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舊】人往風微憶舊游(孫軼)
老友孫軼律師歡喜京戲比較早,也比我早去京昆之友社聽戲,自然對京昆之友社的了解也是更多些,不久前與他提起這個公眾號,他也是感慨人事變遷,冒昧請他百忙之中寫點啥,我說就當回憶吧,他說用“文青”的話講,就是“祭奠我失去的青春”,好吧,看看全文,看看“祭奠”出一點啥青春了。

秋思老友命我寫一點關于黃浦京昆之友社的回憶,倒使我頗費躊躇,大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談起之慨,畢竟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很多記憶早已模糊不清了,但我還是想寫一點,用“文青”的話來說,算是“祭奠我逝去的青春”……

京劇評論家王家熙與老社長范肇鵬
上世紀八十年代,黃浦京昆之友社的活動地點在南京東路浙江中路路口的黃浦區(qū)文化館內(nèi),每周三晚上活動,是一個京劇茶座,門票是三毛五抑或五毛,奉送清茶一杯。我第一次進去的時候,還是一個高中生,心態(tài)說是“惴惴不安”可能不恰當,但“怯生生”是肯定的。不過很快也就與大家廝混熟了,因為那個時期,年輕的京昆票友還是很多的,讓我印象最深的是兩個數(shù)學系的大學生,與我年紀最接近,又都是學生。其余的以年輕工人居多,彼時下崗的大潮尚未鋪天蓋地,又都是單身漢,所以有大把的時間沉浸在自己喜愛的戲曲藝術中。
我天生對音律不敏感,也很少聽流行歌曲,多年以后,一個老朋友為我上了一個“啞票”的徽號,用以專指像我這樣只聽不唱的愛好者。其實在京昆之友社像我這樣的忠實觀眾還是不少的,每周一次的例行聚會,花費不多,既可聽曲品茗,又能會會老友,也是一件愜意的事。當然,登臺演唱的票友也不少,主持人會讓他們在小紙條上寫上姓名和唱段名,以便安排順序和報幕。順便說一句,現(xiàn)在類似茶座的票房幾乎沒有了,其實也排除了很多“啞票”型的觀眾,失耶得耶,又有誰知道呢!
《鎖麟囊》的“春秋亭”已成了流行歌曲,但我第一次聽到,卻是在京昆之友社里,一個年輕的男旦,唱的如行云流水、跳脫有致,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歌喉和旋律,讓我驚訝之余心生艷羨。年輕票友中,唱楊派的也很多,以致于我一直有一種看法:文革后楊派一下子大紅大紫,很大程度上應歸功于票友的推動。至于為什么沉郁頓挫的楊派會大行其道,可能是人們聽了整整十年、實在是聽煩了樣板戲中那響遏行云、豪情萬丈的唱腔了吧!

年少的我,對京劇的鑒賞力當然是膚淺的,僅是圖個熱鬧而已,對很多知名的甚至是享有盛名的老票友的演唱并未在意,現(xiàn)在想想,也是很后悔的事。另一件讓我印象深刻的事是我聽了一次上海京劇院邱正堅的講座。邱先生不是演員,是專門研究京劇發(fā)聲的,講的也是關于如何發(fā)聲的事,聽他示范,確也能讓人感到專業(yè)演員和票友在用嗓和發(fā)聲上的巨大差距。京昆之友社類似這樣的講座搞過多次,主講人不乏名伶大家,可惜我聽過的只有這一次。
佛家說凡事總有成、住、壞、空四個階段,京昆之友社也是如此,隨著傳統(tǒng)藝術演出市場的不斷萎縮、票友的逐漸老去,京昆之友社也日漸式微。去年,老社長范先生與張派名票許先生又遽歸道山,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萬事概莫能外,又豈止是一個小小的黃浦京昆之友社呢!【作者:孫軼】