后刮去,拖曳出長長的尖嘯回音。她死死咬著牙,臉頰被暴雨和浪涌不停地拍打,又有雷電照亮她凌亂不堪的面目。
”松手吧,鈴鹿?!?/span>
男人在浪涌間投以一個疲憊的微笑?!八墒职?。這樣你也會逃不出去的?!?/span>
“不,我哪里也不去,訓(xùn)練員先生!”
女孩那祖母綠般的眼瞳閃爍著,臉上已分不清是浪花還是淚花。
“這是一條輪回的黃泉,對吧。如果要我走……我只選擇和你一起離去,訓(xùn)練員先生?!?/span>
鈴鹿的雙手從他的手腕攀爬向上,直至和他十指相扣。女孩無法想象沒有訓(xùn)練員的世界;她若孑然一身,又該如何獨自在那稀碎凡寰間沉浮呢。
是嗎,訓(xùn)練員也想道。一切重歸平靜的世界會是什么樣呢。他堅信自己一定會重新愛上鈴鹿,但他也從未渴望過來世。男人只想用現(xiàn)在這一輩子,傾盡他的半生,去“繼續(xù)”——而非“重新”——愛著眼前的女孩。
“……我愛你,鈴鹿?!彼?,自己的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我也是,訓(xùn)練員先生?!?/span>
“我們……”
“我們那邊再見吧(See you on the other side)?!?/span>
女孩松開了腳跟,二人的雙手卻緊緊相握。她感覺自己像一只精靈,是那樣輕盈、自由,翩然飛向一個不屬于他們的藍(lán)天。
それは淡い まるで絵の具で
宛若顏料一般,如此淡薄
混じり合えば黒く濁っていくだけ
混合起來,也只有漆黑渾濁
もしも白く塗り直せるなら
如果能從白色的畫布重新開始
透き通るような日々を描けるのかな
是否能再度描繪出那些晶瑩剔透的日子呢
風(fēng)暴結(jié)束了,兩道波紋消失在海平面下。沒過多久,水中居然又激起了波紋,也同樣隨之消散而去。
【14】
【1】
幾個馬娘小打小鬧著走出教室,準(zhǔn)備來中庭曬曬太陽。剛運動完的馬娘坐在長凳上,舉起運動水壺一飲而盡,偶有幾滴水珠滑過脖頸。也有馬娘剛剛走上操場,在草地上輕巧地踏踏,又抬起手來做做拉伸。太陽沒有那么刺眼,空氣同樣涼爽怡人,青草像是張綠毯被風(fēng)兒壓向一邊,閉上眼還能嗅到些許香氛。這正是訓(xùn)練的大好時候。
不遠(yuǎn)處,留著棕色長發(fā)的馬娘跑過終點,放緩腳步停了下來。她抬手抹掉汗珠,緊了緊頭上藍(lán)綠相間的發(fā)圈,隨后朝她的訓(xùn)練員嫣然一笑。
男人手里抓著秒表,掛繩在空中來回飄蕩。他嘴里叼著草根,看著秒表上的數(shù)字,也露出一個微笑;于是草根就不慎落了去,惹得他有些悵然。
他是本初之海的訓(xùn)練員。
……
“不對呀,訓(xùn)練員叔叔。快想起來??!”
本初之海突然換上了一種奇怪的口吻。但在詫異之前,男人突然感覺他的靈魂也聳動起來。
“快想一想呀,訓(xùn)練員叔叔。你的擔(dān)當(dāng)馬娘并不是我。快想起來,你真正的擔(dān)當(dāng)馬娘,你最出色的學(xué)生,你一生的唯一——”
男人的瞳孔不斷縮小。他望眼欲穿,仿佛在那草坪的盡頭,看到一位陌生又熟悉的橘發(fā)女孩。
那個以大逃聞名的馬娘。整天想著跑步的執(zhí)念狂。夏合宿里,反過來為訓(xùn)練員遞來飲料的,奇怪又體貼的家伙。
日夜開始流轉(zhuǎn),風(fēng)兒開始舞動。男人看到那年花火、那對吻痕,那兩只在脆弱中映著光輝的磷葉石戒指。他會想起自己的那座鐵砧,那柄鍛錘,想起店里的一雙雙跑鞋,想起他們?nèi)找股畹纳痰杲帧?/span>
他都想起來了,只是望著草坪的彼方,臉上已在不覺間淌下了熱淚。
他知道,他是個鋼鐵匠人。而那個名為無聲鈴鹿的女孩,就是他最杰出的作品。
……
“鈴鹿姐姐,想起來呀!”
另一邊,黑發(fā)紅瞳的馬娘正拽著女孩的手腕,來回?fù)u動著她。
“我說的都是真的。好好想一想,你的擔(dān)當(dāng)訓(xùn)練員,你此生的唯一——究竟是誰!”
無聲鈴鹿睜大了眼睛。熟悉的面孔再度浮現(xiàn),回過神的時候,女孩青綠色的雙瞳已經(jīng)溢滿了淚。
秒表開始倒數(shù),馬娘們退回了起跑線;太陽西升東落,草根飛回到綠茵之中。本初之海與春秋分從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逐漸縮小,直至變回孩提的模樣。
記憶開始回轉(zhuǎn),涌進(jìn)她的腦海。天空開始撕裂,萬物都被抽離。名為“輪回”的蛋殼就此裂開、落去,轉(zhuǎn)眼間,他們又站在了水天相接的地平線上。
“我們……我們又回來了。我還記得這里……”
那可以是短短一瞬,也可以是數(shù)載年華。這對情人究竟苦旅多久,才等來他們的鵲橋呢。他們只對視一秒就跑上前去,將對方緊緊擁入懷中。
“我回來了,訓(xùn)練員先生。我回來了……”
“嗯。歡迎回來,鈴鹿。”
他們腳下,兩圈波紋觸碰到彼此,交織出空靈的回聲。兩個人就這樣貼在一起,久久不肯分開。
“嗚哇~好肉麻。”旁邊的兩小只不禁吐槽道。
“所以……你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小秋、小潘?”
他們戀戀不舍地放開彼此之后,無聲鈴鹿就蹲下身來,向兩個小家伙道謝。
“咦?那封求救信,不是鈴鹿姐姐留下來的嗎?”
“我就說那封信不是鈴鹿姐姐寫的嘛,小潘。”春秋分朝她的青梅白了個眼。
“不、不可能的!我認(rèn)得鈴鹿姐姐的筆跡!”本初之海爭辯道,把那張信紙從口袋里掏了出來?!澳阕约簛砜绰?!”
情況萬分緊急。無論是誰看到了這封信,請立即趕往“噴泉”。
すずか
“我們來到店里就看見了這張便條。于是我們想辦法溜進(jìn)了特雷森學(xué)園,就看到女神像噴泉在很奇怪地冒著水。”小潘伸手比劃著,“接著我們也踩了進(jìn)去……大概就是這樣。”
兩個小家伙的出現(xiàn),大概不在那些怨念的預(yù)料之中。她們隨訓(xùn)練員和鈴鹿一起落進(jìn)輪回,攪亂了時間線,于是那個謊言般的世界就不攻自破了。
“但是,你想一想呀,小潘?!贝呵锓謸u搖腦袋,“鈴鹿姐姐那時候已經(jīng)被卷進(jìn)去了,怎么可能有機(jī)會寫信貼在店里呢?”
“不可能!它簡直就是鈴鹿姐姐的筆跡,不會錯的!”本初之海不服氣地跺跺腳。
“除非、除非還有第二個鈴鹿姐姐——”
“為什么不能有呢?”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微笑著走到兩個小家伙中間,撫摸她們的腦袋。
“鈴鹿姐姐……誒?!頭發(fā)是黑色的?”
“等等,鈴鹿姐姐的耳朵呢?”
那位少女的長發(fā)和雙瞳皆為黑色,卻有某種靜謐的美感蘊藏其中。她嫣然一笑,留下已經(jīng)楞在原地的兩個孩子,走到訓(xùn)練員和無聲鈴鹿面前。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呀,鐵匠先生。還有旁邊這位……另一個我。”
“……涼香?”
訓(xùn)練員試探著問道。而此時,鈴鹿已和她像多年未見的親戚般抱在了一起。
“那封信是你寫的吧,涼香?!?/span>
即便知道是同音,無聲鈴鹿每次這樣念出自己名字的時候,也會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所以……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因為你男人落下了點東西喔?!?/span>
少女神秘一笑,從身后拿出了一把鍛錘。
……
那個時候,涼香才剛剛放學(xué)回家。她背著書包上了樓,推開屋門,把書包甩到床上;然后坐到書桌面前,攤開一張嶄新的信紙。
“下一封信,該給鐵匠先生寫點什么好呢……”
她趴在窗邊轉(zhuǎn)著鋼筆,側(cè)過身子,看著屋里那塊古怪的訂單板。
“咚!”
也就在這時,有什么重物突然從空中落下,在地板上砸出沉悶的一響。涼香嚇了一跳,趕忙推開椅子,蹲下身來看個究竟。
“一把……錘子?”
那是一柄濕漉漉的鍛錘——的殘骸。它似乎被人用了許久,如今又從高處落下,已經(jīng)不幸地斷成了兩節(jié)。涼香蹲下身,把錘柄和錘頭拾到一起,拿在手上。
“涼香?出什么事情了嗎?”
不止她一個人聽到了那聲巨響。涼香的母親也趕上樓來,身上系著圍裙,連手里的鍋鏟都沒放下。
“啊,不,沒什么問題的!”
少女眼疾手快,趕忙把錘子藏在身后。等母親下樓之后她才舒一口氣,把它放在了桌邊。
“為什么鐵匠先生會送一柄斷錘過來呢……?”
她知道,鐵錘之于鐵匠,就如同槍支之于士兵。如今,一桿落魄的“斷槍”被送了過來,擺在她的眼前。少女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yù)感。
“他們一定遇到什么難處了。可我該怎么辦?”
她又把手放在錘頭上,那塊鋼鐵居然傳出了音叉般的回響。
“它們想讓我消失,訓(xùn)練員先生。”
“我們落進(jìn)了一個天大的圈套?!?/span>
“這里就是陷阱,鈴鹿!快逃——”
少女感覺自己的心臟也隨之震顫一下。
“那些怨念一定把他們困在什么地方了??墒恰以撛趺粗浪麄冊谀睦锬??”
她撲到訂單板面前,飛速翻舞著上面的信件,渴求著哪怕一丁點線索。
“不是這張,也不是這張……”
嘩啦嘩啦,板子上的紙片已被盡數(shù)翻去。涼香有些心灰意冷,耷拉著雙手,只是看著板子最下面也是最初的一封信。那已經(jīng)是廄務(wù)員幾十年前留下的信了,大概也不會有什么線索吧——
求助
久仰先生大名。
現(xiàn)需要一套蹄鐵,參數(shù)已盡可能詳細(xì)地列在了背面。
因不便露面,就煩請您在做好蹄鐵之后,將其扔到噴泉里吧。請不必?fù)?dān)心,我會及時取回的。
“啊,噴泉!”
少女的眼睛忽然閃起光來?!耙欢ň褪沁@里了。我得趕快——”
她一屁股坐回桌邊,抄起鋼筆,潦草地寫下了那封求助信:
情況萬分緊急。無論是誰看到了這封信,請立即趕往“噴泉”。
すずか
“拜托了。請你們一定要平安……”
涼香合上雙手為他們祈禱,然后把信紙貼在了墻上。
……
“大概就是這樣?!睕鱿惆彦N頭和錘柄遞給訓(xùn)練員?!拔液鼙浮呀?jīng)斷掉了。”
“原來是這樣……”訓(xùn)練員回想道,“我們被卷走的時候,這股水流依舊還是和另一個世界相通的。我在大水中丟掉了錘子,于是它就和之前那些蹄鐵一樣,被送到另一邊去了。還真是機(jī)緣巧合啊?!?/span>
男人從少女手中接過他的鍛錘。
“真是幫大忙了,涼香。沒有你的話,我們大概會永遠(yuǎn)困在那里——”
也就在錘頭落進(jìn)手心的那一瞬間,訓(xùn)練員忽然想起了什么。世界被復(fù)原,時間被倒轉(zhuǎn),萬物都變回先前的模樣;但似乎還有一個問題尚未解決。既然一切均已回退,那么女孩的狀態(tài)恐怕也——
男人脊背發(fā)涼,像個機(jī)械木偶一樣轉(zhuǎn)過腦袋,看向鈴鹿的雙手。
“騙、騙人的吧……”
命運似乎總是要跟他們開些玩笑。無聲鈴鹿顫抖著舉起胳膊:她的雙手依舊是那樣透亮而充滿空洞,好似下一秒完全消失也不算什么怪事。男人只覺他的思緒坐上了過山車,剛剛松下一口氣,又隨即跌入了谷底。
“不必?fù)?dān)心這個問題喔,鐵匠先生?!?/span>
涼香這時候卻俏皮地眨了眨眼,神態(tài)竟與鈴鹿有幾分相似?!澳虏驴矗沂窃鯓觼淼竭@里的?”
訓(xùn)練員不知這個問題有何干系,但還是答復(fù)了:“老實說,我不知道。畢竟理論來講……這個空間幾乎是無人能涉足的?!?/span>
“沒錯,我確實來不了這里。”涼香笑著說道,“但我的思緒可以?!?/span>
“思緒?啊,難道說——”
“不要忘記了腳下是哪里喔,鐵匠先生。如果那些怨念能涉足于此……那么,那些愛著無聲鈴鹿的人的思念,同樣可以到達(dá)這里?!?/span>
少女歪過頭來,發(fā)絲在空中垂蕩。她笑得很甜,有如春風(fēng)里招展的梨花。
“首先,去傾聽它們吧。”
涼香示意男人閉上眼睛。他又聽到了那些耳語,但這一次卻無比綿柔,如同海浪輕輕拍擊著淺灘,又或是笛聲在山谷間飄搖。
“然后,去辨認(rèn)它們。把它們當(dāng)作是人聲?!?/span>
訓(xùn)練員辨識著那些聲音。他好似置身教堂之中,聆聽唱詩班的長頌;又像是來到金色樂廳,欣賞交響團(tuán)的合唱。
“現(xiàn)在,睜開眼睛,去看著他們吧。”
訓(xùn)練員睜開雙眼。霎時,他仿佛看到成群的天使降落凡間。圣潔的光輝照亮浮塵,他們褪去羽翼,腳尖如同蜻蜓點水般落在潭上,觸起一圈圈不斷擴(kuò)散、交織的波紋。
訓(xùn)練員在他們之中,又望見了那位配音演員。她此刻已拭去了眼淚,瞳中閃爍著清澈的光芒。他又看到了鈴鹿的粉絲們,看到他們手中搖晃的應(yīng)援棒,還有那些印著“激推し!”的折扇。
“嘿,也請別把我忘了呀,神明般的鐵匠先生。這里還有第三個‘鈴鹿’呢。”
遠(yuǎn)處,一位青年牽著栗色的駿馬來到他們面前。他抓抓腦袋,有些憨憨地笑著;身后的駿馬也甩動籠頭,咴兒咴兒叫了兩聲。
加茂朝著訓(xùn)練員走去。兩個人緊緊握著對方的手,宛若同生共死的戰(zhàn)友再度相逢。
“現(xiàn)在輪到我們來幫你們啦,鐵匠先生?!?/span>
訓(xùn)練員想起了他的鐵匠理論。鋼鐵,是可以反過來成就鐵匠的名聲的;你若給別人帶去希望,希望亦可反過來稱述你的存在。
男人張開嘴,忽覺自己已經(jīng)有些哽咽了。“這就是……我在尋找的那塊‘鐵料’……”
“沒錯,鐵匠先生?!睕鱿愠錆M了信心,“如果那些怨念可以趁虛而入,那么我們——這些思念,也同樣可以把空洞補齊,不是嗎?”
“最后一步,去感受我們吧。如果這個世界已經(jīng)記不清‘無聲鈴鹿’是誰——”
“——那就由我們來告訴它?!?/span>
訓(xùn)練員感覺手里的錘頭開始共振、升溫。無數(shù)光線射向那塊手掌大的金屬,匯聚、折射,乃至彎曲起來,如同金色的絲線纏繞在錘頭上。鍛錘被紡錘替代,手中一度折斷的錘頭,此刻已化為煥光的飛梭。
訓(xùn)練員握緊手中的紡錘,回過身,看向他的摯愛。
“……我愛你,鈴鹿?!?/span>
“誒,怎么這么突然?!”
無聲鈴鹿早就對男人直截了當(dāng)?shù)母姘滓姽植还?,可大庭廣眾之下,她還是羞得掩住了臉。而訓(xùn)練員也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只是繼續(xù)自顧自地說著:
“無聲鈴鹿——她是我的擔(dān)當(dāng),我的戀人,我的一生所愛?!?/span>
隨后,他劃過手中的飛梭。一道金色的絲線隨即被牽動起來,環(huán)繞在女孩的小臂上;緊接著,一個空洞便在光輝中奇跡般地縮小、愈合,直至那條絲線也如彗星般落下,化作女孩的一部分。
“啊!”鈴鹿明白過來,“那是訓(xùn)練員先生的思緒……”
但是男人知道這還不夠。他還需要所有人的力量——
“大家,把思緒借給我吧!”
誰も遮ることなく
閃耀之時誰也無法遮擋光芒
何も恐れるものない進(jìn)化へ
前行路上誰也不會拔刀相向
標(biāo)識の無い領(lǐng)域の中へ
向著未知的領(lǐng)域揚帆起航
移行 不可能 可能に変えて
轉(zhuǎn)變自我 不可能便與可能相當(dāng)
訓(xùn)練員揮舞著飛梭。他如同一位畫家揮毫潑墨,以光線當(dāng)作顏料,從思念借來祝福。
年輕的廄務(wù)員率先站起身來?!盁o聲鈴鹿是個很愛跑的孩子?!?/span>
在他之后,涼香也站起身來?!盁o聲鈴鹿是個知性又堅強(qiáng)的女孩?!?/span>
小秋和小潘隨后也跳了起來,“無聲鈴鹿是我們的貼心大姐姐!”
一道光線黯去,千萬條絲線牽起。無數(shù)人用思念編織出她的模樣,女孩的身體被光輝籠罩,雙手的空洞被不斷填滿。她曾給別人帶去希望,而如今,她又因希望而涅槃重生。
那位配音演員難掩熱淚,卻也站起身來?!扳徛埂娴氖呛軠厝岬暮⒆影?。”
粉絲們也站了起來,揮舞著手中的熒光棒?!盁o聲鈴鹿——她是我永遠(yuǎn)推的馬娘!”
搖曳的燈光下,一位作者放下紙筆,站起身來?;ヂ?lián)網(wǎng)的另一端,又有一位讀者放下手機(jī),在心中默念著:
“無聲鈴鹿是——”
見えない光に導(dǎo)かれ ベクトルを変えて行け
未知的光芒指引我吧 化為言語符號向前出發(fā)
果てない瞬間 生命ごとレベル上げて
無法停止的瞬間之下 萬物怒放生命之花
真っ直ぐに
筆直向前吧
さあ 走れ奇跡
看啊 跑步之時 便有光華
女孩沐浴著萬丈光輝。她的手臂已經(jīng)幾近復(fù)原,微笑中飽含著滾滾熱淚。
我們把雙手握在胸前,為那個跨越次元,溫柔而不屈的靈魂祈禱著:
“活下去啊,無聲鈴鹿!”
“將這份希望傳承下去吧,鈴鹿!”
“鈴鹿姐姐,一定要加油呀!”
千言萬語化為希望,匯作光芒。我們齊聲輕吐那些字眼:
“我們愛你,鈴鹿——”
………
……
…
【尾聲】
東京賽馬場今天熱鬧非凡。觀眾已經(jīng)擠滿了看臺,四周皆是嘈雜的交談聲。
“這感覺就跟做夢一樣?!蹦腥丝吭跈跅U邊,看著馬娘們依次入場。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再次穿上這身西裝,回到特雷森,又去照看新的孩子。老實說,還是偶爾打打鐵更適合退休生活?!?/span>
“安啦。你不是已經(jīng)走到現(xiàn)在了嗎?”女孩依在男人身上,理了理他的衣領(lǐng)?!岸倚∨四欠N跑法,也就非你莫屬了吧?!?/span>
她抬起食指點了一下訓(xùn)練員的鼻子。“嗯,是不是?這位專教大逃的訓(xùn)練員。”
“好啦好啦,饒了我吧。”男人輕柔地撇開她的手,然后順勢用胳膊摟住了她?!拔耶?dāng)然不會怕啦。畢竟,現(xiàn)在還有一位我最愛的助教在身邊呢,對不對?”
“真是的,訓(xùn)練員先生。什么時候都這么狡猾……”
現(xiàn)在,男人實打?qū)嵤潜境踔5挠?xùn)練員了。兩個人還是心切后輩,于是在小潘入學(xué)之后,他們就主動回到特雷森,也順理成章地作為大逃專家被返聘了。而現(xiàn)在,他們又帶著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來到了同樣的賽場上——天皇賞(秋)。
“喔欸——鈴鹿!我們來了喔!”
“啊,是渦輪同學(xué),還有大家!”
來給新星助威的陣容相當(dāng)豪華。同樣以大逃聞名的雙渦輪,還有逃馬姐妹團(tuán)的大家都來到現(xiàn)場,期待著一幕史詩般的逃走劇。
“??!是小北,還有圣王同學(xué)!”無聲鈴鹿又發(fā)現(xiàn)了旁邊看臺的二人?!暗鹊?,小北——你不來我們逃馬這邊嗎?”
“誒呀,真是抱歉啦?!毙”毙χ鴵狭藫项^,“畢竟這一次,有很重要的孩子在等著我應(yīng)援呢?!?/span>
“也不要輕視了小秋的實力喔?!笔ネ豕猸h(huán)掩面輕笑著,優(yōu)雅又不失氣質(zhì)。
開場號響起,觀眾們伸手拍著節(jié)奏,隨后全場都摒住呼吸。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過后,馬娘們?nèi)缤訌棸泔w出閘門。
“唔唔,好緊張呀……”雙渦輪的鯊魚牙來回搓動著,就像鏈鋸一般,看上去頗有趣味。
很快,解說的喊聲打破了眾人心中的忐忑。
“一千米的用時——竟然是57秒4!”
“57秒4……!”無聲鈴鹿重復(fù)著那個數(shù)字。她知道,那是和她當(dāng)年一樣的千米用時。
“很好。和戰(zhàn)術(shù)保持了一致……”訓(xùn)練員掐算著步速,殊不知自己已經(jīng)攥緊了雙拳。他滿懷信心地看著最前方那顆明星。
“向泛大洋逃去吧,本初之?!?!”
馬娘帶著他們的信念越過櫸樹,劃過彎道。她的腳下是兩枚閃亮的蹄鐵,卷得草根乃至草皮在空中翻飛。
最終直線。本初之海依舊一馬當(dāng)先,和后排拉開了相當(dāng)可觀的距離;可訓(xùn)練員知道,還有一位主角才剛剛登場。
“你的青梅要來挑戰(zhàn)你了,小潘?!?/span>
一股漆黑的風(fēng)暴從后排步步逼近,直至暗夜驚雷,卷過馬娘的身邊。
她們之間孰勝孰負(fù),在男人看來,已然不重要了。他只是笑著說:
“去吧。為你們的夢想而飛馳吧。”
那個時候,訓(xùn)練員一定會想起多年前在鞋店里,還是孩提時的她們——
“你不信,下次我會逃給你看!”
“來就來。記得小心你背后喲。”
……
“我這次——就要逃給你看——!”
逃走劇,抑或是追走劇。
“來就來——絕不會輸給你——!”
泛大洋,亦或是春秋分。
觀眾的呼聲充斥耳邊,草根和泥土在四周飛濺。兩道閃電夾著氣旋,劃過東京的直線。
“本初之海,本初之海還在堅持!春秋分也追上來了!”
“本初之海!春秋分!本初之海!春秋分——”
……
她們獻(xiàn)上了一場驚世駭俗的完美演出。
地下走廊里,眾人圍上兩位英雄,迎接她們歸來。男人給兩個小家伙披上毛巾;女孩則盤算著晚飯做些什么,請她們回去大吃一頓。他們打算回到店里,開個小小的慶功宴。眾人推開店門,風(fēng)鈴便哼唱一曲,為他們捎來涼意。
于是今天的店里也熱鬧非凡,只不過這一次是在樓上。訓(xùn)練員移開刀口,把肉丁又切大塊了些;鈴鹿則側(cè)過砧板,胡蘿卜就骨碌骨碌落進(jìn)鍋里。雙渦輪端來好幾杯果汁,瓶子在托盤上搖搖晃晃;優(yōu)秀素質(zhì)捎了些清酒來,隨即被眾人回絕掉,不過也馬上拉住她一起吃飯。小北和圣王準(zhǔn)備了些餐后點心,口感是糯糯的,還有些許芙蓉灑在表面。櫥窗外面,一只蝴蝶落在黑貓身上,靜靜地看著店內(nèi)的一切。
“訓(xùn)練員先生!”女孩高興地喊道,“是涼香新的信喔!”
眾人湊到訂單板前,女孩踮起腳尖,取下了那張信紙。他們和涼香依舊保持著聯(lián)系,就這樣你一封、我一封,當(dāng)起了跨越兩個世界的筆友。小秋和小潘已經(jīng)獨當(dāng)一面,而另一個世界的“鈴鹿”,也將在二人的關(guān)照下,快快樂樂地長大了。
所以我們敲下鍛錘,在焰火中尋求著美好。而后這份美好也成就了我們。

-后記-
首先,感謝您的觀看。這是一篇相當(dāng)長的文章,您能一路讀到這里,想必是相當(dāng)?shù)牟蝗菀?;另一方面,您把我的文章從頭讀到了尾,這也是我莫大的榮幸。謝謝觀看!
讓我動筆寫下這篇文章的動機(jī)有三個。其實,我也蠻直球地在后半篇里提到了。第一件事是高野麻里佳(無聲鈴鹿cv)在推上開個玩笑卻被大面積網(wǎng)暴,加上麻里佳自身調(diào)整的一些狀況,她至今都沒能在馬娘的節(jié)目或live中再次露面。第二件事便是“鈴神”風(fēng)波了:起因是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子說鈴鹿能秒天秒地,自然就招致來了大量的反諷,惹得我在那段時間里甚至不敢用無聲鈴鹿當(dāng)作頭像(但是還是被廚力克服了)。
第三點,就是我喜歡無聲鈴鹿。聽上去可能有點直球,但我確實深深愛著這個女孩;而且不光是我,相信一路看到這里的您,也是對這個孩子抱有一定感情的。在文章的結(jié)尾處,我拙劣地打破了第四面墻,讓我們得以傾吐愛意,以我們的思緒重塑鈴鹿的模樣。無聲鈴鹿是一個怎樣的孩子呢?相信您讀到那里的時候,腦海中也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了吧。
再說說文章本身吧。我從沒想過這篇文章會寫得如此拖沓,計劃中寫到2w7左右(像Annual Skate一樣)就差不多該收筆了,誰知自己剎不住車,竟一下子寫到了現(xiàn)在的五萬有余。坦白來說,這篇文章是對許多名作拙劣的模仿。前篇明顯是《解憂雜貨店》的“盜作”;而在后篇,您肯定看出了許多新海誠電影的影子。不過我是會成長的,今后原創(chuàng)的內(nèi)容一定會越來越多的!
再次感謝您的觀看。無論您是何時看的,祝您度過美好的一天!
-文中出現(xiàn)的BGM-
“向著遠(yuǎn)方,云端的遠(yuǎn)方,大海的彼方” - ヨルシカ《老人と?!?/span>
值得一提的是,鋼鐵匠人(后篇)的頭圖,也是借鑒的這首歌的MV。此外,訓(xùn)練員說的那句“只是想要看著天空,就是我的任性了嗎(青空だけが見たいのは我儘ですか)”同樣出自ヨルシカ的《希區(qū)柯克》。夜鹿廚差不多得了
“我們希望你過得開心,即便天堂已近在咫尺” - The Killers《Exitlude》
這首歌也是主播xqc的下播曲。We hope you enjoy your stay!
“當(dāng)我年華不再,你是否愛我如初” - Lana Del Rey《Young and Beautiful》
非常經(jīng)典的《了不起的蓋茨比》電影插曲。同時,為了致敬菲茨杰拉德(并不),文章也數(shù)次使用了象征主義。您能不能找出來幾個呢?
“小小的金絲雀啊,就要向遙遠(yuǎn)的天空飛去” - ReoNa《カナリア》
《Happy Sugar Life》的插曲。但是這里僅僅是因為歌詞略有契合才使用的,和出處并未有太大關(guān)系,還請諒解!
“未知的光芒請引導(dǎo)我吧” - 《Transforming》
大家耳熟能詳?shù)馁愸R娘主線第五章live曲。蛻變,而后羽化成蝶。
-我的往期作品-


-下期預(yù)告-

“你在池水的倒影中看到了什么?”
噴泉的奧秘并沒有就此結(jié)束。在那波紋之中,一座神秘的塔樓揭開了面紗。
階梯回旋直上,引領(lǐng)馬娘們走入星空。在那里,她們將踏上時間的走廊,直面內(nèi)心最深的恐懼。
《鋼鐵匠人》派生突襲 - “寰宇回廊” 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